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位知识分子的学佛历程-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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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到了这一点,我开始放下思想包袱、轻装上阵了。我集中起全部的心念,连续两年在云居山真如寺参禅打坐。结果这一次的全身心投入让我别开了人生生面。
云居山的天很蓝,水很清,雾也时常漫山遍野,隔断了你向尘世远眺的视线。云居山的禅风更是称雄于世。在这里打禅七的生活给我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喜禅的我在祖师大德们的慈悲护念下,心情平和而喜悦地向禅门堂奥一天天挺进。在禅堂里,各个禅和子抖擞起精神,放下万缘杂念、提起生死大事,依《六祖坛经》、《指月录》、《古尊宿语录》等法汇劈开生死、拼却性命也要力争打开本来面目;提起一则话头或公案,朝夕于斯、念念于斯,力求能早日明心见性、彻证无生法忍。每个修道人的风范、神采在禅堂里全都一览无余地展示出来。
依循种种妙法,我在心地法门上翻腾搏击、尽情纵横。渐渐地,心中的壁垒破裂了,顽固的分别执着也渐趋无力、消融。当坐禅达到物我两忘的境地时,我忽然感觉好像进入了心灵的最深层次,在一种相似的定境中,一切言语都显多余,一切心念都显示出它们戏论的本质。在那明清之境中,我总算初尝放下身心后所感受到的甚为安详的解脱心境。自此,一种对世界人生的全新体验在心中生起:我与万类同一体,无挂无碍虚空游。
有时于夜静时分,望着云居山上空那轮照彻千江水的明月,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古代一位修行人的话:“但愿空诸所有,切勿实其所无。消除主客对立,空去一切妄想情识,最后连空也不留,空得一丝不挂、片瓦不存,千万不要害怕落空亡,因为真正空绝对不妨显妙有。不经大死不得大活!”现在的我才算对此话稍微得了个入处。
如今的我已经彻底辞去世俗人间的所有工作、杂务,来到一所佛学院专一教授文化课,同时加紧修持。在身心世界有了明显改观的情况下,我对未来的修行更是充满信心。无怨无悔地,我将把余生全部用在修持佛法上,我想我应该力争参悟人性的实相理趣,这样的生活才有意义,我的生命也才能焕发出光彩。否则,一团漆黑的五浊恶世里何处才能让我燃起对生活的希望之火?
愿每个人的生命都能被佛法点亮!愿这生命之光一点一滴照彻所有众生的心房。
听罢钟先生的叙述,我在内心生起了一种半是欢喜半是忧的感触。一方面为他的选择赞叹不已,赞叹他将大好年华终于用在了求索佛道上;一方面又很是替时下更多的未醒悟之人悲哀,特别是这些人当中的所谓成功人士。他们往往生活在鲜花与掌声中,生活在镁光灯的绚丽闪烁中,但我从不以为他们生活得有多么光彩。沉迷于幻网中的人们啊,当无常之魔掌开始吞噬你们的生命时,你们还能潇洒自如地边走边唱吗?就这么贪恋身外的瞬间辉煌,就这么不注意真正能焕发生命之光的修道大事,我不知道当死亡降临之时,你们身前的这些成功光环能否照亮你们的幽冥之路。
再一次祝愿钟先生能早日证悟法界本性,早日放射出生命的慧光。
慈悲的魅力
在色达喇荣佛学院的汉族四众弟子中,有一位精通四种语言(汉、藏、英、朝鲜)、气质独特的比丘尼,她就是毕业于东北师范大学外语系的朝鲜族姑娘丹珍班玛。丹珍慈悲善良,为人随和,言谈举止温文尔雅,给人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她的目光中还时常会流露出一种不随波逐流的坚定与自信,也就是这种品性才使她得以在这雪域高原顽强地生存下来。
一九九八年,当时我的母亲因病正在四川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住院。有一天,丹珍班玛忽然手捧一束温馨的鲜花,面带微笑来到病房探望我母亲。看到她来我不禁有些纳闷儿,她不是去北京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到成都了呢?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略微低下头说道:“姐姐已为我办好了韩国国籍,她来接我去韩国时,我从北京国际机场偷偷跑掉了。我实在不愿离开佛法兴盛的藏地。”
我不加思索地问她:“这样做你会不会后悔?”
