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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台湾作家研究丛书]第5卷乡之魂:钟理和人生和文学之路 作者:江 湖-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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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去吧!亲爱的!强壮的活下去!不要畏惧!绊脚石我已给你们搬开了,以后只要你们向前走去就是。人间虽塞满了荆棘,只要勇敢起而打开,路还是平坦的展开来!你们必须拿起信心,鼓起勇气,迈开你们矫健的步子,向着你们应该走的地方走出;过去的,就让它永远留在后面,不要回头! 
  去吧!亲爱的,去吧!向前,向前,勇敢的,强壮的…… 
   
  再与台妹: 
  一:吾尸可付火葬,越简单越好。 
  二:多多想你们自己的事,不必为已死之人伤心。 
  三:铁儿的病,似在轻微,尚有可为,千万不可延误。 
  四:对孩子:首要健康,然后学问;财产不必。 
  五:家庭的苦,我已尝尽,也因它而有今日。决不可再使孩子也受此折磨。 
  六:孩子勿使学我,可使种地,地最可靠;却也不可相强。 
  七:你自己的事,可自作主,勿以我之故,自甘束缚。 
  八:靠别人而能解决的事,只是些撂下了也不相干的小事,真临大事,只有自己可靠。钟理和:1950年5月10日日记,《钟理和全集》第5卷,(高雄)财团法人钟理和文教基金会发行,春晖出版社1997年10月第1版,第128—138页。 
   
  所幸的是,钟理和并没有死掉。5月11日,进行了胸腔整形手术,6月初做了第二次手术,共割除七根肋骨,始稳定病情,捡回半条生命。此后虽仍要再静养一至二年,但钟理和还是有了一种再次获得了生命的感觉。他发誓要好好地抓住和保重自己的健康,切不可浪费,因为这是他的新生。 
   
  1950年10月14日这一天天高气清,钟理和的心情也是不错的。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痰有显著的变化,以前那些硬黄的块没有了,手术的功效似乎到了这时才明显地表现。然而,就在同一天,他的好兄弟钟和鸣却走上刑场。在钟理和记述当日生活的日记中写着三个字“和鸣死”,据日记原本看,墨水浓度不同,可能是钟理和后来获悉当日钟和鸣死去后加上去的。 
  在前面的章节中介绍过,钟理和因故未能在盐埔公学校毕业后进一步深造,而钟和鸣则顺利进入高雄中学。在高雄中学读书时,钟和鸣常常喜欢和日籍老师辩论。那些日本人常常被他质问得无力回答。有一次,钟和鸣在课堂上偷偷阅读大陆作家的作品,被老师当场抓到而遭到辱骂。但钟和鸣亦不甘示弱地替自己辩护道:“作一个中国人,为什么不能读中文书?”日籍老师恼羞成怒,举鞭抽打钟和鸣并大骂道:“无礼!清国奴!”钟和鸣不堪辱骂,随手抓起桌上的书,掷向日籍老师。事后,校方通知家长到校。但钟镇荣并不理会日本人,于是就由兄长钟里虎前去。到了学校,钟里虎直截了当地告诉校方管理人员说:“子弟既然送给学校教育了,好坏都是学校的事,与我家无关。”参见蓝博洲《幌马车之歌》,(台湾)时报文化出版企业股份有限公司,1991年版,第56页。这件事对钟和鸣有不小的刺激,一种民族主义的抗日意识加深了。而他阅读三民主义、五四时代的作品,以及对祖国的憧憬,也曾经深深地感染过钟理和。钟理和日后带着钟台妹私奔东北,不能不说没有钟和鸣的影响。 
