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中国通史第五卷-中古时代-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上册)-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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淝水之战的前夕,东晋的兵力也是比较强大的。北府兵,是一支精干强大的军队。北府,是指的京口(今江苏镇江)。北方兖州、徐州南来的流民,多集中居住京口、常州一带。东晋朝廷设置了南兖州、南徐州来安置这些侨民。这些来自北方的侨民“人多劲悍”,招募他们为兵,能组成一支劲旅。晋孝武帝太元初,谢玄任兖州刺史,领广陵相,监江北诸军事、谢玄就“多募劲勇,牢之与东海何谦等以骁猛应选。玄以牢之为参军,领精锐为前锋,百战百胜,号为北府兵。敌人畏之”(《晋书·刘牢之传》)。
北方流亡到南方的侨民,最初不负担租赋徭役。后米为了整顿户口,使侨民也负担赋役,曾多次实行土断。淝水战前,桓温主政时实行的一次土断,历史上称作庚戌制(因为是在晋哀帝兴宁二年,公元364 年,三月庚戌这天施行的),比较彻底,得到“财阜国丰”的效果。后来刘裕实行土断时的上表中称:“大司马桓温,以民无定本,伤治为深,庚戌土断,以一其业。于时财阜国丰,实由于此。”(《宋书·武帝纪中》)可见,从财政上看,淝水之战前也是东晋财力较为充足的时期。
淝水战前,苻坚曾与他的王公大臣们讨论伐晋问题。他首先吐露自己思想,说:“吾统承大业,垂二十载。芟夷通秽,四方略定。惟东南一隅,未宾王化。吾每思天下不一,未尝不临食辍 。今欲起天下兵以讨之,略计兵仗精卒,可有九十七万。吾将躬先启行,薄伐南裔,于诸卿意何如?”(《晋书·苻坚载记下》)参与朝议的王公大臣,几乎都是反对伐晋的。这时王猛已死,苻坚的同母弟征南大将军苻融,太子苻宏,中心公苻诜,乃至苻坚尊敬的大和尚道安,都反对伐晋。
朝会散后,苻坚独留苻融商议。《晋书·苻坚载记下》记载:“坚曰:‘自古大事,定策者一两人而已。群议纷坛,徒乱人意,吾当与汝决之”。融曰:‘岁镇在斗牛,吴越之福,不可以伐,一也。晋主休明,朝臣用命,不可以伐,二也。我数战,兵疲将倦,有惮敌之意,不可以伐,三也。诸言不可者,策之上也,愿陛下纳之。’坚作色曰:‘汝复如此,天下之事吾当谁与言之!今有众百万,资仗如山。吾虽未称令主,亦不为 劣。以累捷之威,击垂亡之寇,何不克之有乎?吾终不以贼遗子孙,为宗庙社稷之忧也’。融泣曰:‘吴之不可伐,昭然。虚劳大举,必无功而反。臣之所优, 作此而已。陛下宠育鲜卑,羌羯布诸畿甸,旧人族类,斥徙遐方。今倾国而去,如有风尘之变者,其如宗庙何?监国以弱卒数万留守京师,鲜卑羌羯攒聚如林,此皆国之贼也,我之仇也。臣恐非但徒返而已,亦未必万全。臣智识愚浅,诚不足采,王景略一时奇士,陛下每拟之孔明,其临终之言,不可忘也’。”苻融所说王猛临终之言,是:“晋虽僻陋吴越,乃正朔相承。亲仁善邻,国之宝也。臣没之后,愿不以晋为图。鲜卑羌虏,我之仇也,终为人患。宜渐除之,以便社稷。”王猛、苻融所说晋不可伐的理由,其核心问题主要有两个。一是兵将疲倦,不愿再打仗;二是鲜卑羌羯是心腹之患。从战争的结果看,这两个问题都是存在的。淝水之战,苻坚败了,败就败在这两个问题上。苻坚灭燕以后,没有杀害燕主慕容昧和燕国王公大臣,仍让他们作官,保持着一定的政治地位。他回答苻融说:“今四海事旷,兆庶未宁,黎元应抚,夷狄应和,方将混六合以一家,同有形于赤子,汝其息之,勿怀耿介”(《晋书·苻坚载记》)。这些话表达了苻坚作为一个政治家的豁达的气度,但这些想法在当时却是不现实的。那时,被征服的各族的贵族是不会满足于现有地位的。对于这一点,苻坚是没有考虑的,后来在战争中他就吃了这个亏。