她笑了笑,“上师,如果您听了我的经历,就不会有这种担心了。”
接下来,她便开始娓娓讲述起了她的学佛历程:
虽然出生在中国这片土地上,但我的祖籍却是韩国。我的父母都出生在南朝鲜,后来因为朝鲜人民共和国被入侵乃至沦陷,我们全家才与许多鲜族同胞一道流亡到中国的延边地区,所以那里便成了我的诞生地。我的父亲是一位教师,秉性正直,颇具一家之主的威严。母亲则是一名典型的贤妻良母,性情温柔。也许是由于父母遗传基因所起的作用,我也养成了柔中带刚的性格特性。
从小我就体弱多病,为此饱偿了病苦的种种折磨。但幼小的我却有着让大人都惊叹不已的顽强承受力和忍耐力,每次生病我都不告诉任何人,只是独自默默承受,最后还是因遭到父亲的呵责而被送进医院。七岁时,我第一次目睹了死亡,也品尝了失去亲人的悲伤。那次与死神直接遭遇的是刚刚出嫁才一年多的大姐姐,她因难产而结束了年轻的生命。当时她的女儿刚刚呱呱坠地,忠情的姐夫则痛不欲生,母亲也哭得死去活来,一家人都处于极度哀伤之中,这是多么悲惨的一幕啊!自己的病与姐姐的死,使儿时的我便认识到人世间是痛苦的,从而也令我更加同情、怜悯那些身陷苦难中的人们。
随着时间的流逝,当一家人从悲痛中慢慢解脱出来后,生活才渐渐恢复了正常。尽管全家仍过着温馨和谐的生活,但是谁也不敢再提起故去的姐姐了。失去了一个女儿的父母对我们姊妹三人更加疼爱,他们虽然很爱孩子,但爱的方式却截然不同:父亲引导我们走上人生正轨,母亲则从生活细节上处处关怀照顾。我不仅在严父慈母的爱抚中成长,更在姐妹情深之中充分感受到亲情的融洽与默契。两位姐姐对我的疼爱甚至超过了父母,她们处处体贴爱护、细致入微地照顾着我。我能有如今的慈悲观,它的最初源头就来自于骨肉亲情之间这种尽管范围小、但却同样令人刻骨铭心的爱。
在爱的怀抱里生长,又蒙受着爱的薰陶,这种温馨的情感一直陪伴我到入学以后。读书时,大多数时间我都是独自一人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也许是与生俱来的习气吧,所有的东西中我最喜爱的就是书了,无论是假日还是佳节,我总爱捧着书看,因此,不爱表扬人的父亲也悄悄对母亲说,“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书成了与我形影不离的好伙伴,而在这些好伙伴中,最受我宠爱的要算是有关品行方面的书籍了。那时我总爱将一些对自己有启迪性的好语句抄在笔记本上,诸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顺境的美德是节制,逆境的美德是坚韧,这后一种是较为伟大的;没有单纯、善良、真实,就没有伟大;纯洁的灵魂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反省是一面镜子,它能使我们的错误清清楚楚地照出来……每当闲时打开本子去品味其中的含义时,便觉得这实在是一种最好不过的享受了,这些至理名言常常都会让我产生受益匪浅之感。我还经常和当教师的两位姐姐探讨人生观与世界观的问题。有一次,当我看见“要散布阳光到别人心里,先得自己心里有阳光。”这句话时,就跑去问姐姐这句话的含义。教日语的姐姐说:“比如,我要教别人日语,首先自己必须有一定的日语水平。如果我对日语一窍不通,那怎么可能向他人传授呢?”我似乎有些明白,便对姐姐说:“我也要将我的善良、仁爱之心传给人们,让每个人都能拥有爱心。”姐姐听后笑了起来,也许她当时是笑我的天真与单纯,因那时的我才不过十二岁。