  钟和鸣后入台北高等学校,未念完时又以同等学历考进日本明治大学攻读政治和经济。抗日战争时期,钟和鸣辍学来到大陆,参加由丘念台(台湾抗日英雄丘逢甲之子,曾任中国国民党中常委、第七战区长官部少将参议、中国国民党台湾省党部主任委员等职)领导的广东东区服务队。其时,丘念台为他取名“浩东”。以后回到台湾,供职于基隆中学,担任校长。当时的台湾虽已不再受异国统治,但国民党政权依然使台湾人民感到了压迫。钟和鸣早在大陆时即已看清国民党政府的本质,返台后就投入地下组织工作。在那里平常有小组的聚会,讨论时势,研读社会主义和共产党理论。大家多去思考为什么有这么多贫穷人?怎么有这么多人吃不饱?另一方面,又为什么有如此多的大富豪?大家穷根究底社会变迁的历史、社会制度的演变,才了解贫穷与富豪的来源,以及社会的不公平、不公义。如何去改变这个制度,使它能更公平、大家都有饭吃,大家探讨为了这件事自己该怎么做。 
  在钟和鸣任校长的时期,也找来几位青年邱连球、钟国辉、李南峰、林献春、李旺辉,以及钟理和在北平时结识的挚友蓝明谷任教基隆中学。1948年夏,钟理和也到基隆中学担任总务主任,还兼一个星期四至六节的国文课,由于身体状况的恶化,同年冬天便回松山疗养院,但他始终未曾加入钟和鸣组织的行列中。 
  钟理和在台北松山疗养院住院期间,中国内战转剧,国民党政府失利后迁台,为巩固政权展开“肃清”工作,大搞白色恐怖。1949年,钟和鸣遭到逮捕,接着是表兄邱连球。两人先后遇难。以前最要好的四个小伙伴,如今只剩下钟理和一个人(堂兄钟九河已在光复前病故),还是因病获免。再其次是好友蓝明谷被枪毙,钟国辉也在这一时期遇难。50年代政治大肃清枪决三千人以上,囚禁至少八千人。钟理和病中病后也遭到多次盘查,虽然没有被查出任何证据,但已让他深深体会到台湾人民所遭受到的政治迫害有多么强烈可怕。 
  事隔八年,钟理和在阅读从文友廖清秀那里借来的史东著《梵谷传》一书,书中梵谷(即梵高)幸福地拥有一个彻底理解、同情和爱他的好兄弟西奥,引起了钟理和的无限感慨,不禁悲叹:“啊!和鸣!你在哪里?”见钟理和1958年2月22日和23日的日记,《钟理和全集》第5卷,(高雄)财团法人钟理和文教基金会发行,春晖出版社1997年10月第1版,第250—251页。 
  失业、失去健康、贫穷、政治压迫,每一样都可能使的家庭遭受毁灭,必须小心戒备,他不能不重新调整对人生对社会的态度。 
  10月21日,钟理和走出了疗养院的大门,搭夜10点半卧车南返。次日,便回到了久别的家中。 
第五章 跋涉在艰辛的文学道路  
  当钟理和再次回到高雄美浓尖山老家时,已不是早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了。因手术切除了七根肋骨,虽然保住了生命,但只剩下半边的肺,连走路都气喘吁吁,从此无法正常工作劳动,三十六岁的他便过上了半休养半写作的乡居生活。“笔耕度日,身后萧条”,成为钟理和后半生的真实写照。 
  由于多年辗转病榻,钟理和虽在返台后继承了父亲的一部分产业,但住院期间差不多已变卖一空,负债累累,境遇极为困窘,一家数口人生活的重担完全落在妻子的双肩,由钟台妹耕种仅存的几分山田独撑家计。也就在这个时候,钟台妹充分体现了中国劳动妇女所特有的坚强、勤劳、贤慧的性格和美德。她下田耕种,上山伐林,养猪喂鸡维持生计,甚至冒着坐牢的危险去掮木头,对她而言,再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常常是在黄昏时分,钟台妹和十来个同样为生计所困的农民一起扛着剥了皮的柚木,机灵地闪躲着警察,从双溪出母树林一路走到埤头下,气喘嘘嘘、全身湿透地把木头卖给做烟楼的贩仔,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用小跑的速度跟暮色比赛,赶回朝元寺的穿凿屋……此时,钟理和已暖好水做好饭,提心吊胆地盼她归来。