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 _2008年合订本-第2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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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挪威'比约恩斯彻纳·比约恩松 闻春国译
本故事的主人公是他所在堂区最富有和最有影响力的人。他的名字叫索尔德·奥弗拉斯,瘦高的个子,为人诚实可靠。
一天,索尔德走进牧师的书房。
“我有儿子啦!”他兴奋地说,“我想把他带来接受洗礼。”
“想给他取什么名字?”
“芬恩——沿用我父亲的名字。”
“那么,他的教父呢?”
索尔德提及几个人的名字,他们都是本堂区地位最高的亲戚。
“还有别的人吗?”牧师拍起头来问。索尔德犹豫了一下。“我倒很想让他直接受洗。”他最后说道。
“这么说就选择一个周末吧。”
“下星期六,中午十二点。”
“还有别的事吗?”牧师问。“没什么。”索尔德卷起帽子,好像要准备离开。这时候,牧师站了起来,“不过,我还有一句话。”说着,牧师走向索尔德,拉着他的手,严肃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上帝祝愿这个菝于会给你带来幸福。”
十六年后的一天。索尔德又一次走进了牧师的书房。
“索尔德,你怎么一点不显老啊!“牧师惊讶地说道,他发现索尔德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我没有任何忧愁。”索尔德答道。
听了这话,牧师一向话没说。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今晚,称有什么高兴的事?”。今晚我是为儿子的事来的,明天要给他施坚振礼。”
“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你只有告诉我明天他在教堂的排号我才会给你们牧师付钱。”
“他将排在一号。”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好。这是给牧师的十美元。”
“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牧师两眼直视索尔德问。
“没有其他事了。”索尔德走了出去。
八年又过去了。一天,牧师的书房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一群人走了过来,领头的是索尔德,他第一个进来。
牧师抬起头,认出了他。
“索尔德,你今晚怎么要这么多人陪着?”他问道。
“我今天来要为我儿子发布结婚公告。他就要迎娶古德曼的女儿凯伦·斯托丽汀。站在我身边的这位就是古德曼先生。”
“哟,她可是你们堂区最有钱的女孩!”
“他们都那么说。”索尔德答道,用手将头发往后捋。牧师坐了一会儿,似乎陷人沉思,然后在他的名册上记下各人的姓名,没有提出任何意见。随后,一同来的人在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索尔德掏出三美元,放在桌子上。
“我只收一美元。“牧师说道。
“这我很清楚,可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所以,这点我不在乎。”
牧师把钱悉数收下。
“索尔德,你这是第三次为你的儿子来教堂了。”
“是啊!不过,我眼下就要解脱了。”索尔德说着,收起钱夹,和牧师道别后离开了。
随行人员悄悄地跟在索尔德的后面。
两个星期后,父子俩驾着小船,泛舟平静湖面,朝凯伦家的方向划去,为儿子的婚礼做好安排。
“这船的横坐板不怎么牢固。”儿子说着站了起来,想把它调整一下。
恰在此时,由于船板湿滑,随着一声尖叫,他一失足从船上摔了出去。
“抓住船桨,”父亲急忙喊道,然后跳了起来,伸出船桨。
儿子试图抓住船桨,但尝试了几下,由于身体僵硬而没有成功。
“挺住!”父亲大声喊叫,向儿子奋力划去。只见他的儿子翻身仰躺在水面上,朝父亲长长地望了一眼,随即沉了下去。
索尔德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紧紧地抓着船舷,两眼死死地盯着儿子下沉的地方,似乎肯定儿子会再次浮出永面。这时,水中冒出几个气泡。接着又是一些气泡,最后是一个大气泡。很快大气泡破灭了,渐渐地湖面又恢复了平静,像镜子一样闪烁着光亮。
人们看到这位父亲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划着船在那个地方转来转去。他在湖上扑腾着,寻我儿子的尸体。第三天早晨,尸体终于被找到了。他抱着儿子的尸体翻山越岭,回到家园。
一年后的一个秋日的傍晚,牧师听到门外走廊上有人走动。他打开门。走进一位身材瘦削、后背微驼、满头白发的老者。牧师仔细端详了很久,终于认出了他。原来,他是索尔德!
