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如莲-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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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却一步一步走得极稳,丝毫不乱。玉清跟随白溯风多年,虽然不如玉润见多识广,却也知道那女子武功不俗。她微微蹙眉,又道:“如果穆如小姐突然发难,我应该不是她的对手。若您要我向城主求救,一切还来得及。”
清音却摇首道:“不必。除非她真的什么都不顾了,否则不会伤我一根毫毛。”
玉清欲言又止,终是退至一旁。白溯风身边三个侍女,她一直是心思最为缜密的一个,既然清音如此笃定,她也不便插手。但她绝不会让穆如扬伤害柳清音分毫,这对于两城联姻以及白荔一方都没有好处,是属损人不利己之事。
正想着,那厢门已被穆如扬推开,顿时一股夜风席卷而进,吹的桌上油灯忽明忽灭。玉清急忙护住油灯,却见穆如扬站在门口,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灯笼吹灭,这才看向两人。
她眼中寒光凛冽,令人心中发冷。玉清心中一惊,急忙上前请安,只听穆如扬说道:“你先出去。本小姐与她有话说。”
玉清迟疑片刻,温言道:“穆如小姐,奴婢奉城主之命侍奉清音姑娘,恐怕……”
她话音未落,就觉得面上一痛,人也禁不住倒退一步。穆如扬果然是小姐脾气,打起人来毫不手软,这一巴掌下去,玉清一张脸顿时肿了半边,令人不忍直视。屋内两人都怔了片刻,倒是玉清先反应过来,她咽下一口腥气,冷声道:“穆如小姐,请自重。”
穆如扬缓缓收回手,微微笑道:“你让本小姐自重?你凭什么?”
玉清咬着牙:“奴婢只是听命行事,请小姐不要为难奴婢。”
穆如扬秀眉微挑,道:“可我若一定要你出去呢?”
玉清脸已涨的通红,却听清音道:“玉清,你出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穆如扬闻言,露出一抹冷笑,而玉清一怔,随即敛了神色,低声道:“奴婢告退。”说罢转身离去。清音见她走得极快,知道她心中定然极为屈辱,便忍不住轻叹一声,却忽然见到穆如扬已走到自己面前,眼神阴鸷。
清音任她打量,神情淡漠。穆如扬看了许久,才道:“我还当是什么天姿国色的美人,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
清音面无表情,并不答话。穆如扬又道:“听说,你是城主的俘虏?”
清音答道:“是。”
穆如扬皱眉:“撒谎,俘虏怎会和白氏巫觋在一起?”
清音道:“不过是白氏二公子与我有恩罢了。我能与二公子一起出行,就如您深夜至此一样,蹊跷得很。”
穆如扬冷笑不已:“蹊跷?有玉润带路,那些侍卫可是一个都不敢拦我。”她将手中灯笼放在桌上,神色冰冷,“她倒是识时务之人。”
清音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随即又黯淡下去。穆如扬又道:“虽说你是俘虏,但我却总觉得不像。你自己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清音轻轻叹息:“您为何不信您的夫君?难道在您心中,城主就如此不堪?”
穆如扬神色一变,随即怒道:“我没有不信他!”
清音淡淡看着她,眼神中充满怜悯:“这也难怪,您虽然身份高贵,却不过中人之姿,怕抓不住未来夫君的心,也是情有可原呢。”
穆如扬将手握的发白,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清音后退一步,避开她的锋芒,温言道:“穆如小姐,民女并没有讽刺您的意思。虽说民女与城主并无瓜葛,但城主乃隐凤城之主,身份高贵,有几个侍妾实乃常事。您这样步步紧逼,为了民女就两次找上门来,岂不是落实了妒妇的名声?”
穆如扬怔了怔,半晌才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来:“果真是伶牙俐齿。”
清音唇角含了笑意:“民女知道小姐的心意,您无非就是希望城主只有您一人。”她顿了顿,叹道:“可是您这样鲁莽,如果被城主知道只是为了争风吃醋,城主会怎么想呢?”
穆如扬不语,虽然神色平静,但仍流露出些许不安。清音见状,柔声道:“小姐,城主曾经说过,他会让你做他唯一的妻子,这一点,您大可放心。民女绝不敢和小姐争什么,城主永远都是您的。”
穆如扬神色缓和了些,但仍然问道:“你真的不是他的侍妾?”
清音神色无奈:“民女真的与城主没有任何瓜葛。穆如小姐将心思浪费在民女身上,还不如多陪在城主身边,多与他说说话。有了您的陪伴,您还怕他看上别的女子么?”
穆如扬神情有些动摇,却仍然眉头紧锁。清音见状,又道:“小姐在民女这儿呆着没有任何用处。就算没有民女,还有气他女子。您就不怕城主被别人抢走么?话说回来,您与城主几日没见了?”
