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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中国改革年代的政治斗争 作者:杨继绳-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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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答:我在十三届四中全会上有个发言,其中有这个意思,我在经济领域是改革者,在政治领域是保守者。我现在有改变。我在四川工作时,一位陕西工人给我写了一封信,他说“经济上您是反左的,政治上您是反右的”。后来我跟别人说过这封信,说这两句话有道理,承认我是有这种想法。到北京工作后,我还是不赞成政治上搞得乱糟糟的。有人说我赞成新权威主义。我不知道新权威主义是怎么回事。我不认识吴稼祥。有几个学生到台湾中央研究院,他们很欣赏美国的民主。认为台湾比大陆民主。一位台湾教授教训这几个年轻人说:“你们应当了解一下台湾的路是怎么走过来的。”他的意思是如果没有一段时间的强人政治,稳定一个时期使经济得到发展,台湾就没有今天的民主。
  1988年有一次我去小平那里。小平提到方励之。我就把上说的事讲给他听。我说有一种新权威主义,就是政治强人稳定形发展经济。他说:“我就是这个主张。但是不必用这个提法。”但是,大陆不是台湾,邓小平不是蒋经国。邓小平有足够的权威,但他没有利用自己的权威来结束专制,反而加强了专制。是邓小平不如蒋经国开明、果断,还是大陆的民主化条件不如台湾成熟?也许兼而有之。但不管怎么说,邓小平这么高的权威,都没能结束专制,在他以后,中国还会有强人政治吗?还会有能够结束专制的专制者吗?
  写到这里,我不得不说一说所谓“北京共识”问题。有人为了与“华盛顿共识”相抗衡,提出了“北京共识”。说穿了“华盛顿共识”就是民主政治加市场经济;“北京共识”就是权威政治加市场经济。其实,在权威政治条件下不可能有真正的市场经济,只能有权力垄断下的市场经济。本书第七章已分析,权威政治加市场经济是中国当今一切社会问题的制度根源。人们对它已深恶痛绝,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共识”。
  权威政治加市场经济造就了腐败,有人不是归罪于强权,而是归罪于市场经济。进入新世纪,批评市场经济的言论日益强烈,新权威主义的声音又大了起来。由此引出国家社会主义:在经济上,行政垄断性大公司左右中国经济;在政治上,加强政府权威,扩张政府权力;在意识形态上,加强思想垄断和舆论控制;在社会控制上,迷信警察,对不同意见实行镇压。有识之士认为,这是当今中国的危险,也是最令人忧虑之处。
  事实上,自邓小平以后,强人政治已经转化为常人政治。中国再不可能出现邓小平、蒋经国那样的政治强人。也不可能有邓小平、蒋经国那样的权威。进入中国最高层的是普通人。他能走上高层是因为机遇、性格、能力和人品。他既没有在血与火的战争中获得功勋,也没有在非凡的政治风浪中得到荣誉,他走上高位又不是民意选举的结果。他们没有政治资本。想平地起高楼,通过宣传手段和组织手段人为地制造一个新权威,这是不可能的。硬要这样做只能是东施效颦,贻笑大方。今后只能是常人政治。常人政治的一个特点是,他不能按照一个既定的理念行事,他只能按照社会现实需要行事;他不能凭借自有的政治强力来推行某些主张,他只能在各种政治力量合力的推动下作为。
  由于中国改革的路径选择,使得改革的结果和原来的期望扭曲,对改革成本的负担和成果分享扭曲。那些为改革支付成本大的阶层很少分享到改革成果,成为弱势群体;为改革付出成本小的阶层却享受到最多的改革成果,成为强势群体。在社会合力中强势群体的力量有着更大的权重,它左右着社会合力的方向。如果按这个社会合力的方向走下去,中国社会就更加不公平,社会危机更加深重。常人政治既不能违抗社会合力,又要防止强势群体左右中国的发展方向,这是常人政治的困难所在。常人政治的领导人要走出这个困境,必须发展民主力量,用民主力量制衡强势群体。对政治家来说,民意是最重要的力量,但中国领导人不是选举产生的,民意对领导人的进退不起作用。对领导人进退起重要作用的是他周围的政治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常人一旦成为领导人,就可能成为强势群体实现自己利益的工具。所以,常人政治必须以民选为基础,否则,社会就会更不公平。
  如此说来,中国未来民主化最根本的还是社会上民主力量的发展、壮大。只要民主力量发展了,在各种政治力量中成为一支强大力量,足以影响社会合力的指向。到这时,善于审时度势的掌权者就会因时就势,果断地作出决策,加速民主制度建设。
