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4年第08期-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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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学习寂寞...............................刘富道
[特别推荐]
第五大工程..............................冯 慧
[中篇小说]
花已非花...............................韩永明
[短篇小说]
吹小号的男人.............................芦芙荭
为雷电同志默哀............................蔡秀词
女博士姚一可.............................袁雅琴
一路顺风...............................许 旭
灰色.................................周淑红
[新小说平台]
请你入画...............................杜 鸿
具体环境冲突中的诗意毁灭.......................赵郭明
[纪念邓小平诞辰100周年诗歌专辑]
小草,流泉和星星...........................韦启文
汉子(外一首)............................谢克强
一个伟人和他的一百年.........................梁必文
[诗歌阵地]
洪湖二题...............................石 英
你是不是病了,我的家乡........................谭永茂
乡村情感(外一首)..........................朱荣宽
乡间小唱(二首)...........................李传洪
诗二首................................段和平
[理论与批评]
可爱的“娇憨”之性 美丽的湘云姑娘(上)...............王新华
追寻诗性的存在............................涂怀章
[散文随笔]
书房夜未眠..............................徐 鲁
读书笔记(二题)...........................张立国
山里女人...............................陈敬黎
[枝江酒页]
与袁中郎对饮.............................王维洲
学习寂寞
■ 刘富道
在我们这座文艺家大院里,有许多出类拔萃的人物,经常在眼前晃来晃去。也有那么几位先生,我几乎不常见到他们,却在突然间收到他们的一部又一部著作,给我带来一个又一个惊喜。他们的成果来自于寂寞。
我已经看过了陈应松发表的寂寞宣言。在江岳主编的2003年的最后一期《当代文学研究》上,陈应松的文章说,他远离了这个太熟悉太喧闹的城市,远离了一些没有多少意思的聚会,也远离了上网的消遣,在神农架找到自己的归宿。他送我一本新出版的《豹子最后的舞蹈》,其中五部中篇小说,每一部都让我激动不已,我的心灵受到了震撼。我的结论是:陈应松从寂寞中走到了湖北文学的制高点上,他的这些作品也应该是当今中国最耐读的一些小说。陈应松的小说语言隐含着神秘的魅力。
前不久一位朋友张罗了一个笔会,应松也在邀请之列。我当时就想他可能不会去吧,临开车时他果然没有到。我觉得非常正常。我由衷地向寂寞中的应松致敬。应松说:“我现在发现有一块地方能和我对话了”,“我现在的写作终于有了一种快感”,他在寂寞中找到了这种“结果感”。
省民协办公室在上班时间门总是开着,也许主人以此证明自己每天在这里坐班。在一年中总有那么一次至多两次我会顺便进去同这个协会的主席傅广典小坐一会儿。在我熟悉的作家中,傅广典算是一位最不爱张扬,最耐得住寂寞的人。他的业内工作做得非常扎实,在全省范围内建立了多个地域性文化研究基地,有的项目还得到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的奖赏。最近得知他的第五部长篇小说又杀青了:他的全部作品,都是业余的写作成果。我今年读到他的《内陆河》,这部作品还有个副标题——《远古人类遗存之发现》,与他过去的那些现实题材小说不同,这是一个完全虚构的故事,一个最大限度张扬了小说家想象力的故事,一个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的离奇故事。这个编织得很好的“历史”故事,与当今流行的历史小说不同,它不带有一星半点的旧小说痕迹,它所采用的完全是现代笔法,它不是借古讽今或借古鉴今,而是今人与尚存于世的“古人”的直接对话。傅广典多年从事民俗研究所积累的知识,为创作这部作品奠定了基础。我佩服广典,他能够远离俗务,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写作上。寂寞使他硕果累累。
