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 _2008年合订本-第2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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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已开花,茸茸的像黄毛小鸡。
小溪怎么样了呢?一半溪水另觅路径流向一边,另一半溪水流向另一边。也许是在为自己的“早晚”这一信念而进行的搏斗中,溪水分道扬镳了:一部分水说,这一条路会早一点儿到达目的地,而另一部分水认为另一边是近路,于是它们分开来了,绕了一个大弯子,彼此之间形成了一个大孤岛。然后又重新兴奋地汇合到一起,终于明白:对水来说没有不同的道路,所有道路早晚都一定会把它带到大洋。
我的眼睛得到了愉悦,耳朵里“早晚”之声不绝,杨树和白桦幼芽的树脂的混合香味扑鼻而来。此情此景我觉得再好也没有了,我再不必匆匆赶到哪儿去了。我在树根之间坐了下去,紧靠在树干上,举目望那和煦的太阳,于是,我的梦魂萦绕的时刻翩然而至,停了下来,原来大地上最后一名的我,最先进入了百花争艳的世界。
我的小溪到达了大洋。
石头汤
梅子涵
有三个和尚阿福、阿禄、阿寿,他们在旅行的路途中,边走边谈着猫的胡须,太阳的颜色和一个人怎么才能得到快乐。
他们就这样来到了一个村子里。这是一个经历了很多苦难的村子,很多的苦难,洪水、战争……村民们疲惫不堪了,对这个世界再也设有信心,对生活再也没有热情,别说不和陌生人交往,邻居之间也彼此猜忌,没有信任。
村子里有农人,有茶商。有读书人,有裁缝,有医生,有木匠……他们当然也都工作,但是都只是为自己,所以不快乐。没有人理睬走进了村子的和尚,没有人欢迎阿福、阿禄、阿寿,家家的门窗都关得紧紧的。他们敲谁家的门,谁家就干脆关了灯,假装家里根本就没有人,假装睡觉了。
“这些人不懂得什么是快乐。”三个和尚异口同声地说。
大和尚阿寿说:“可是今天,我要让他们见识一下怎么煮石头汤。”
他们捡了小树枝生起火,把小汤锅架在火上,在锅里装满从井中打来的水。
一个小姑娘看见了,她问:“你们要干什么呀?”
“我们要煮石头汤,还得找三个又圆又滑的大石头。”阿寿说。
小姑娘帮和尚们在院子里找到了他们所要的石头,他们把石头放在锅里煮。
“这几块石头。可以煮出好喝的汤,”阿寿说,“但是,我担心锅太小,煮的汤不够喝。”“我妈有个大锅。”小姑娘说着就跑去对她妈妈说了这事,她妈妈竟然就答应了,而且还说:“我倒想学学怎么煮石头汤!”
原来,哪怕是在一个已经没有了热情的“村子”里,也会有这样的小姑娘;哪怕是对生活没有了信心,心头总还是有着一点可以被点亮的热情。
小姑娘把大锅推到了村于的中央,和尚们点燃柴火,青烟飘敢开来,他们魏动着锅中的石头……躲在窗子后面的没有信心和热情的人们终于打开房门走出了屋子,他们都要看一看,这石头汤到底是什么!
这石头汤是什么呢?
搅动着石头汤的阿福说。如果加上了盐和胡椒粉,石头汤才好喝呢!
一个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得津津有味的读书人立即说:“我家里有!”说着赶紧就跑回去取了。石头汤里加进了盐和胡椒粉。
阿寿尝了尝味道,说:“照我们的经验,这么大锅的石头汤,如果加上一些胡萝卜,那么汤会更甜。”
“胡萝卜?我家里有!”人群中的一个妇人说,她赶忙跑回家里拿了来,丢进了汤里。“要是放些洋葱,味道是不是会更好?”阿福同。
一个农人跑回家取来了洋葱。
“再加些蘑菇呢?”
蘑菇也被取了来。而且人们还纷纷带来了面条、豌豆和包心菜。
当每个人打开心胸付出时,其他人付出得更多。就这样,汤锅里的东西越来越多,饺子、豆腐、云耳、绿豆、芋头、冬瓜、大蒜、百合,甚至人们还大喊着应该加一点儿酱油!和尚们搅和着咕嘟咕嘟的汤锅,深有感触地想,多么香啊,多么美味啊,村里的人多么懂得付出啊!汤煮好了,村子里的人聚集在一块儿。他们带来了自米饭、馒头,他们提来了茶水和灯笼。在记忆里,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享用过大餐。
盛宴过后,他们说故事、唱歌,一直到深夜。他们不再锁上门,而是纷纷热情地邀请和尚们到家里去住,让他们睡得非常舒服。
一个温暖的春天的早晨,大家依依不舍地送别阿福、阿禄和阿寿。
“谢谢你们让我们来做客,你们是最大方的人。”和尚们说。
“应该谢谢你们,是你们让我们懂得了分享,有了永远的富足。”村民们说。
“还要想一想,”和尚们说,“快乐就像煮石头汤一样容易啊!”
正因为快乐是这样容易,离得那么近。所以又有什么灾难和不幸能够真的让人变得灰心丧气,再也没有振作的精神呢?
