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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海峡之痛-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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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到的情况令杜荣林分外吃惊:罗进早在文革前就被改判,离开江西的劳改农场,安置在闽南小镇,以拾破烂为生,四处游荡。然后居然又合法出境,回台湾去了。 
  杜荣林倍觉气恼。杜荣林早就盯住这个罗进,想搞清其间一些疑问,被一场文革耽搁了。本以为不要紧,这老特务不在牢里,也会有个下落,总归跑不到哪去。谁想他真跑了,居然跑回海峡那边去了,这台湾海峡哪是轻易能够跑来跑去的!家伙真是妖精了!这下要找谈何容易,如果老特务不再带什么“挺进支队”从海里爬上大陆,就只有等打下台湾,杜荣林才有望找到他。否则以往那些事就永远弄不清楚了。 
  杜荣林把罗进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带着船队出发了。那时天上下着小雨,海上有风,渔船在海浪中起落。杜荣林让他临时拼凑的这支无敌舰队在渔港外摆开,准备停当之后下令启航,一颗信号弹从充当旗舰的机帆船上射出,号兵吹起冲锋号,渔船升帆,马达轰鸣,船只争先恐后驶离渔港,一艘艘落叶般飘散在海面上。 
  杜荣林吩咐:“把场面撑大一点。” 
  船队撒开,在海上布置成一个参差不齐的船阵,朝东急进。半个多小时后杜荣林下令再打出一颗信号弹,指挥船队转向偏北方向行进,逐渐靠近据报发现敌军军舰的海域。不多久,天上传来了飞机发动机的巨大声响,顷刻间一架涂有醒目徽章的敌军侦察机穿过低垂的云层,飞临船队的上空。杜荣林命令发出警戒警报,渔船上的战士和民兵举起手中的步枪、机枪,以及木头枪,对准几乎擦过桅杆的敌军侦察机。敌机像一只巨大的怪鸟掠过,迅速从海面上拉起来,穿云离去。   
  第九章 海流动(2)   
  然后船队前锋的电台报告:“前方发现敌舰。” 
  “继续逼进。”杜荣林命令,“准备战斗。” 
  …… 
  2. 
  杜荣林有近十年时间没见到女儿了。这一段日子不堪回首。 
  杜荣林在文化革命中被调离部队,停职审查,导火线是中秋之夜驱散围营人员事件。被带到闽西部队农场不久,审查迅速升级。杜荣林必须为自己同秦之川,同王锁柱的关系做出说明。审查中再次提到了罗进。杜荣林跟罗进什么关系?为什么杜荣林多次寻找这个特务?是否别有目的? 
  在解释自己与罗进关系时,杜荣林强调说,不是他跟这个特务有关系,是他对这个特务有疑问,他是想搞清楚这些疑问。对审查人员问起罗进,杜荣林心里颇为疑惑,也觉得奇怪,不知道为什么特务罗进也会成为他的一个审查内容。当年这个人从水车岭包围圈里逃出去,在另一部队的防区被捕。难道是怀疑杜荣林有意放走了敌人?这人没死,在劳改农场里,要知道他和杜荣林间有什么问题,提审一下不就清楚了?杜荣林直截了当对审查人员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个特务,但是我一直在注意他。你们不要放过这个人。他跟我没关系,但是肯定有问题。” 
  …… 
  当年,杜山在冲动和激奋之际,率红卫兵把自己家抄了,从外婆王碧丽的私人物品中抄出了秦之川身着国民党上校军服的照片,引起轩然大波,让王碧丽和秦秀珍都成了斗争对象。杜山学校里有一批女生揪斗秦秀珍,秦秀珍对她们承认照片中的人物是自己生身父亲秦之川,承认母亲王碧丽确实时常想念这个人,却不承认盼望国民党反攻大陆,一再说明秦之川只是个军医,不是国民党部队的什么指挥官,他是被败军裹胁去台,不是死硬反共。她还否认家里其他人知道这张照片。那些女生却是冲杜山来的,她们说学校女生里杜山最出风头,造反,当头头,只说爸爸是解放军团长,从不提起外公是国民党上校,还跑到台湾去了。