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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印顺法师-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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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肯定其在佛法中的意趣与价值。这样,我决定写这一部。 


  写这部书的基本观念,首先是,依佛教固有的传说为依据,从固有传说的启发中,而作经律集成过程的研究。我确信,华文圣典──代表不同部派的经律,比之巴利圣典(属於一派) 的单一性,应有更多的比较价值。所以从种种华文经律与巴利圣典的比较,以窥见其次第发展的过程。经律是结集所成的。结集是等诵,是共同审定,是有部类与次第组织的。所以结集的研究,著重於部类的、组织的研究;从延续的、开展的过程中,理解经律部类的逐渐完成。结集有原始的(第一)结集,再(第二)结集,公认的结集与公认的圣典,是相关的、同时的。佛教还有不断的(第三,第四等)结集,不是佛教界所公认的,也与部派间独有的部类相关。结集是这样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进行,圣典部类的集成,也当然有其先後。说到先後,提出了材料与结构,主体与附属,内容与形式的不一致性。决不能据附属的,形式的部分,片面的论断为古形新形。论结集,应该著眼於组织(结构)的、主体的。 


  研究经律集成所得的结论,是这样∶法(经)与律,原始结集是分别结集的,却同样的以「修多罗」(散文)为主体,称为「相应」;附以偈颂的「只夜」,名为「杂」。 律部方面,波罗提木叉(五部──八部,即『戒经』)为修多罗,附以「法随顺偈」(杂颂)。到第二结集时,波罗提木叉的分别,解说,是「记说」。「只夜」部分,渐独立为「杂诵」(摩得勒伽)。依「杂诵」而类集为「七法」、「八法」,或「大品、小品」,成为犍度部,那是以後的事,上座部律师的业绩。经部(法)方面∶原始结集的,是修多罗(相应)四大部,只夜(杂)八部。接著,有「弟子所说」,「如来所说」──「记说」。「修多罗」,「只夜」,「记说」,这三部分的综合,成为根本的「相应教」。与「记说」同时,不属於(相应教的)只夜的偈颂,如「伽陀」,「优陀那」,都成立了。「本事」,「本生」,「方广」,「希法」,也先後集成。到了再结集的时代,以「修多罗相应」为取舍的最高准绳,综合传诵於佛教界的圣教,共同审定而再为结集。本著「弟子所说」的意趣,集为「中部」;本著「只夜」的意趣,集为「长部」;本著「如来所说」的意趣,而集为「增一部」;固有的相应教,称为「相应部」。四部、四阿含的成立,是再结集的时代,部派还没有分化的时代。 


  经研究而得的合理认识,佛法不只是佛所说的。从佛的三业(身语意)大用而表达出来的佛法,是早於结集就存在的。原始的佛教圣典,是以佛陀的三业德用为本源;以僧伽为中心,统摄七众弟子,推动觉化的救世大业。经弟子的领会,实行,用定形的文句表达出来,经当时大会的审定,确定为佛法,圣典。结集──共同审定出来的圣典,代表了当时佛教界公认的佛法。一般所说的原始圣典,也是经长期的一再结集而成,巴利圣典也没有例外。这只是部派未分以前的(现有各派的圣典,都增入部派所改编的,或自部特有的部分),为一切部派所公认的,而并不是圣典的一切。因为部派分化後,不同部派,不同地区,不同时代的佛教开展中,从佛弟子(也有在家的)心中──经内心体证,而适应当时当地,集成定形文句而传诵於佛教界,到处都是,代表了这一部派,这一地区,这一时代所公认的佛法。佛教圣典,从原始结集以来,一直就是这样的。所以佛教圣典,不应该有真伪问题,而只是了义不了义,方便与真实的问题。说得更分明些,那就是随(世间)好乐,随时宜,随对治,随胜义的问题。所以最後说∶「佛法在流传中,一直不断的集成圣典,一切都是适应众生的佛法」。 