  经济市场化是民主力量发展壮大的一个条件。中产阶的壮大,某些政府行为逐渐回归社会,封建专制思想的逐渐削弱,契约关系逐渐代替行政关系,乡村选举的民主实践,党内民主化的逐渐加强,现代政治文明的传与普及,宪政思想逐渐变成施政行动,等等,这些都是民主力量发展和壮大的条件。当然,民主力量的发展壮大,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将会伴随着种种政治斗争和曲折。
  我并不期待再出一个蒋经国,用他的权威地位一下子将专制转向民主。我认为从专制走向民主可以分步进行。我曾多次说过,可以分以下三步:第一步,在中国共产党内加速民主化。如各党的领导人(直到中央总书记)由全体党员直选,党内先搞三权分立。第二步,党内派别合法化、公开化。不同的派别向全体党员亮出自己的政策,争取党员的选票。第三步:多党竞争,其中有些党派是中国共产党内的派别发展起来的。
  附录:
  本书作者按: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访问越紫阳时,曾承诺在世纪内不向外透露访谈内容。我忠实地遵守了承诺。现在进入新世纪已有四年,赵老身患重病,趁他健在的时候我将三次访问的记录公布出来,给历史留下一个见证。
  附录一:一访赵紫阳
  时间:1995年12月16日上午9时至12时15分。
  地点:北京灯市西街富强胡同6号。
  这是一个复合四合院,由南院和北院组成,是赵下台后的住处。赵的家人住在北院。门窗油漆一新。门外有一个小牌,上写着“非开放单位谢绝参观”。院里有几个战士看门。战士们住在南院的南屋。
  南院的北屋就是赵的办公室兼会客室。我们就在这里交谈。一张宽大的写字台上散乱地放满了文件。写字台前后墙上各有一张挂毯。前面是草原上一群奔马,突出的是一匹白马和两匹赤马。后面是绿树丛中几只鹿。赵养了一只白毛狮子狗,白毛已经发灰了。我们走进这个办公室时,他把小狗抱起来,放在写字台前面的桌子上。我们谈话时,小狗一直蜷在那里。
  赵红光满面,气色很好,动作敏捷,看不出老态,不像76岁的人。只是头发全白了。他记忆力好,思维很严密。
  就我提的问题,他一口气谈了三个多小时。
  赵的老乡宗凤鸣先生把我介绍给赵,并一起听赵的谈话。
  问:中国共产党历任总书记下台都是要作检查的。而您下台却没有作检查。您能否结合您在“六四”前后的经,谈谈自己的想法?
  答:关于“六四”问题,北京的老百姓都很清楚。我在十三届四中全会的发言,主要谈我在“六四”前后的经。
  这个发言海外报纸去年都发了,你可能看到了。现在再谈,也没有这个发言详细、准确。
  十三届四中全会上的发言第一部分、第二部分讲事实过程,讲我处理这件事的过程和争论。
  我去朝鲜访问前没有明显的争论。当时提的方针,包括不激化矛盾的方针,邓是同意的。李鹏同志内心可能有想法,但我去朝鲜前也没有表现出来。争论出在我从朝鲜回来之后。
  我去朝鲜前学潮是向缓和方面、平息方面变化的。学生之所以集会,主要是悼念胡耀邦。我主张不要干涉学生悼念活动。学生悼念的要求不能说不好。他们在外面悼念,我们在人大会堂里面开追悼会。追悼会开完后,耀邦的灵柩顺利送到八宝山了。学生没有理由再闹了。我认为,只要我们以后的工作不犯错误,事件可以平息。因为我觉得不会出大问题,可以走了,才放心去朝鲜了。
  李鹏送我到火车站,问我有什么交待没有。我说,就这么几条:一是耀邦追悼会结束了,要恢复正常秩序,要复课;二是不要激化矛盾,不要动武;三是打、砸、抢、烧者例外。李鹏没有讲不同意见。李回去后,他把我的意见向邓汇报了,邓说,就照紫阳的意见办吧。
  我去朝鲜后的第二天晚上,北京市委李锡铭、陈希同提出要向常委汇报。说情况很严重。常委开会听了北京市委的汇报。正如人们说的,谎报军情,把很多事情集中起来,说学生要搞全国性的大串联,要建立组织,大事不好。我去朝鲜以前北京市不跟我讲,也同意学潮实际在平息。当然,他们在常委会上讲的情况不是没有,但他们把情况说得太严重了。李鹏主持常委会,听汇报后,他总结,说是有领导、有组织、有纲领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行动。
  第二天,他们去邓那里汇报。有李鹏,有杨尚昆。小平一向对学生闹事反感。如果我去汇报说学潮正在平息,他也会点头。他听李鹏一讲,就觉得问题严重。就发表了“4。25讲话”,给学生运动定了性,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动乱”。李鹏立即通知各单位传达。北京市开了几千人的大会传达。
  “425讲话”后,又发表“426社论”。学生容易冲动。就引起了4月27日的大游行,有十万人参加。事情就这么闹大了。本来通过做工作事件是可以逐渐平息的。
  在悼念胡耀邦期间,有很多学生没有上街,“4。26社论”把这批中间学生也调动起来了。“文革”以后,人们对戴帽子很反感,机关知识分子都认为不应该这样扣大帽子。426社论把大批人推到另一边。那么多人声援,那么多人担忧。
  “六四”的根本问题是“4。26社论”,引出空前规模的群众抗议。
