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印顺法师-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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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颂云何?谓诸经中,依前散说契经文句,後结为颂而讽诵之,即结集文、结集品等」。 「如世尊告 刍众言∶我说知见能尽诸漏,若无知见能尽漏者,无有是处。世尊散说此文句已,复结为颂而讽诵言∶有知见尽漏,无知见不然。达蕴生灭时,心解脱烦恼」。
『大毗婆沙论』,集成於西元二世纪。在有关「九分」与「十二分教」解说的现存圣典中,这是比较早的一部。论文分为二段∶1。「依前散说契经文句,後结为颂而讽诵之」,是说明体裁。「如结集文、结集品等」,是指明部类。2。「如世尊言」以下,又举例以说明先长行而後重颂;与一般所解的「重颂」相合(2)。属於「只夜」──「应颂」的「结集文」、「结集品」,是什麽样的部类?这是传承中的又一古义,应予以非常的注意!
『瑜伽师地论』系,对应颂作二种解说。如『瑜伽论』卷二五(大正三0·四一八下)说∶
「云何应颂?谓於中间,或於最後,宣说伽他。或复宣说未了义经」。
『瑜伽论』卷八一(大正三0·七五三上)也说∶
「应颂者,谓长行後宣说伽他。又略标所说不了义经」。 'P514'
第一说,「在长行(中间或於最)後,宣说伽陀」,文义不太明显,不一定就是重颂。『显扬论』是引用『瑜伽论』的,卷一二说,还与『瑜伽论』相同(3),而卷六却解说为∶「或於中间,或於最後,以颂重显」(4),明确的说是重颂。『杂集论』(『顺正理论』也如此)也说「以颂重颂」(5)。在『瑜伽论』系中,传为无著Asan%ga所造的论书,才明确的说为「重颂」。「不了义经」,是「只夜」的又一意义。「顺正理论」说∶「有说亦是不了义经」(6)。可见这是另一解说,而为瑜伽论师所保存。「应颂」的「不了义说」、「未了义经」,是与「记别」相对的,如『瑜伽论』说∶「或复宣说已了义经,是名记别」(7)。这在『显扬论』、『顺正理论』,都是相同的(8)。『杂集论』虽说∶「又了义经,名为记别」;而於应颂,却解说为∶「又不了义经,应更颂释」(9)。这是以为长行不了,而要以偈颂来补充说明。这不但与『瑜伽论』系不合,也与下文的「又了义经,名为记别」不合。「颂」或是「解」字的误译误写吧!依瑜伽论系所说,「契经」、「只夜」、「记别」,意义是次第相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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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经] [只夜] [记别]
长行──偈颂
略说不了义──广分别了义
授记
'P515'
『大智度论』卷三三(大正二五·三0六下──三0七上)说∶
「诸经中偈,名只夜」。 「一切偈名只夜。六句、三句、五句,句多少不定;亦名只夜,亦名伽陀」。
『大智度论』的解说,「只夜」是一切偈的通称;又名为「伽陀」,但定义不明。如「只夜」与「伽陀」,都通於一切,那有什麽差别?『成实论』所说,显然与『智度论』所说,出於同一来源,而解说更为分明,如『论』卷一(大正三二·二四四下)说∶
「只夜者,以偈颂修多罗」。 「第二部说(名)只夜,只夜名偈。偈有二种∶一名伽陀,一名路伽。路伽有二种∶一顺烦恼,一不顺烦恼。不顺烦恼者,只夜中说。是名伽陀」。
『成实论』初解「只夜」为重颂。『成实论』主诃黎跋摩Harivarman,为西元三、四世纪间的论师,与无著的时代相近。那时,「只夜」是重颂的解说,可见已极为普遍。但在解说「伽陀」时,又说到「只夜名偈」,以及「只夜」的特殊意义。依论说,分别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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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陀
只夜───偈─┤
│ ┌ 不顺烦恼──只夜
└─路伽──┤
└ 顺烦恼
'P516'
「只夜」是一切偈的通名,而又有特殊的「只夜」。依『论』说∶偈有「伽陀」与「路伽」的差别。「伽陀」是宣说佛法的偈颂;「路伽」是世间的偈颂;路伽loka是世间的意思。世间的偈颂,有顺烦恼的(如诲淫、诲盗的诗歌),有不顺烦恼的。世间偈颂,又与世间一般的偈颂不同,不会引起烦恼的,就是「只夜」。但虽然作这样的分别,而在佛法的部类中,还是不明白。关於「只夜」,应从「结集文」、「结集品」的研究去解决。『瑜伽论』卷八五,有关於『杂阿含经』──也就是原始的根本的结集。『论』中提到了「结集品」。『论』文有先後二段,次第说明;现分列为上下,以便作对照的研究。如(大正三0·七七二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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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阿笈摩者,谓於是中,世尊观待彼彼│
