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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隋亡唐兴七十年 作者:蔡磊-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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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皇后。 
  
  杨坚之女杨皇后位居正宫,却也奈何不了夫君,只得听之任之,一体容纳。只是有时见天元皇帝日夜宣淫,精力不济,且喜怒无常疯疯癫癫,不免关心几句,发发牢骚。天元皇帝乘机发作,咆哮如雷,皇后却面不改色,镇静如常,看惯了人人像狗一样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的天元皇帝愈发恼怒,竟至气急败坏要令皇后自裁。天元皇帝要处死皇后的消息由宫中飞报到杨家,杨坚不好出面,便由夫人独孤氏赶赴宫中,对着自己的女婿磕头不止,血流满面,这才让天元皇帝怒气稍解,皇后逃过一劫。 
  
  眼见天元皇帝浑身戾气磨刀霍霍,杨坚悄悄找到天元皇帝面前的头号红人郑译,让他帮自己活动活动,找个外放之职,好歹先保住性命再说。郑译此人原是天元皇帝为太子时的属官,当时迎合太子做了许多坏事,结果被老皇帝除名。老皇帝死后,新即位的皇帝立刻就将他请了回来,拜为开府仪同大将军、内史上大夫,大有委以朝政的意思。 
  
  有郑译帮忙,事情当然不能不成。很快,就在那年的五月初四日,杨坚被任命为扬州总管,任务是领兵南征,平定江东。               
  昏君暴死国丈乐   
  按说呢,既然是自己讨来的任命,那就该急速收拾行装,尽快离开京都虎狼之地。但出人意料的是,杨坚却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谎称足疾,闭门养病深藏不出。   
  事情也实在是蹊跷得很,就在五天之后,不理朝政、几乎整日都在吃喝玩乐的天元皇帝突然心血来潮,说走就走,备法驾连夜巡幸天兴宫。由于天元皇帝平时就昏聩得可以,常有类似荒诞不经的举动,所以这次夜出避暑,也并没有人拿它当回事儿。但仅仅隔了一天,只有二十二岁的天元皇帝就突发急症且病势沉重,被左右迅速护送回宫。 
  
  史书记载那一天是大象二年(580)五月乙未。   
  杨坚可以长长地喘出一口闷气了吧——那口气都快把他憋死了。   
  《资治通鉴》中有一段杨坚与其心腹、大将军汝南公宇文庆的谈话,杨坚是这样说的——   
  “天元实无积德;视其相貌,寿亦不长。又诸藩微弱,各令就国,曾无深根固本之计,羽翮既剪,何能及远哉!”   
  若不是洞悉朝中局势,若不是久怀异志,这哪里是为人臣者所能言、所敢言的?!   
  他早就料定当今皇上活不长活不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刑政乖僻,昏纵日甚。”   
  “居丧才逾年,即恣声乐,鱼龙百戏,常陈殿前,累日继夜,不知休息;多娶美女以实后宫,增置位号,不可详录;游宴沉湎,或旬日不出,群臣请事者;皆因宦者奏之。”   

  通过史书中的这些记载,不难看出自视为天、自称为天元皇帝的那家伙究竟是一副怎样的嘴脸!由于天元皇帝的暴虐无道,巴不得他赶快咽气的实在是大有人在。   
  曾经有一个叫杨文佑的侍卫在天元皇帝的酒席前当面且舞且唱:“朝亦醉,暮亦醉,日日恒常醉,政事日无次。”   
  若不是抱着慷慨赴死的决心,若不是一忍再忍直至忍无可忍,谁会忤逆龙鳞以至于此?更何况还是皇帝的贴身亲随侍卫!重杖之下,杨文佑当场被活活打死。   
  自作孽,不可活,上天终于要来收人了。尽管宫中御医想尽办法,但天元皇帝还是未见起色,几日之后,待他想起该对身边亲信交代后事时,却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其实,就算他还能说出话,又有谁愿意听呢?树倒猢狲散,他的那些亲信眼见大厦将倾,此时正忙着另择新主,以便投靠效忠,他们既要保身家性命,也要保已经到手的荣华富贵。 
  