“这么晚你还出来散步?”牧师问。
“是的,现在已经很晚了。”索尔德说着,找了一个位子坐下。
牧师也坐了下来,似乎在等待什么。接着便是一段长久的沉默。最后,索尔德打破了沉默,“我今天有事相托,我想把我的财产捐赠给穷人。我想把它作为我儿子的遗产。”他站了起来,将钱放在桌上,重又坐了下来。牧师数了数。
这可是很大一笔钱。”牧师说道。
“这是我家花园的一半价钱,我今天把它卖了。”他答道。
牧师坐在那里,沉思良久。最后,他平和地说道:
“索尔德,你这样傲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心灵的慰藉。”
他们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索尔德低垂着双眼,而牧师两眼盯着索尔德,语气平缓地说道:“我认为你的儿子终于给你带来了真正的幸福。”
“是的,我自己也这么认为。”索尔德说着,抬起头,两颗豆大的泪珠顺着面颊慢慢地滚落下来。
(吴琼摘自《百花园·中外读点》2007年8月下)
草原因原始而美丽
梅家胜
草原是什么?草原是城市人在拥挤的公共车里,行驶在拥挤的街道上发出的哀叹;草原是城市人在高楼的阳台上俯瞰楼下那一小片草坪时的遐想!
乡情是什么?乡情是草原上那一泓纯净甘甜的泉水;乡情是冬不拉琴声与晚霞齐飞的牧歌;乡情是奔腾的马群;乡情是牧羊姑娘手中那根长长的鞭梢……
每回,当我随着这绵绵乡情翻越天山进入巴里坤草原时,我都会像初恋时那样激动不已。
八月,收获的季节。草原上的收获是沉重和惊心动魄的。
仿佛在一夜之间,草原就沸腾了。绿草地如同一块巨大的绿色地毯,从天山脚下直铺向遥远的天际,千军万马浩浩荡荡从四面八方涌向这块大地毯。海子边上筑起了层层叠叠的白色帐篷。一千多年前,东汉大将毛恺曾与匈奴呼衍王激战于此。今日,在曾以古代将士的血肉肥沃过的草原上,满载青草的各种现代化车辆正来回穿梭,机声隆隆,那声音多像古战场厮杀的战鼓声啊!
只要你看一回草原赛马,看一回那些在充满野性的叼羊运动中的草原骑手,你就会知道草原人有多么剽悍,多么富有进攻性。
草,不仅是畜群的生命,也是草原人的生命。人们如此珍爱草原,还因为辽阔的草原已被日益膨胀的人口缩小了,小到只有人均一米宽、一千米长的一条线。
善良、公正的草原人是用脚步丈量这宝贵的财富的。他们竖起钐镰为点,以倒伏青草的痕迹为线,草原人在自己分得的那块草场上收获,走在前面的人一回头,见侵入了他方,惊呼一声:“跑了!”后面的人望一眼前方被剜去一块的草地,一边用磨石在钐刀上噌噌地打磨着,一边咧嘴报之一笑。
这就是草原人,强悍而不蛮横,豁达而又和善。他们的胸怀,就如同这辽阔的草原。
我就在一群虎背熊腰、胸肌隆起的草原人中间。在他们友善的目光中,我是用一双细而无力的手去挥舞钐刀的,试图充一回草原人。只一小会儿,便显出城市人体力不支与不善此道的可笑。草原人没有嘲笑我。一双粗糙有力的手纠正了我使钐刀的姿势,并示范步法。一抖双肩,草地上便留下一道漂亮的弧线,青草紧贴着地皮齐刷刷地分离开来。这是草原人力量与形体美的最佳展示!
