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5年第04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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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你找谁?”
听筒真空了一会,随后是“嘟嘟”的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无聊,没事何不找姑娘开心,买一根冰棍或送一束鲜花,并不要花多大成本。这是无聊或心情烦闷的男人最好的放松调节办法。平时,他就常去隔壁打字间坐坐,跟那个牙齿有点不齐的小白侃些情人节或四大天王之类的话题,就是极有趣味的事。
该死的电话,将他的睡意全赶跑了。今天算遇上了倒霉鬼,早晨5点多起床,刷牙洗脸吃饭,怕影响妻睡眠,蹑手蹑脚忙乎了一阵。又舍不得打的,跑步赶到火车站。可他万万想不到,在车站进口处,邱主任说因为工作需要,这次就换小姚去,下次有机会一定带他去。他无奈,只得窝囊地回来。
张士昌翻身起床,一时颇感茫然,按习惯起床后该刷牙洗脸吃早餐。但这些程序早几小时已完成了,没兴致再重复一遍。他仰靠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烟雾在房间里飘荡。陡然间,他闻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小护士嫩肤霜的香味,这是妻颇喜欢的一种香味。抽烟后反而让他嗅出这种味道,可能是有了区别吧。妻在,他是不能在房间抽烟的。妻呢?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张士昌似乎才忆起这房里应该还有妻子。真好笑,一定是该上班的时候走的。
电话铃在这时已突兀地响起来,他懒洋洋地提起话筒:“喂,找谁?”
电话那头稍顿了下,随后就搁了机,“嘟……嘟……”的声音像个无赖似地朝他的耳朵鸣叫,他气愤地把话筒“嘣”地搁上。稍后,他才警觉起来,总不至于两次都拨错号吧。准是哪个王八蛋在捉弄他。对了,一定是单位里那帮家伙,他们上班后听说张士昌从车站灰溜溜地提着旅行包回家,就打电话来探个虚实,作为今天的头号笑料来充实枯燥的一天。这种事小李子最来劲,他与姗姐一搭一档,可以上演一出“车站狼狈记”的小品来,决不比赵本山宋丹丹他们逊色。张士昌想到这小品里的主人翁就是自己时,已熄下去的一股怒火又干柴似地在心中燃烧起来。
“邱主任这个狗娘养的。”他恶狠狠地朝着电话机骂了句。
张士昌从旅行包里拿出两盒康师傅碗面,撕开一碗泡上水。这是他准备在车上与邱主任作为点心备着的。现在让那个技术科新来的小姚去料理邱主任吧。
吃完面,张士昌就去单位,既然出差不成,中午前一定得赶到单位,否则就是半天旷工,再通情达理也算事假,会影响月度奖、年终奖,不值。
进单位门,首先碰上小白,小白那排高低凸凹的牙齿马上露出来,惊讶地问:“阿昌,你怎么……没去厦门?”
不知怎么,在小白面前,张士昌特别难堪,平时的侃侃而谈妙语连珠,此刻仿佛都成了哄骗小姑娘的油嘴滑舌。你看,张士昌只有在小白这种小姑娘面前像个能人样,进了男人堆里,呸,马上狗一样乖乖地夹起尾巴了。
“让贤,让贤。”张士昌打着哈哈搪塞,脸上竟有些尴尬。他加快几步到自己的办公室。
有预谋似地,办公室除了姗姐,小李子也坐在他的座位上聊天。一见张士昌,两人停止说话,用惊奇的眼神盯住他。
张士昌心里恼火地想,你们还装什么装,演戏似的,无非让我再次觉得自己可怜罢了。邱主任不在,你们都野去吧,堵在办公室,还想看我哭鼻子不成。
“张老兄,怎么,没赶上趟?”小李子的口气听起来总是油腔滑调的。
张士昌黑着脸走向自己的座位。
小李子一边让位,一边说:“早知你放弃,让我再跑一趟多好。去厦门出差最带劲。”
“阿昌,是不是与老婆吵架耽搁了时间?邱主任往后更不会带你走了。这一路上可没人给他拎包与他聊天了。”姗姐倒挺正经的。
张士昌心里格噔了下,听上去他们还不知情。他有些懵了,脱口道:“你们刚才不是来电话探过虚实了?”
