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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黑白记忆-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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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开往哈尔滨的Z15次列车马上就要开车了,请还没有下车的送亲友的旅客赶紧下车了……在寂静而显得空荡荡的站台上有气无力地回荡着,轻柔得如同一阵暧昧的抚摸。
  只有凤琴一人为秋子送行,为我们送行。一切曾经热烈喧嚣的场面,都如同戏剧里转台上的布景,被迅速地置换,被打扫得那样的干干净净,连一点灰烬都不剩。站台上,只有孤零零的灯光在闪烁,虽然是在炎热的夏天,那被风拂动的灯光却让人感到如同凄清而冰冷的秋霜一样,一缕一缕地飘动着。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能够感受到岁月是多么的无情。历史已经残酷地翻开了崭新的一页,而我们的青春已经彻底不在。无论我们是怎么费劲地打捞,也不可能打捞上来什么东西了。我们为什么还在做猴子捞月亮的徒劳的游戏?我们又为什么还在做着普希金那渔夫和金鱼的故事里打捞上来一条想要什么就给我们什么的金鱼的美梦?
  蓦地,就在这一瞬间,我在心里问自己:这一次,你为什么说死说活非要重返北大荒?而且是一大帮人闹着吵着聚集一起去?真的能有什么意义吗?
  是现在生活在北京已经吃饱得有些撑的慌了,要去那里消化消化食儿减减肥?还是不满足现实庸常的生活和琐碎的日子,厌倦了大都市里白日里没完没了的堵车、夜晚时没完没了的电视剧和家里不断升级的鸡吵鹅叫、以及单位里波澜不惊的明争暗斗,而要去那里暂时找个合法又美丽的逃避?或者都自以为是成功人士,多少有些小人得志一般要去那里衣锦还乡,就像迪伦马特写的剧本《贵妇还乡》一样,找补回当年的狼狈不堪?
  或者,真的如法国哲学家帕斯卡所说:“人类的一切不愉快都源于一件事:无法安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于是,我们人心不足蛇吞象,迫不及待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臆想去一趟北大荒,走进那里的荒原去异想天开。但是,真的走进去了,就一定能够把不快乐甩掉吗?会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所有的不快乐其实正是源于那片青春记忆中的荒原?
  或者,真的如法国的另一位哲学家哈布瓦赫说得那样:现在的一代人是通过把自己的现在与自己建构的过去,对置起来而意识到自己的?我们不过是哈布瓦赫所说的那样现在一起参加一次纪念性的集会,在想像中通过重演过去来再现我们那顽固不化的思想,立足于现在对过去的一种重构来进行集体记忆?那种集体记忆,或许就是我们不可救药的怀旧?真的如哈布瓦赫早早就一针见血对我们预言的那样:没有我们这样的重返北大荒的集体集会,没有我们这样在激动的想像中重演过去,过去的一切就会在时间的迷雾中慢慢地飘散?而那将是一代人的青春。是的,我们不甘心,我们渴望是通过这样的集体记忆,在顽强地希望重新找回失去的一切,但是,我们能够真正地找回来吗?早已经飘零在地上的落叶,可以拾起来夹在书中做一枚怀旧的书签,还能够上演如鸟一样重新飞回枝头的神话吗?
  这样隐隐的一问,像针刺了我一样,让我有些吃惊,曾经有过的坚定与坚强,显得有些摇摇欲坠。看着大家正在开心,我不敢有丝毫的流露,心却有些沉甸甸的。
  哥儿几个凑齐了多不容易呀
  火车快要开了,凤琴还没有走,其实,她也是非常想回北大荒看看的,只是他儿子在北大荒出生时因为患有脑缺氧后遗症使得小脑损伤,需要人来照顾,她只好让秋子代她去了,可心里却恋恋不舍的,一直送进了火车的车厢里面。我们笑着说凤琴对秋子感情最深,凤琴笑着说那是我对北大荒感情深!