  本书在去年底脱稿。得到慧琦、慧瑛、性莹、慧润诸师的发心校对,才能顺利的出版。近三年来,有香港陈道厚、周美珍,台湾林荣飞、杨孙明华诸居士的乐施刊印费。在本书出版前夕,谨祝生者福慧增胜,亡则往生光明的乐土!民国五十九年十二月八日印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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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有关结集的种种问题
第一节 圣典集成的研究

 第一项 原始佛教圣典成立史的意趣

  流传世间的一切佛法,可分为「佛法」、「大乘佛法」、「秘密大乘佛法」──三类。「佛法」是∶在圣典中,还没有大乘与小乘的对立;在佛教史上,是佛灭後初五百年的佛教。对於这一阶段的「佛法」,近代学者每分为∶「根本佛教」、「原始佛教」、「部派佛教」。分类与含义,学者间还没有明确一致的定论(1)。我以为,佛陀时代,四五(或说四九)年的教化活动,是「根本佛教」,是一切佛法的根源。大众部Maha^sa^m!ghika与上座部Sthavira分立以後,是「部派佛教」。佛灭後,到还没有部派对立的那个时期,是一味的「原始佛教」。对於「佛法」的研究,「原始佛教」是最主要的环节。「原始佛教」时代所集成的圣典,大概的说,有两部分∶一、「经」(修多罗)──「四阿含」,或加「杂」而称为「五部」。二、「律」( 'P2' 毗奈耶)的重要部分。各部派所公认的「经」与「律」,就是「原始佛教」时代所集成的,代表著「原始佛教」。佛陀的时代,律部仅有「波罗提木叉」(一部分);经部的「四阿含」或「五部」,都没有集成;部分虽已有定形文句,而还在「传诵」中。所以如不从「原始佛教」时代所集成的圣典去探求,对於「根本佛教」,是根本无法了解的。「原始佛教」时期,由於传承的,区域的关系,教团内部的风格、思想,都已有了分化的倾向。集成的「经」与「律」,也存有异说及可以引起异说的因素。「部派佛教」只是继承「原始佛教」的发展倾向,而终於因人、因事、因义理的明辨而对立起来。所以「原始佛教」的研究,是探求「根本佛教」,理解「部派佛教」的线索。而「原始佛教」的研究,首先要对「原始佛教」时代集成的圣典,作一番历史的考察,理解其先後成立的过程。对於「原始佛教」的研究,这才能给以确当的客观基础。为了这样,对原始佛教圣典成立的先後过程,作一番考察,而将研究所得,条理而叙述出来。 


   
注【1…001】日本学者的不同分类与不同解说,如前田惠学『原始佛教圣典之成立史研究』所引述(一──五)。


   


 第二项 近代学者的研究概况

  从事原始佛教圣典(我国一向称之为小乘经律)史的研究,在传统的佛教界,是不免震惊的。因为这些经律,传说为佛灭第一年夏,在王舍城Ra^jagr!ha召开的「第一结集」中,已经 'P3' 结集完成。虽然事实并不如此,佛教的原始传说也并不如此,但二千多年来的传说,传说久了,也就无异议的看作史实。而现在要论证为次第成立的,有些还迟到西元前後,自不免感到震动了!现存各部派所传的经律,部类与组织,彼此间并不相同,内容也大有出入。而各部派都以自宗所传的经律,为「第一结集」所结集的;这当然有问题,至少各部派有过改编的事实。那谁是原始的?或者一切都经过改动的呢!主要的盛大的部派,就自称为「根本」的,如「根本大众部」 Mu^lamaha^sa^m!ghika,「根本上座部」Mu^lasthavira,「根本说一切有部」 Mu^lasarva^stiva^din,「根本犊子部」Mu^lava^tsi^putri^ya。自称为「根本」,就有以佛法根本自居的意图。巴利语Pa^li写成的经律,自称为上座正统;是「第一结集」所结集,保持原样而传承下来的,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现存的经律,不能否认部派的色彩,也就不能否认部派间的多少改动。进一步说,现有经律,决非都是佛灭第一夏,「第一结集」所集成的;现存的经律自身,提贡了明确的证据。如文荼王Mun!d!a为佛灭後四十馀年间在位的国王,由於王后的去世而非常悲伤。尊者那罗陀Na^rada为他说「除忧患法门」;这是巴利的『增支部』,与汉译『增壹阿含经』所共传的(1)。经文明白说到∶「如来涅盘以後」,佛弟子所说而被编入「阿含经」的,不在少数(2)。现存的经律,由经律自身的文记,而证明为不是「第一结集」所完成的。那末,现存经律集成的次第历程,是怎样的呢?近代学者,以不同的研究方法,分别提出 'P4' 意见,来答覆这个问题。 


