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宋代的城市-第2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些食品易消化,以甜居多,如“水团”,陈达叟《本心斋疏食谱》,曾对这种食物这样描述过:“团团秫粉,点点蔗霜。浴以沉水,清甘且香。”这表明水团是用秫粉包糖,用香汤煮熟而成。这样的食品是很适合儿童的生理特点的。
为了使儿童健康成长,宋代城市还形成了一种以儿童及其形象祈祷去邪纳福的风气。它较为集中地体现在七夕时节,如东京的小儿女在这一天,须买新荷叶执之,效颦摩罗。至临安,这种风气仍在沿续,《梦粱录》说:“此东都流传,至今不改,不知出何文记也。”实际,早在唐代城市的寺院里就有这种现象,段成式《酉阳杂俎》说道政坊宝应寺有齐公所丧的一岁孩子,“漆之如罗罗”,供奉在寺中。这证实了摩罗的来历是与宗教祭祀有关。《阿弥陀经疏》可证:释迦牟尼出家六年,罗罗生了下来,诸侍皆疑他不是佛种。释迦牟尼成道后,还宫说法,罗罗的母亲、释迦牟尼的妻子耶输陀罗,为雪清白,让罗罗持“欢喜丸”赠父,释迦牟尼为检验罗罗是否是亲子,遂将诸侍者尽化为佛,可是罗罗却将丸准确地交给释迦牟尼,诸侍者方信他真是释迦牟尼所生。罗罗在佛经中的含意是“覆障”,即因他居母腹七年方生而得名,但他与释迦牟尼相逢便认,显示了他具有极其聪颖的慧根。罗罗15岁出家,在佛的十大弟子中密行第一。在七夕节时用罗罗“乞巧”,祝愿妇人生个男孩,是再合适不过了。目前我们能看到的最接近摩罗形象的是河南博物馆所藏的一宋代白釉加彩陶瓷童子玩具,其形象是童子上身着背心,敞怀露腹,手持荷叶,骑坐在鼓形绣墩上,腰间扎带,带垂两腿间,红黑彩釉,钩画眉目,仪态大方。
据此,我们可以想见,宋代城市中所售据梵文罗罗音译讹传而成的“磨喝乐”,或可称为“魔合罗”的,大致如是。许多市民之家为了追求一个品质俱佳的摩罗,不惜倾注血本。宋话本《碾玉观音》中的碾玉工匠,就想用一块上尖下圆的玉,“好做一个摩侯罗儿”,即是一例。
从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宋代玉器来看,玉雕摩罗童子确为一大宗,其形象一般多为短衣窄袖,手腕带环,有的身着小马甲、大肥裤,形态各异,最为常见的为执荷叶童子。这一形象起源于佛书《杂宝藏经》,说的是——
波罗奈国的仙山,梵志神住在山上,他经常往山石上大小便,有一只雌鹿舔食了他的便溺而怀胎,生下一女。梵豫国王知道后,娶了此女。此女怀孕月满时生下了千叶莲花,但被大夫人放在篮子里扔到河中任其漂流。乌耆延王领众侍打捞上来一看,莲花的每一片叶子上都有一个小儿,于是他便加以养育,这些小儿都长成了力大无穷的勇士。宋代的摩罗形象吸收了这一情节,如苏汉臣的《婴儿戏舞图》,所绘的就是赤身系红兜肚的数名婴儿,戏舞在如碗般大的数枝荷花旁……很明显,这是将宋代城市生育的理念融化其中了。
这样经过点化的摩罗形象,寄寓了市民们祈求聪明,祈求健康,祈求多男多子,祈求佛家保佑的愿望,以至在宋代城市中摩罗已发展成了颇具广泛意义的各式各样的泥孩儿。这些泥孩儿不光在像东京、临安这样的大城市屡见不鲜,就连苏州、常州,甚至鄜州(今陕西富县)这样的中小城市也出现了专制从二寸到七寸不等的泥孩儿的专业手艺人,著名的有袁遇昌、田等。
第九部分 休闲
第1节 狂欢上元