草原不容忍娇柔和病态。
在制服狂奔的烈马时你能娇柔吗?在暴虐的风雪中出牧你能有病态吗?在城市里我一喝冷饮就胃痛,草原却让我大口大口喝冰凉的泉水;在城市我一进硬食就消化不良,草原却让我大块大块地吃肉,且安然无恙。草原就这么神奇,草原就是这样让人不可思议,草原就是医治娇柔和病态的神医良药。难怪草原能造就如此强悍的民族,难怪在一千多年前,草原就能聚集冲击长城的力量。
草原因为保留了远古的原始与自然而美丽,人类往往为了窝囊的生存却把最美好的东西给毁了。我分明看见草原的一隅有两支大烟筒正冒着浓浓的黑烟。我仿佛听到草原人正向现代文明这条大汉哀求:请不要夺走草原的贞洁……
摘自《读者》2007年第19期P32
林中小溪
(苏联) 普里什文
如果你想了解森林的心灵,那就去找一条林中小溪,顺着岸边往上游或者下游走一走吧。刚开春的时候,我从那条可爱的小溪边走过。下面就是我在那儿的所见所闻和所想。
我看见,流水在浅的地方遇到云杉树根的障碍,于是冲着树根潺潺鸣响,冒出气泡来。这些气泡一冒出来,就迅速地漂走,不久即破灭,但大部分会漂到新的障碍那儿,挤成白花花的一团。老远就可以望见。
水遇到一个又一个障碍,却毫不在乎,它只是聚集为一股股水流,仿佛在避免不了的一场搏斗中收紧肌肉一样。
水在颤动。阳光把颤动的水影投射到云杉树上和青草上,那水影就在树干和青草上忽闪。水在颤动中发出淙淙声响,青草仿佛在这乐声中生长,水影显得那么调和。
流过一段又浅又阔的地方,水急急注入狭窄的深水道,因为流得急而无声,就好像在收紧肌肉,而太阳不甘寂寞,让那水流紧张的影子在树干和青草上不住地忽闪。
如果遇到大的障碍,水就嘟嘟哝哝地仿佛表示不满,这嘟哝声和从障碍上飞溅过去的声音,老远就可听见。然而这不是示弱,不是诉怨,也不是绝望,这些人类的感情,水是毫无所知的。每一条小溪都深信自己会到达自由的水域,即使遇上像厄尔布鲁士峰一样的山,也会将它劈开,早晚会到达……
太阳所反映的水上涟漪的影子,像轻烟似的总在树上和青草上晃动着。在小溪的淙淙声中,饱含树脂的幼芽在开放,水下的草长出水面,岸上的青草越发繁茂。
这儿是一个静静的旋涡,旋涡中心是一棵倒树,有几只亮闪闪的小甲虫在平静的水面上打转,惹起了粼粼涟漪。
水流在克制的嘟哝声中稳稳地流淌着,它们兴奋得不能不互相呼唤:许多支有力的水流都流到了一起,汇合成了一股大的水流,彼此间又说话又呼唤——这是所有来到一起又要分开的水流在打招呼呢。
水惹动着新结的黄色花蕾,花蕾反又在水面漾起波纹。小溪的生活中,就这样一会儿泡沫频起,一会儿在花和晃动的影子间发出兴奋的招呼声。
有一棵树早已横堵在小溪上,春天一到竟还长出了新绿,但小溪在树下找到了出路,匆匆地奔流着,晃着颤动的水影,发出潺潺的声音。
有些草早已从水下钻出来了,现在立在溪流中频频点头,算是既对影子的颤动又对小溪的奔流的回答。
就让路途当中出现阻塞吧,让它出现好了!有障碍,才有生活:要是没有的话,水便会毫无生气地立刻流入大洋了,就像不明不白的生命离开毫无生气的机体一样。
途中有一片宽阔的洼地。小溪毫不吝啬地将它灌满水,并继续前行,而留下那水塘过它自己的日子。
有一棵大灌木被冬雪压弯了,现在有许多枝条垂挂到小溪中,煞像一只大蜘蛛,灰蒙蒙的,爬在水面上,轻轻摇晃着所有细长的腿。
