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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杀手春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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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队十二艘巡江船,负责江防治安,缉私,捕盗……
  港,是往来船舶的码头区,但长程客货船通常不在这里停泊,除非避风或发生意外才驶
入港中暂避。
  码头区也就是商业区,最复杂的龙潜虎伏地段,设有巡检司衙门。
  镇,是本地老居民的居住地,位于港的南面。
  南郊,星罗棋布散落着一些田庄,这些田庄的主人,才是镇的名流,地方上的爷字号土
豪或权势人物。
  大胜关是南京的南面门户,原来叫大城港镇。
  本朝定鼎初年,陈友谅从这里进兵威胁京师(那时的京师在南京,朱洪武派杨景扼守,
在这里大破陈友谅的大军,从此,奉圣旨改大城为大胜。
  两百多年来,这里的人已经不知道“大城”的故名了。
  大城镇徐家,就是大名鼎鼎的本镇田庄主人之一,叫徐定还徐大爷。
  据说,徐大爷是莫愁湖中山王徐家的族人
  两百多年来,中山王除了世袭的庄爷仍在之外,权势早衰,徐家的众多子孙星散各地各
谋生路,有些后裔似乎忘了自己的显赫家世。
  徐大爷绝口不提中山王徐家的事,当然不承认是中山王的后裔,此徐非他徐,不需抬出
功臣王府家世来唬人,事实上他在大胜镇已经拥有最高的财势。
  与豪强为邻,决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雍不容的家,就在徐家田庄的东面三里左右,是一片比徐家小十倍的小农舍,合当然比
不上庄,雍家的田产也比徐家少十倍有余。
  三里,目力可及,中间隔了青葱的稻田,有小径可以往来。
  平时,雍家的子侄,根本不敢经过徐家田庄,往来镇港,绕走另一条小径,远了两里左
右。
  雍不容也一样,宁可多走两里路,以免碰上徐家的子侄。
  徐大爷的三个儿子:徐忠、徐勇、徐义,不但是大胜镇有名的恶少,也是大胜港的地头
龙,没有人敢招惹他们,惹上了保证日子不好讨。
  从小,徐家三兄弟就吃定了雍不容。
  从小,徐大爷也吃定了雍不容的老爹雍永和。
  与豪强为邻,必须能忍,忍字头上一把刀,不忍也得忍。
  也许,这就是雍永和把儿子定名为“有容”的缘故吧!有容乃大,大则无所不包容,肚
大量大才能活得愉快。
  但他离开家园独自出外谋生,却把名字改为“不容”。意思是天地不容,人为刍狗!
  当然,镇上的人,大多数不知道他在外面混,改有容为不容的事。徐家是知道的,却不
探究改名的因由。
  聊可告慰的是,两家世居三代以来,除了小时候彼此吵过打过架之外,长大之后,便不
曾发生过真正不愉快的事故,所以倒还相安无事。
  这得归功于雍家能忍让,所以才能相安无事。
  这几年,徐忠和徐勇已经有了子女,不再狂傲嚣张,但老三徐义刚好二十出头,似乎比
两位兄长早年的行为更狂傲嚣张,更喜欢欺负乡邻。
  而且,更多了一位女暴君:徐霞。
  这位大小姐其实并不大,十七岁多一点,正是性情最不稳定,最易变,最会挑毛病的尴
尬十七岁黄金年代,会做梦的年龄。
  问题出在徐家请了教师爷,教儿女练武。
  徐家本身就具有家传武艺,再肯花重金聘请名武师做教师爷,可知必定兼具备名家之
长,拳剑大佳自是意料中事,一拳就可击毙一头大牯牛不算夸张。
  大多数殷实家户,讲的是耕读传家,而徐家却正好相反,耕武传家。
  八浆快船渐来渐近,不久便到了后面二三十步。
  一点不错,中间坐着徐义、徐霞兄妹俩。
  他心中暗叫不妙,他就怕碰上这两难兄难妹。
  去年他回家,在大胜港码头。就碰上这一双难兄难妹在码头,向一艘外地来的小客船旅
客挑衅。
  他恰好鬼撞墙似的把船靠旁停泊,遭了无妄之灾,徐义硬指他是那艘船几个倒楣的同
伴,有理说不清。
  结果,他挨了一顿揍。
  冤家路窄,怎么今年又碰上了?