  一出改朝换代时常见的宫廷好戏就这样紧锣密鼓拉开帷幕——   
  参加这场阴谋的有前面已经说过的内史上大夫郑译,以及御饰大夫柳裘、内史大夫韦谟及御正下士皇甫绩等人,发起人则是小御正刘昉。御正也好,御饰、内史也好,都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近侍,其职责是掌管机要、参与决策、沟通内外、承上启下。一句话,都属最接近皇帝的要害机构的要害人物。依靠他们,皇帝既可以加强对朝臣的监视控制,又可确保大权全部集中在自己手中。而这些人的职权在天元时期也不断得到充实和提升。自视甚高的天元皇帝到死都没想到,关键时刻出卖了他的,正是他平时最倚重的亲信们,这大概也算作报应吧。由于杨坚早有不臣之心,与郑译等人串通一气也非止一日,再加上杨坚是国丈,在位列朝臣之首的四辅官中领衔靠前,在朝中的威望如日中天,郑译等人扳着指头算来算去,也只有杨坚最适合作他们的新主子。 
        
  杨坚就这样被召进宫中。   
  迷雾重重,玄关处处,关于天元皇帝从发病到去世前后的经过,《周书》、《隋书》乃至《资治通鉴》等书的记载莫衷一是,好在最终的结果和事实并无不同,那就让我们只说结果和事实。 
  
  结果是进宫后的杨坚以奉先皇遗诏的名义,坐镇宫中辅政,并都督内外诸军事。   
  据说,由于事出突然,心怀忐忑的杨坚进宫后还可怜巴巴地问迎面碰上的术士来和:“我无灾障不?”   
  自宫中而出的来和大约了解了什么情况,立刻喜滋滋地拱手相贺:“公骨法气色相应,天命已有付属。”   
  来到宫里,郑译和刘昉等人就将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杨坚当然还要谦让一番,但由于时间实在是太过紧迫,没工夫装模作样,刘昉出语惊人:“公若为,当速为之;如不为,昉自为也。” 
  
  柳裘也在一旁劝道:“时不可再,机不可失,今事已然,宜早定大计。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如更迁延,恐贻后悔。”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除了点头答应,杨坚还有什么好说?   
  接下来就该向天下发布大行皇帝的遗诏了。   
  刘昉拿着拟好的所谓遗诏找到御正中大夫颜之仪会签,深知有诈的颜之仪拒不签署不说,还义正词严厉声呵斥:   
  主上升遐,嗣子冲幼,阿衡之任,宜在宗英。方今贤戚之内,赵王最长,以亲以德,合膺重寄。公等备受朝恩,当思尽忠报国,奈何一旦欲以神器假人!之仪有死而已,不能诬罔先帝。 
  
  话说得实在是不能再清楚了。尽管杨坚等人打着辅佐幼主的招牌,但对方一眼就看出他们的真实目的,认定只有宗室亲王入主朝政才是正理,并且摆出一副以死抗争的架势。颜之仪同时还飞召大将军宇文仲入内辅政,胜负一时难料。 
  
  死的是自己的皇帝老公,牵扯的又是自己的生身父亲,位居正宫的皇后杨丽华不可能无动于衷。尽管史书对此语焉不详,但日后回忆当初,杨坚自己不无侥幸地感叹道:“公主有大功于我。” 
  
  杨坚所说“大功”云云,在《隋书》中就成了这样一句:“宣帝崩,杨后令其父隋公为大丞相,总军国事。”   
  皇后一语定乾坤,结果是兴冲冲赶进宫来的宇文仲于御座前被捕,宫内局势得以控制。   
  大喜过望的国丈明白,接下来就该控制朝廷与京师,进而掌控全国了。         
        
  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其实是一出早就有人——例如秦朝赵高、三国曹孟德——演过的历史剧。   
  先学赵高,也来个密不发丧。   
  当时的形势是:武帝时期的老臣重臣被天元皇帝杀的杀、贬的贬,一片零落;静帝宇文衍时年不满八岁,不足为虑;其他宗室亲王都被打发到各自的封国,对京师之变鞭长莫及;虽说还有个天元皇帝的御弟汉王宇文赞近在咫尺,但也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简直就是个现成的傀儡。 
  
