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经济学-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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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引诱出凶猛的货币投机。而这样大规模的货币投机反过来又造成了汇率的剧烈波动,这样剧烈的汇率波动对国际贸易和国际资本流动都有着极大的害处。墨西哥和东亚的经济危机都是从不同货币之间的兑换比率——汇率的崩溃开始的。
正是由于汇率波动的风险大大损害了国际贸易和国际资本的自由流动,欧共体国家才在实行人员特别是资本在欧共体范围内的国际间自由流动之后不久,就断然跨出了实行统一的货币——欧元的决定性的一步。在这个问题上,索罗斯等投机大王的所作所为给欧共体国家上了很好的一课。欧元产生的实践给我们的最重要教训就是:没有统一的货币,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国际资本自由流动。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在多大范围内有一个统一的货币流通,在多大范围内才可以实行真正的资本自由流动。
不仅如此,一个统一的货币还意味着有一个统一的中心来决定一个区域中的货币流通量和创造货币的方式。而一个区域中的货币流通量的变动和货币创造的方式,对资本在这个区域内的流动方式和规模当然都会有很重大的影响:通货膨胀下的“资本自由流动”当然与物价总水平稳定下的“资本自由流动”很不一样。这样,不同的货币创造中心(中央银行)不可避免地会造成不同的货币量增长速度和货币创造方式,并由此造成不同的资本流动方式。
对那种由一个中心来决定货币数量和货币创造方式的制度,哈耶克曾经给予了猛烈的抨击。但是不管哈耶克如何不高兴,由一个中心来创造一个区域中的货币的制度却更有利于资本在这个区域中的自由流动,因为它造成了这个区域中统一的物价增长速度和货币创造方式,从而使资本流动可以有比较一致的方式,由大大简化资本流动的方式而提高资本流动的效率。而在流通着不同货币的地区之间,资本的流动必定要经历其流动方式的变化,这不仅会降低资本流动的效率,而且不可避免地会造成各种扭曲资源配置的行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保证这些地区之间资本的自由流动是提高经济效率的。
本书的第三章已经指出,在现代国家中,政府都要制订并执行有关金融业的各种法律规章,以便建立和维护资本自由流动的统一的制度框架。这特别是为防止各种金融欺诈所绝对必要的,而金融上的欺诈又是最损害资本自由流动的效率的。把这个原理应用到全球性的资本自由流动上来,意味着有效率的国际资本自由流动有3个制度上的框架:首先是要有足够的法律规章来规范资本在不同国家之间的流动,其次是这种法律规章应当足够完善,能够事先预防巨大的国际金融灾难,最后是各个不同国家的这种法律规章要能够适当地相互衔接。
可惜的是,目前的国际经济秩序在这3方面都没有给我们提供足够的制度框架,它也不太可能在可以预见的未来给我们提供这样的框架。
首先,现在还没有足够有效的法律规章来规范资本在不同国家之间的流动,因为这种流动本身在本质上是资本脱离一国的法律管辖而又没有受另一国法律管辖的过程。管制资本在国际间流动的法律规章本质上都只在一国范围内生效,任何国家在这方面的法律疏漏都会给整个世界的金融造成巨大的损失。使1997年东亚新兴工业化国家的货币金融危机极其剧烈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些国家对外国资金的国际流动没有实施适当的管理,特别是对国际游资的流动没有实施足够的限制。这就在很大程度上使这些国家暴露在国际游资的自由冲击之下。
其次,现在生效的有关资本国际间流动的法律规章有着极大的缺陷,甚至根本就不是防范金融危机的正确办法。一方面,经营国际金融投机业务的机构(如对冲基金和进行投机活动的银行)并不向金融监管机构提供自己的资产负债表,从而使国际统一的金融市场所需要的监管缺失;另一方面,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于爆发金融危机的国家提出的是错误的要求:它要求这些国家保证发达国家债权人的利益,这实际上是不要求那些作出了错误的国际资本流动决策的人承担自己决策失误的后果,从而是在鼓励继续进行造成危机的国际资本盲目流动。
