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地脉-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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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要发生。
王圆本是湖北麻城人,曾是晚清的一名军人,只不过后来解甲后没有了回家的路费,因此就近留在了莫高窟,成为这个战乱年代凋敝的寺庙的一名住持。王圆和他的助手一样,都&nb sp;粗通文墨,助手姓杨,靠给寺院抄写经文为生,就在这种像是单调重复而毫无生气的一天,也就是当他们百无聊赖地清理到第16号洞窟的甬道时,突然显出一幅宋代的壁画,两人正犹疑间,突又一声巨响过后,刚清理干净的洞壁突然又裂开了一条大缝!两人胆战心惊地顺着洞隙往里看,又看到了一扇紧闭的小门——随后,他们就进入了这道掩藏着敦煌藏经室文献的房间。
宝藏 大开,立即吸引了各种各样的目光。仿佛这里是一个中华文明的宝瓶,宝贝是取之不尽的。所有的黑手都及时地伸向了它。地方官员不停地索要,王圆又胡乱地送了一些人,随后,全世界的大盗小偷就齐齐地赶往这个中国西北的小地方,最初嗅到气味的是法国青年伯希合,这个精通汉语的年轻人来之前就已通过清朝官员得到了部分手抄本,他一下就认出了这些东西乃是唐朝珍品。然而,当他来到敦煌时,才发现另一个中国通斯坦因已把 这里的东西运走了一大车,伯希合立即花了一个月时间精心挑中了一批文物,以500两纹银换走了24箱,当这批东西到达北京时,因中国学者罗振玉慧眼识金,清政府这才下令将劫后余生的8000卷宝藏运往北京,可一来一去的中间,文物在继续流失,中国人偷,外国人更要偷,更恶劣的是,德国人冯勒柯克凡看中一幅壁画,就使用鹤嘴锄、手锯等工具将壁画和墙壁一同割走。此间专为敦煌宝藏而来的外国人有很多,有名的有日 本的橘瑞超、吉川小一郎,俄国的奥登堡,美国的华尔纳等,举凡文书、绘画、壁画、塑像等,很快就流向了伦敦、巴黎、圣彼得堡、新德里、纽约等世界主要的博物馆。在这个中国最混乱、最气息奄奄的年代,一门有关中国民族文明、华夏文明的敦煌学问就以这样的方式走向了世界。
敦煌是中国20世纪考古的重大发现,与楼兰的情况差不太多,当近代人们发现它时,实际上只发现了莫高窟等几处离地面较 高的建筑物和石窟,后来又相继发现的几百座洞窟,都是从沙地中挖掘出来的。据参与发掘工作的人员认定,敦煌一地向外围延伸出去,还应有多处类似遗址,可惜都已被埋在厚厚的积沙下,难以发掘,目前发现的多个洞窟都分布在多处的沙山上。
敦煌南接祁连山,西连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北临北塞山,东南靠三危山,显然,这里也是早期一个较适于人类聚居之区,自北魏伊始,下历西魏、北周、隋、唐、五 代、宋、西夏、元,直到14世纪,一代一代的人在这里开窟修院,香火不绝。
莫高窟现存石窟492间,壁画总面积约45000平方米,彩塑像3000多幅,内容多为佛经故事,藏经洞共存有5万件左右的珍贵文物,史涉宗教、历史、文学、艺术、地志、民俗等内容,文字则有汉文、吐蕃文、回鹘文、突厥文、于阗文、叙利亚文、西夏文、梵文、粟特文、蒙古文等。
初到敦 煌旅游或考察的人,走到她身边,首先是对她精美的壁画和宏大的龛窟规模表示惊叹,紧接着也许就会低头沉思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为什么古人要把这么精美的建筑和艺术品建在一个风沙肆虐、毫无生机的地方?今人前往朝拜还要趟越一段距离很长的沙漠才能如愿,古人是怎样修建她的?如果当时也是这样的环境,人居尚且困难,如何进行这样大的工程?材料、工具怎样运输和加工?施工人员的生活用品怎样解决?又为什么要建在这人 迹罕至的地方?盖建寺庙圣地的根本目的就是供信徒朝拜,可是建在这样一个偏僻以至拒绝信徒朝拜的地方有什么意义?