云杉和白杨的种子在漂浮着。
小溪流经树林的全程,是一条充满持续搏斗的道路,时间就由此而被创造出来。搏斗持续不断,生活和我的意识就在这持续不断中形成。
是的,要是每一步没有这些障碍,水就会立刻流走了,也就根本不会有生活和时间了……
小溪在搏斗中竭尽力量,溪中一股股水流像肌肉似的扭动着,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小溪早晚会流人大洋的自由的水中,而这“早晚”就正是时间,正是生活。
一股股水流在两岸紧夹中奋力前进,彼此呼唤,说着“早晚”二字。这“早晚”之声整天整夜地响个不断。当最后一滴水还没有流完,当春天的小溪还没有干涸的时候,水总是不倦地反复说着:“我们早晚会流人大洋。”
流净了冰的岸边,有一个圆形的水湾。一条在发大水时留下的小狗鱼,被困在这水湾的春水中。
你顺着小溪会突然来到一个宁静的地方。你会听见,一只灰雀的低鸣和一只苍头燕雀惹动枯叶的簌簌声,竟会响遍整个树林。
有时一些强大的水流,或者有两股水的小溪,呈斜角形汇合起来,全力冲击着被百年云杉的许多粗壮树根所加固的陡岸。
真惬意啊:我坐在树根上,一边休息,一边听陡岸下面强大的水流不急不忙地彼此呼唤,听它们满怀“早晚”必到大洋的信心互打招呼。
流经小白杨树林时,溪水溶溶像一个湖,然后集中向一个角落,从一米高的悬崖上落下来,老远就可听见哗哗声。这边一片哗哗声,那小湖上却悄悄地泛着涟漪,密集的小白杨树被冲歪在水下,像一条条蛇似的一个劲儿想顺流而去,却又被自己的根拖住。
小溪使我留连,我老舍不得离它而去,因此反倒觉得乏味起来。
我走到林中一条路上,这儿现在长着极低的青草,绿得简直刺眼,路两边有两道车辙,里边满是水。
在最年轻的白桦树上,幼芽正在舒青,芽上芳香的树脂闪闪有光,但是树林还没有穿上新装。在这还是光秃秃的林中,今年曾飞来一只杜鹃:杜鹃飞到秃林子来,那是不吉利的。
在春天还没有装扮,开花的只有草每、白头翁和报春花的时候,我就早早地到这个采伐迹地来寻胜,如今已是第十二个年头了。这儿的灌木丛,树木,甚至树墩子我都十分熟悉,这片荒凉的采伐迹地对我来说是一个花园:每一棵灌木,每一棵小松树、小云杉,我都抚爱过,它们都变成了我的,就像是我亲手种的一样,这是我自己的花园。
我从自己的“花园”回到小溪边上,看到一件了不得的林中事件:一棵巨大的百年云杉,被小溪冲刷了树根,带着全部新、老球果倒了下来,繁茂的枝条全部压在小溪上,水流此刻正冲击着每一根枝条,还一边流,一边不断地互相说着:“早晚……”
小溪从密林里流到空地上,水面在艳阳朗照下开阔了起来。这儿水中蹿出了第一朵小黄花,还有像蜂房似的一片青蛙卵,已经相当成熟了,从一颗颗透明体里可以看到黑黑的蝌蚪。也在这儿的水上,有许多几乎同跳蚤那样小的浅蓝色的苍蝇,贴着水面飞一会就落在水中;它们不知从哪儿飞出来,落在这儿的水中,它们的短促的生命,就好像这样一飞一落。有一只水生小甲虫,像铜一样亮闪闪,在平静的水上打转。一只姬蜂往四面八方乱窜,水面却纹丝不动。一只黑星黄粉蝶,又大又鲜艳,在平静的水上翩翩飞舞。这水湾周围的小水洼里长满了花草,早春柳树的枝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