(郭叔华摘白《文学报》2007年7月13日)
诗二首(2007年第19期)
蓉娜·莫里茨
当我们年轻的时候
●'苏联'蓉娜·莫里茨 戈宝权译
当我们年轻的时候,
我讲的话尽是美丽而荒唐,
喷泉是天蓝色,
红色的玫瑰在成长。
花园里,有人拉琴不成调,唱歌不成腔——
小溪在细语,谷地的鲜花在怒放,
玫瑰红的樱桃树
像灯塔在窗口闪着红光。
从那时起过去了四年啦,
花园以不想原来的,溪流也不再是旧样。
但这个真实的发现,
却是那样神圣的朴素。
当我们年轻的时候
我讲的话尽是美丽而荒唐,
喷泉是天蓝色,
红色的玫瑰在成长。
给我一个笔记本,一个笔记本吧——
我们把这个世界都描绘上,
天蓝,闪光,热烈!
我要怀着满腔柔情来歌唱。
歌唱使心灵净化的一切,
歌唱使它明亮和向往的一切,
要从最初的开始,
而且今后也永不能消亡。
当我们年轻的时候,
我们讲的话尽是美丽而荒唐,
喷泉是天蓝色,
红色的玫瑰在成长。
(曾志伟摘自北京大学出版社《青春在路上》一书)
捉月亮的网
●'美'西尔沃斯坦 李剑波译
我做了一个捉月亮的网,
今晚就要外出捕猎。
我要飞跑着把它抛向天空,
一定要套住那轮巨大的明月。
第二天,假如天上不见了月亮,
你完全可以这样想:
我已捕到了我的猎物,
把它装进了捉月亮的网。
万一月亮还在发光,
不妨瞧瞧下面,你会看清,
我正在天空自在的打着秋千,
网里的猎物却是个星星。
(赵一凡摘自《西尔沃斯坦诗选》一书)
喷壶
梁晓声
在北方的这座城市,在一条老街的街角,有一间俄式小房子。它从前曾是美观的,但是现在它像人一样地老了。
小房子门口有一棵树,树已经死了多年了。像一支长长的手臂从地底下伸出来,叉着短而粗的“五指”。其中一“指”上,挂着一串亮锃锃的铁皮葫芦。风吹即动,发出悦耳的响声。
那小房子是一间黑白铁匠铺。
那一串亮锃锃的铁皮葫芦是它的标志。也是铁匠手艺的广告。
铁匠年近五十了,却并不守穷认命。他仍有一个热切的、可以理解的愿望——在那条老街被推平之前,能凑足一笔钱,在别的街上租一间面积稍微大一点儿的房子。继续以铁匠手艺养家糊口,度日维生。
他却至今还没积蓄。要想在这座城市里租一间门面房,手中没几万元根本别做打算……
某日,一位七十多岁的老者出现在他的铁匠铺门前。
“老人家,您做什么?”
“桶。”
老者西服革履,头发银白,精神矍铄,气质儒雅。
“多大的呢?”
老者默默用手比量出了他所要的规格。
望着老者离去的背影,铁匠困惑地想——他要我为他做一只白铁皮的桶干什么用呢?他望见老者在街尽头上了一辆分明是等在那儿的黑色轿车……
几天后,老者又来了。
铁匠指着已做好的桶让老者看。
不料老者说:“小了。”
“小了?”铁匠顿时一急。他强调,自己是按老者当时双手比量出的大小做的。
“反正是小了。”老者的双手比量在桶的外周说:“我要的是这么大的。”
“可……”
“别急,你用的铁皮,费的工时,我一总付给你钱就是了。”
老者再来时,对第二只桶频频点头。
“这儿,要有个洞。”
“为什么?老人家。”
“你别管,按我的要求做就是。”
铁匠吸取了教训,塞给老人一截白粉笔。老者在桶的底部画了一个圆,没说什么就走了。
老者第四次来时,“指示”铁匠为那捅了一个洞的桶做上拎手和盖和水嘴儿。铁匠这才明白,老者要他做的是一只大壶,他心里纳闷儿,一开始说清楚不就得了吗?如果一开始说清楚,那洞可以直接在铁皮上就捅出来呀,那不是省事儿多了吗?
但他已不问什么了。他想这件事儿非要这样不可,对那老者来说,是一定有其理由的。
铁匠错了。老者最终要他做的,也不是一只大壶,而是一只喷壶。
喷壶做成以后,老者很久没来。却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替老者来过一次。她将那只大喷壶仔仔细细验看了一遍。分明的,想要有所挑剔。但那大喷壶做得确实无可挑剔。姑娘最后不得不说了两个字——“还行”。
“还要做九只一模一样的,一只比一只小,你肯做吗?”
铁匠目光定定地望着姑娘的脸,似乎在辨认从前的熟人,他知道那样望着对方有失礼貌,但他不由得不那样。
“你肯做?还是不肯做?”
姑娘并不回避他的目光。恰恰相反,她迎视着他的目光,仿佛要和他进行一番目光与目光的较量。
“你说话呀!”
