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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读者 _2008年合订本-第2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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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冲说话的人笑,说,我儿在国外,想吃呢。

  她却被告知,花生、蚕豆之类的不可以国际邮寄。她愣在那儿,手足无措。她先是请求工作人员通融一下,就寄这一回。工作人员解释跟她解释,不是我们不通融,可是有规定,这些属违禁品。

  她“哦”了一声,一下子没了主意,站在那儿,眼望着她那堆土产品出神,低声喃喃,我儿喜欢吃呢,这可怎么办?

  有人建议她,给他寄钱去,让他买别的东西吃。

  她笑笑,摇头,突然想起什么来,问邮局的工作人员,花生糖可以寄吗?里边答,可以,只要包装好了。她兴奋起来,又问,那么,五香蚕豆也可以寄了?我会包装好的。里边的人显然没碰到过寄五香蚕豆的,他们模糊着答,真空包装的,可以吧。

  这样的答复,很是鼓舞她,她连声说谢谢,仿佛别人帮了她很大的忙。她把摊在柜台上的东西一一收拾好,重新装进蛇皮袋,背在肩上,有些歉疚地冲柜台里的人点头,麻烦你们了,我今天不寄了,等我回家做好花生糖和五香蚕豆再来寄。

  她笑着走了。烈日照在她身上,蛇皮袋扛在她肩上。没有人会留意到,那儿正走着一个普通的母亲,她用肩扛着一颗做母亲的心。






行走在消逝中

陆勇强


  儿子和老家的一条老黄狗,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前段时间,这条老眼昏花的黄狗,误食了鼠药气绝而死。儿子大哭。

  看到一则教育片,关于美国人如何教育孩子看待生死。

  每年冬天,父母会带着孩子堆一个雪人,他们把雪人打扮得十分漂亮,孩子十分喜欢这个雪人,称它为汤姆叔叔。晚上,孩子睡觉了。父母在雪人边生起了炭火,慢慢的,这个雪人开始融化。早晨,孩子打开窗帘去看他的雪人,那个雪人已经不见了。孩子十分悲伤。

  父母告诉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珍爱的东西,都有可能失去。包括雪人。” 孩子更加悲伤。后来,父母告诉他:“雪人变成了水,有太阳的时候,它会变成水蒸气,上升到天空,在来年冬天的时候,它又会变成了雪飘下来。就像父母和你,我们的肉体没了,但生命在你身上有了延续。”孩子似懂非懂。

  这个故事有点残酷。但又不得不佩服这种教育手段的高明。对于人生而言,消逝、死亡……是每个人必须面对的, 但自己心爱的东西消失后,并不是虚空的。雪人融化后,来年冬天它会变成雪花降临大地,父母肉体消亡之后,子女仍然延续着血脉……这个世界从本质意义上是没有绝途的,我们行走在消逝中,但我们都有希望,都有传承。






家乡的老母(外一则)

'日'高仓健 吴树文译


  老母去世的时候,我正在影片《哼哈二将》的摄制过程中,没能赶上葬礼。我是晚了一个星期才回到老家的。

  按形式焚香供奉后,我想趁尚未下葬前,见见老母的遗骨。打开佛龛上的骨灰盒,看到了老母的遗骨。突然冒出一股强烈的不愿与老母离别的感情。

  我咯吱咯吱地咬啮遗骨。在一旁的阿妹们叫起来:“不能这样,快点住手!”阿妹们以为我的头脑失常了吧。不,不是的。那是难以解释的冲动。当时,无论如何不能与老母分别的强烈欲望左右着我。

  我在少年时期,身体孱弱。一有病,老母就待在我身旁,久久不离。她用湿毛巾搭在我发烧的额上。夜里屡屡替我换置毛巾,还不停地摩挲我的脊背。

  长大以后。身在家乡的老母总为我的健康烦神。“别于这样辛苦的工作啦,早点儿回老家来吧”。老母屡次来信告诫。

  我并没有向老母说过赴天寒地冻的雪山以及南极的事。但我演的电影,老母是必看不可的。与其说她是在看影片里的情节,倒不如说她是在看我有没有险情。一旦感到不妙。就寄来长信,要我辞去这种工作。