后来,将家安在长春的二姐将我接过去,所以高中、大学的七年我都是在长春度过的。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二姐夫与知书达理、贤淑能干的姐姐十分般配,他们的婚后生活也算和美,他们还为我提供了舒适安静的学习环境。由于姑姑与我姐姐都是日语教师,再加上自己的语言天赋,我七、八岁时就开始学日语,初中时便可以与她们进行日语对话了,故而在报考大学时我自然地就选择了日语专业,并于八七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东北师范大学外语系的日语专业。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在我读大学期间,姐姐的生活却发生了原先谁也无法预料的变化: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一心忠爱的丈夫会有外遇!最后的结局只能是以姐姐饮泣含泪离开八岁的女儿、前去韩国定居而告终。我一方面为姐姐的不幸而伤心落泪,然而另一方面最令我痛心的却是尚未成年的外甥女,她可算是这场婚姻悲剧中最无辜的受害者了。
那时我已渐明世理,我已能感受到其实人人都需要爱,可能真正无私奉献爱的人却实在太少太少了。男女之间的情爱无论如何都必将以痛苦而告终,就算两人情投意合、情真意切,一旦一方突然离世,那又将带给对方如何的痛苦呢?以我的大姐姐与大姐夫为例,倘若双方感情不和或一方不贞,那他们的婚姻之路走到半路就会分道扬镳。如果一对夫妻没有子女倒好,否则,离婚对孩子的终生都会造成严重的不良影响。父母对子女的爱可谓是无私而伟大的了,但仔细一分析,我们便会发现这种所谓的伟大之爱同样也摆脱不了痛苦的本性。这可算是学佛之前我对人生诸苦的初步认识吧。
大学毕业后,我一边在父亲麾下的中韩合资公司帮忙,一边准备赴日留学。那时我的志向还十分远大,想先去日本留学,再去韩国留学,之后在日本或韩国定居。我虽早就视名利淡如水,但却总想在事业上有一番作为,我梦想着能成为一名志士仁人,能将慈爱的思想传播得更广、更远,这是我始终不渝的一个愿望,对于它的最终实现,我也充满了自信。
然而,没想到的是,在这期间我却不经意间就走上了一条不同寻常之路。一天,我随手翻阅姐姐留下来的几本书,突然看见了一本佛教丛书,信手打开,“佛陀的慈悲”几个醒目的大字顿时映入眼帘。一气呵成读完全篇后,我居然被感动得泪流满面,这种震动让我不由得就开始潜心研究起佛学来。这不期然推开的佛学一扇窗口,却让我从此得以窥观那如明月遍照千江一般的佛理。它不仅照亮了行人的夜路,而且还散发无限的清凉,驱除掉人们内心无明的燥热。这其中特别吸引我的便是佛教中所提倡的毫无偏袒、毫无执著的慈悲心,这种悲心与我小时就一直向往的人生最高境界是多么的不谋而合!而多年来的人生经历已使我认识到依靠世间的一切情智都无法根本达成这一理想。现在看到了佛陀所指出的人生方向,这怎能不使我跃跃欲试地想在他老人家引领的菩提大道上畅游一番呢?于是我便有了出家学道的愿望。
我先是放弃了留学,这当然不可避免地遭到了父亲的严厉训斥。当我最终将出家的想法公之于众时,毫无疑问,这必然会引起整个家族的一场轩然大波。平日通情达理的父亲一怒之下竟然举手打了我一耳光,而母亲则不住地暗自流泪。我委屈地跑入房里大哭起来,但我心里却很明白,父母这样做是因为他们对我太执著了,我也不忍心让他们为我难过,于是我不得不暂时放下出家的念头。