“阿昌,你说的什么胡话。现在是上午10点半。看来你们真吵昏头了。”姗姐不屑道。
“你们真没往我家挂电话?”他把探询的目光又移向小李子。
“阿昌,我们哪会这么无聊,知你去厦门,再给你家挂电话,想吃你老婆豆腐啊。”小李子一副委屈的模样。
这就怪了,早晨两个电话又是谁打的呢?难道是找妻的?找妻就大大方方说吧,妻的亲戚朋友他都熟,不太可能。或者是妻单位的头,没准妻开溜了,头就挂个电话来家里侦探。这种事邱主任常干。
张士昌琢磨着该提醒一下妻,也顺便告诉她这次厦门之行没去成。
电话打过去,好长时间没人接,又往传达室打,被告知今天厂休。张士昌敲敲脑门,才想起今天是周五,妻所在的食品厂安排在周五与周日休息。自己真是昏头了。
如此道来,妻不在上班,她一早去哪里呢?与早晨两个莫明其妙的电话一联系,张士昌蓦地紧张起来,是不是有人(当然是男子)趁我出差,来电约妻……他的头一下子大起来。
有可能的,张士昌伏在桌上,整个大脑思维就转移到妻的身上。凭心而论,妻近来妩媚漂亮多了。现在想起来,如此的变化是悄无声息的,像春天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一般。比如,她默不作声地穿起了他一年前为她买的玫瑰红绣花羊绒衫。当时也正是秋季,他见小白身上穿着这件玫瑰红羊绒衫,觉得煞是动人妩媚。妻的身材自然比小白丰韵多了,特别是胸部臀部这些敏感部位。他想妻穿上就不仅仅妩媚了,还多了一些——性感。
妻却不领情,说都三十出头了,还穿大红大紫的颜色,太招人惹眼。妻属于比较保守的那种女人,他无奈地将羊绒衫放进衣橱的底层。
妻不会无缘无故翻出这件招人惹眼的羊绒衫,那两个电话也未必瞎蒙凑巧,这其中有太多的可疑之处。妻是不是暗暗地与其他男人交往?张士昌的眉头锁紧了。
妻回家已是晚上8点多,张士昌仰靠在沙发上,手里提着遥控器在不断地换频道。见妻走到面前,他用眼光犀利地膘了她一眼,然后顾自按着手上的遥控器。
“阿昌,你……厦门没去?”妻好奇地问道。
“邱主任临时有事,改天走。”张士昌早拟好了怎样搪塞这个问题。
妻便不再多问什么,仿佛早预料到似的,这让张士昌有些心虚。妻脱下玫瑰红羊绒衫,换上一件宽松的蝙蝠衫,然后去饮水器接了杯水,在写字台前坐下来。
张士昌一直暗暗窥视着妻的神情举止,倒也没探出什么异常来。往常,张士昌爱在这个角度看妻的侧影,看妻白皙的脖颈、耳轮及丝丝缕缕垂下来的几绺黑发。妻穿紧身衫时,他更是从妻架起的腋下饱览到丰满而挺拔的乳房和圆润的臀部,常常使他心旌摇曳。妻总戴进口金边眼镜,从正面看一副纯知识分子形象。张士昌总觉得妻外表形象的不协调,十分类似她的工作。
妻在食品厂的厂报工作。妻就常常将组稿、编稿、改稿之类编辑术语挂在嘴上,让张士昌每每有种矮下去的感觉。因他早些年曾做过诗人梦,一天写一首诗寄到报刊去,都泥牛落海没有音讯,结了婚才彻底放弃。如今妻摇身一变,成了他早些年十分敬仰的“编辑”了。张士昌就颇不服气,想妻原先只是个往罐头上粘贴商标的包装车间工人。但不服气归不服气,事实摆在那里,无论档次还是收入,张士昌都滞后妻一大截了。
“今天你去哪里了,有人打电话来——”张士昌装出随意地停顿了下。
妻正在翻报纸,听了他的话后马上侧过头,凝神问道:“是谁来的电话?”