  一番掂量,一番布置,诸事妥帖之后,杨坚先以将送千金公主往突厥和亲为由,矫诏征宗室五王也就是武帝宇文邕的五个兄弟回京。估计他们已经上路之后,这才于大象二年五月丁未为天元皇帝发丧,扶静帝宇文衍入居天台,大会百官,大赦天下,尊杨后为皇太后,朱后为帝太后,其余陈后、元后、尉迟后一并削发为尼,并宣布以汉王宇文赞为右大丞相,杨坚为假黄钺、左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节制百官。 
  
  当时的规矩是以右为尊,汉王看起来在杨坚之前,尊崇是够尊崇了,但与杨坚相比却并无实权。所谓“黄钺”乃黄金大斧,“专戮节将,非人臣常器矣”。而“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云云更是汉末以来历代权相专用衔名,也就是曹操曹孟德的做派了。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杨坚玩的什么把戏,当场便是一片议论。 
  
  对此杨坚早有准备,也早有安排,会后径自往正阳宫——也就是以前的东宫、其时的丞相府——而去。   
  杨坚此举,其实就是让文武百官选择何去何从。有的人跟上来了,有的人还在犹豫,有的人干脆掉头往外。这时,按杨坚密令领兵在外伺候多时的司武上士卢贲站了出来,大喊一声:“欲求富贵者,当相随来!” 
  
  眼见到处都是虎视眈眈全副武装的士兵,不管愿意不愿意,公卿大臣们都只能跟随卢贲,来东宫向杨坚俯首效忠了。   
  接着,就是对有关人员论功行赏加官晋爵。   
  郑译为丞相府长史,刘昉为丞相府司马,协助处理军政事务。   
  两项任命太过明显,以至当时就有人说杨坚上台靠的是郑、刘两人的鼎力相助,并形象地调侃为:“刘昉牵前,郑译推后。”其实,对刘、郑二人的新任命,远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刘、郑等人当初之所以选上杨坚,并不是真要将权力拱手相让,而是想将杨坚推至前台遮风挡雨,实际上由他们自己暗操权柄。他们的如意算盘是,推杨坚为名重权轻的冢宰,以郑译为掌握军权的大司马,刘昉则任小冢宰,为杨坚副手。这种人事安排,仿效的还是武帝故智以架空杨坚。杨坚当然知道这种安排的弊病所在,没有军权,自己的地位早晚不保,但碍于刚刚接受了人家的大恩,不好当下就撕破脸皮。好在他身边还有个久在中枢任职且忠心耿耿的李德林,力主杨坚应该当大丞相,还要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不然无以压服众心。正是接受了他的建议,在最后发布的任命里,杨坚才能将郑、刘两人都置于自己控制之下,同时让李德林当了丞相府属,负责日常军机要务,再加上精明强干智勇双全的老相识高颎为丞相府司录,有文有武有内有外,丞相府显然已是固若金汤。 
       
  杨坚的蓄谋已久成熟老到还表现在他以一种近乎神奇的速度将自己的亲信党羽安插进各个要害部门,尤其是军事和枢要部门。这些人中有堂弟杨弘、姐夫窦荣定、妹夫李礼成、家将李圆通、老部下卢贲,甚至还有岳丈独孤信当年的旧部和已是有家无国的前朝北魏的宗室皇亲。如此布置,京师重地还不成了杨家禁脔! 
  
  再接下来就该清除异己了。   
  这一回杨坚用的是双管齐下软硬兼施的办法。   
  首先要革除天元皇帝的苛酷之政,广施恩惠,以收揽人心。除了删略旧律,使法令清简可用外,杨坚还下令立即停止洛阳宫的营造,一反天元皇帝的奢侈淫逸之风;同时还恢复了武帝时被禁毁的佛、道二教,准许以前被迫还俗的出家人重新出家。桩桩件件,都引起赞声一片。 
  
  还记得那个被尊为右大丞相的汉王宇文赞吗?人家杨坚本来只是拿他当个摆设和由头,可不识趣的傻小子当了真,有事没事也大模大样来到禁中,和杨坚同帐而坐,指手画脚又碍手碍脚。同样也是纨绔子弟的刘昉自有对付自己同类的绝招,他找来几个浓妆艳抹的美女,一番招摇,便把汉王勾得魂不守舍,刘昉乘机阿谀道:“大王先帝之弟,时望所归。孺子幼冲,岂堪大事?今先帝初崩,群情尚扰,王且归第。待事宁之后,入为天子,此万全之计也!” 
  