  每年的清明前三五天,他必须回来扫墓祭祖,仅在距客州里的南京干活,清明不返家扫
墓,那还得了?他老爹不揍他个半死才怪。
  他想躲,躲近岸行驶,应该躲得过的。
  是祸躲不过,半点不假。
  “喂!雍有容,回来啦?”徐义突然大叫。
  八桨快船慢了下来了,而且向他的双桨船靠。
  “是呀!清明快到了哪!”他只好陪笑。
  快船中间没建有蓬或舱,双桨代步小船也没有任何遮蔽物,所以双方都看得真切。
  徐义高大健壮,象头大牯牛,剑眉虎目,确也一表人才。
  徐霞从小就是大胜镇的小美人,愈长愈漂亮,有江南美女的妩媚俏丽,兼有北地女郎的
高挑身材,刚健婀娜兼而有之,所以眼睛长在头顶上,对于作弄镇上的年轻子弟,她兴趣甚
浓。
  刚眉开眼笑听对方说着中听的奉承话,很可能立即变脸给对方两耳光,甚至赏一记粉
腿,毫无大闺女的风度。
  所以这两年来,大胜镇的年轻绅士们,虽知道徐家有女怀春,但谁也不敢再引诱这位女
强人了,碰上了就躲得远远地,敬鬼神而远之。
  八桨快船傍在他的右舷外侧,采同一速度齐头并进,有意与他纠缠。
  徐霞那双亮晶晶的明眸,无所忌惮地直盯着他,眼神怪怪地,总算比去年杏眼睁圆狠盯
着他好多了,女强人发起威来,委实让人感到浑身不自在。
  “今年你没带同伴回来呀?”徐义盯着他笑,是一种恶作剧的,不怀好意的笑。
  “徐三爷,你饶了我好不好?”他委委屈屈地苦笑:“去年的事你已经弄清楚了,我冤
枉挨了一顿,看到你们两位,我好象骨头又开始发痛了。”
  “哈哈!该说骨头发痒,皮肉也痒了。”徐义得意地大笑。
  “我怕你,三爷。你看,我只有一个人。”
  “还好,我今天心情好。”
  “阿弥陀佛。”
  “你信佛?”
  “冲免挨揍份上,信又何妨?”
  “真没出息!”徐霞突然不屑地说。
  “人贵自知,贤兄妹的拳头重,揍起人来象千斤大铁锤。我没出息已经被打得受不了,
再有出息,恐怕身上就没有几根骨头是完整的了。”
  “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严重,我的拳头有分寸,这就是内家拳的奥妙,力道收发由心,
我不会真的把你的骨头打碎,毕竟咱们是一起长大的邻居。”徐义得意洋洋,为自己吹嘘
着。
  “哦!徐三爷,什么叫内家拳?”他傻傻地问,怪认真的。
  “这……你不懂也就算了,反正说也说不清。喂!你在龙江船行干了几年的活呀?”
  “六年。”他说:“十七岁就去了。家里的田有我哥哥照料,我总不能在家吃闲饭
呀!”
  “你在船行的差事是什么?”
  “开始是在帐房打打杂,两年后跟着两位夫子整理散帐,这两年随周东主往来各埠头,
处理各分行的特殊事故,管理零星运栈单等等琐事。再过两年,我可能升任夫子的助理呢!
承受周东主看得起我,我总算快要熬出头来了”。
  “哼!再熬出头,也是个玩笔杆的究夫子。”徐霞撇撇嘴红艳的樱红小嘴:“你还真有
出息。”
  “能充任夫子,那可了不起哪!”他正经八百地说“一年赚个三二百银子,比种田强两
三倍呢!何况不用受风吹日晒,逍遥自在夫复何求?”
  “哼!你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心愿?”