  近代学者的研究,由西方学者开始,日本学者作了进一步的论究。在原始佛教圣典的研究上,资料上,有著丰硕的成果。西方学者接触到锡兰的佛教,以巴利语圣典为研究对象,从巴利语的研究,而进入巴利圣典的研究。如H。Oldenberg於西元一八七九年,刊行「律藏」第一卷。在「绪言」中,论圣典的成立,分为七阶段,以判别新古。一九0三年,T。W。Rhysdavids。刊行『佛教印度』,判圣典的发达为十阶段;以为巴利三藏完成於阿育王As/oka的时代。西元一九三三年,B。C。Law。修正前说,而成立多少改善的十阶段说。以为第六阶段,当阿育王时代。那时,「四部」与「律藏」全部,都已完成;而「小部」与「论藏」,大部分属於後四阶段,也就是阿育王以後成立的(3)。这几位学者,仅留意巴利圣典,而未能注意到其他语文的原始圣典,也就不能从比较而发现原始圣典的原形。同时,著重於大部,大类的分别,著重於语文的新旧,而没有能从一一部类,一一经典自身,作精密的考察。 


  日本学者的研究,大概来说,是重视巴利语圣典,而又不忘固有的汉译圣典。西元一九二二年,宇井伯寿发表『原始佛教资料论』(4)。四年後,和!A薪哲郎发表『原始佛教的实践哲学』;在「序论」中,论到了根本资料的取舍的方法(5)。这二部书,对原始佛教圣典的研究,提贡了更精密的方法。不从大部著手,而对一一经典,举例研究,以发见其新古阶段。这一方法,深深的影 'P5' 响日本学界,到现在还受到尊重。从这二位学者的著作看来,存有超越巴利圣典,而进求更古更根本的佛教意图。在资料上,二位都汉巴并取。宇井伯寿以为∶阿育王时,还没有「五部」,「四含」。他从巴利学者的传说中,接受了「九分教」为原始圣典,阿育王时的圣典。参照觉音 Buddhaghos!a的解说,还是以巴利圣典的某些部类,作为当时「九分教」的实体(但认为「九分教」还有新旧三阶段)。然而现在这些古经律,仍不免部派的变化,所以结论到∶凭上述的古典,还是不能充分知道历史上的佛陀的真说。然後提出三项标准,认为这样,才能阐明根本佛教的真实。在这里,表达了他的卓见,称为「根本佛教」。和!A薪哲郎的作品,大体同意宇井伯寿的见地,而作进一步的更精密的论究。举例来作精密的分析,用异译本来比较,论究到编集者的意趣。撇开结集传说,聪明的逃避了年代上的困扰。 