晋孝武帝太和八年(383)七月,苻坚下诏、大举攻晋。民每十丁抽出一丁当兵。良家子年二十以下有材勇者,皆拜羽林郎。八月,以苻融为前锋都督,指挥慕容垂等步骑二十五万先行,苻坚随后继发,戎卒六十余万,骑二十七万,旗鼓相望,前后千里。九月,坚至项城,凉州之兵刚到咸阳,蜀汉之兵方顺流而下,冀之兵至于彭城。东西万里,水陆齐进。运粮万艘,自河经石门,汴水、蒗薚渠达于汝颍。
苻融兵三十万,先到颍口(今安徽颍上东南,颍水入淮处)。
东晋以谢石为征讨大都督,谢玄为前锋都督,与将军谢琰,桓伊等率众八万,北上抗击秦军。晋军的主力,就是北府兵。
十月,秦军渡过淮水,攻陷寿阳(今安徽寿县)。晋朝派去援助寿阳的胡彬水军,闻寿阳失陷,退屯硖石。苻融命将军梁成帅大军五万进屯洛涧,载断淮水通路,这样就截断了胡彬的退路,也使晋军不得从淮水水路西进。谢玄大军自东而西推进,在到达洛涧以东二十五里处停止前进。胡彬派人给谢玄送信说:“今贼盛,粮尽,恐不复见大军。”(《资治通鉴》卷一○五晋孝武帝太元八年,下同)送信人被秦军捉去。苻融赶快送信给苻坚说:“贼少易擒,但恐逃去,宜速赴之。”苻坚见信,留大军于项城,带轻骑八千,赶到寿阳。
苻坚派朱序去晋军大营,劝说谢石投降。朱序原是东晋襄阳太守。朱序到了晋营,不但不劝说谢石投降,反给谢石划策,说:“若秦百万之众尽至,诚难与为敌。今乘诸军未集,宜速击之。若败其前锋,则彼已夺气,可遂破也。”
十一月,谢玄遣刘牢之帅精兵五千人趣洛涧。梁成隔洛涧布阵以待。刘牢之渡水进击,大破梁成军,杀成。秦步骑崩溃,争赴淮水,士卒死者一万五千人。于是谢石大军,水路俱进,迫临淝水。
苻坚和苻融登寿阳城东望,见晋军布阵严整,又望八公山上草木,皆以为晋兵。苻坚开始有惧色,回头对苻融说:“此亦劲旅,何谓弱也!”
秦军紧靠着淝水西岸布阵,晋军进到淝水东岸,与秦军隔水相峙。谢玄派人对苻融说:“君悬军深入,而置阵逼水,此乃持久之计,非欲速战者也。若移阵少却,使晋兵得渡,以决胜负,不亦善乎!”秦的将军们都说:“我众彼寡,不如遏之,使不得上,可以万全。”苻坚说:“但引兵少却,使之半渡。我以铁骑蹙而杀之,蔑不胜矣。”苻融也同意这个主意。苻融指挥军队稍退。哪知大军一退,便收不住了。谢玄等领晋军渡水,冲杀过来。苻融想拦阻退兵,不想马倒,死在乱兵之中。朱序又乘机在阵后大呼:“秦军败矣!”苻融一死,秦军已慌,又听得秦军已败,一发不可收拾。晋军从后追杀,直追出三十多里。秦军自相蹈藉而死者,蔽野塞川。逃奔的兵卒,闻风声鹤唳,皆以为晋兵且至,昼夜不敢息,重以“饥冻,死者什七八”。晋军收复寿阳。苻坚中流矢,只带领少数人退回淮北。
淝水之战,以秦军的大败结束。淝水之败,除了上文所说的原因外,苻坚也有很多失误的地方。
中国军事史上有句成语:“骄必败”。苻坚就太骄傲了。出师之前,有人说长江天险,苻坚就说:“以吾之众旅,投鞭于江,足断其流。”“虽有长江,其能固乎?”(《晋书·苻坚载记下》)这就犯了兵家大忌。而且刘牢之以五千人可以在敌前抢渡洛涧,追杀秦军主将梁成,使秦军步骑奔溃。这不是小事,而苻坚、苻融竟然不能采取紧急的对策,这也暴露秦军在作战索质上的重大缺陷。