这些问题只能有一个答案,5000年前,这一地区还是一片水源充足的绿洲。
现今的沙漠也许就是早年人们生存的乐园。地球上只要有人的地方,也许早晚都不免于被破坏得不适合居住。这并不是什么危言耸听,大漠为我们敲响了警世之钟。
第68章 西部探险史这片土地留下过太多外国人的名字。
最先来到这片土地的外国探险者是俄国人:普尔热瓦尔斯基于1876年首次进入罗布泊,此后又来过一次,他的探险成果汇于《从伊犁翻越天山到罗布泊》,其后是科兹洛夫的《罗布焯儿》,别夫佐夫《喀什葛利亚和昆仑旅行记》,罗布罗夫斯基的《1893—1895年俄国皇家地理学会中亚考察队纪要》,格卢姆求什麦罗兄弟的《中国西部旅行记》,著名的无政府主义者克鲁泡特金也于1876年到达过塔里木,俄国人之后,便主要是瑞典人,稍后还有美国人亨廷顿,写有《亚洲的脉搏》、《气象与文明》,以及日本人释子橘瑞超,英籍匈牙利人奥利尔·斯坦因等。
这是一个地理大发现的伟大时代。所有的探险者都把目光投向了这块人迹罕至、但传说动人的毛荒之地,只不过,在追寻这些不管出于何种目的的探险家的时候,我们的视线首先集中投向了瑞典。
第一个需要说到的是斯文·赫定,他出生于瑞典一个中产阶级家庭,1886年入大学,师从柏林大学地理学教授李希霍芬,1890年,斯文·赫定经由俄国到达中国的喀什葛尔,行程较短。1893年,斯文·赫定第二次到达中国喀什,横穿沙漠抵达了今天的和田一带,这一次对他来说是“死亡之旅”,险些丧命。1899年,经过更充分准备的斯文·赫定再次来到新疆,这次行程得到瑞典国王及诺贝尔的资助。次年,一个极其偶然 的机会,他发现了楼兰古国时期的重要遗址,随后,楼兰古城响彻世界探险界。
1926年冬天,斯文·赫定在德国汉莎航空公司的资助下第四次来到中国,他这次带来了一个考察团,并在六个月的艰难谈判之后,由中瑞两国共同组成了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
斯文·赫定一生热爱中国文化,并对中国古老的文明情有独钟,以至于他总是忙碌地进出于中国,而他本人终生未婚。也有人拿这个问题问过他,他的回答是:“我已经和中国结了婚!”
斯文·赫定不同寻常的人生经历都和中国发生着各种各样的关系,“他近乎无法理解的工作能力,独一无二的奋斗方向,明确的目的、力量和决心”(瑞典学者彼 得腾贝里语),都献给了中国。当然,他的画家身份,以及作家、地理学家、地图测绘家等头衔都使他和中国取得了一个广泛的联系。他的作品共计有如下一些:《穿越亚洲》、8卷本《1899—1902年中亚科学考察报告》、《长征记》、《皇城热和》、《丝绸之路》、《大马的逃亡》、《游移的湖》、《亚洲腹地探险八年》等。他的著作曾被译为30多种文字,此外,他还绘就了5000余幅速写和水粉画作,以及往来各地的五万封信,这些都是研究西北的第一手资料。
在《亚洲腹地探险八年》中,斯文·赫定满怀深情地这样对罗布泊念想着:“去罗布泊对我们来说意味着出现了光辉的前景,在原计划中,我就曾向南京政府提出过塔里木河下游 和孔雀河的利用问题。引水进入罗布沙漠,使2000年前的古楼兰城附近的村庄复活,把那里的冲积平原变成良田和花园,这情景在34年前——1900年3月28日我发现楼兰废墟时——就曾梦想过。
“在我给南京政府的备忘录中涉及到的另一个强烈吸引着我的问题是:让汽车公路经过楼兰,使这条古老的丝绸之路复苏,建立起中国内地与喀什葛尔之间的交通运输和联系纽带。”
这是一个大胆的梦想。这个梦想至今值得实行。