最后,在有着不同的政府的地区之间,资本流动的制度框架一般来说是不会一样的。这是因为这种制度框架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政府制订和执行的有关金融业的法律规章。但是不同的政府制订和执行的有关金融业的法律规章很难完全一样,它们建立和维护的资本流动的制度框架因此也往往是不一样的。不同政府下资本流动制度框架上的差别不仅会降低资本在这些政府统治的地区之间流动的效率,而且不可避免地会造成各种扭曲资源配置的行为。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地区之间资本的自由流动也很可能是降低经济效率的。
国际金融界的精英也看到了这些问题。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1998年强调,由于东南亚国家对其金融业的监管不象发达西方国家那样严格而有效率,才造成了东南亚严重的金融危机。这等于承认,在资本流动的制度框架差别很大的地区之间实行资本自由流动有可能引起巨大的灾难。而东亚的经济危机又只不过是这方面的例子之一。
此外,任何现代市场经济国家的政府都有一个不可或缺的功能:保证本国各地区之间人口的自由流动,并且在或多或少的程度上负责资助贫困地区人民的生活。这是对资本自由流动所可能引起的社会弊病的一种必要的补救:一个地区资本的大量净流出可能会使该地区由于大量丧失资本而贫困化,这就需要使该区劳动力大量流向资本丰裕的地区,或政府对该区直接给予财政补贴,这至少可以在短期内在一定程度上减缓资本流出造成的人民的贫困化。没有这种人口在地区之间的自由流动和政府的直接财政补贴,资本的自由流动可能会在某些时期降低某些地区的整个的社会福利。正因为如此,欧共体才在实行各国之间资本自由流动的同时实行人员的自由流动。
但是谁都知道,只有在一个统一的政府之下,才可能实行这种人口在地区之间的自由流动和政府的直接财政补助。正是因为在经济上形成了一个事实上的统一的欧共体政府,欧共体才能在其内部实行人员的自由流动。但是最令我们这些发展中国家愤怒的是,没有一个西方发达国家的政府会允许我们与他们之间实行人口的自由流动。在不允许我们的人口自由地流向它们这些国家、不承担向我们提供大量(不是象征性的!)财政补助的义务的条件下,西方国家向我们兜售的“国际资本自由流动”难免给人留下伪善的印象。
可以说,在多大的地理范围内有了一个统一的经济上的政府,资本才可以在多大的地理范围内自由流动。欧共体各国在欧共体范围内实现了国际资本自由流动,是因为它们已经把欧共体建设成了一个事实上的经济上的政府,特别是因为它们正在实行欧洲的货币一体化。而要实行全球性的资本自由流动,就必须至少在经济上有一个统一的世界政府。没有一个在经济上既负责任又有效率的统一的世界政府,全球性的资本自由流动就不会对世界各国、各地区都带来好处,反而可能带来世界性的灾难;特别是对我们这样资本贫乏的国家,它可能造成许多灾难。
谁能担当这个经济上的世界政府的角色?名义上联合国应当起一个世界政府的作用。但是谁都知道,联合国这个“世界政府”是纯粹的有名无实。在经济事物方面,它更不可能履行一个真正的世界政府的任何功能。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当然本来应当至少履行全世界的中央银行的部分职能,但是懂行的人都知道,它们离一个真正的全世界的中央银行相距何止十万八千里。
那么,哪一个大国的政府可以代行世界政府的职能吗?这是纯粹的幻想。任何国家的政府都将把本国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谁能保证它去考虑全世界每一个角落的人民的利益呢?何况在现在的形势下,也只有美国可以勉强起一点类似的作用。但是布什领导下的美国政府在索马里进行武装干预的短命尝试再清楚不过地告诉了全世界,美国和那个有名无实的“世界政府”联合国一样,既没有能力、也不愿意担当这个“世界政府”的角色。就是在“911”的恐怖袭击之后,美国也只是对阿富汉进行了一场惩罚性的战争,却丝毫不想在那里承担起一个负责任的政府的职能。
不发达的国家不应当对全球性的资本自由流动抱幻想。真正的全球性资本自由流动只有在真正的经济上的世界政府、一个在经济上既负责任又有效率的世界政府之下才有可能。我们没有理由相信在最近的将来会形成这样一个真正的经济上的世界政府。因此,在目前的条件下,全球性的资本自由流动不会是一件好事情。它很可能会使全世界陷入一场经济上的灭顶之灾,对我们这样的发展中国家更是祸害无穷。
第五节 经济全球化的代价
根据以上几节的论述,我们现在可以全面地说明目前的经济全球化将强迫全人类付出的代价。
目前的经济全球化对发展中国家会造成如下的害处:
1。 由于实行自由贸易,发展中国家产业结构技术密集化的过程将变得极为困难。这将使向发达国家的产业结构转变的产业升级过程受阻。如果发展中国家不能采取有效的措施冲破这方面的阻力,它们的经济发展就可能陷入停滞,象19世纪到20世纪初的拉丁美洲国家那样无法摆脱经济不发达的地位。
2。 资本的自由流动使发达国家的资本可以很容易地夺走不发达国家最有利的投资机会。特别是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可以抢到不发达国家中资本回报最高的投资项目,获取巨额利润,成了真正的吸血鬼。