淝水之战的后果,在北方是又一次出现了分裂。在东晋是夺回了一些地方而在统治集团内部滋生了权力上的矛盾。
无论是东晋的北伐或前秦的南征,都没有达到预期目的,但这两方面发动的战争,也都不无表明历史的脉搏在向全国统一的方向跳动,不过前进的道路还相当曲折。
第六节淝水战后北方的再分裂淝水之战败后,苻坚带伤北归,一路收集散兵,回到洛阳时只有十多万人。苻坚带着这十多万人回到长安。维持统一的强大的军事力量垮了,统一也维持不住了。原来被秦征服的各族贵族,都乘机起来谋求恢复他们的政治势力。前秦土崩瓦解了。在淝水战后半个世纪里,北方黄河流域又重新分裂成燕、秦、凉三个部分,许多小国互相攻夺。公元384 年和385 年,在前秦原来控制的土地上出现了羌族人姚苌建立的后秦,鲜卑人慕容垂和乞伏国仁建立的后燕和西秦、氏族人吕光建立的后凉。苻坚在385 年为姚苌俘杀。397—409 年,从后凉中分裂出北凉、南凉和西凉,从后燕中分裂出南燕和北燕,从后秦中分裂出夏。直到439 年北魏统一了北方,中国北方的这种局面才告结束。
后燕(附西燕)。北燕和南燕后燕慕容垂始建。淝水败后,秦军溃败,唯慕容垂军三万人保持完整。
苻坚带着败兵一千多骑,投奔慕容垂。垂子慕容室和弟慕容德都劝他杀掉苻坚,恢复燕国,慕容垂不肯。他说:“我昔为太傅(指慕容评)所不容,置身无所,逃死于秦。秦王以国士遇我,恩礼备至。后复为王猛所卖,无以自明,秦主独能明之,此恩何可忘也。若氏运必穷,吾当怀集关东,以复先业耳,关西会非吾有也。”(《资治通鉴》卷一○五晋孝武帝太元八年,下同)慕容垂把军队交给苻坚。军行至渑池,慕容垂对苻坚说:“北部之民,闻王师不利,轻相扇动。臣请奉诏书以镇慰安集之,因过谒陵庙。”苻坚答应了。苻坚尚书左仆射权翼说:“国兵新破,四方皆有离心,宜征集名将,置之京师,以固根本,镇枝叶。垂勇略过人,世豪东夏,顷以避祸而来,其心岂止欲作冠军而已哉!。。岂可解纵,任其所欲哉!”苻坚说:“卿言是也。然朕已许之。匹夫犹不食言,况万乘乎?若天命有废兴,固非智力所能移也。”而翼说,“陛下重小信而轻社稷,臣见其往而不返。关东之乱,自此始矣。”
苻坚子苻丕镇邺。慕容垂到邺后,丕将石越劝苻丕杀垂。苻丕不肯,说:“淮南之败,垂侍卫乘舆,此功不可忘也。”石越对人说:“公父子好为小仁,不顾大计,终当为人擒耳。”
慕容垂到了河北如鱼得水,辄谋独立发展。公元384 年春,慕容垂自称燕王。他围攻邺城一年。最后苻丕放弃邺城,奔往晋阳。慕容垂进入邺城。河北大部分地区,都归于慕容垂统治。公元386 年,慕容垂自立为皇帝,定都中山(今河北定县)。
公元392 年,慕容垂攻占滑台(今河北滑县),尽取丁零族翟钊所统治七郡三万余户。公元394 年,慕容垂取长子和晋阳,杀慕容永,灭西燕,得西燕所统八郡七万余户。后燕全盛时,疆域南到琅邪,东到辽海,西到河汾,北到燕代,是十六国后期中原最强盛的一国。
西燕从慕容泓开始。他是前燕主慕容 之弟。
苻坚灭前燕,曾迁徙鲜卑数万户到关中。这些西迁到关中的鲜卑人生活贫困,就是贵族,有的也沦为贫民。如慕容永,他是慕容廆之弟慕容运的孙子;徙长安后,“夫妻常卖靴于市”(《魏书·徙何慕容廆传》)。淝水战后,前秦的统治力量削弱。慕容泓据华阴起兵,自称使持节、大都督陕西诸军事、大将军、雍州牧、济北王。慕容冲也在河东(今山西南部汾水流域)起兵,响应慕容泓。