1899年至1902年间,斯文·赫定在走遍塔里木河下游的每一道河汊的同时,还一一测绘出了其间主要的湖沼原来的水位水量以及水质等数据,他尤其对罗布泊做出 了全面的考察和推测,他认为,他所得出的几万个数字可以证明,虽然这个湖泊眼下已然干涸,但在此地,在唐代时期,一定是一个水草丰茂的洼地,也就是说,这里,在它附近,一定有一个历史上的繁华时期的聚居区。1905年,《罗布泊探秘》出版于他的祖国,其篇幅几可相当于中文的80余万字。
就在这部有关罗布泊的全景式科学考察报告出版的同年,美国学者亨廷顿也抵达了罗布地区,他在经过较长时间的探险考察后,发现了一群今天依然赫赫有名的楼兰墓葬,随后,他将他的研究成果汇成一本名叫《亚洲的脉搏》的书,他在书中也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理论,认为罗布泊在汉代以前范围极为辽阔,后一步步收缩,至中世纪再次扩大,然后再次进 入收缩期。
罗布泊一时间成为了一个探险考察的热点地区,英国人斯坦因第三个到达此地,在接近十年的时间中,他两次进入罗布泊,最后他提出自己的观点,即,楼兰古城因自然气候原因被放弃后,影响到塔里木河下游的无规律改道,所以,此说又被命名为罗布泊“塔里木河分流”说。
其后,瑞典学者霍涅尔提出过“交替湖”说,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否定了游移说,但罗布泊到底游不游移,则至今也还是个有分歧的问题。仿佛这地方从来都是这么神奇,即,它一会儿游移,一会儿又静止不动。
人们对罗布泊的态度还在摇摆不定,这倒是更符合探险者的愿望。
1980年3 月,彭加木在罗布荒原探险遇难。
1996年6月,余纯顺也把自己永远地埋在了此地。
他们都永远地留在了这块干涸的湖泊,他们不会再游移了。当然,他们也许是来寻找别的梦想的。比如,这个曾经有过的数十眼泉水,这个曾经到处跑着的新疆虎、野骆驼,还有花花绿绿的马鹿、野猪,或者,一眼望不到边的次生胡杨林、野麻以及红柳,如今又到哪里去寻它们的踪迹?
这是一种永恒的出自对文化的热心和景仰,虽然明知找不到,但还是要出发去寻找。这是一种内心深处的诉求,这是一种永远都不会褪色的情绪,让我们在斯文·赫定的《游移的湖》 中再来回味一遍这种让人迷醉并心旌摇荡的情绪吧:
“我仿佛听到从2000年前传来的回声,邮差的坐骑晃动着脖子上的响铃,从敦煌到楼兰,沿着丝绸之路,捎来了中原大地的信息。32年前我重新发现楼兰城时,仿佛寻觅到了这些古老的信息。楼兰人的生活热火朝天,行人、骑手、商队、马车,川流不息,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在我眼前展开,使我夜不能寐,伴着永恒的星辰等待黎明的到来。
“终于,赋予生命的河水决定改道进入沙漠南部,在那里造就了一个湖泊。树林、草地、街巷、花园和田畴失去了水源,枯萎了,死掉了。楼兰人无法继续生活下去,只得背井离乡,迁徙到其他可以赐予他们水和果蔬的绿洲……”
第69章 回民的黄土高原汉代时期,中央王朝正式与西域诸族有了接触,此后,中亚细亚的人便与中国各个朝代都有了互通往来,在文化、风俗、物产等方面,融合交汇。这种融合交流的推演,渐渐地产生出一些声势浩大的民族,据民族学学者牙含章考证,如唐朝之回纥,也就是宋朝的回鹘,还包括元朝的畏兀儿,在历时数百年中除大量已被同化,只有在地理上稍远的居住在新疆的维族人,习染较少,当然,还有回族,也即元朝时从西亚及当时蒙古人在欧亚的四个汗国之一“ 回回国”迁来的那一部分,以伊斯兰教为共同信仰,逐渐壮大。