中国提供了一个典型的例子,表明外国资本在发展中国家取得了怎样的巨额利润。前边已经指出,近几年来外国资本的净收益已经达到一千多亿元人民币,占中国国内生产总值的1。5%。跨国公司更是在中国攫取了惊人的利润。德国大众汽车公司在全球的年产量是500万辆汽车,它通过与中国的合资企业在中国只生产了35万辆汽车,而在中国获得的利润却占其全部利润的40%;生产感光材料的柯达公司在全世界的经营都不景气,便把80%的生产能力都转移到了中国,把中国当成它主要的利润源;韩国公司在中国设厂后,其利润就可以增加17%。
当然,如果外国企业在不发达国家的经营和盈利并不影响这种国家本国企业的经营和盈利,我们就没有多少理由抱怨外国企业的高盈利。在这种情况下,外国企业在高盈利的同时至少还可以增多不发达国家的就业,增加其劳动者的工资收入。
但是,现实的问题恰恰在于,外国企业在不发达国家的高盈利往往同时意味着这些国家本国企业的亏损。这种亏损可能是由于不发达国家的外国企业与其本国企业争夺生产要素,提高了其生产成本,更可能是由于不发达国家的外国企业夺去了其本国企业的销售市场。
不发达国家中的外国企业可能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夺去其本国企业的销售市场。它们销售的增加可能直接减少了本国企业的销售,也可能间接减少这些本国企业的销售,也就是使它们无法再得到它们本来可能得到的销售增加额。外国企业不仅可以夺走本国企业在不发达国家本国的销售市场,而且更可能夺走它们在本国之外的出口市场。
外国企业抢走本国企业市场,这在近20年的中国也十分明显。在20年前的中国,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汽水厂,大大小小的汽水厂可能不下上千家。而由于美国“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的侵入并占领市场,这些汽水厂绝大多数都倒闭了。“可口可乐”把这些中国汽水厂的销售市场变成了自己的丰厚利润。这样的情况在中国的照相胶卷、化妆品等行业中都表现得十分清楚。
3。 当前的经济全球化不一定能使不发达国家真正吸入资金,反而可能导致资金倒流向发达国家。目前的事实就是对这种观点的最好证明。就是在经济全球化的高调甚嚣尘上的90年代后半期,国际资金流动的方向并不是不发达国家,而是最发达的西方国家,特别是最大的经济强国美国。在这个时期中,最发达的西方7国总起来说不是净国外直接投资的付出国,而是净国外直接投资的吸收国,其中净资本流入的最主要国家就是美国。美国自20世纪80年代初以来就几乎每年都有上千亿美元的经常帐户逆差,2000年这一逆差在4千亿美元左右,约占美国GDP的5%。而美国的这种经常帐户逆差最清楚地表明了美国吸入的外国资金数量,表明国际资金流动的方向是流向美国。
本章第二节已经指明了发达国家中的经济全球化受害者。这些发达国家中的经济全球化受害者主要集中在受进口冲击或受对外投资之害的部门。经济全球化下的进口对发达国家的某些产业部门造成了严重的冲击,而这些部门多半是劳动密集型的产业。由此而造成的失业损害的主要是发达国家中低工资、低技术的一般工人,也就是发达国家中最穷的穷人。此外,发达国家跨国公司的对外直接投资通常也会减少其在本国的投资,而这又直接减少了它们雇佣本国职工的人数。
所有这些都引起了发达国家中相当一部分人对经济全球化的愤恨,从而引发了近年来发达国家中一浪高过一浪的反全球化抗议浪潮。在美国,这股抗议浪潮的主要组织者是工会,这是因为经济全球化确实损害了大批美国普通工人的利益;而在西欧,反全球化的抗议浪潮更主要地是由绿色环保组织发动的。环保主义者们认识到,目前的经济全球化是由追求利润、追求赚钱的动机推动的,而这种动机通过种种途径在经济全球化过程中极大地加剧了全球性的环境灾难。于是,保护自然和保护工人的组织就成了反经济全球化的主力。这正是我们时代人类社会内部的根本矛盾的集中表现。
自1999年世界贸易组织西雅图会议以来,出现了“全球化”的反经济全球化抗议大军。在西雅图会议期间,几万人的示威使世界贸易组织的会议受到了严重干扰。其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国际组织的会议都受到了反全球化运动的冲击。而这种反全球化的抗议浪潮在2001年8大经济强国首脑的热那亚会议期间达到了最高潮。
在2001年7月热那亚“8国首脑会议”期间,10万人涌入热那亚示威以反对经济全球化。冲突中有1人死亡,几百人受伤。抗议大军由700多个形形色色的大小组织组成,其中包括无政府主义者、环保主义者、维护消费者权益者、动物保护主义者、女权主义者、激进党人、反资本主义分子、反警察的国际极端主义分子等等。现在,全球化已经成了现行国际秩序特别是现行的经济秩序的象征,成了现行秩序下一切令人憎恨的事物的象征。一切对现行秩序不满的人都在反全球化的旗帜下团结起来了。
在这种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