美国学者伯高·帕特里奇的《狂欢史》曾总结狂欢类型,认为一类是与社会道德相一致的集体狂欢行为。他追述古希腊人经常举行的这种集体狂欢时说道:
所谓庆典一般也是一次规模宏大的宴会,巨额耗资多由国家负担。人们身着华丽服装,装扮成各种神女和追随酒神的狂女、精灵等等,在全城各处欢歌起舞,互相嬉闹,开着色情性的玩笑。三四月份要举行月神节和城市狄俄尼索斯节的庆典,合唱队为纪狄俄尼索斯唱起了赞美歌,漂亮的男孩们舞之蹈之。夜晚,人们喝得烂醉如泥,然后露宿街头。
如果撇去希腊的地名和人名,这情景倒与宋代城市的上元灯节颇相吻合,因为上元灯节就是这样一次与社会道德相一致的集体狂欢行为。
汉代永平年间,明帝因提倡佛法,每到正月十五日晚即令点灯,并亲自到寺院张灯祭神,以示尊崇,放灯习俗即由此始。又赵翼《陔余丛考》说:上元起自魏,因尊信道士而来。即道教有上、中、下三元之说,三官大帝中的上元天官火官就是在正月十五日诞生,故正月十五日为上元。每年正月十五,皆不可以断极刑事,这就给上元涂抹上了一道欢快的色调。
据说吴越钱王来东京朝拜时,进贡了不少金帛,在正月十五过上元节时,买了十八、十九两夜,与十五、十六、十七三天相续为五天上元节,但这只能做民间传闻。上元节的实际起源,是建隆元年(960)开始——
这年元夜,赵匡胤登上了宣德门城楼,只见灯烛荧煌,箫鼓间作,士女欢会,填溢禁陌……宋太祖心意甚欢,特意问身旁大臣李昉:人物比之五代如何?李昉回答说:民物繁盛,比之五代数倍。这大约触发了赵匡胤借上元张灯欢庆一番的念头。加之以后陆续削平二李,讨定荆湘,孟氏投降,于是,赵匡胤在乾德五年正月甲辰,以年丰米贱无边事为由,特诏开封府在上元节时,更放十八、十九两夜,宜纵士民行乐,自此便为惯例。这种以欢乐为宗旨的惯例的形成,除却宋政府基于国势强盛,需纵容百姓享乐以调节节日气氛的因素外,也有宋以前,如唐代每年正月十五上元日,民众张灯欢乐的传统因素,两种因素交并一处,进发出了像火山熔浆般的灼人热浪。这热浪是由香雾,是由彩山,是由美男,是由丽装,是由家家的灯品,是由处处的锦帐,是由鲜艳的花市,是由夺目的金莲,是由如流水的车,如游龙的马,是由人人五夜到天明的狂欢汇聚而成的。只要看一看当时描述城市上元的文字,就足以使我们惊讶不止了,任何一个朝代的欢乐庆典都难以与之相提并论。随便抽出刘昌诗的《上元词》中的二首,就可知上元的气象是何等热烈不凡了——
紫禁烟光一万重,五门金碧射晴空。梨园羯鼓三千面,陆海鳌山十二峰。香雾重,月华浓,露台仙仗彩云中。朱栏画栋金泥幕,卷尽红莲十里风。五日都无一日阴,往来车马闹如林。葆真行到烛初上,丰乐游归夜已深。人未散,月将沉,更期明夜到而今。归来尚向灯前说,犹恨追游不称心。
刘昌诗是南宋官员,他所写的情景主要是东京上元之盛况,看来,东京市民上元狂欢,是特别令人怀念的。这是因为自宋代开始,由于游乐时间更为充裕,东京市民将上元祭祀太一神从昏时到天明的观灯习俗加以充分发挥,将东京布置成了一片灯的汪洋,以至宋话本《小夫人金钱赠年少》中竟出现了这样的描写上元之夜的语言:“是人都去看灯。”东京界身子里胭脂绒线铺主管张胜,是位平日有个风吹草动就不肯外出的大老实人,也要破夜不出门的惯例,上街看灯。因为宋代城市上元之夜的灯景太诱人了,光灯的品种就有:坐车灯、衮球灯、球灯、槊绢灯、日月灯、诗牌绢灯、镜灯、字灯、马骑灯、凤灯、水灯、琉璃灯、影灯、诸般琉珊子灯、诸般巧作灯、平江玉珊灯、罗帛灯、沙戏灯、火铁灯,进架儿灯、像生鱼灯、一把蓬灯、海鲜灯、人物满堂红灯……