一九九二年底,我去韩国看望姐姐,结果姐姐又向我展开了另一轮攻势,只是她的方式比较婉转一些。她带我到最高级的饭店进餐;到最文明的学校参观;到最繁华的超市购物;到最优雅的寺院朝拜……我知道姐姐所做的这一切无非是想让我留在韩国,最后能跟她一起住在风光旖旎、环境幽静的乡村别墅里。但已铁了心学佛的我还是要对姐姐说:“姐姐,您不要费心了,如果说对这一切我毫不动心,也许您不相信,可是我所追求的的确不是舒适的物质享受。当然,假如我现在没有学佛,也许我会留下来,因为韩国人的彬彬有礼、城市的一尘不染确实很让我喜欢。可如今不同了,因为我已经学佛了,我心里自有更好的精神追求。”姐姐深情地望着我说:“月玉,姐姐了解您,也尊重您的选择,但在这里也可以实现您的愿望啊。只要您肯留下来,您的一切要求我都答应,您可以上韩国最好的佛学院去读书。”“姐姐,韩国虽有佛法,却不是很兴盛。我想去西藏参学、求法。”姐姐一愣:“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西藏那么苦,您如何能受得了?”“我能。”“月玉,您说实话,是不是因为我所经历的遭遇才使您产生了出家的想法?”“姐姐,我不是那样消极的人。人们往往都认为女人容易一时冲动、感情用事,但您的妹妹是理智的。”我又笑着对她说:“姐姐,您知道佛教对我最有诱惑的地方是什么吗?那就是慈悲的魅力。”姐姐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拿您没办法。”
在韩国小住两个月后我又返回了家中。为了减轻母亲对我的依恋,我毅然搬到公司里去住。一次,母亲来送午饭,把饭盒放在窗口她就走了。走到窗前,看到母亲边走边用手擦眼睛的背影,我的泪水就忍不住地涌了出来。我在心里默念着:妈妈,但愿您能理解女儿的心吧。
一天,母亲又来看我,她慈祥地对我说:“孩子,你想去就去吧,只要你快乐就行。”听到这话,我一下子就扑到妈妈的怀里,痛哭了起来。
一九九四年,我拿着父亲让我出国的一笔钱,去了趟拉萨。在那里住了一年多,期间也开始了藏语的学习。姐姐知道后又专程从韩国赶到拉萨看我,那时我已决定要出家了。次年,在听到色达喇荣佛学院法王如意宝的功德后,我便毫不迟疑地来到了佛学院,开始了正规闻思修的出家生活。
虽然住的是简陋木房,吃的是糌粑酥油,但我的内心却很安乐、很宁静。我继续深入研究究竟的慈悲与爱心,并且在日常生活中也慈爱地对待周围之人。姐姐听说我来到色达喇荣佛学院后,便立即飞抵成都。当有一天我听到姐姐在院子里用朝语喊我的名字时,不禁大吃一惊。赶忙冲出去一看,果然是风尘仆仆的姐姐。她一见又黑又瘦的我,眼泪也夺眶而出,我们姐妹俩抱头痛哭起来。
姐姐无论如何也要将我带走,最后我好说歹说才算暂时说服了她。但哪里想到她回去后就开始为我办韩国国籍,把一切办妥之后就专门在北京等我。我想,作为一个资本主义国家的公民,象姐姐这样拿出五六万人民币为妹妹办国籍,这种情况恐怕在整个韩国都是首屈一指的了,如果再不去解释一下就太不近人情了。于是我便到北京去见姐姐,并千方百计地向她解释。最后姐姐只让我说一句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当我说出“我不能去”时,姐姐立刻昏了过去。醒过来后,姐姐脸上挂着泪珠说:“算了月玉,我不勉强你了……”
也许很多人都无法理解我的抉择,不过我却可以告诉您,这就是佛法的魅力、慈悲的魅力。我舍不得离开慈悲的上师,也不愿放弃听闻密法的机会。
今天,我的家人全部都已侨居韩国,他们都在那里日夜盼着我……
我早已下定了决心,此生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把得自于佛陀的悲心与智慧广为传播……
听完她这番富有感情色彩的历程,我不禁也有些感动。我暗自思忖,她没有出国实在是明智的抉择,因为尽管国外的条件会十分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