姑娘皱起眉,表情显得不耐烦了。
“我……肯做。当然肯……”
铁匠一时有点儿不知所措……
“一年后来取,你承诺一只也不卖给别人吗?”
姑娘的口吻冷冷的。
“我……承诺……”
铁匠回答时,似乎自感卑贱地低下了他的头,一副目光不知望向哪里的样子……
“钱,也要一年以后才付。”
“行,怎么都行。怎么我都愿意。”
“那么,记住今天吧。我们一年以后的今天见。”
姑娘说完,转身就走。
铁匠跟出了门……
他的脚步声使姑娘回头看他。她发现他是个瘸子。她想说什么,却只张了一下嘴,什么话都没说,一扭头快步而去。铁匠的目光,也一直将姑娘的背影送至街的那一端。他也看见她坐进了轿车里,对那辆黑色的轿车他已熟悉。
后来,这铁匠就开始打做另外九只喷壶。他是那么的认真,仿佛工艺家在进行工艺创造。为此他婉拒了不少主动上门的活儿。
世上有些人没结过婚,但世上每一个人都是爱过的。
铁匠由于自己是瘸子至今没结婚,但在他是一名初二男生时就爱过了。那时的他眉清目秀。他爱上了同班一名沉默寡言、性情特别内向的女生。其实她的容貌算不上出众,也许她吸引他的美点,只不过是她那红润的双唇,像樱桃那么红润。主观的老师曾在班上不点名地批评过她才是初二女生不该涂口红,她委屈得哭了。而事实证明她没涂过口红。但从此她更沉默寡言了。因为几乎全班的男生都开始注意她了,由于她像樱桃那么红润的唇。初二下学期他和她分在了同桌。起初他连看都不敢看她,他觉得她的红唇对自己具有不可抗拒的诱惑力,并且开始以审美的眼光暗自评价她的眼睛,认为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其实大多数少女的眼睛都会说话,她们眼睛的这一种“功能”要等到恋爱几次以后才渐渐“退化”,初二的男生不懂得这一点罢了。不久他又被她那双白皙的小手所诱惑,那倒的确是一双秀美的小手,白皙得近乎透明,唯有十个迷人的指尖儿微微泛着粉红……
某一天,他终于鼓起一百二十分的勇气塞给了她一张纸条,上面写满了他“少年维特之烦恼”。
他首先被与自己的同桌分开了。
接着纸条被在全校大会上宣读了。再接着是找家长谈话。他的父亲——三十几年前的铁匠从学校回到家里,怒冲冲地将他毒打了一顿。而后是写检查和保证书……
这初二男生的耻辱,直至“文革”开始以后方得以雪洗。他第一个冲上批斗台抡起皮带抽校长;他亲自操剪刀将女班主任老师的头发剪得乱七八糟;他对他的同桌的报复最为“文明”——在“文革”第一年的冬季,他命她拎着一只大喷壶,在校园中浇出一片滑冰场来!已经没哪个学生还有心思滑冰了,在那一个“革命风暴”凛冽的冬季。但那么多红卫兵成为他的拥护者。人性的恶被以“革命”的名义调动得天经地义理直气壮。那个冬季真是特别的寒冷啊,而他不许她戴着手套拎那把校工用来浇花的大喷壶。看着她那双秀美的白皙的小手怎样一触碰到水湿了的喷壶即被冻住,他觉得为报复而狂热地表现“革命”是多么的值得。谁叫她的父亲在国外,而且是资本家呢!“红五类”对“黑五类”冷酷无情是被公认的“革命”原则啊……整个冬季她也没浇出一片足以滑冰的冰场来。
春风吹化了她浇出的那一片冰的时候,她从学校里也从他的注意力中消失了。
再狂热“革命”的红卫兵也逃避不了“上山下乡”的命运。艰苦的劳动绝不像“革命”那么痛快,他永远明白了这一点,代价是成了瘸子。
返城后的一次同学聚会中,一名女同学忏悔地告诉他,其实当年不是他的同桌“出卖”
了他。是那名和她特别亲密无间的女同学。他听了并不觉得内疚。他认为都是“文革”的过错。
但是当他又听说,三十几年前,为了浇出一片滑冰场她严重冻伤的双手被齐腕锯掉了,他没法再认为都是“文革”的过错了。他的忏悔远远大于那名当年“出卖”了她也“出卖”了他的女同学。
他顶怕的事就是有一天,一个没了双手的女人来到他的铁匠铺,欣赏着他的手艺说:“有一双手多好哇!”或者说“请给我打做一只喷壶,我要用它在冬季浇出一片滑冰场……”
现在,他知道,他顶怕的事终于发生了。尽管不是一个没了双手的女人亲自来……
每一只喷壶的打做过程,都是人心的审判过程。
而在打做第十只,也就是最小的那一只喷壶时,铁锤和木槌几次敲砸在他手上。他那颗心的疤疤瘌瘌的数层外壳,也终于一层层地被彻底敲砸开了。他看到了他不愿承认更不愿看到的景观。自己灵魂之核的内容,人性丑陋而又邪恶的实证干瘪着,像一具打开了石棺盖因而呈现着的木乃伊。他自己最清楚,它并非来自于外界,而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