张士昌心里又像针戳了一下,看她紧张的,紧张干吗?“他一听我的声音就挂了。我也不清楚是谁。”
“我还以为是三狗。”
张士昌心里一震,曹三狗,他中学同学,与妻并不太熟啊。“三狗?他与你接上关系了。”
“什么接上关系,你以为搞地下工作呀。”妻咧嘴笑了,脸上便是灿烂一片,“他现在晚报搞广告,他答应替我弄个广告。”
三狗不至于听到我的声音就挂了,必然另有他人。张士昌心里嘀咕,妻还真把自己弄腥了,三狗四猫的,肯定有一大帮馋嘴候着。
“你一整天去哪里了?”张士昌再次追问被妻有意无意绕开的问题,语气变得生硬。
“在咏竹那里。”妻说完似乎感到了什么,镜片后的眼球就鼓了起来,“怎么,你老问我去哪里是什么意思?”
咏竹是妻的大哥,在他家里经常聚着本市的一些文化界名流。张士昌想,妻原先并不喜欢去那地方的。妻近来常穿招人显眼的绣花羊绒衫,莫非是为配合那种场合的格调档次,绅士配淑女,郎才追女貌……。张士昌心里酸溜溜的,却没理由查问妻。
“没,没有什么意思。有人打电话……我以为是你单位的头,查你上班还是在家……”他说得语无伦次没头没脑。
妻不屑地转回头,从鼻腔里发出了“哼”声,“说话颠三倒四,这么大的人,表达能力像个弱智,还写过诗。”
在妻眼里,我成了弱智。张士昌如受到人格侮辱般地血直往上涌,一直涌到头顶,只觉得头发一根根地竖起来。他站起身,在妻背后来回大动作地走了几步,随后,很壮烈地停在妻的背后,喘了几口粗气。
妻根本没有在意他的反应,顾自安详地翻阅一本杂志,那神态既自信又动人,颇像一尊美女的雕塑。在他头顶上膨胀的血液就漫漫回落下来,竟奇妙地涌向他的两胯之间,两胯间的肉根也如头发一样挺立起来。
今天是周六,休息。一早,妻上班去了。被褥里还弥留着妻的体香。张士昌落寞地躺在床上,眼睛无神地盯着窗外梧桐树上一只鸣叫的小鸟,那小鸟嘲弄他似地朝他甩着头,翕动着尖长的小嘴,一声比一声叫得雄亮。昨晚,张士昌捺不住,欲与妻做爱,妻不仅不热心,反而婉转地拒绝,说明天一早就得去单位排版,去校一篇《红杏出墙》的采访稿。张士昌淫笑着说:做爱会妨碍你第二天工作?你不是说过做爱后浑身特别舒畅么。
妻的脸红了一下,随后就绷起脸,一把推开张士昌企图伸进她衣内的手臂,“你怎么这么无聊,我今天没兴趣不想做,你尊重点我好不好。”
像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张士昌身体里的骚热即刻冷却下来。张士昌便讪讪地抓头皮,不知所措了。妻说做爱后浑身特别舒畅这句话,是有情绪铺垫的。那天,妻从包装车间被抽调到厂报工作,妻的情绪可谓出奇的兴奋,也感染了张士昌。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了大半夜。还谈到张士昌以前写的诗,说把它找出来,以后发几首。两人的心像两滴水珠蓦然间溶在了一起。在如此和谐的氛围下,他们开始做爱,妻的淑女形象在激情的冲撞中荡然无存。张士昌回想起来,自那次后,就没再超越甚至重演那样的感受了。
最后在张士昌一再的请求、纠缠下,妻倒也顺了他,却始终缺少一些应有的激情,完全是敷衍的,任务式的,类似施舍一般。草草完事后,张士昌的身心并未感到欢愉,反有种说不出的窝囊和泄气。
妻有外遇了?这样的猜疑再度在他心头浮起。张士昌侧了个身,慢慢地想心事。在咏竹那里,有许多风流倜傥的男人,他们很容易让妻动心。妻会不会成为他们中某一个的俘虏。倘若不幸成了俘虏,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还是渡边提倡的肉体享受,这很重要。想到肉体的接触,张士昌的心像被蝎子蜇了一口。尽管在性爱方面,妻表现的不算狂热,不够放荡,但妻白皙、丰满的身体足让人陶醉和癫狂了。她是属于他的,决不能与人分享!