在这个大院里还有一位刚刚退休的人士罗维扬。他每年差不多都要送我一本他的新著。某天路遇,问他又在忙什么,他说了一个五年计划。他说,在五年间把这些事情做完,就等于延续了五年工作时间。这也是一位功名成于寂寞中的人。
2000年4月4日上午,我主持了省作协主席团最后一次会议,当然是以“牵头”的名义。会议中途通知我到省委宣传部去,我问是不是“谈话”,回答说是,我说下午去。我平静地主持完这次会议,做完任期内最后的工作,又同与会者共进午餐。在这个过程中我没有透露下午就要接受“谈话”的消息。在接受“谈话”的第二天,我就从机关消失了。有领导人说,请你吃个饭,我说免了吧。又说,你出去旅游一下(当然是公费),我说免了吧。早在一年多以前,我就开始实施退下来的自我心理训练。首先是尽可能不坐机关的小车,出门自己花钱打的,自备磁卡乘公共汽车。其次,办公室所有自己的东西,都陆续拎回家去,到退下来时只需要交一把钥匙就完事了。第三,写了一篇《本无意做官》的文章,剖析心迹,自我公示。我在接受“谈话”的第二天,就背着挂包,坐公共汽车,到图书馆去了。我在图书馆那个安静的环境里,开始享受寂寞,感觉真好。
刚进入新的角色,就遇到一个考验。头天从图书馆回家,看到熊召政《张居正》首发式请柬,时间就在后天。我非常抱歉地给召政通了电话:“我已经在昨天接受谈话了,从现在起,我不再参加这些活动了,请你能够理解。”召政很大度地表示能够理解。就这样我开始学习寂寞了。但是,有很多诱惑,未必就能抗拒,最难抗拒的还在于人情。
第五大工程
■ 冯 慧
许晓东终于把标准车站的牌子请回来了,为了这块牌子他领着大家整整奋斗了半年,身上几乎脱了一层皮。王店车站是一个新建站,正式开站也就是半年多,到现在整个站房还弥漫着生石灰味。当初许晓东来王店是憋着一口气来的,许晓东原是一名机关干部。上半年机关科室主任竞争上岗时,他得票最高,可是跟他竞争的对手是一个有着深厚关系的家伙,结果他却落聘了。他憋了一口气坚决不愿在机关呆了,正好王店车站开站他就来当站长了。
王店车站是一个新建的四等小站,说是有十八个罗汉也好,说他有十八棵青松也好,反正一共是十八个人。人都是从各个车站抽调过来的。有句话许晓东心知肚明一直没好说,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从别的车站中择出来的,有几个还受过处分。这也不怪别人,新建站的通病,好人谁舍得放哇!后来还是车务段的领导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调剂了几个像样点的人。他们安慰许晓东说,新站都是这样,我们一年不考核你们,奖金工资照发。你先慢慢搞吧。只要不捅漏子不给领导找麻烦就算你行了。王店车站主要是为专用线而建的,基本上没有客运任务。人到王店才知道什么叫荒蛮。车站建在一个大草甸子上,离公路还有三四里地。荒草长得没入脚腕,睛天雨天都要穿上胶鞋,一是防渍水,二是防蚊虫。王店的蚊子大,三个一盘菜,野蒿子长得半人高,时不时还能窜出个野兔子。用职工的话说,车站门前有动物有植物。开站伊始,许晓东什么也没说,上街买了一堆铁锨,还编上了号。一人发了一把,凡是不当班的一律铲草修路,栽花种树。他计划在王店车站的草丛中修出一个像样的广场,然后再修出一条通上国道的公路。
值班员范兵拄着锹把问大伙说,你们知道中国有四大工程吗?有人问,哪四大工程?范兵咽了口唾沫说,第一大工程是给长城贴上瓷砖,第二大工程是给黄河装上盖子,第三大工程是给蚊子苍蝇服避孕药,第四大工程是到罗布泊去植树……有人开玩笑地接上了范兵后面的话说,照你说,咱们这是中国第五大工程了!
于是大家给许晓东的这项工程起了名称,中国第五大工程!可是牢骚归牢骚,半年后许晓东硬是领着大家掉了一层皮完成了这“中国第五大工程”,车站的环境完全变了个样,让半年没来王店车站的段领导看了吃一大惊,对许晓东刮目相看。开天辟地地给新站授予了标准车站的牌子。这标准车站,就是标杆呀!
看着许晓东在会议室的墙上钉牌子,几个在会议室里下点休息的职工都长长出了一口气说,咳!这牌子终于拿回来了!许晓东知道这话的潜台词是,你可让我们歇口气了!
