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历史演义全书yyj05-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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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与家长诀。道出沪上,闻教育总长范源濂,辞职回杭,他欲
探悉政府详情,即由沪至杭,与范相晤,范约略与谈,已不胜
感愤。嗣范约与作十日游,遂出钱塘门,涉西湖,登南高峰,
东望海门,适见海潮汹涌,澎湃而来,即口占五绝二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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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雪磴滑,山枯林叶空。徐寻屈曲径,竟上最高峰。
村市沈云底,江帆走树中。海门潮正涌,我欲挽强弓。
此诗大有寓意。
游杭数日,余兴未尽,催电交来,乃别范返沪,由沪至江
宁。时民国二年三月九日,江南国民党支部,开会欢迎。借浙
江会馆为会场,会员共到三千余人。都督程德全,到会为主席,
程因口疾未愈,托人代为报告。略谓 :“宋君从事革命,已有
多年,所著事迹,谅诸君应已洞鉴。此次宋君到此,本党特开
会欢迎,请宋君发表政见,与诸君共同研究”云云。报告已毕,
即由宋登台演说,大众除拍掌欢迎外,统静心听着,并由记录
员一一笔述。宋所说的是俗语,记录员所述的是文言,小子将
文言照录如下:
民国建设以来,已有二载,其进步与否,改良与否,以良
心上判断,必曰不然。当革命之时,我同盟诸同志,所竭尽心
力,为国家破坏者,希望建设之改良也。今建设如是,其责不
在政府而在国民。我同盟会所改组之国民党,尤为抱极重之责
任,断无破坏之后,即放任而不过问之理。现在政府外交,果
能如民意乎?果能较之前清有进步乎?吾欲为诸君决断曰:
“不如民意之政府,退步之政府。”今次在浙江杭州,晤
前教育总长范源濂君,范云 :“蒙事问题,尚未解决,政府每
日会议,所有磋商蒙事者云,与俄开议乎,与俄不开议乎二语。
“夫俄蒙协约,万无听其迁延之理,尚何开议不开议之足云?
由此可见,政府迄今并未尝与俄开谈判也。各报所载,皆粉饰
语耳。如此政府,是善良乎?余断言中华民国之基础,极为摇
动,皆现在之恶政府所造成者也。今试述蒙事之历史:当民国
未统一时,革命摇乱,各国皆无举动,盖庚子前,各强皆主分
割,庚子后,各强皆主保守,即门户开放、机会均等、领土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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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之主义。此外交方针,各强靡不一致,此证之英日同盟、日
美公文、日俄、日清、英俄等协约,可明证也。故民国扰攘间,
各强并无举动,时吾在北京,见四国银行团代表,伊等极愿贷
款与中国,且已垫款数百万镑,其条件亦极轻,不意后有北京
兵变之事,四国团即取销前约,要求另议。自后内阁常倒,兵
变迭起,而外人遂生觊觎之心矣。去年俄人致公文于外交部,
谓 :“库伦独立,有害俄人生命财产,请与贵国协商库事。”
外交部置之不答,而俄与库自行交涉,遂成协约。至英之与西
藏,亦发生干涉事件,现袁总统方以与英使朱尔典有私交,欲
解决之,此万无效也。盖蒙事为藏事之先决问题,蒙事能决,
则藏事将随之能决。若当俄人致公文与外交部时,即与之磋商,
必不致协约发现也。此后之外交,宜以机会均等为机栝,而加
以诚意,庶可生好结果。内政方面,尤不堪问。前清之道府制,
竟然发现;至财政问题,关于民国基础,当岁原议一万万镑,
合六万万两,以一万万两,支持临时政府,及善后诸费。余五
万万两,充作改良币制,清理交通,扩充中央银行,处理盐政,
皆属于生利之事业。及内阁两次改组后,而忽变为二千五百万
镑,主其议者,盖纯以为行政经费,其条件尤为酷虐。一盐政
当用外人管理,到期不还,盐政即归外人经管,如海关例,盐
债为唯一之担保品,今欲订为外人管理,则不能再作他次抵押,
将来之借款,更陷困难。且用途尽为不生利之事业,幸而未成,
万一竟至成立,则国家之根本财政,全为所破坏矣。现正式国
会将成立,所最纷争之要点,为总统问题,宪法问题,地方问
题。总统当为不负责任,由国务员负责,内阁制之精神,实为
共和国之良好制也。国务员宜以完全政党组织之。混合超然诸
内阁之弊,既已发露,无庸赘述。唐内阁为混含内阁,陆内阁
为超然内阁。宪法问题,当然属于国会自订,无庸纷扰。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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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则分其权之种类,而为中央地方之区别,如外交、军政、
司法、国家财政、国家产业及工程,自为中央集权,若教育、
路政、卫生、地方之财政、工程产业等,自属于地方分权,若
警政等,自属于国家委任地方之权。凡此大纲既定,地方问题,
自迎刃而解。惟道府制,即观察使等官制,实为最腐败官制,
万不能听其存在。现在国家全体及国民自身,皆有一牢不可破