女生们认为杜山自抄其家,是企图洗刷自己,制造假象。起初秦秀珍还替杜山说话,解释说外公的事家长从未跟杜山提起,她并不知情。女孩们根本不信。她们说,她们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外公怎么回事,哪怕已经死了,她们也会向父母问个清楚。杜山肯定问过这些事,她肯定知道。她们让秦秀珍不要包庇杜山,说杜山在学校里也从不提及妈妈,不像其他女生。听说她还准备把外婆和妈妈拉到学校斗争,表明自己大义灭亲。她心里根本就没有妈妈,哪像是秦秀珍生的。秦秀珍听着听着,给触动了,眼泪忽地落了下来,说:“她不是我女儿。” 
  她把那些事抖落出来,像把死死堵在心头上不来下不去让她痛不欲生的一口血吐出来一样。她说杜山自己的亲生父亲才真是一个国民党军官。她是在战斗中被自己只顾逃命的亲生父母丢弃,后来才被杜家收养的。 
  当晚,秦秀珍在家里用一条绳子上吊自杀了。 
  秦秀珍把自己的脖子套进绳套时一定满心绝望,不是因为人们斗她,或者因为她跑到台湾的父亲被人披露。她的绝望只会是因为自己在昏乱、慌张和气恼中失言把杜山的事情说了出去,她知道这将撼动自己的家庭,她将无以面对丈夫。她在意识清楚过来之后肯定万般后悔,可惜迟了,唯有一死。 
  …… 
  3. 
  这一年是一个特别的年份,无论对杜荣林一家,对他们归属的国家,还是对海峡两岸风涛的走势,都藏着深刻变化的玄机。这一年几位叱咤风云的政治领袖相继谢世,而后“四人帮”倒台,持续十年的“文化革命”宣告结束,政局由乱而治,迅速恢复正常。杜荣林十分真切地感受到身边的变化,其中一项就是于次年正式恢复的高考,他的女儿杜山得以进入大学。 
  春末,杜山为报考大学请了两个月假,回家复习。时杜荣林住在部队的家属院,一套房子,孤苦零丁只有杜荣林一人。杜海在江西部队服役,杜路在闽西兵工厂当工人,他外婆王碧丽也还留在那里。杜荣林调回闽南后事务繁多,还顾不上为小儿子联系工作调动并搬家。杜山回家复习迎考,给杜荣林的空巢带来一股生气。 
  …… 
  这一年杜山二十七岁,在这个年龄,在发生过那么些事情之后,杜荣林认为已经可以跟她平心静气地谈论过去。他跟杜山说起当年龙潭山谷的遭遇战,渡河的竹排,打麦场上的事故。杜山问起最初,当时杜荣林为什么会想到把她从卡车上抱下来?杜荣林说:“你拼命哭。我看了一眼,你那时瘦极了,简直没有一只小猫那么大。” 
  “你是动了……测隐之心?” 
  杜荣林说:“应当那样做。” 
  他说,人就是人,不是野兽,人之间除了战争的道理,还有其他的道理。对敌人尚且如此,何况对婴儿。孩子没有过错。 
  杜山勉强笑了一笑,说想起来她当时还真有些可怜。 
  两天后是星期天,杜荣林没到司令部上班,他要了一辆吉普车,让杜山跟他一起到外边转一转,说:“你就放松一天吧。” 
  杜山问他带她上哪?杜荣林笑道:“玩去。” 
  他却不是随意行动。出了军营,车顺公路往北开,再折转向西,途中经过几座城镇,从公路一直开到黄土路,再从黄土路开上弯弯曲曲的牛车道,整整开了六个小时时间,在下午三点来到一个僻静得有如世外的山谷。杜荣林对杜山说:“到了。”   
  第九章 海流动(3)   
  一路上他闭口不谈究竟带杜山到哪去,杜山也什么都不问,但是她知道。 
  那山谷平常得让人失望,闽南山间有许多类似的幽静山谷。蜿蜒穿过山谷的土路早已失修,到处坑坑洼洼,布满深深的牛车车辙。土路往下,隔着一片乱石滩,小溪在山谷底部静静流淌,溪边蒿芒茂密。土路另一侧是一面平缓的山坡,坡上布满乱石和低矮的灌木。下午的太阳移垂西边山岭,坡地上阳光耀眼。 
  杜荣林说:“这条公路后来不用了,在西边新开了一条路,车都往那边走。” 
  他告诉杜山,当地人管这里叫“龙潭”,其得名可能来自流经山谷的小溪流,那条溪流下方汇水成潭,面积不大,据说潭水颇深可容龙戏,那种龙自然只可能是一种小龙,类似于长蛇而已。当年战斗发生在山坡上,他和于立春陈石港还有一连人埋伏在上方,敌军车队在山下,他们发起战斗,把敌军驱走打散。 
  “然后在那个山坡,那儿还有一片废墟,”杜荣林指着前方对杜山说,“有一小股敌军在那里投降了。其中一个上尉说,孩子是他的。” 
  …… 
  4. 