穆如扬低头不语,半晌才道:“……三日。”
清音讶然:“三日?这也太长了些,虽说穆如小姐是城主之女,身份高贵,不必放下身段讨好男人,但城主毕竟是您未来的夫君。您与他还未成亲,就已三日不见,前景堪忧啊。”
穆如扬有些烦躁,道:“你说的本小姐也知道……只是我真不知我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
清音笑道:“这个容易。不如小姐考验一下城主,这样一来,您就会知道城主的心是否在您身上,如何?”
穆如扬见面前女子露出狡黠的微笑,俏丽至极。她心中不安,却很想听听她到底想说什么,当下冷冷一笑,道:“你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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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穆如扬出了那栋阁楼,已是深夜。南疆气候虽暖,但月色倒没什么差别,都是极为清幽美丽的。她轻飘飘地走着,忽然停下脚步,对身后随从道:“是城主叫你来的?”
那随从正是白和。这位隐凤城的大总管方才忽然来到阁楼中,然后态度强硬地送她回去,此时听了穆如扬的问话,他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穆如小姐,您误会了。在下是侍女玉清叫来的。”
白和的容貌与白溯风并无几分相似,唯有那双眼睛熠熠生辉。穆如扬瞥了他一眼,又道:“你来的真是时候,我还没和她说完话。你是怕本小姐伤那女子性命么?”
白和急忙赔笑道:“在下知道小姐宅心仁厚,不会随意杀人。”
穆如扬嗤笑一声,忽然道:“既然如此,你送我去城主那里吧。”
白和吃了一惊,支支吾吾地道:“城主……此时已经歇息了。”
穆如扬原本还是一副清淡神色,此时却满面怒容:“我与他三日未见,难道看看他都不行?罢了,我自己去。”
说罢,她向着议事大殿走去。白和皱了皱眉,却无法阻拦,只得跟在她身后。此时已经深秋,风拂过衣袂,带来些许寒意。议事大殿坐落在前方,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穆如扬初来隐凤城时,曾惊叹过南疆庭院的精致秀美。那些亭台楼阁伊水而建,灰的瓦,白的墙,朱红柱子,与伏虎城的庄严肃穆完全不同,就如那人一般没有一分瑕疵。但她此时却是满心焦急,根本无暇欣赏。殿前站着两名侍卫,见了穆如扬与白和皆是一愣,一时间拦也不是,放也不是。
白和苦笑一声,冲两名侍卫摇摇头。那两名侍卫便拦住穆如扬,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行。穆如扬寒着脸,自然不肯。这声响渐渐大起来,只见殿内亮起幽幽烛光,那人略带困倦的声音传来:
“……什么事?”
白和额上已有汗珠,他刚应了一声,就听穆如扬道:“城主,是我。”
殿内静了静,道:“……小姐深夜至此,有什么事么?”
穆如扬听得出话中的困倦之意,但她仍道:“我与城主有话要说。”
白溯风便道:“请小姐进来吧。”
那两名侍卫听了,便将门推开。霎时,木芙蓉的香气扑面而来。那般蚀骨魅惑的香气,令她有瞬间的恍惚。这是她第一次进他的寝居,只见幽幽烛光下,殿内摆设影影绰绰。她摸索着绕过一面屏风,就见那人斜倚在床边,素白晨衣外只披了一件外袍,发也未束,眉宇间还有似睡非睡的恍惚。
穆如扬以往见他,他都是衣冠整洁,一丝不苟的模样,此时仪容不整,却令她心中一动。她停下脚步,低声道:“我打扰城主休息,请城主恕罪。”
白溯风面上倒没有不耐之色,只道:“小姐深夜而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吧。”
穆如扬斟酌半晌,才道:“……我是有话对您说……只是,在您看来,也许并不是要紧的话。”
白溯风挑眉,却还是温言道:“小姐不必拘谨。只管说便是。”
穆如扬面上浮起红晕:“我与城主三日未见……我……十分想念城主。”
白溯风怔了怔,淡淡应了一声。穆如扬低着头,面上浮起红晕。她向来直率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女子向心爱的男子表达爱慕,这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她等了许久,也不见白溯风有什么动作,不禁悄悄抬头,却见他神色怔怔,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她不禁有些气馁。柳清音告诉她,如果男子一旦听到心爱的女子表白,应当是十分欢喜的,可她只在白溯风脸上看到惆怅与困倦。她心中一慌,又道:“难道城主不喜欢我?”
白溯风这才看向她:“不……我很喜欢,只是夜色已深,实在不是谈心的好时机。不如穆如小姐先回去,我们明日再谈吧。”
穆如扬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她咬咬牙,又道:“那我今晚不回去了,行么?”
白溯风诧异地看着她,竟不知该怎样回答。面前的女子垂着头,面上早已烧红一片。他沉默片刻,扬声唤道:“白和!送小姐回去。”
穆如扬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父亲曾对她说过,男子向来经不起诱惑,更何况是送来门来的女子。她曾见过弟弟狎玩女子,也深信无人过得了□这一关,可面前这人却神色平静,好似没有一丝触动。她只觉得屈辱至极,涩声道:“城主……这就您的答案?”