  继之而来的,是进入了「九分教」与「十二分教」,「九分(十二分)教」与「四阿含」,谁先谁後的讨论;「九分(十二分)教」到底是形式分类,还是实体部类的讨论。「九分教」与「十二分教」,西方学者也曾有过介绍。到西元一九一六──一九一七年,椎尾辨匡发表『关於根本圣典』,主张「九分教」为最古的圣典。加上宇井伯寿『原始佛教资料论』的发表,在日本佛学界,引起了或赞或否的反响。如(西元一九二五年)赤沼智善的『佛教经典史论』;(一九二六年)美浓晃顺的『九分十二部教之研究』;(一九二八年)林屋友次郎的『关於十二部经的 'P6' 研究』等,先後讨论了这一问题(6)。以「十二分教」为古,以「四阿含」为先的,是尊重(日本也就是中国的)佛教旧传的。以「九分教」为古,早於「四阿含」的,比较上重视巴利圣典。这些讨论,都与原始佛教圣典的研究有关。 


  也许是由於战争吧!日本佛学界沈寂了下来。等到日本回到了和平,西元一九六0年,平川彰发表了 『律藏之研究』。比较各部广律,各种语本,也论到「律藏」各部分成立的新古。研究的结论,大致以巴利「律藏」为比较古形的。一九六四年,前田惠学发表了『原始佛教圣典之成立史研究』。标名原始佛教圣典,而其实是限於契经的。多少比对汉译,而只是巴利原始圣典的研究,以「九分教」为古典,而作更精密的论究。这两部,一经一律,是日本学者最近的研究成果。 


  日本学者的研究,方法与资料方面,都有了丰硕的成就,是应该深深的表示赞叹!自从西方学者,重视巴利圣典以来,日本学者受到深刻的影响。虽然他们不忘旧来所传的汉译,而终於不能摆脱巴利圣典为古典的!8统索;不自觉的投入了,非研究巴利语,不足以理解原始佛教的窠臼。多读汉译经律的学者,应该接受过去研究的良好成就,走著自己的道路,来作原始佛教圣典史的研究! 


   
注【2…001】『增支部』「五集」(南传一九.八0──八四)。『增壹阿含经』 卷二四(大正二.六七九上──六八0中 'P7' )。 
注【2…002】如宇井伯寿『关於阿含成立之考察』所引述(『印度哲学研究』卷三.三一二、三一三)。 
注【2…003】平川彰『律藏之研究』,据和!A薪哲郎的介绍引述(八──一六)。 
注【2…004】宇井伯寿『原始佛教资料论』(『印度哲学研究』卷二.一一五──二六0)。又应参阅所著『印度哲学研究』第三卷。 
注【2…005】和!A薪哲郎『原始佛教的实践哲学』(三──一三一)。 
注【2…006】如前田惠学『原始佛教圣典之成立史研究』所引述(四八0──四八八)。 


   

第二节 圣典(佛法)的来源与成立

 第一项 圣典的来源

  佛陀自身并没有著作,佛弟子也没有当场记录;没有原始手稿,也没有最初刊本∶圣典是怎样集成的呢?原始佛教圣典,与一般的典籍不同。对圣典而作史的研究,首先要认清圣典的特性。一般的说,圣典是佛法,源於佛陀的自证,而为人宣说出来。其实,佛法不只是口说的。佛法的根源,当然是佛陀的自证。属於佛陀自证的境地,是无可论究的。从佛的自证境地,而成为世 'P8' 间的,为人类所信、所知、所学习的,一定要经「表达」的过程。检讨圣典的内容,有教说,有制度,有佛的生活实况。教说,是佛所宣说的,是佛的「言教」。 法制,部分是当众宣布制定的;部分是佛的生活轨范,成为大众的楷模,这里面就有「身教」(还有佛的事迹,也不用佛说,而为当时所知而传说下来的)。佛的「身教」、「言教」,从佛的内心而表现出来。内心流露出来的,如佛的气象、精神,使人直觉到伟大而信心勃发;那种「目击道存」,「无为而化」的教化,经律中多有记述,这不是「身教」、「言教」所能概括的。如来的身口意──三业大用的示现,约特殊的事例,称为「三业轮」(三示导)。这表明佛陀的教化,是佛的三业德用,呈现於人类,诱导人类趋入於佛法。佛法,那里只是口舌的说教呢! 


  佛法也不只是佛说的∶以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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