说起西域的宗教,除了沿丝绸之路东传的佛教,事实上,祆教、摩民教、景教(基督教)也是通过这条文明的通道传入进来的,它们都在西域广袤的土地留下了自己的印记,只不过随着时空的淘洗,有的已淹没在了漫漫的黄沙之中。
在整个汉唐时代,西域都可说是佛事活动的昌盛地带。各国不但建起了规模宏大的佛 教寺院,还修凿出大量佛教石窟造像,以及绘制出一大批精美的壁画,如,若羌东面的米兰古代佛寺残存的有翼天使,鄯善、于阗地区带键陀罗艺术风格的佛像造型,在龟兹、焉耆、高昌等佛教文化中心的龟兹石窟群和高昌石窟群,在河西走廊更是出现了敦煌莫高窟、安西榆林窟、永靖炳灵寺石窟、天水麦积山石窟、古代泾州南北石窟寺,宁夏固原须弥山石窟等,它们均为石窟艺术的杰作,而同一地区武威的站佛寺、山丹坐佛寺、张掖卧佛寺,也是不可多 得的佛教寺庙建筑精品。
可以说,西域正是佛教艺术在汉唐中国时的中心地带。广漠的西域,地理条件越来越恶劣,人们的生活越来越清苦,当然,他们的内心诉求很容易与佛教教义吻合,因而从中得到心灵的慰藉。这也是西域佛教兴盛的一大重要原因。
伊斯兰教是沿着水陆两路而进入的,南边一路是从朱州经大运河输入,北边是在唐永徵二年通过丝绸之路进入。13世纪,因蒙古可汗国的军事行动 和后来统治的需要,一律以“回回”通称,元明时期,侨居中国的穆斯林,其中包括中亚细亚人、波斯人和阿拉伯人,全部转为中国人。回回民族形成,赓即以户为单位建立居住区、礼拜寺,并遂渐分出三大教派。大部分时候,回族同汉族之间的融合沟通并没有什么障碍,元朝农民起义时,两个民族还并肩作战,歃血为盟。回民的支脉在中国渐渐散开,以偏远的西北最为集中。
张承志描述他的回民高原时说:“我描述的地域在南 北两翼有它的自然分界:以青藏高原的甘南为一线,到达它的模糊南缘。北面是大沙漠,东界大约是平凉坐落的纬线,西界在河西走廊中若隐若现——或在汉、藏、蒙、突厥诸语族住民区中消失,或沿一条看不见的通路,在中亚新疆的绿洲中再度繁荣。”
这确是一块广大而贫瘠的土地,它在回民进入之前大多数地方的自然生态就已十分恶劣,植被凋零的山脉、一川碎石大如斗的戈壁、汹涌浑浊的黄河以及几个仅存的绿洲,便是人 们的家园。
家园的轴心之一是不断被建立起来的清真寺,较著名的如宁夏回族自治区同心县旧城内清真寺,以及新疆喀什市中心艾提尕广场上的清真寺,前者建于明万历年间,并于乾隆时重建,寺前的砖砌照壁有极其精美的砖雕,礼拜殿右前侧还建有一座亭式建筑,技艺十分精湛。位于喀什的清真寺占地约15亩,由140根绿色雕花木柱支撑,可同时容纳7000穆斯林作礼拜。
清真寺让回民的灵 与肉安顿下来,在这片充满艰难的土地上,信仰的力量不断沐浴着焦渴的大地,并使人心变得愈加坚硬和结实。在那些大漠戈壁的深处,人的肉身虽然对于历史来说是暂时的躯壳,但这躯壳是要喝水的,可是,缺水,于是我们在许多有关西北黄土高原的影视作品中看到了那些被当地居民珍藏起来的水,没有人相信,他们中的一些人几乎一生都没吃过干净而流动的水,那水是头一年冬天的雪,被家家户户储藏在房后的一个类似土坑的窖中,沉淤滞结,腥臭难 闻,可就是这种水也并不能保证,于是,为了照顾一头贪婪的喉咙冒烟的小羊羔,而羊羔的主人却被渴死了。
在漫长而坚韧的时光中,人们领教了回民这个民族那独特的气血与风骨,如杜文秀吞食孔雀胆只身入官营,马化龙自缚出金积堡,在清营被酷刑拷打56天,凌迟处死时仍念念不忘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