在钟理和看来,“在一个有压倒之势的不幸命运的连续打击之下,就是一个最勇毅的男子,要他尚能平静地支持自己的信心,那是很难的,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倘使一个人不分日夜的献身劳苦,而犹得不到最低限度的报酬,不但如此,甚至还须眼看自己心爱的家庭在自己面前沉落下去──这样子,而还要她对这个世界继续抱持善良的德性,那也同样是很难的”。钟理和:《野茫茫》,《钟理和全集》第1卷,(高雄)财团法人钟理和文教基金会发行,春晖出版社1997年10月第1版,第151—152页。 
  但是钟理和并不愿躺在家中,也想外出工作。1952年3月,体力稍一恢复,他就去参加招聘考试。考试那天,参加者除钟理和外,其他都是刚由学校毕业的小伙子,他们虽都落选了,然而这些年轻人的勇敢和明朗活泼的姿态,颇令病弱的钟理和感慨。钟理和被录取为镇公所里干事,每天来回骑自行车上班,单程八公里,早出晚归,碰到里民大会等事还要晚上工作。钟铁民说:“母亲早上送他出门,傍晚就眼巴巴等着他回来,只要时间稍晚了一点,她就要不安得进进出出了。我还记得母亲时常不时地站在庭尾高坎上远眺。有一次,父亲一天黑还不见影子,我们点着火把出去迎他。一直走尽了山路才看到他在黑暗中推着车子过来。”钟铁民:《父亲,我们》,(台北)《台湾文艺》1卷5期,1964年10月。终因体力不支,于6月辞职。无力外出就职,钟理和便打算在家中多尽责任。他养过鱼和鸡,并计划出外做生意,为的是希望减轻妻子的负荷。他还接管起家事,学会全套炊事,学会割猪菜、剁猪菜和喂猪,学会缝纫和照顾小孩。 
  此时,灾难也接踵而至。钟理和当年不顾世俗忌讳,同姓结婚,然而令人痛心的是,他们结婚数年之后回到故乡,仍然不被谅解,继续在无形枷锁的桎梏下痛苦地呻吟着。他们饱受乡人指责诅咒,以为破坏道德必遭到报应,并期待其受天谴。钟理和大病失去工作,卖掉祖产,“人们有了抨击叛逆者的机会。他们私议起来了;天不允许!”这本已属很大的不幸。然而这并未能摇撼钟理和的信心。他鞭策着自己,让自己挣扎起来,心想还有儿子们呢。可是接着第二道打击又来了。1950年,九岁的长子钟铁民因营养不良身染脊椎结核,竟至于变成驼背残废。“人们是更振振有词了,还是那句话;天不允许!”1954年2月14日(农历正月十二),对于钟理和家来说是个悲痛的日子。这一天,同样时值九岁、健康活泼的次子钟立民因一场急性支气管肺炎不幸夭折。骨肉分离,痛不欲生。在钟理和眼中,钟立民“生得结实聪慧,活虎虎地像一只幼狮,不时都在准备向人生的旷野扑去,我们夫妻俩都把最大的希望放在他身上”。但立民的死,使钟理和夫妇的身心遭受到巨大的创痛,感到了天地无情和人生无望。钟理和在《小冈》一文中曾这样写到当时家中的气氛:“这以后,我们避免在言语上谈及立儿的事,我们不去接触那些收藏着这孩子的用物的抽屉,我们愿意让那些惨痛的记忆沉睡在意识的最底层,永远不去碰醒它。有时我们俩午夜梦回,妻用被儿堵着嘴嘤嘤地低泣,我则在另一边悄悄地流泪。我们彼此知道为什么难过,但我们谁也不安慰谁,我惧怕安慰话会触到成为双方的忌讳的名和事,那要使我更痛苦,更难过,那是我们所怕的。我们只是无言对泣,哭够了,便各自沉沉地睡去,仍旧不说一句话。”接二连三的不幸的巧合,却似乎证实了世人的看法完全正确:钟理和所行之举真的是违反天意。乡人在钟理和的内心放了一把山火,差一点把他整个烧毁。钟理和表述当时的心境说:“我们感到天地变色,感到对人生无望,而失去活下去的兴趣和勇气。我时时想到自杀。如果没有理想和愿望在支撑,我相信我已经不在人世了。次儿的死,使我从未有过的对自己感到失望。这些不幸,归根结蒂地说都是由我而起。