类似这样人人都可以制作的莲花灯,书籍上已将其制作步骤明确记载,从而标示出了上元灯具制作已相当普遍。灯具的制作由简单到复杂,逐渐出现不惜花费工本材料的倾向:
如全用白玉做成,使人爽彻心目的福州灯;
用绢囊贮粟为胎,因之绕缀,及成去粟,浑然如玻璃球的新安灯;
圈片直径有三四尺,全用五色琉璃制成的苏灯;
用五色珠为纲,下垂流苏,灯上或为龙船、凤辇、楼台故事的珠子灯;
镞镂精巧,五色妆染,用影戏之式的羊皮灯;
用千丝结缚弱骨,轻球万锦装扮,碎罗红白相间,剪缕百花万眼,一看好似彩云笼罩着月魄,珠光宝气围绕着星星的万眼罗灯;
尤其那种飙轮拥骑,回转如飞,灯罩上绘出战争场面的马骑灯,人人爱看。姜夔有《感赋诗》:
纷纷铁马小回旋,幻出曹公大战年。
若使英雄知国事,不教儿女戏灯前。
马骑灯的构造是很新颖的:在一个立轴的上部横装一个叶轮,叶轮的下边,在立轴底部的近旁,装个烛座,当烛燃烧时,产生的热气上腾,便可推动叶轮,使它旋转。
走马灯
立轴的中部,沿水平方向横装几根细铁丝,每根铁丝外粘纸剪的人马,夜间点烛,纸剪的人马便随着叶轮和立轴旋转,使其影子投射到以纸糊裱的灯壁上,成为灯画,灯内所映现的人物故事,走马似的循环反复展现在人们眼前。
走马灯的发明,从科学技术发展史来看,它是现代燃气涡轮机的萌芽,可是宋代市民却利用空气受热后上升冷空气下沉的原理,将其转化为走马灯的制造,这真是为了上元灯节挖空了心思,在中国乃至世界的狂欢史上都值得大笔一书。
各种灯品汇聚一处,其最高成就为“灯山”,也可称为“鳌山”。东京的鳌山通常是冬至日下午开始扎缚,架造时间长,规模气魄大,有人竟把鳌山扎缚到“高一十六丈,阔三百六十五步,中间有两条鳌柱,长二十四丈,两下用金龙缠柱,每一个龙口里点一盏灯,谓之双龙衔照”。这就壮观得吓人了。
临安则扎缚起了琉璃灯山。它高达五丈,上有大彩楼,大彩楼中有安着机关可以活动的人物。灯山上有大殿,铺连五色琉璃阁,阁上都是球文戏龙百花。殿阁梁栋之间的涌壁,诸色传说故事描绘其上,其中龙凤水,蜿蜒如生。小窗间垂吊着小水晶帘子、流苏宝带。设在中间的御座,与五色玉栅簇成的“皇帝万岁”四个大字,交相炫耀。灯山上还有伶官迭奏新乐,恍如天上广寒宫殿……
宋代中小城市的上元之夜,也不甘落后于大城市,像成都,每夜要用油5000斤,其他费用可想而知了。成都的灯山,竟胜于京城,上设飞桥亭榭,崇高森罗;万炬层出,照耀璀璨。灯山前,缉木为垣,其中旋植花卉,满放捕来的山禽杂兽,市民登垣绕览,大开眼界。
一个小小的温州,仅太守堂内张挂的绢灯就达千盏。到润州任职的钱子高,为欢度上元灯节,要在因胜寺法堂对面搭“戏幄”,竟要使人把花砖遍甃。严雅如新的铺设掘开,埋上柱子,无非是要在上元大摆阔气。
偏远的甘肃宁州城,每逢上元,市民便去南山顶上,把盛着薪火的瓦缶,贯以环索,用一绳维系,从上坠下,远远一望,真如天上奔星下临,因此它被当地人唤为“彗星灯”。
那位在上元献诗歌颂皇帝与民同乐的蔡君谟,在守福州时竟不顾民间疾苦,命令百姓在上元夜,一家要点灯七盏。元祐间,蔡京守永兴时,时值上元,阴雨连下三天,十七日雨停,蔡京便让再张灯两夜,可是准备不出膏油,然而蔡京执意要张灯,便违背北宋法制,动用了城库贮油,以至被转运使所弹劾,但掌国政的吕大防却不以为然,认为不致加罪。
城市放灯,制造升平气象,当权者真是不遗余力。然而有的官吏过分强调上元张灯,也使市民叫苦不迭,这就损害了上元灯节的节日意义。从整体来看,宋代中心城市,和许多中、小市镇,大多具备雄厚的财力,为上元张灯创造了有利的条件。在这方面,以苏州为最好——