所化,宣说∶ │
│当知如是一切相应,略由三相。何等为三
│?一是能说,二是所说,三是所为说。
如来及诸弟子所说相应。 │若如来,若如来弟子,是能说,如弟子所
│说佛所说分。
蕴、界、处相应;缘起、食、谛相应;念│若所了知,若能了知,是所说,如五取蕴
住、正断、神足、根、力、觉支、道支、│、六处、因缘相应分;及道品分。
'P517'
入出息念、学、证净等相应。 │
又依八众,说众相应。 │若诸 刍、天、魔等众,是所为说,如结
│集品」。
後结集者,为令圣教久住,结 !5 南颂,│
随其所应,次第安布。 │
『大毗婆沙论』说到的「结集品」,在『瑜伽论』中发见了,这是「伽陀品」的别名,与『杂阿含』的「八众诵」,『相应部』的「有偈品」相当。为什麽称为「结集品」?依论文说∶「後结集者,为令圣教久住,结 !5 南颂」。这是在修多罗──「相应教」的结集以後,又依契经而结为偈颂。这结成的「 !5 南颂」,不是别的,正是古代集经的结颂。如『分别功德论』说∶ 「撰三藏讫,录十经为一偈。所以尔者,为将来诵习者,惧其忘误,见名忆本,思惟自寤」(10)。结经为偈,或在十经後,或总列在最後,自成部类(11),这就是「结集文」。这是便於记诵的,世俗共有的结颂法(但不顺烦恼),所以名为「只夜」。这种结集颂,与「八众相应」的偈颂相合(结经颂是附录),也就因此而总名为「结集品」。「八众诵」的偈颂,也多数近於世间偈颂,所以「结集文」与「结集品」,都称为「只夜」。觉音Buddhaghos!a以『相应部』「有偈品」为「只夜」(12),与说一切有部的古传相合。但在觉音,可能是偶合而已。 'P518'
『大毗婆沙论』,以『杂阿含』的「结集品」、「结集文」为「只夜」,得『瑜伽论』而明了出来;这是符合原始结集实况的。「蕴相应」等长行,称为「修多罗」。结集後,「结为 !5 南颂」,确乎是「依前契经散说文句,後结为颂而讽诵之」。「结集文」(结颂)与『杂阿含』的有偈部分相结合,总称「结集品」。这都是近於世俗的偈颂,名为「只夜」。「修多罗」与「只夜」──长行与偈颂,在原始结集的「相应教」中,从文体的不同而分别出来。这是圣教的根源,最先形成的二种分教,无怪乎始终不移的,位列第一、第二了。「依前契经散说文句,後结为颂而讽诵之」,确有「应颂」、「重颂」的意义。离原始结集的时代久了,原始结集的实况,也逐渐淡忘;於是宣说原始的五百结集,结集「四阿含」或「五部」。「只夜」──重颂的古义,也逐渐忘却,而解说为一般的「重颂」。『大毗婆沙论』、『大智度论』、『瑜伽师地论』、『成实论』,西元二──四世纪时,「只夜」的古义,还没有忘却;以後,似乎就没有人知道「只夜」的本义了。
注【60…001】前田惠学『原始佛教圣典之成立史研究』(二七一──二七六)。
注【60…002】『大毗婆沙论』文,前段是古义。後段的举例说明,与前段不合,可能为後代所补。
注【60…003】『显扬圣教论』卷一二(大正三一·五三八中)。
注【60…004】『显扬圣教论』卷六(大正三0·五0八下)。 'P519'
注【60…005】『大乘阿毗达磨杂集论』卷一一(大正三一·七四三下)。
注【60…006】『阿毗达磨顺正理论』卷四四(大正二九·五九五上)。
注【60…007】『瑜伽师地论』卷二五(大正三0·四一八下)。
注【60…008】『显扬圣教论』卷六(大正三一·五0九上)。又卷一二(大正三一·五三八中)。 『阿毗达磨顺正理论』卷四四(大正二九·五九五上)。
注【60…009】『大乘阿毗达磨杂集论』卷一一(大正三一·七四三下)。
注【60…010】『分别功德论』卷一(大正二五·三二中)。
注【60…011】结偈的别为部类,如『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颂』等。这就是『瑜伽论』所说∶「(谓於中间)或於最後宣说伽他」。
注【60…012】『一切善见律注序』(南传六五·三八)。
第三节 记说·伽陀·优陀那
第一项 记说
「记说」vya^karan!aveyya^karan!a,古来音译为和伽罗那、弊伽兰陀等;义译为 'P520' 分别、记别、记说等。vya^karan!a是名词,动词作vya^karoti,一般为说明、分别、解答的意义。vya^karoti及vya^karan!a,在圣典中,应用极广,终於成为分教之一;在初期圣典中,这是极重要的一分。
『原始佛教圣典之成立史研究』,对於「记说」,统摄古代的传说为∶「问答体」、「广分别体」、「授记」──三类(1)。从巴梨圣典中,探求vya^karoti;veyya^karan!a词语的应用,而论断为∶「记说」的原始意义,是「问答体」(2)。在问答、分别、授记中,「记说」也许有所偏重。然从世间固有的名词,而成为圣典的部类之一,是否先是问答而後其他,那是很难说的。现在,对古代的解说,先略加检讨。