为人丈夫,和为人父亲,我都没有尽到扶养和保护的责任。我对不起我劳苦憔悴的妻,驼背的长子,和已死的次儿。良心像一条皮鞭,日夜抽打着我,使我时刻负着痛苦的记忆。如果我是一个生意人,或者是一个农夫,那么我的妻儿都会有更像样的日子过。若只限于我个人说,我有理想,有希望,那么多受些人世的挫折磨难、多尝些痛苦,都是活该,罪有应得。但是他们——我的妻儿,她们是无辜的,我有什么权利要求他们做我的替罪之羊?”钟理和:1957年10月30日致廖清秀函,《钟理和全集》第6卷,(高雄)财团法人钟理和文教基金会发行,春晖出版社1997年10月第1版,第117—118页。 
  对于钟理和来说,本已十分艰辛的笔耕变得更加困难重重,也使作家身体大损。钟理和此时已觉仿佛到了穷途末路。由于贫穷,甚至连最起码的药物也服用不起。兹举日记二则,足见其穷极困顿: 
   
  携铁英往小儿科诊病。 
  这孩子自一个月以来,面色苍白,不长肉,饮食不香,近二日又呕吐几次。 
  诊断的结果,据说是缺乏维他命——营养不良。 
  听着医师的话,我不觉心中惭愧。一时无话可应。看完后,回到候诊室,手里抱着铁英,几乎想哭。 
  我能说什么呢? 
  对着孩子,觉得头有几万斤,抬不起来。钟理和:1956年4月13日日记,《钟理和全集》第5卷,(高雄)财团法人钟理和文教基金会发行,春晖出版社1997年10月第1版,第196页。 
   
  五时起床。天上乌云稍敛,无雨象。 
  依在炉边,锅里已烧得冒起青烟。是不是煎个鸭蛋给铁民带饭呢? 
  烟蒙蒙四散。 
  一阵难过,于是把鸭蛋打到锅里去。 
  人到了连煎枚鸭蛋给孩子都成了问题的时候,还有什么话可说呢?钟理和:1956年4月30日日记,《钟理和全集》第5卷,(高雄)财团法人钟理和文教基金会发行,春晖出版社1997年10月第1版,第201页。 
  钟理和在贫病潦倒中,仍以顽强坚忍的毅力,利用劳动余暇,坚持写作不辍,继续着看似没有指望的文学创作。儿子铁民从父亲的许多言行动作里好像读出一句话:“我不相信我比谁都不行!”钟铁民:《父亲,我们》,(台北)《台湾文艺》1卷5期,1964年10月。然而,穷苦潦倒的生活以及乡野农村的农耕体验倒成了他文学的养份,对他的小说创作,也产生了微妙的影响。一方面,由于他思想纯洁坚贞,安贫若素,培植了“贫贱不能移”的高尚情感。像小说《贫贱夫妻》里说的:“物质上的享受,我们没有份,但靠着两个心灵真诚坚贞的结合,在某一个限度上说,我们的日子也过得相当的快乐,相当美满。”这种情操注入他的小说之中,闪耀着动人的光泽。另一方面,也使他勤于思索,富于对社会的洞察力,为他的小说创作开掘了不竭之源。 
  钟理和的居宅原是香蕉干燥工厂,面积虽不算小,但除开中间两间勉强还像个房间外,四围都是走廊,连厨房都只好隔开一段走廊来充设。在这种居住条件下,非但不用谈什么书斋,简直连书桌也没有的。家里除开有一张小茶桌,就只有一张可称是“四代功臣”的饭桌,桌面二处破洞“大得几乎碗都漏得下”,两只桌角已腐朽得不得不拿木头绑住。最初钟理和便在这上面写东西,单是那像摇篮似的摇摆不定,就够使人难过:“你必须时刻留心,稍一疏忽,或撇笔时稍用点劲,它便摇摆得吱吱作响,使你心惊胆颤,说不定你的灵感便会因此骇跑得一去不回头。是再伤心不过了。”钟理和当然也想拥有自己的一间书斋,那里面的摆设和装璜都按着自己的个性和审美趣味加以安排,一切都配合得十分得体,在那里面工作、休息或坐下来冥想,都感到自由、舒适和安宁。 
  钟理和家有一面宽广的水泥庭院,是用于晒香蕉干的。钟理和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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