白溯风轻叹一声,将那件外袍披在她身上,柔声道:“回去吧。外面冷。”
男子身上特有的香气将她笼罩,那是她十分眷恋的气息。穆如扬抓紧那件外袍,手指攥的发白,她怔了片刻,猛地转身离去。待她回到自己别院,就见穆如伯在门外等候。老者弯腰驼背,站在秋风中,更显萧瑟。她看在眼中,忽然哽咽一声,差点落下泪来。
歧路
翌日清晨,阳光还未划破云层,天地间弥漫着薄薄雾气。清音从死亡般的睡眠中苏醒,满心疲倦。在梦中,她与他并肩站立,低声交谈。不远处一池莲花开的正艳,亭亭而立,美丽非常。她喜欢上身边男子身上木芙蓉的香气,便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好似千百次那样自然。更远处青山绿水,天色如洗,一派宁静。
她腮边泪痕未干,却丝毫没有悲伤之感。朦胧间,她翻了个身,却见眼前似有影子一闪而过。她猛地睁开眼睛,就见白潋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绝色容颜上面无表情。
清音顿时怔住了,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白潋晨看了她半晌,忽然粲然一笑:“天亮了。”
清音仍是怔怔地,一言不发。白潋晨不禁皱了眉,道:“你怎么了?”他轻触她的面颊,却摸到一手湿意。
清音向后瑟缩了一下,拨开少年的手:“没什么,我做了个梦。”
白潋晨倒似来了兴致:“什么梦?”
清音低头不语,半晌才道:“总之,那是个美梦。”
白潋晨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既然是美梦,你为什么哭?”
清音却道:“梦里的东西,谁能说得清?”她坐起身来,问道:“公子,您怎么来了?”
白潋晨却沉下脸来:“怎么,难道本公子不能来么?”
清音忍不住苦笑:“自然不是,我只是没想到您这么早便过来了。”她顿了顿,又问道:“您这一路过来,没遇到什么人吗?”
白潋晨老老实实地摇头:“没有。”
清音心中有些奇怪。白溯风昨晚才来警告过她,让她不准将白潋晨卷入其中。她原以为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这少年,谁知他竟一早就出现在她眼前。难道白溯风就这么笃定她不会伤害白潋晨么?
她轻叹一声,道:“您这样过来,总归不方便,我毕竟是——”她话音未落,就见白潋晨敛了神色,冷冷地瞪着她,便只好将后面的话吞回肚中。白潋晨见她闭口不言,忽然仰面躺倒在床上,软声道:“是你说我可以过来的。”
他这么一躺,恰巧就在清音身侧,说话间少年的气息扑面而来。清音吃了一惊,急忙抱着被子往旁边躲了躲,好在少年只是软绵绵地躺在床上,并没有其它动作。清音忽略他近乎撒娇的神色,正想劝少年起来,却听他抱怨道:“大哥最近很忙。”
清音一怔,白潋晨又道:“他很快就要迎娶伏虎城那个女扮男装的大小姐了。而且,再过几日,琉嫣也即将出嫁。”
清音乍听琉嫣二字有些茫然,但很快便想起那个少女。她满心不解,问道:“琉嫣小姐她……不是对公子有仰慕之心么?”
白潋晨笑了笑:“那又如何?我与她乃是同族,自然不可通婚。而且我这样子,也无法给她想要的东西。”
他说的淡然,听在清音耳中却是另一种感觉。清晨的微光映在少年身上,使得那张面容几乎白的透明。清音低了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见他长睫颤颤,眼眸潋滟,忽然心中一酸,一时不能言语。
少年不禁敛了神色,不满道:“你又在同情我了?”他猛地坐起身,凑近她的耳畔:“……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你知道么,这就是白氏一族显赫至今所付出的最低微的代价。”
——白氏一族所付出的最低微的代价。
清音在很久以前也曾听过这句话,那时她懵懵懂懂,并不了解其中奥秘。现在明白了,心中的无奈却像潮水一样,一阵一阵漫过来。在她看来,巫觋不过是一个精神上象征,没有任何意义。难道没了巫觋,这个庞大的家族就会灭亡?
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吧。
她轻叹一声,道:“我没有同情公子。”说着,她避开白潋晨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取了衣服披在身上。少年便讪讪坐回去,但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只是那目光中却不带任何淫 邪,清澈如水。她匆匆系好衣带,见他神色怔怔,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
少年露齿一笑,又懒懒扑倒在床上,在锦被与丝缎中滚来滚去。清音急忙起身,却见他摊平了身子,在团团被褥中扬起尖俏的下巴看她,粲然一笑。她心中忽然一软,便抓起散落在一旁的被子向他头上盖去。白潋晨自然不依,两人笑着闹成一团,直到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当初,她真没想到能与白潋晨这样相处。只要他去了那层硬壳儿,倒是极容易看透的一个人。
但她无法料到自己是最后一次与他这样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