  “腿上生冻疮了吧。别到寒冷地方去拍片啦。向公司求情试试”。我收到过老母的这种来信。她说,看到我登场的电影海报,发现我生了冻疮。拍摄海报上那张照片的时候,我的周围有很多人:化妆师、服装师、摄影师……为了掩盖冻疮,我贴上与肤色一样的护疮膏。谁也没注意到冻疮的存在。然而,老母只看海报。就发现了真情。

  读完老母的来信,我不由感到老母手上的暖意。她常用这手搭在我的额上,测试有没有发烧。我当时感到的,就是这手上的暖意。

  有一次,我突然很想念老母,就回老家看望她。一见面,竟斗起嘴来。老母总是把我当小孩看待,唠唠叨叨,不放过一切细小琐事。我实在不耐烦,回嘴了。其实,我本该说一句:“谢谢!”

  自那以后,一相见,经常斗嘴。现在,用那种口气对我说话的人已不复存在。

  人生会有铭心的喜悦存在。与爱慕的人不期而遇,即使化为白骨也不愿与之分别的喜悦;人生也会有深切的悲痛存在。总有那么一天,注定与热爱无比的人分别的悲痛。

  然而,老母将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比睿山的活佛

  一个和尚在险峻的山径匆匆而行。山径处于林木葱郁的深山中,有着高大的杉树和枞树。和尚手持灯笼。灯笼朦朦胧胧地映现出黑夜中的山径。

  浮现在灯笼光中的和尚,从上到下,一身雪白的装束,宛如死者入殓前的样子。

  和尚的腰间插着短刀。如果在深山里无力挪步了,该用这把短刀自杀。一旦进入这一修行,不允许中途告退。或是修行到底,或是死去,二者必择其一。

  和尚翻山越岭,登险径,潜深谷,一往无前。不论是霪雨之夜,狂风之夜,还是霰雪之寒夜……

  这个和尚在做名为“千日回峰”的修行。在佛教的修行中,这是公认的最为严酷的修行。“千日是回峰”是指在比睿山养性的十二年中,得花七年的时间做此修炼。

  每天深夜一点半时,离寺往深山中,到太阳升起时分,还要不停地行走。规定每天得走三十公里。

  第一年,第二年和第三年,各为一百天。第四年和第五年,各为两百天。总计是七百天的时间。在山中专心的行走。

  大概是第三年起,这个和尚已完全适应在山径行走了。从山峰至山谷,又能从山谷往山峰,可以快步如飞地来来往往,宛如一名飞腿快探。

  起初,和尚是孤零零地在山中行走,他感到孤寂难耐。后来,他与生活在这山里的野狗成了朋友。一只黑狗和一只白狗,欢快地跟随着他。他还感受到山径两侧的花草以及树林的生命活力近在身旁。和尚已经不再是孤单一人。

  不过,这山里的居民,并不尽是惹人喜爱的生物。其中也不乏野猪,蝮蛇之类可怕的东西。野猪或蛇出现的话,和尚赶紧逃避。他不使用佩带的短刀,而是拔腿就逃。这山里严禁杀生,除了自己的生命以外,不准杀任何生命。

  在和尚所住的寺庙低洼地区,聚集着众多的信徒。这天,是和尚结束山中七百天候选的日子。但也是更为可怕的修行开始之日。等待着和尚的,是不知能否活着出来的“入堂”。聚集在此的信徒们,无不为和尚担忧。

  “入堂”这项修行,是关在佛堂里,不断地诵经九天。九天中,要不饮不食不睡,连横倒躺一下都不允许。

  “岁数不小了,能行吗?”