  “4。26社论”没有发给我,在朝鲜时我不知道这个社论。但小平的“425讲话”发到了朝鲜,使馆给我看了。我也表了态,同意小平同志关于稳定局势的讲话。因为这是内部讲话。我没想到他们会公开发社论。到5月17日,我会见戈尔巴乔夫后,常委公开发生分歧。我主张从“4。26社论”退回来。有人说退回来涉及到小平。我说,这个社论我虽然没有看,但我可以承担责任。李鹏说,没有那个必要。
  我从朝鲜回来路过沈阳时,辽宁省委同志说,小平讲话传达后反映不好。当时我想,为什么要传达呢?过去有一条,不得人心的事不能把小平抬出来。这次为什么要把小平抬出来呢?对传达“4。25讲话”,邓本人也不高兴,把邓推到前面去了。
  我从朝鲜回来后,他们最怕我不支持“4。26社论”。一定要我表态支持“4。26社论”。
  4。27大游行后,李鹏等也认为“4。26社论”搞坏了。他们没有想法缓和,而是认为要坚持下去,要顶住,而是千方百计地证明“4。26社论”是对的。在这一点上,他们当时可能有私心,特别是北京市委的一些人。
  “五四”我要发表一篇讲话。李鹏、姚依林、宋平、李锡铭都要我在稿子中加上“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这句话。我没有加,说:“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和反对资产阶自由化是一回事。稿中有坚持四项基本原则,没有必要再讲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了。”邓家的孩子(大概是邓榕)给鲍彤打电话,要求在讲话中加上一段小平对青年的关心。因为425讲话公开以后,小平在青年中的形象不好。五四讲话中加上了这一段。
  “4。26社论”各方面反映都不好。我从朝鲜回来后,他们包围我,影响我,要我坚持“4。26社论”。开始我没有讲话。李鹏到我家谈这事。我说要让学生复课,有问题可以对话。我看了公安部427游行的录相。费孝通等四个民主党派领导人找我。费孝通态度很明朗,说要想法挽回。我找北大和北师大的两位校长,两人的态度不一样,但反映的情况是一样的。耀邦的事基本平息了,“4。26社论”把学生激怒了。“4。26”社论发出后,学生冲出校门要上街。学校领导和党团组织出来阻止。因为“4。26社论”态度很强硬,学校怕学生上街后真会发生流血事件。但427游行什么也没有发生,学生胜利了。这时学校的领导和党团组织感到灰溜溜的,感到以后的学生工作更不好做了。
  我从朝鲜回来后很不好办。有小平讲话,又发了社论,学生怕秋后算帐,要求收回社论。而李鹏、北京市委坚持“4。26社论”不能退,还拿邓作牌子,说426是邓的话。事实上,是他们定性在前,邓讲话在后。我说,动乱这个词是中性的,骚乱、动荡、风波,都是讲规模,没有讲性质。小平讲动乱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什么样的动乱。动乱有人民内部矛盾,也有敌我矛盾。问题就出在“反党反社会主义”这个定性上,在5月17日常委发生争论时我是这么说的。
  当时常委大多数人认为可以采取逐步缓和、逐步淡化的方法,不再说426社论了。5月4日,我接见亚银时,就根据这个精神发表了讲话。提出通过民主和法制的办法解决问题,提出学生和政府要冷静、理智、克制、秩序八个字。这个讲话反映很好。北京7所大学复课了(当时报纸有报道)。这又是一次解决问题的机会(第一次机会是耀邦追悼会完毕)。但这时学生还不放心,认为我讲的是空话,没有落到实处。这时如果继续对话,加紧做工作,形势就会好转。
  但是,不知有什么背景,何东昌在各大学党委书记会上说:“赵紫阳的讲话和’4。26社论’的精神是一致的。
  他的有些讲话是他个人意见。”他实际否定了我的亚银讲话。我想这一定是有背景的,他不可能发表这么大胆的讲话。
  何东昌的讲话正符合大学党政干部的口味。因为427游行后,学校党委灰溜溜的,他们也希望死守“4。26社论”这条线。何东昌讲话传达下去后,人们普遍认为,我的讲话不代表中央。
  这时,学生要求对“4。26社论”有说法,而另一些人坚持“4。26社论”不能退。他们还收集一些有剌激性的材料往邓那里送,发表一些剌激学生情绪的话,两面挑。我处于十分困难的境地。我和学生没有联系。两面都不买我的帐。学生想要“4。26社论”的结果,继续对政府施加压力。而这边邓的决心也越来越大。
  李鹏对我说:“你主张不激化矛盾的缓和办法没有效果嘛!”和学生对话,对一次和学生闹一次。他坚持只和学生会对话,不和闹事的学生对话。我说,和学生会对话等于和自己对话,没有用。现在另一方是闹事的学生,要和他们对话。
  戈尔巴乔夫访华,学生占领了广场,连举行欢迎仪式的地方也没有,大丢面子。也给李鹏他们以口实。我在和工人对话时劝告学生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学生没听懂我的话。我这话的意思是,你们闹得越激烈,有人越高兴。
  学生闹得越来越厉害,李鹏和北京市委对小平的影响就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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