  傻小子高兴非常,左拥右搂,带着一班美女回去逍遥自在,一门心思等着让人迎请入宫当天子了。   
  内里安顿好了,时间也到了六月,就藩在外的宗室五王先后回来了。这时杨坚早已上台,看着他们就像看着自动走进虎口的羊群一样,发愁的不是吃不吃,而是怎么吃!   
  在备受天元皇帝摧残的北周宗室里,这几位王爷辈分高,能力也有,可算是硕果仅存的鹤立鸡群的人物了。五王进京之后,杨坚并没有动他们,而是先瞄准了掌控京师治安、时任雍州牧的明帝长子毕王,加以谋害执政罪,杀其全家,给五位王爷来了个下马威。就在五位王爷惴惴不安不知该如何自保的时候,杨坚让静帝下诏,令五王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以示尊崇。先惊后喜,几位王爷还没玩过味来,赵王招和越王盛又被杨坚以刺杀执政未遂罪诛杀,五位王爷至此只剩下三位。 
  
  三位王爷之所以还能苟延残喘,不是杨坚良心发现不忍下手,而是相州、郧州、益州三大州的总管一齐打着匡复皇室的旗帜领兵反杨,杨坚要忙着救火,暂时顾不上他们了。   

  不过构难的三方尽管气势汹汹,但却同床异梦各有打算,很快就被杨坚各个击破。其中势力最大的相州总管尉迟迥,从起兵到失败不过六十八天而已。而整个平定叛乱的过程,也不到五个月。随着外间叛乱的渐次平定,杨坚更无顾忌,先后在十月和十二月,分两次以同样的罪名诛杀了陈王、代王和滕王三家。至此,入京的五位藩王及毕王皆为杨坚所杀,这就是北周末期的所谓“六王事件”。 
  
  其后杨坚又大开杀戒,将宇文宗室斩尽杀绝,总数不下五六十人。   
  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接下来的问题只有一个:杨坚何时在攫取最高权力之路上迈出最后的至关重要的一步?         
       
  大隋是这样诞生的   
  公平地说,杨坚之所以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能火中取栗,将乱麻沸汤的局面收拾平稳,实在是既容易又颇不容易。   
  先说容易。杨坚所处的南北朝的确是一个政变频繁、王朝和皇帝像走马灯般换来换去直让人眼花缭乱的时代。那个时代的一般规律是,只要你——不管凭借什么方式——能在旧王朝中站住脚,只要你能渐渐累积起声望和实力——这大抵都是通过战功取得的——你就有了问鼎国家权力——当然也包括最高权力——的可能。 
  
  而马上就要成为大隋天子的杨坚,只不过是凭借先人的军功发迹,他自己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文治武功,手里也没有自己的军队,却也成了一代开国之君,这就难免让很多人都不能服气。清人赵翼说道:“古来得天下之易,未有如隋文帝者。以妇翁之亲,值周宣帝早殂,结郑译等矫诏入辅政,遂安坐而攘帝位。” 
  
  这多少有点拾前人牙慧之嫌。类似的话李世民早在他之前一千多年就说过。因为所处时代相去不远,加之隋唐两朝及杨李两家的特殊渊源,李世民动辄就要拿前朝君主说事儿。一本《贞观政要》中类似的记载比比皆是,请看他说隋文帝的这一段:“此人性至察而心不明。夫心暗则照有不通,至察则多疑于物。又欺孤儿寡妇以得天下,恒恐群臣内怀不服,不肯信任百司,每事皆自决断,虽则劳神苦形,未能尽合于理。” 
    
  李世民的轻视简直就是溢于言表。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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