之政见,曰维持现状,此语不通已极,譬如一病人已将危急,
医者不进以疗病药,而仅以停留现在病状之药,可谓医生之责
任已尽乎?且自维持现状之说兴,而前清之腐败官制、荒谬人
物,皆一一出现。故维持现状,不啻停止血脉之谓,吾人宜力
促改良进步,方为正当之政见也。
余如各项实业交通农林诸政,不遑枚举,聊举一愚之词,
贡诸同志。
总计演说时间,约二小时,每到言语精当处,拍手声传达
户外。及宋已下坛,又有会中人物,亦登坛演说数语,无非说
是 :“宋君政见,确切不移。”转瞬日暮,当即散会。
驻宁数日,又复莅沪,随处演说,多半指斥时政,滔滔数
万言。致死之由。北京即有匿名书,驳他演说各词。复有北京
救国团出现,亦通电各省,斥他荒谬。统是袁政府主使。他又
一一辩答,登报答复。未几来了袁总统急电,邀他即日赴京,
商决要政。时人还道老袁省悟,将召宋入京,置诸首揆。就是
他自己思想,亦以为此次北行,定要组成政党内阁,不负初衷,
乃拟定三月二十日,由沪上启行,乘车北上。是时国会议员,
次第赴京,沪宁车站中,已设有议员接待室。宋启行时,适在
晚间十时许,沪上各同志,相偕送行。就是前南京留守黄兴,
亦送至车站,先至议员接待室中,小憩片时。至十时四十分,
火车已呜呜乱鸣,招客登车,宋出接待室,与黄兴等并行至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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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向车站出口处进行。甫至剪票处,猛闻豁拉一声,骨溜溜
的一粒弹子,从宋教仁背后飞来,不偏不倚,穿入胸中。正是:
讵意沪滨遭毒手,哪堪湘水赋招魂。
未知宋教仁性命如何,且至下回续叙。
乡举里选,昉自古制,而后世不行,良由古时选举,已多
流弊,后人不得不量为变通,非好事蔑古也。至近十余年间,
因各国选举法之盛行,遂欲则而傚之,岂今人之道德,远胜古
昔耶?观民国第一届选举,已是弊端百出,各党中人,往往号
召同志,竞争选举,实则良莠不齐,多半口与心违。揣其愿望,
除三数志士外,无非欲扩张势力、把持权利而已。宋教仁为国
民党翘楚,观其行迹,颇热心政治,不同贪鄙者之所为。江宁
演说,语多精到,然锋芒太露,英气未敛,言出而众怨随之,
卒受刺于暴徒之手。读是回,乃叹先圣讷言之训,其垂戒固深
且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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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宋教仁中弹捐躯 应桂馨泄谋拘案
却说宋教仁由沪启行,至沪宁铁路车站,方拟登车,行到
剪票处门口,忽背后来了一弹,穿入胸中,直达腰部。宋忍痛
不住,即退靠铁栅,凄声语道 :“我中枪了。”正说着,又闻
枪声两响,有二粒弹子,左右抛掷,幸未伤人。站中行客,顿
时大乱。黄兴等也惊愕异常,慌忙扶住宋教仁,回出月台,急
呼车站中巡警,速拿凶手。哪知四面一望,并没有一个巡士,
句中有眼。但见外面有汽车一乘,也不及问明何人,立即扶宋
上车,嘱令车夫放足了汽,送至沪宁铁路医院。至站外的巡警
到来,宋车已去,凶手早不知去向了。当时送行的人,多留住
站中,还望约同巡士,缉获凶手;一面电致各处机关,托即侦
缉。只国民党干事于右任,送宋至医院中。时将夜半,医生均
未在院,乃暂在别室少待,宋已面如白纸,用手抚着伤处,呻
吟不已。于俯首视他伤痕,宋不欲令视,但推着于首,流泪与
语道 :“我痛极了,恐将不起,为人总有一死,死亦何惜,只
有三事奉告:(一)是所有南北两京及日本东京寄存的书籍,
统捐入南京图书馆。(二)是我家本来寒苦,老母尚在,请克
强与君,及诸故人替我照料。(三)是诸君仍当努力进行,幸
勿以我遭不测,致生退缩,放弃国民的责任。我欲调和南北,
费尽苦心,不意暴徒不谅,误会我意,置我死地,我受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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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我自作自受呢 。”直言遭难,古今同慨。于右任自然允诺,
且勉强劝慰数语。未几医生到来,检视伤处,不禁伸舌,原来
宋身受伤,正在右腰骨稍偏处,与心脏相近。医生谓伤势沉重,
生死难卜,惟弹已入内,总须取出弹子,再行医治。当经于右
任承认,即由院中看护士,舁宋上楼,至第三层医室,解开血
衣,敷了药水,用刀割开伤痕,好容易取出弹子,弹形尖小,
似系新式手枪所用。宋呼痛不止,再由医生注射止痛药水,望
他安睡。他仍宛转呻吟,不能安枕,勉强挨到黎明,黄兴等统
至病室探问,宋教仁欷殻У馈。骸拔乙懒恕5宜篮螅罟堋
要往前做去 。”热诚耿耿。黄兴向他点头,宋复令黄报告中央,
略述己意。由黄代拟电文,语云:
北京袁大总统鉴:仁本夜乘沪宁车赴京,敬谒钧座,十时
四十五分,在车站突被奸人自背后施枪,弹由腰上部入腹下部,
势必至死。窃思仁自受教以来,即束身自爱,虽寡过之未获,
从未结怨于私人。清政不良,起任改革,亦重人道,守公理,
不敢有一毫权利之见存。今国基未固,民福不增,遽尔撒手,
死有余恨。伏冀大总统开诚心,布公道,竭力保障民权,俾国
家得确定不拔之宪法,则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临死哀言,尚
祈鉴纳!