这时,慕容垂已在关东起兵反秦。但慕容泓这一支起自苻坚的心腹之地,对前秦威胁更大。前秦大臣权翼就对苻坚说:“慕容垂正可据山东为乱,不遐近逼。今 及宗族种类尽在京师,鲜卑之众,布干畿甸,实社稷之无优。宜遣重将讨之。”(《晋书·苻坚载记下》,下同)苻坚接受权翼的意见,遣子苻睿领重兵讨慕容泓和慕容冲。但却被打败,苻睿战死。
这支鲜卑人的希望是回关东,并不愿留在关中,慕容泓遣使者对苻坚说:“秦为无道,灭我社稷。今天诱其衰,使秦师倾败。将欲兴复大燕,吴王(指慕容垂)已定关东,可速资备大驾,奉送家兄皇帝并宗室功臣之家,泓当率关中燕人翼卫皇帝,还返邺都,与秦以虎牢为界,分王天下,永为邻好,不复为秦之患也。”苻坚大怒,把慕容 找来,当面责备,并让他给慕容垂、泓、冲三人写信,要他们罢兵还长安,慕容 却密遣使者对慕容泓说:“吾既笼中之人,必无还理。。。勉建业,大以兴复为务。”
慕容泓接到密信,遂进兵长安,改元建兴(384)。慕容泓的部众,以泓德望不如慕容冲,持法又严苛,遂杀泓立冲。
慕容冲在长安城郊与苻坚战争经年,互有胜负。这时,“关中士民流散,道路断绝,千里无炊烟。”
公元385 年,苻坚离开长安去五将山,以太子宏守长安。宏不能守,慕容冲入据长安。
慕容冲得到长安,便留恋长安,课农筑室,为久安之计。这引起意欲东归的鲜卑人的不满。一些鲜卑贵族遂利用这种不满。杀了慕容冲,率领鲜卑男女三十万人离开长安东归。在东归途中,鲜卑贵族间多次发生权位争夺,最后立了慕容永。公元386 年,慕容永进据长子(今山西长子西),即皇帝位,改元中兴。慕容泓以来的这支鲜卑慕容氏,历史上称作西燕。西燕盛时,其疆域南抵轵关(今河南济源西北),北至新兴(郡治九原,今为西忻县),东依太行,西临黄河。
后燕主慕容垂和西燕主慕容永都要复兴燕国,但慕容垂只许自己复兴燕国,不许慕容永复兴燕国。他认为,不能容许慕容永存在“以累子孙。”393年冬,慕容垂征集了步骑兵七万进攻晋阳。次年春,又增调司、冀、青、兖四州兵,分三路进攻。慕容垂亲率大军,与西燕军合战于台壁(今山西黎城西南)南。西燕军中伏,大败,慕容永逃回长子。后燕军乘机攻下晋阳,进围长子。于八月间,灭西燕,杀死慕容永及其公卿大将三十余人。西燕从384年慕容泓改元,到394 年慕容永被杀,首尾十年。
后燕的衰亡后燕灭西燕后,乘东晋的衰乱,渡黄河而东,略地青、兖,把后燕疆域向南扩展到今山东临沂、枣庄一带。慕容垂还想征服北魏。但他对北魏用兵的结果,是遭到很大的失败。
这时,鲜卑拓跋氏的势力已经在长城以北发展起来。公元326 年,拓跋珪建立了北魏,都盛乐(今年蒙古和林格尔)。后燕和北魏的关系本来是友好的,后因后燕求北魏解决他战马缺乏的困难,没有达成协议,以至两国失和。394 年西燕危急时,拓跋珪派骑兵五万,进至今山西忻县附近,遥为西燕声援。三九四年,后燕即灭西燕。次年五月,后燕太子慕容宝、赵王慕容麟等率兵八万伐魏,范阳王慕容德率步骑一万八千为后继。拓跋珪把所率二十多万大军转移到黄河以南(今内蒙古伊克昭盟)。后燕出兵五个月,一直找不到与北魏军主力决战的机会,士气渐为衰落。加上塞外严寒,后燕军不能坚持,决定撤退。拓跋珪派拓跋遵率骑兵七万,堵塞后燕军南归之路。十一月,暴风冰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