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峡之痛-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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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进浑身打颤。
杜山说,杜荣林发病前,有一段时间经常在山间海畔跑动,为他原属部队做有关战史收集编撰方面的事情。家人说,这事本不必杜荣林跑东跑西,他可能更多的是借机到外边走走,访一访旧日战友部下,排解心绪。本来以为他也就是跟他们聊聊当年战友之情,哪知他还非常认真地了解一件特殊的往事。杜荣林是军队指挥员出身,头脑清楚,行事周密,还有一个庞大的,覆盖了此间城乡各地的旧部、军事和准军事机构可以提供帮助。一旦认真起来,他什么事办不成呢?
第十六章 心同此痛(4)
“当时我跟他提到母亲。”杜山神色黯然,“我告诉他,我一直想念她,很想找她,她让我止不住心疼,我总幻想她还活在这一带山区的什么地方。”
“啊啊啊啊。”罗进说。
他们在第二天动身前往青竹岩。上车时罗进略略一怔:司机是位军人,他们坐的是军用吉普。这竟是杜荣林的大儿子杜海安排的。杜海送他们上车,表情平静,没多说话:“让我的司机送你们。他跟我去过,知道地方。”
他们到了草寮村,找到了林木辉,林木辉让自己的儿子领罗进父女进山。罗进年迈,难以疾行,一路走走停停,黄昏时才到了深山里的那个去处。青竹岩与世无争地坐落在一个小山坳里,四周全是竹林,有一条清澈的小山涧从山谷流过,山涧旁散落着几间残破的农舍,农舍后边有几间石砌小屋,却是一座小寺,小寺就叫青竹岩。小寺里的摆设很平常,看上去跟普通农家没太大区别,就是正厅里供着一尊观音菩萨,有一些简陋的佛事设施。小寺的偏房里住人,有四、五个孩子,还有两位事佛人员,住持年约五十,徒弟三十左右,两位都是当地人所称的“菜姑”,即尼姑。
罗进把杜荣林留给杜山的小十字架拿给住持看,她说:“阿弥陀佛。”
住持颤颤行走,把罗进一行人领到偏房,推开一扇门让他们进屋。那屋里摆着两只旧式木制农家木柜,到处弥漫着呛人的尘土味,是一种陈年旧物留下的古老气息。
住持指着木柜说:“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面。”
罗进跪在木柜前翻查里边的物件。旧衣服烂布包中掉出了一张小照片,是一张黑白照片,一、二十年前的物件,照片中一位中年妇女神色悲戚,与罗进面面相觑。
罗进老泪纵横。
他说是她。照片上的人不会错,轮廓脸形神态都对,是她。十字架是她的,当年她信教,小十字架是她母亲去世前给她的,她总把它挂在脖子上。有一回在赣州匆匆分别,回返战地时,她曾将他一把抓住,含泪在他胸前轻轻划了个十字。
五十多年后,在青竹岩,罗进终于与刘小凤邂逅相逢。
住持领着罗进一行去了小寺后山,指着一个小土丘说,这是师傅的埋骨之所。她是四年前去世的。罗进垂首站立在小土丘前,木然无言。
“爸,”杜山泪眼迷蒙,“这些年咱们哪去了呢?”
罗进号淘大哭。
“我为什么今天才来?”他说,“她怎么就不能多等几天?”
他在刘小凤坟头跪了下来,捶胸顿足,痛不欲生,直到一个跟头仆倒于地。
“爸爸!爸爸!”
“痛啊。”
……
尾声
故事已了未了。两个人,两个家庭,同一部故事,同一种疼痛,同一个国家民族历史之中。有什么东西可以隔阻他们?战火?恩怨?时光?海峡?都做不到,他们命定地在一起。他们是谁?仅仅是两个人?两个家庭?
斯人已去,其声犹存。
龙潭山谷后山头上林木葱郁。
大片松柏林复盖了整个山头。旧日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山地经过整理,满地灌木和杂草丛被清理一净。移种于山间的松树和柏树已经成林,枝繁叶茂,满目苍翠。
茂密的松柏林边有一块石碑,正面刻写三个大字“长青林”。背面密密麻麻列有数排姓名,于立春以下,八十有余。有五字刻题于上方:“永久的心愿”。
旧日战场松柏常绿,碑间英灵有知。创伤应当平复,祖国应当统一,民族之林应当长青。总有一天,人们将不再为海峡而疼痛。
杜荣林与他的战友们相伴,山顶一棵树下埋有他的骨灰。
从山头林间远眺,群岭之东,远处是海峡,越海峡往东是台湾,台湾中部的一个山地间埋有罗进的遗骨,他的墓地也有一片林子。
当长风吹过海峡,有林涛在遥相呼应。本书来自免费txt小说下载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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