  “是的人……”
  “人贵自知。”小姑娘学他的口吻接口。
  “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呀!”他无意中扭头回望:“咦!那是浪里泥鳅快船呢!怎
么驶入新河来了?那十个桨夫好壮。”
  后面半里左右,有艘窄长的,专在大江行驶的十桨单桅快船,正破浪向上急驶,十只长
桨急而深,船速十分惊人。
  徐义转头一看,脸色大变。
  “赶快离开!”徐义向八名船夫急叫:“那些混蛋竟然胆敢赶来,哼!到码头再收拾他
们!快!”
  八桨齐动,船向上游破浪飞驶。
  “哼!他们如果追上来,我要用逆水行舟钻心针,送他们去见阎王。”徐霞恨恨地说,
秋水明眸中,突然涌起浓浓的杀机。
  雍不容耳力极为锐利,对方的船虽已象劲矢离弦,但他已将小姑娘的话,听了个字字入
耳。
  徐家的快船轻而短,所以虽然少了两只长桨,速度并不比浪里泥鳅逊色,逆水上航快逾
奔马。
  雍不容的船慢,他不想卷入漩涡,心中明白是徐家兄妹的仇家赶来了,这件事与他无
关,船保持原来的速度,缓缓沿河岸旁向上划行。
  浪里泥鳅船首微摆,竟然向他的船接近。
  “天杀的!似乎麻烦又来了。”他低声咒骂:“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看样子,这
几个混蛋知道不易追上,转而打我的主意了。”
  果其不然,浪里泥鳅发疯似的从他的右后方急撞而来,显然有意撞翻他的船。
  “喂!喂!你们这是干什么?慢来慢来……”他大叫,船向河岸急靠,保船要紧。
  这一带河岸没建河堤,岸旁生长着嫩绿色的短芦苇,二月末,芦苇仅抽出幼苗,去年的
枯苇仍在,船靠上去,响起一阵芦枝折断声。
  船搁上了河滩,浪里泥鳅也在右面贴牢了,把他的船挤在滩岸旁,动弹不得。
  除了十名健壮的桨夫之外,乘客是两男一女,男的粗壮结实,满脸横向。四十来岁的壮
汉气概不凡,都佩着分水刀。
  女的卅岁左右,徐娘半老姿色不差,穿墨绿劲装,佩剑,成熟女人的体态,在劲装的衬
托下,极为诱人,隆胸细腰,加上媚目流波粉脸桃腮,挑逗力增加十倍,比一般的女人更具
强烈的吸引力。
  两大汉一跃过船,两端一堵气势汹汹。
  “你—一你们……”他惊恐地叫,而且在发抖。
  女的这才跳过船来,迎面俏立,醉人的香风人鼻,美丽的面庞直逼至切近,吐气如兰中
人欲醉。
  “不要怕。”女人用平和的语气安抚他:“你认识那两个姓徐的男女,没错吧?”
  “这……?”
  “不要说谎,说谎会送命的。”女人话中的含义可就不平和了:“你们并船行驶有说有
笑,瞒不了人。还有,我只要看着你,就知道你心中在想些什么。现在,你就在打说谎的主
意。”
  “姑娘,你错了。”他突然镇定下来:“我在想,你们是些什么人。”
  “是吗?你能知道些什么人?强盗?”
  “不,你们不是强盗。”他不再发抖:“我知道不少人,因为我在大江这条水路上,整
整混了六年,对英雄好汉与牛鬼蛇神,有颇为深人的了解,不敢说见识广博,至少不算外
行。”
  “真的?认出我们的身份来历吗?”
  “你们是徽山湖腾蛟庄的人。”他暗中戒备,但神情镇定:“如果我所料不差,你是腾
蛟庄二庄主夫人,离魂仙姬范春萱:宇内三妖之一,鬼母凌三姑的得意门人。你的测心术火
候已有七至八成。”
  “咦!你……”
  “我是一个冷眼旁观,不管闲事的人。现在,你已起了杀机。吴夫人,请不要在我身上
打任何主意,那不会有任何好处的。”
  “你是说……”
  “一个冷眼旁观者,宗旨是不管闲事,事实上不可能不牵涉人一些意外事故中。一旦牵
涉到某件严重的事,必定危及自身的安全,如果不得不起而反击,那将是石破天惊,雷霆万
钧的暴烈行动,后果将只有一个。”
  “你死我活?”