稿已拟定,黄兴即出病室,着人发电去了。嗣是沪上各同
志,陆续至病院探望,宋皱眉与语道 :“我不怕死,但苦痛哩。
出生入死,我几成为习惯,若医生能止我痛苦,我就死罢 。”
各同志再三劝慰,宋复瞋目道 :“罢了罢了,可惜凶手在逃,
不晓得什么人,与我挟着这等深仇?”是极痛语。各人闻言,
统觉得酸楚不堪,遂与医士熟商,请多延良医,共同研究。于
是用电话徧召,来了西医三四人,相与考验,共言肠已受伤,
必须剖验补修,或可望生。于右任乃语同人道 :“宋君病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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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与其不剖而死,徒增后悔,何如从医剖治罢 。”各人踌躇
一番,多主开割,于是再舁宋至第二层割诊室,集医生五人,
共施手术。医生只许于右任一人临视,先用迷药扑面,继乃用
刀解剖,取出大肠,细视有血块瘀积,当场洗去,再看肠上已
有小穴,急忙用药线缝补,安放原处,然后将创口兜合,一律
缝固,复将迷药解去。宋徐徐醒来,仍是号痛,医生屡用吗啡
针注射,冀令神经略静,终归乏效,且大小便流血不止,又经
医生检视,查得内肾亦已受伤,防有他变;延至夜间,果然病
势加重,两手热度渐低,两目辄向上视。黄兴、于右任等均已
到来,问宋痛楚,宋转答言不痛,旋复语同人道 :“我所欲言,
已尽与于君说过,诸公可问明于君。”语至此,气喘交作,几
不成声。继而两手作合十形,似与同人作诀别状;
忽又回抱胸际,似有说不尽的苦况。黄兴用手抚摩,手足
已冰,按脉亦已沉伏,问诸医生,统云无救,惟顾宋面目,尚
有依依不舍的状态。极力描写死状 。黄兴乃附宋耳与语道 :
“遯初遯初,你放心去罢,后事总归我等担任。”宋乃长叹一声,
气绝而逝,年仅三十二岁。惟两目尚直视未瞑,双拳又紧握不
开。
一班送死的友人,相向恸哭。前沪军都督陈其美,亦在座
送终,带哭带语道 :“这事真不甘心,这事真不甘心!”
大家闻了此语,益觉悲从中来,泣不可抑。待至哭止,彼
此坐待天明,共商殓殡事宜,且议定摄一遗影,留作纪念。
未几鸡声报晓,晨光熹微,当即饬人至照相馆,邀两伙到
来,由黄兴提议先裸尸骸上身,露着伤痕,拍一照片。至穿衣
后,再拍一照,方才大殓。此时党员毕集,有男有女,还有几
个日本朋友,也同来送殓。衣衾棺橔,统用旧式。越日,自医
院移棺,往殡湖南会馆。来宾及商团军队,共到医院门首,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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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异常。时至午后,灵柩发引,一切仪仗,无非是花亭花圈等
类,却也不必细述。惟送丧执绋,及护丧导灵,人数约至二三
千名,素车白马,同遵范式之盟,湘水吴江,共洒灵均之泪。
会值潇潇春雨,凛凛悲风,天亦同哀,人应齐哭,这也不在话
下。
惟自凶耗传布,远近各来函电,共达沪上国民党交通部,
大致在注意缉凶,兼及慰唁。袁总统亦叠发两电,第一电文云:
上海宋钝初先生鉴:阅路透电,惊闻执事为暴徒所伤,正
深骇绝。顷接哿电,哿字是韵母,为简文计,即以韵母某数,
作日子算。方得其详。民国建设,人才至难,执事学识冠时,
为世推重,凡稍有知识者,无不加以爱护,岂意众目昭彰之地,
竟有凶人,敢行暗杀,人心险恶,法纪何存?惟祈天相吉人,
调治平复,幸勿作衰败之语,徒长悲观。除电饬江苏都督、民
政长、上海交涉使、县知事、沪宁铁路总办,重悬赏格,限期
缉获凶犯外,合先慰问。
越日致第二电,系由上海交涉使陈贻范,已电达宋耗,乃
复致唁词云:
宋君竟尔溘逝,曷胜浩叹!目前紧要关键,惟有重悬赏格,
迅缉真凶,彻底根究。宋君才识卓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