  “已经瘦得不成样了呀。”

  信徒们在窃窃私语。

  其时,和尚五十二岁。“千日回峰”这项修行,在此山中已经有一千二百多年的历史。但参加修行的和尚都很年轻。年过五十的和尚做此项修行,在如此长的历史上还不曾有过。

  “吰——吰——”钟声在深谷间回响。和尚在这“入堂”的信号的钟声里,顺着陡直的石阶登向佛堂。他的身影是那么瘦小。

  在山里的七百天修行中,和尚每天只吃两顿。每顿的伙食是:一碗面条,半块豆腐,两只盐水土豆。而且,自“入堂”的七天前起,伙食已改为每天一次,每次一碗流质而已。

  和尚沉静地步入小小的佛堂。笨重的堂门发出咔咔的响声,合上了。和尚朝着堂上的不动尊塑像,开始诵经。

  从第四天起,和尚渐渐衰弱,四肢发凉。腕部和腿部出现紫斑。他自感身上有尸臭在飘逸。佛堂里,香烛燃出的气味在弥漫。为了消除身上的尸臭味,和尚焚上气味更浓郁的线香。堂内的强烈气味令人眩晕。

  第五天,和尚开始意识模糊。出现在山中行走的幻觉。他的脸色苍白得像蜡人一样。

  “就这样化成术乃伊,该多么幸福啊。”第八天,和尚产生这样的心愿。他已孱弱到皮包骨的程 度了,但依然诵经不止。

  “我能活着出去。”第九天,和尚改变了主意。喜悦之情使他精神振奋。

  “吰——吰——”的钟鸣声响彻深谷,这是和 尚出堂的信号声。信徒们兴奋得高声欢呼。和尚顺着佛堂的石阶,安静缓慢地走下来。信徒们敛容屏息地望着和尚的身影。完成了这修行的和尚,被信徒们尊为活佛予以奉迎。

  然而,“千日回蜂”这项修行尚未结束。第六年,还要在比睿山中行走,进而到京都的寺庙朝圣。这修行要反复进行一百天。

  第七年是到京都的大街小巷行脚。站在各街头祈祷,祈愿众生和平幸福。这要反复修行两百天。 至此,“千日回峰”的修行才算完成。

  这位和尚竟然两度修行“干日回峰”并两度成功。

  僧位至大阿阇梨的酒井雄哉,就是完成这项最为严酷修行的和尚。在《等外人成了活佛》这本书里,有详细的介绍。

  人活在世上,会有许多悲辛困苦的事。我也曾因不堪困苦的事,到比睿山去领受过落瀑击顶的洗礼。为此,我有缘与酒井大阿阇梨相遇。

  这位完成了至难修行的和尚。脸上总是浮理着和蔼安详的笑容,那是一种涵容温情、暖融人心的笑容。

  (周敏摘自新星出版社《南极的企鹅》一书)






隔壁,对门

独眼


  1406住着一对老夫妇,经常几个月几个月不在家,我上班会走过他们厨房窗口,有几次听见里头正不温不火地吵着架,对词儿似的你一句我一句,毫不犹豫,一点儿不冷场。1408住着中年夫妇和他们二十多岁的女儿,做父亲的吃过晚饭就到马路对面路灯底下去看人打牌,去晚了争不到最里圈的位置,只好背着手站在外圈。我半夜加过班回家,有时会跟他家的女儿一起乘电梯,跟在她后面出来,楼道灯总是晚亮几秒,听着她皮鞋咯噔咯噔一溜烟跑进去,打开门,又哐啷关上。我跟人合租1407,两居室,我住大间,他住小间。两扇门面对面相隔2米,在这个距离住了一年半。

  有天1406的大婶在电梯里笑着跟我搭话:“跟你合租的那个男孩,我们是老乡,我同学在他以前念的中学当老师。我们那儿一共就这么一个学校还过得去……”我立刻刨坟掘墓般回想他是哪儿人。这个问题我肯定问过,但答案是……当时我们在下班回家路上撞上,实在没什么话题,我甚至想起了那时盘旋在脑子里还没干完的工作。

  明明有共同的朋友,不用6步就能在合租之前把我们联系在一起。我知道他看我的博客,我也看他的。我看他在Flickr上的旅行照片,有几张还保存了。可是,我们完全不谈论任何话题。