『瑜伽论』系,对「记说」的解说,有二义∶「显了分别」,「记别未来」。以「记说」为分别,为瑜伽师的重要解说。但这是对於「只夜」(「应颂」)的分别,如『瑜伽论』说∶
Ⅰ「或复宣说未了义经,是名应颂。云何记别?┅┅或复宣说已了义经』(3)。 Ⅱ「应颂者,┅┅略标所说不了义经。记别者,谓广分别略所标义」(4)。
『显扬论』也有二说,与『瑜伽论』所说,完全相同(5)。『杂集论』说∶「又了义经说名记别,记别开示深密意故」(6)。『瑜伽论』系,以「记别」为了义,广分别,是对应颂──「只夜」而说的(不是「修多罗」)。「只夜」是不了义,是略说;「记别」是了义,是广分别。了义 'P521' 与广分别,是同一内容的不同解说。为什麽不了义?只是因为略说而含义不明。广为分别,义理就明显了。对「只夜」而说,所以了义与广分别的「记说」,是偈颂的分别说。「记说」是对於偈颂的广分别,「阿含经」充分证明了这点。现存的「四阿含」与「四部」,因不了解偈颂而广为分别的,『杂阿含经』有属於『波罗延耶』的∶「波罗延耶阿逸多所问」(7);「答波罗延富邻尼迦所问」(8);「答波罗延优陀延所问」(9);「波罗延低舍弥德勒所问」(10)。属於「义品」的,有「义品答摩犍提所问」(11)。属於『优陀那』的,有「法无有吾我」偈(12);「枝青以白覆」偈(13) 。属於「八众诵」(「有偈品」)的,有「答僧耆多童女所问偈」(14)。『中阿含经』,分别「跋地罗帝偈」的,有『温泉林天经』、『释中禅室尊经』、『阿难说经』(15)。这些因偈颂而分别的,汉译与巴梨文,都有「略说」与「广分别」的明文。而汉译所说∶「我於此有馀说答波罗延富邻尼迦所问」;「我於此有馀说答波罗延优陀延所问」;「我为波罗延低舍弥德勒有馀经说」(16) 。「有馀经说」,明确的以『波罗延』颂为不了义,与『瑜伽论』系所说,完全相合。「只夜」,沿用为偈颂的通称。偈颂每为文句音韵所限,又多象徵、感兴的成分。法义含浑,如专凭偈颂,是难以明确理解法义的。「只夜」,无论是『义品』、『波罗延』、『优陀那』,『相应部』的「有偈品」,都是不了义经所摄,这是说一切有部Sarva^stiva^din所传的古义。说一切有部,但以「四阿含」为经藏,不取多数是偈颂的『小部』,而称之为(经藏以外的)「杂藏」 'P522' ,理由就在这里。这类广分别,都是因疑问而作的解答。
「记说」,瑜伽师所传,在以了义、广分别(对「只夜」说)为「记说」而外,又有「记别未来」义,如『瑜伽论』卷二五(大正三0·四一八下)说∶
「云何记别?谓於是中,记别弟子命过已後当生等事」。
『瑜伽论』系所说,都与上说相同(17),这是重在未来事的「记说」。『瑜伽论』系有「显了分别」,「记别未来」──二义。说一切有部论师,也传有二义,而略有不同,如『大毗婆沙论』卷一二六(大正二七·六五九下──六六0上)说∶
「记说云何?谓诸经中,诸弟子问,如来记说;或如来问,弟子记说;或弟子问,弟子记说;化诸天等,问记亦然。若诸经中,四种问记;若记所证所生处等」。
『大毗婆沙论』,重於问答──问与「记说」。论文先约问答的人说,举如来、弟子、诸天。如约答者而说,唯是如来所说,弟子所说。次约问答的法说,又有二类∶约问答的方式,如「四种问记」。约问答的内容,如说「所证与所生处等」。问答有种种方式,不出於四种∶一向记 eka^m%s/a…vya^karan!a、分别记vibhajya…vya^karan!a、反诘记paripr!ccha^…vya^karan!a、舍置记 stha^pani^ya…vya^karan!a。「四种问记」的组为一类,出於『中阿含经』、『长阿含经』;『长部』、『增支部』(18),这是初期佛教,因法义问答的发达,而分成这四类的。在解说中,『大毗婆 'P523' 沙论』重於法义的分别,对於「分别记」与「反诘记」,解说为「直心请问」,「谄心请问」的不同(19)。这不仅是问答的不同方式,而更有辩论的技巧问题。然据大众部Maha^sa^m!ghika 所说,『杂心论』等说(20),这「四种问记」,实由问题的性质不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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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义决定───应一向记
┌词意明确─┤
所问如理─┤ └法义不定───应分别记
└词意不明─────────应反诘记
所问非理───────────────应舍置记
前三类是记vya^kata,是明确解答的。如问题的词意明确,那就应就问题而给予解答。但问是举法(如「诸行」)问义(如「无常」)的,如法与义决定(如作四句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