货运员范兵两条腿翘到桌子上懒洋洋地说,中国人最喜欢搞形式主义,就为这么个牌子把人都快搞成精神病了,到头来这破玩意挂在墙上有什么用?大家听了他这话面面相觑都不作声悄悄地窥视着许晓东的脸色。许晓东听这话心中很是不快,他怎么能这样对待大家努力争来的荣誉呢?可是想了想他还是忍住了。范兵原是一个二等站的货运主任,因为跟货主索要货物被货主告发后受撤职处分,当时许晓东就在车务段的安监室工作参加了对他的处理。说实话许晓东很不喜欢范兵这个人,他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什么事都没有听见过他说的好话,听他说话总让人觉得心里像吃了个苍蝇似的。
这时外号叫猴子的调车员从外边兴冲冲地回来,一进门就大声嚷,许头,听说牌子拿回来了,可该请我们嘬一顿庆祝了吧!这几个月我们可都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还说吃奶呢,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许晓东半开玩笑地说,昨天你小子在澡堂洗澡时搞的什么鬼,吓得小李跑来告我说,男澡堂墙上有缝可以看见女澡堂。原来,昨天下班猴子去车站浴室冲凉,听见隔壁女浴室也有人在洗澡就反复唱,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那边是货运员小李一个人在洗澡,听见猴子反复唱这句以为墙上真的有缝,没洗完就吓得赶紧穿上衣服跑出来告给许晓东了。上午许晓东就赶紧找了个民工去澡堂检查腻缝,结果一丝缝也没有。大家听了都呵呵大笑说,要是有缝也是猴子拿手抠的,猴子想女人想疯了。这时范兵懒洋洋地插嘴说,猴子那是性饥渴。猴子白了他一眼,他说话就是这么不中听。
这是个周末,许晓东准备回家去看看,许晓东的家不在王店,因为这“第五大工程”这半年多他回去得很少,可就是这回去很少的寥寥几天他就惹了个祸,让老婆怀了孕。前两天老婆来电话劈头盖脑地把他骂了一顿。许晓东的妻子是老师,正带毕业班,出了这个意外你说她烦不烦。今天他老婆要做人流,许晓东想,牌也挂上了,抽空回去照顾老婆两天也算是负荆请罪啦!他一边想一边对着墙上的镜子照了照自己,镜子中的人他几乎都不认识了:黑糙黑糙的脸、乱蓬蓬头发、胡子像才割了的麦地露着齐唰唰的桩子,形象简直惨不忍睹。既然要回家就得有个回家的样子,他赶紧刮了脸换了衣服把自己收拾了收拾。
这个夏天格外的热,据报纸上说是近百年来少有的酷夏。天气预报最高是四十一度。可猴子说中午时他把体温表放在室外烤炸了,鬼知道真正的最高气温是多少。许晓东收拾完自己就跟副站长老郝交代了一下工作,准备坐晚上六点四十分的通勤列车回家过周末。
王店没有客运业务,回去只能靠每天两趟的通勤列车。当许晓东衣冠楚楚地站在站台上时,已经看见远处的通勤列车露出了机头,忽然,站台上有人大声喊,快看,货场在冒烟,是不是失火了?许晓东赶紧朝货场方向看去,果然,货场方向冒出一股浓烟,像蘑菇云一样向上升腾着。许晓东顾不得已经进站的通勤列车拔腿就朝货场方向跑去。
着火的是兰州发往南方的几个车皮瓜子,昨天下午才从别的列车上甩下来在王店车站货场等待新的编组。许晓东最先赶到,看见车厢门的铅封是完完整整的,火是从里面燃起来的。干燥的瓜子在火中噼哩叭啦燃得直响,车皮都烤红了。这时在车站的职工一听货场失火都跑来了。大家一边打110报警一边赶紧用车站的灭火器朝车皮上喷射。可是火源在里面,外边根本控制不了火势。火越来越大,烟越来越浓,大家站在车门口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这时许晓东跺着脚大喝一声道,还犹豫什么呀,赶快撬门呀!猴子一听赶紧找来插铁鞋的撬棍冒着滚烫的烟雾啪啪几声把车皮的铅封一下子给撬开了。车门开了,车厢里面的热浪带着火苗向人扑面而来,热浪把人冲得连连后退,整箱的瓜子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二连三地倒了下来。把来不及后退的猴子灼得头发衣服一下子都燃了起来,烫得呲牙咧嘴。
天出奇的热,再加上灼人的热浪,人简直就像在炼狱中一样,大家觉得自己都跟瓜子一样要烧起来了。可是抢救货物要紧,一时大家也顾不得自己死活,一边拼命地灭火一边抢出货物。附近的村民看见失火也赶紧跑来帮忙。最终还是消防队的救火龙及时赶到,总算把火势给控制住了。
夜半,消防队终于扑灭了最后一处明火撤场了。货场上只剩下王店车站的职工在继续清场。忙碌了半夜的许晓东伸展了一下疲惫的身子这时才觉得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在站场的灯光下他环顾了一下整个现场,几处火点还在余烟袅袅,到处一片狼籍。许晓东看了看现场还在忙碌的职工,他很欣慰,站上的职工除了当班的竟全赶到了火灾现场。此时,他们的脸上被烟火熏得看不清五官,衣服被火燎得如炮火洗礼般的凌乱。他看见那边小李正用纱布给猴子裹伤,猴子的胳膊和手都在撬门时被火灼伤。小李的白色制服被扯丢了扣子,一抹酥胸半隐半现,让他想起了猴子唱的那句,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
副站长老郝走到许晓东身边说,老许,我已经通知分局安监室了。估计一大早他们就会来人了。根据有关规定,事故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向有关方面汇报。许晓东赶紧把目光从小李那边收回来,站在他眼前的老郝背心被火烧得只剩下一条带子斜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