  “不错。”
  “你行吗?”
  “行。”他信心十足,虎目中突然涌现慑人心魄的奇异冷电。
  似乎,他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不再是普通的船夫,而是自天而降的天神,威严,勇
猛、坚强、冷森。
  这瞬间的气势突变,真有脱胎换骨的不可思议蜕变现象发生,令人惊然而惊。
  两名大汉脸色一变,情不自禁各退了两步,被他突变的气势所惊。
  离魂仙姬也心中一震,也脸色一变。
  “我不相信。”离魂仙姬沉声说。
  “我知道,你已经用行动来求证了……”
  两名大汉突然冲进,四条铁臂象虎爪般聚合。
  离魂仙姬则中食二指戟立刺出,捷逾电闪,直戳七坎大穴。
  看劲势,不象是制穴,简直就是以手指当刀尖,要刺人他的胸腔。
  惊叫声传出,两名大汉在他的双手微动下,手虽未触及两大汉的双手或身躯,两大汉却
在惊叫声中,倒滚翻飞起,远出两丈外,在水响如雷中,掉落滚滚江流。
  离魂仙姬的手指,贴在他的七坎穴上。
  “我要震断你的手指。”他双手叉腰屹立如山,语气冷森。
  “不……不要……”离魂仙姬脸色泛青,右手点穴的手指血色全无,手臂在发抖。
  “我要毁你的内丹。”
  “请放……我一马……”离魂仙姬噪音完全走了样,丰满的身躯开始颤抖。
  “你还有什么要问吗?”
  “不……不了……”
  “好,你可以走了。”
  离魂仙姬踉跄退了两步,几乎要摔倒。
  十名雄伟的桨手,一个个惊呆了,全用惊疑的目光,在雍不容和离魂仙姬两人之间审
视。
  他们似乎还不明白,何以会发生这种不可议的变故。
  “咱们回……回龙江关……”从船尾爬上船的大汉,用惊怖的语气叫。
  “掉头,走!”离魂仙姬跳回船匆匆发令。甚至不敢再看他一眼。
  另一名大汉由同伴拖上船,浑身冷得不住发抖,水的确太冷,片刻便会冻僵。
  浪里泥鳅驶离,掉头,十桨齐动,顺水顺流去势奇疾。
  他摇摇头,苦笑一声,架好桨,不徐不疾驶上归程。
  雍家农庄规模小,比起邻居徐家差得太远了,除了牲口厩与栏之外,正屋只有三进两座
四合院而已,雇请的长工也只有十个左右。
  雍家的主人雍永和,附近的人皆称尊之为雍老爹,为人随和颇孚人望,但谁也没把他看
成特殊人物.他只是一个殷实老成持重的老农。

  三代以来,耕箱着祖传下来的三四百库田只能算是小康的农家,小康当然属于令人羡慕
的对象,但还不至于引人妒忌。
  雍老爹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雍不容是老二,老二在家庭里,通常是最俏皮捣蛋的一
个。由于继承权的传统有利于长子,老二最好能早些为日后创业打算,任何富裕的农家,三
代之后,能分的田地就没有几亩。
  后进的东厢,有一座雅室,是主人的书房,书不多,种田人不需要读太多的书。其实,
主人在这里,打坐的时间比看书的时间多。
  近后壁有一座大型长柜,里面放置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器物,外面有两把怪异的圆环形怪
锁,只有主人才能开启。
  其实,这间雅室不可能有外人闯人,根本不需要加锁,长工们不可能进入内院范围内。
  天黑了,雅室灯光明亮。
  年已近花甲的雍老爹,依然红光满脸,发须漆黑,目光样和,举动沉稳。
  父子俩隔着书案品茗,神态安详和蔼。
  “徐家的老二老三,经常在府城好勇斗狠,早晚会出纰漏的。”雍老爹微笑着说道:
“惹上了鬼母的门人,那会有好处?幸好他们跑得快,不然麻烦大了。”
  “跑得不够快,他们以为那些人不会追来。”雍不容说:“也幸而有我无意中替他们挡
灾。”
  “跑得快,是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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