苏州腊月里,各式各样的灯就上市了。稀奇价贵的灯,往往很多人竞买,久争不下,就以赌博而定,谁胜了谁就得灯。待上元夜点起“坊巷灯”,街巷间一片辉煌火树。每里门都制作将好句子题在上面的“长灯”,还有龙灯、鹿灯、月灯、葡萄灯、栀子灯……
从苏州一市窥见,灯成了上元欢乐的基础。有了灯,在灯的照耀下,市民们才可能狂热起来。当然,与之相配合的还要有吸引人的娱乐才行,城市均像准备灯一样准备着娱乐节目。这些节目以东京的样式为典型——
在开封府仪曹及殿中省主持下,用棘刺围绕起如盆状的大棘盆,在棘盆中树立着许多仙佛车马的木像。还有高达数十丈、结束彩缯的长竿,竿上悬挂着纸糊的百戏人物形象,它们乘微风而飞舞,犹如天空飘来的神仙。棘盆内设乐棚,专供官衙的专职乐人演奏。从伎艺人中选拔出来的诸色绝艺者,在音乐伴奏下,飞丸掷剑,缘竿走索……
有的伎艺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皇帝的面表演“藏火”绝技:那是至道初年的上元夜,一伎艺人带着一火焰熊熊的巨盆,迎立于太宗的驾前,高声扬言:大家看藏火戏。只见他褫去其他服装,只披一绨袍,将巨火盆掩饰起来,再拉绨袍在两手团揉,像无物似的,过了一会儿,将绨袍掷于地,即举而披之,襟袖间火焰四射,将他的须眉都灼了,可是“藏火者”却神色自如,豁开绨袍,只见火在袍中,燃烧如前,而且火势更猛……
像这样在上元之夜出演的绝技是很多的。伎艺人都愿意将自己的拿手好戏,在上元之夜演出,因为这时观众最多,最易将绝妙的伎艺加以传扬,所以这时的绝技最为集中,像张九哥表演的吞双面锋刃的铁剑,小健儿的口吐五色水等等。
尤其是像鱼跳刀门、使唤蜂蝶、追呼蝼蚁这样的绝技,若不加以考寻,恐怕现代人无法知道这类绝技的确切面目。像鱼跳刀门,从字面上考查,是利刃竖起之门,使鱼跳过。可如何跳?笔者翻阅史料,从陈继儒的著作中得知一训练舞鳌法,可以佐证:
烧地置鳖其上,忽抵掌使其跳梁。既惯习,虽冷地,闻拊掌亦跳梁。
以此条记载映照鱼跳刀门,可知鱼跳刀门的表演方式,是用响声刺激鱼高高跃出水面,跃过刀门。
使唤蜂蝶,乃宋代新发明的幻术,会者甚少,只有庆历年间,一唤张九哥的伎艺人,曾为燕王表演。他取一匹帛重叠,剪成蜂和蝶,蜂蝶随着张九哥的剪子飞去,或聚到燕王衣服上,或聚到美人钗髻上,这场面使燕王大悦。片刻,张以怕失去燕王的帛为由,招呼蜂蝶一一飞回,一匹帛又完好如初……
以上所述绝技,只在东京上元夜演出,其余场合尚未见到这类演出的踪迹。这属于专业性的伎艺,需要伎艺人长时间的钻研才能在公众面前出演。在上元夜较多的是群众性的自娱自乐演出,娱乐的市民构成了狂欢上元的主体。如临安的舞队,一伙竟达千人之多。舞蹈演出的波澜从冬至以后就翻卷了。那些为了赚钱的乘肩小女的小舞队,每晚灯烛初亮,便响起声声箫鼓。除了专供豪贵欣赏,舞女们还去客邸最盛的三桥等处,往来舞蹈,收费也不高。“茸茸帽遮梅额,金蝉罗剪胡衫窄。”她们故作奇异的外来装束就足以使市民争看不已了,所以“欲买千金应不惜”,更何况她们舞姿动人,市民即使倦意重重也强随着她们演出的鼓笛,甚至看完“归来困顿春眠,犹梦婆娑斜趁拍”。待上元之夜,她们便汇入了数以千计的舞队中了。
如果说乘肩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