张士昌坐起来,点着一支烟。对,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弄清是谁与妻走得特别近。看来三狗最值得怀疑,三狗与自己早不再往来,却与妻缠在一起,用意何在?名义弄广告。难说不是一个诱饵,让妻成为他的猎物。
扼杀在萌芽之中,这好像是某个伟人说的,真是字字珠玑。你想想,等妻已成为别人的猎物,再从他们腥气十足、嚼得稀烂的口中夺回来,还不如让他们吞下去算了。
如此道来,首先得给妻制造一个自由的空间,让他们有表现的舞台和机会。他呢,就躲在某个角落,一俟露出尾巴,就猛地扑出来,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张士昌被自己的设想弄得激动起来。
那两个电话是以为我出差才打的,对了,干脆就来一次假出差,躲在妻的附近,窥视她的行踪。太妙了。
张士昌开始行动,出差的理由是与邱主任去厦门,对单位则告知自己休假。问题是住哪里?张士昌只一个姐姐,朋友也少,都不适合他去住上十天半月的。最终还是选中父母家。只是路远了点,在南门。反正不需要按时上下班,远点无所谓。
张士昌当即赶到父母家,这是一幢旧式简易房,他们家住二楼。小时候与张士昌最要好的孟刚,还住在他们隔壁。中秋节回家,他还去孟刚那儿喝酒下棋哩。孟刚父母前两年先后离去,孟刚一人住两室一厅的房子,自由自在的。张士昌想自己正好去陪陪孟刚。
到了父母家,张士昌谎说妻为了应付考职称,需在家安静复习,他就来这住几天。说来也巧,张士昌的姑妈前几天从青岛打来长途,一定要父母去青岛住些日子。他们兄妹俩十几年没见面了。父亲才退休不久,遂决定与母亲去青岛姑妈家住段日子。张士昌暗忖,这真是天助我也。当下就去为父母买了两张第二天去青岛的车票。返回的时候,张士昌突然发现从孟刚家里走出一个姑娘来。这姑娘模样乍看颇像小白,只是比小白略高大成熟些。他想,孟刚总算找上女朋友了,模样身段都还相当不错。
张士昌就问母亲,说孟刚家的那个模样不错的姑娘是不是母亲做的媒,孟刚个性孤僻,到三十二岁还是光棍一个。母亲为孟刚介绍过许多女孩儿。
母亲说孟刚前几天刚搬走,去邻县做一个运输老板的入赘女婿了。张士昌听了一惊一乍的。还在一个月前的中秋节,张士昌与孟刚喝酒时曾劝他抓紧时间,说:丑妻恶妇胜空房。当时这老兄却鼓着一对金鱼眼,瓮声瓮气并带些情绪地说:一个人过才自在呢。
张士昌又问母亲:“那姑娘就是运输老板的女儿?”
母亲摇摇头,说隔壁的房子现住着三个女的,都是运输老板的亲戚或老乡,来城里打工借住这的。
张士昌拖着疲惫的身子朝南门骑,此刻已是晚上十点多,街两旁的霓虹灯忽明忽灭,如不厌其烦地做着魔术表演。
接连三天,张士昌一早从南门出发,先到自家住宅楼斜对面的饮食店,叫碗片儿川慢吞吞地吸溜,眼睛盯着自家单元的楼梯口,一见妻下楼,他就丢下筷子,贼一样地溜过马路,悄悄地盯随妻到城西的食品厂。此后便在城西无所事事地溜达、抽烟,玩钥匙圈。真是够单调乏味的,他又不能离开太远太久,倘若这期间妻离开厂,去赴约、去会三狗,他不就功亏一篑了。食品厂下班的铃声传来,他又如小学生听到上课铃声一样急忙躲进一旁的公厕。他在公厕里装模作样地小便或大便,曾引来好些人异样的目光。张士昌浑然不觉,手在裤裆里无意识地摸索,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涌动的人头,一俟妻步出厂门,他立马停止手上动作,一溜烟出得厕所,再像来时一样远远地盯牢妻的项背。
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