  秋天里,杜山高考折桂,以高分被上海一所著名医学院录取。杜荣林十分高兴,特地挑选一个星期天,请勤务人员帮助准备一桌酒席以示庆贺。杜荣林给老友陈石港打电话请他光临,说杜山下星期就要到上海去,杜山是听着陈石港的“鸟语”长大的,又是陈石港在失落数年之后把她领回杜家的,这个时候不请陈石港还请谁来? 
  “就我们,还有你老人家。”杜荣林说,“你爱人,海陆空三军和世界和平都在吧?一起来,咱们两家聚一次。” 
  陈石港欣然应允。 
  杜荣林告诉陈石港,他要他的两个儿子和孩子的外婆也在星期天回家,因为那场“文革”,他这个家已经有十年没有团聚过,现在到了全家人坐到一块的时候了。 
  陈石港在电话里啊了好一会儿,支支吾吾。杜荣林明白他的意思。 
  “别替我操心。”杜荣林笑道,“我有办法,没问题。” 
  那时杜荣林的大儿子杜海已经当了副连长,正跟着他的连队参加国防通讯线路施工,从江西来到福建。杜海的团长是杜荣林的老战友,杜荣林让这位团长批准杜海星期天回家一趟,已获同意。杜路调回闽南的手续已经办好,他和他外婆王碧丽还住在闽西家中,只等杜荣林这一段忙过,再回去搬家。杜荣林让他们星期天先回来一趟,交代说:“咱们家有事。”按照他的一贯方式,杜荣林不动声色地安排这一次家庭团聚,没让在家的杜山知道,也没让两个儿子搞清楚。杜家情况比较复杂,家庭成员间疙疙瘩瘩,忽然要团团坐到一块,连陈石港都替他担心。杜荣林得像筹划一场伏击仗似的策划这一次合家团聚。他也并没太犯愁,毕竟他在家里享有绝对权威,且是久经沙场。他清楚很难一下子让他这一家子大大小小互相接受,皆大欢喜,却相信有他在场,谁都不敢多话,这一家人将有了一个重新生活在一起的开始。 
  …… 
  这里发生了一个意外事件,略显棘手:一艘与众不同的渔船驶入了该避风渔港。是艘躯体庞大的铁壳渔船,船舷上部漆成白色的指挥舱分外刺眼。这船挤在一排排被海风和烈日弄得灰不溜秋的机帆船中随波起落,有如一只猩猩钻进一群土猴子中。 
  这是艘来自台湾的渔船。昨天,该船在澎湖以西渔场附近遇险,发动机出现故障不能运转,渔船丧失动力,随风漂流,被强风裹胁西去。时逢海峡起风,海面风劲浪高,船只失去动力随风漂流特别危险,离触礁倾覆只剩一步之距。渔船遇险时,船长用无线电呼救,却因风浪大,所遇渔船各自奔避,无一伸出援手。后来有艘大陆渔船从附近经过,船老大姓肖,热心汉子,看到台湾铁壳船醉汉一般晃动,知道它坚持不了多久,便冒着危险穿过排浪把船靠上去,扔给该船一条缆绳,用这条缆绳把它拖回大陆海岸,停靠到避风港里。这个姓肖的船老大拉回来的不是一条大鲨鱼,不是几筐新鲜鱼货,却是一条台湾船只和十五个不速之客,这些不速之客跟当年潜入的敌特一样从海峡那边来,表面上看是些非军事人员,但是有谁能够如此确认? 