  原先每三个月还要交接一次房租水电,自从有了网上银行专业版,这步骤都省了。钱数在MSN上谈妥,第二天自然会收到“有钱汇来”的银行短信。

  门总是紧闭着。他听到我回来,会立刻关上自己的房门;我听他开防盗门的声音,当即蹿回屋;偶尔几次我们同时开门,都会慌张地立刻关上,我站在门边等着,听到他开门又关门,这才出来;万一没带钥匙,想到要让对方给自己开门,似乎是种考验,需要一定勇气。怕什么呢?想不透。那短暂的尴尬。

  不久前,他接父母来北京,找了别处的房子。我不在的周末,他陆陆续续搬走了自己的东西,末了,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擦了地。我回到家,他房门开着,夕阳照得地面发红,傍晚的风从窗口吹进来,少有地踏进那间屋,不免有人走茶凉的寥落。

  我只在一篇博客提到他,那时候还不知道他会看,说了“大概是好人吧”这种话。

  算认识吗?我们。






失踪

隐地


  连续拨了八通电话,都无人接听。这太奇怪了,仿佛台北是个空城,而我要寻找的人,全成了失踪人口。经过侧面慢慢打听,终于一一得到初步真相。八位朋友,其中一位已经离开人世:一位中风住院;一位去了大陆:一位正在欧洲旅游:一位进了庙中修行;一位搬到老人院安养;一住根本哪里也没去,闭门在家就是不愿理人,电话当然拒听;还有一位完全下落不明,无人晓得他到底去了哪里——或许他才是真正的失踪人口。  

  小学、中学、大学、就业、成家……一路走来,每一个新的人生阶段,我们总在不停地认识朋友,忙着交换名片,这些曾经点头、微笑、握手的朋友,到了后来多数不知去向,只有少数成为来往密切的朋友,三天两头聚会,但随着岁月流逝,各人际遇不同,有些好友又逐渐疏远,甚至完全失去音讯。随着年纪的增长,你会慢慢发现许多朋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形同陌路,甚至怀疑和对方曾经有过熟悉的情分。  

  好些朋友都失踪了。这儿说的失踪,部分指的是失联。所谓失联,我们心里当然明白。对方其实仍和我们活在同一人世,同一城市,同一街道,只是没有真正去寻问或打听,若诚心诚意想找寻对方,总会有些蛛丝马迹。更有些明知对方住在哪里就是不想联络。朋友若久不闻问,最后也就真的互不往来了。  

  朋友就像心爱的珍藏,藏来藏去藏到后来就突然失踪了。有些失踪了的朋友偶尔又会现身,互相热络一阵子,在蹊跷不明的情况下,其中一方又失踪了。朋友的消失或出现,往往充满神秘感,说到后来,只能用缘分解释,所谓缘起缘灭。人生在每一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朋友,老朋友走,新朋友来,只有少数朋友,彼此热情不减,能从童年一直相互来往到老年,这是人生中极为难得又难求的,但最后还是会有一方让对方伤心不已,因为死神隔绝了他们,让他们生死两茫茫。

  失踪的戏码一直在人世间上演。像捉迷藏游戏。有时我们故意不让朋友发现自己身在何处,有时是朋友躲避着我们。曾经亲密的朋友,为何有一天又互相闪躲?人是多么敏感,有时一个眼神,你就知道时方不再看重我们的友谊了,于是立刻有人扮起失踪者的角色。朋友和朋友之间,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对方,有些人真的懵然不知。当然也有人是心知肚明的。还是那句老话,朋友变到某年某月某日戛然而止,就再也不要悲伤自苦了,缘分尽了就是尽了。强求不得。若能潇洒面对,也就释然了。

  其实,最后我们都是大地上的失踪者。






在心底举行的默哀仪式

潘国萍


  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一件事了。

  所有买来的实验用狗被带进教学基地的手术室时,都有共同之处:除了脑袋、四肢及尾巴外,都被剃去了毛,显得有些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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