  “挺麻烦的。”边防哨所一位排长问,“怎么办?首长?” 
  海峡上海风正烈,渔轮故障,这时让台湾渔民立刻离岸,无疑是让他们去喂鲨鱼。暂留渔港会不会节外生枝?这里边会不会有特务?他们是不是别有图谋? 
  杜荣林查看了入港的台湾渔船,特地走到不速之客滞留的那排房子去看了看。十五个来客已经吃饱肚子,正围坐在屋内一张长桌边抽烟,有几个年轻人抬起头,好奇地瞧着外边。屋外窗户旁挤着几个大陆年轻渔民朝里边东张西望,彼此都像看动物园的怪物一样满眼新奇。杜荣林注意到门里门外的渔民衣着颇有些不同,大陆渔民的衣服颜色灰暗,裤管宽大,台湾渔民中几个年轻的穿大花格衬衫,颜色抢眼,下身裤子细长,紧包着屁股。 
  杜荣林不禁心里怦地一动:门里门外颇显异样的两伙人其实是同一个来历,讲同一种方言,只是因为战争才在海域两侧彼此隔绝。数十年时间里,除了秘密派遣的军事和特工人员,很少有人能够踏上对方控制的区域。交战状态中,双方非军事人员例如渔民在海上相逢,从来都是互相戒备,各走各的,唯恐招惹麻烦。   
  第九章 海流动(4)   
  现在不同了。如今这边已经有人敢用一条缆绳把对方的渔船拖住,那边也一样,十几个人跟着大陆渔民的一条缆绳就跑了过来。尽管是因为遇险救命求生,毕竟与早先有别,海峡里似有什么潮流开始在耐人寻味地悄悄涌动。 
  …… 
  星期天,杜家成员准确无误,都在杜荣林要求的时间赶到。下午四点来钟杜海最先到达,开着一辆军用吉普车进了部队的家属院。杜海进门时,杜山正在厅里扫地,一看有个姑娘在忙活,他不觉一惊,赶紧退出去看了一眼门牌,再理直气壮踏步而入。 
  “你是谁?”他问,“谁让你在这儿?” 
  杜山侧着身子,一下一下耐心把灰尘往畚斗里扫。她一声不响,装聋作哑就像什么都没听见。杜海锁紧眉头看她,杜山忽然把畚斗一放,直起腰说:“谁?你姐。” 
  杜海愣了。他站在门边盯着杜山,好一阵说不出话,而后一转身推门走了。 
  那一年在医院太平间,在母亲秦秀珍的尸体边,杜海用力推了杜山一把,然后杜山抹着眼泪掉头走开,以后他们再没见过面。这段时间之长足以淡化许多记忆,却有一些东西如墓碑上的题刻般依旧让人刻骨铭心。杜海身高一米八,高大结实,是杜荣林两个儿子里跟父亲最像的一个,包括性格,父子一样都特别认真,认准什么就很难改变。对杜海来说,没有谁能像阎罗王勾销灵魂一样把往日故事一笔抹去。这天猛一见杜山,他掉头就走,出家门后开着车在家属院附近兜了两圈,他又把车开回家来。再次进门时,杜山已经不在厅里,只听厨房那边水龙头“哗哗”直响。杜海没有过去,独自在厅里沙发上坐下,绷着脸抽烟。一会儿杜山提只热水瓶从厨房出来,她不看杜海,也不跟他说话,不动声色只管倒开水涮茶壶,然后放茶叶,为杜海砌了杯茶。 
  “我不会叫你。”杜海先开了口,“我妈死后我就没姐了。” 
  杜山说:“随你。” 
  “我爸呢?” 
  杜山说他下哨所,该回来了。杜海问杜山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杜山说她在家里已经住了两个月,下星期要走。杜海不再说话,喝茶,右手直摸腰间皮带上的皮套,套里沉甸甸插着他的手枪。 
  忽然杜海问:“我爸让我回来,是什么事?” 
  杜山说她不知道。杜海问杜路和外婆是不是也回来,他们是不是知道杜山住在家里?杜山摇摇头没回答。杜海又伸手去摸枪套。杜山鼻子一哼说:“你掏出来得了。” 
  杜海咬紧牙关,身子打起抖来。 
  杜山道:“轮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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