  车票全部都是软卧,想想以前每一次无论从北大荒回来探亲,还是从北京回北大荒,坐的都是硬座,这一次,大家应该咸鱼翻翻身,享享福了。虽说稍稍破费些,但对残破不堪的青春,总算是一个小小的补偿。
  绿色的车厢,总能够让大家立刻想起从前的日子。那时,每一次回家,都先要坐上一个白天的汽车,才能够从大兴岛过七星和富锦,到达一个叫做福利屯的小火车站,然后坐上一天蜗牛一样的慢车才能够到佳木斯,在那里换乘到哈尔滨的慢车,再从哈尔滨换乘到北京的快车。一切都顺利的话,起码也要3天3夜的样子才能够回到家。路远、时间长,都在其次,关键是有很多的时候根本买不到票,而探亲假和兜里的钱都是有数的,不允许我们在外面耽搁,因为多耽搁一天,就多了一天的花消少了一天的假期。那是我们最着急的时候了。在那些个路远天长的日子里,火车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好的印象。在甩手无边的北大荒的荒草甸子里,想家、回家,成了心头常常念响的主旋律,渴望见到绿色的车厢,又怕见到绿色的车厢,成了那时的一种说不出的痛。因为只要一见到那绿色的车厢,对于我们来说家就等于近在咫尺了,即使路途再遥远,它马上可以拉我回家了;而一想到探亲假总是有数的,再好的节目总是要收尾的,还得坐上它再回到北大荒去,心里对那绿色的车厢就有一种畏惧的感觉,以至后来只要一见到甚至一想到那绿色的车厢,头就疼。
  闹腾腾安置下铺位之后,李龙云让弟弟和外甥赶紧把啤酒和蒜肠、小肚和猪头肉拿出来,喝!喝!咱哥儿几个凑齐了多不容易呀!
  他说得对,充满感情。虽说都在北京,凑齐了,特别是大家一起同回北大荒,同回当年我们插队的2队,真是不容易。我们这一行16人,除了小陈的大哥和李龙云的外甥没有到过北大荒,一老一小,是受了我们的感染专门要去看看北大荒之外,好像非要补补这一课似的,再有是小陈的爱人邓灿和李龙云的弟弟来敏,当年不是和我们在一个队上的,其余12位都是当年在北大荒大兴岛2队的知青。当然,当年在大兴2队的足有上百名知青,但是能够凑齐了这样12人一起重返北大荒,也真是不容易,更何况在12人里有包括我在内的5对是那里恋爱结婚的呢。是啊,是不容易,干杯吧!
  火车在酒杯里啤酒泡沫的摇摇晃晃中驶动了。
  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哭声
  36年前,1968年的7月20日上午10点38分,我们就是从这里离开的北京站,那一天,阳光灿烂。我再也没有见过那样阳光灿烂的日子。我永远也忘记不了,就是火车像今天这样刚刚驶动,我们的车厢里就有一个同学失声哭了起来。那多少和当时热烈激动的场面显得不大谐调的哭声,让满车厢里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惊。谁都不会明白那刚刚离开北京的哭声,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只有现在,我才多少明白一些,那哭声是对我们青春命定般的一种隐喻或象征。
  36年之后,我们重走回头路,只有笑声,而那哭声却隐隐地滴泣在我的心里,像琥珀一样在逝去的岁月里凝结闪烁。
  36年之后,就在火车刚刚驶动的时候,我们12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哭声,往事就这样显示了神奇的力量,一下子回黄转绿,鲜活如昨。
  当然,在这一瞬间,往事被回忆起来许多,似乎火车的驶动突然具有了哈利·波特里的法老那魔法的功能,能够立刻让死灰复燃,让逝去的一切如同惊蛰的虫子一样,迅速地从埋在地层底下拱出地皮而乍起翅膀活了过来。那一瞬间,往事如潮水,立刻淹没了车厢,淹没了大家。
  在这时,大家说得最多的是李龙云,说他当年探亲假期满从北京回北大荒的时候,给哈尔滨的女知青周彦写了一封信,路过哈尔滨下车在人家里住了一夜。大家纷纷地向他开着玩笑,让他老实交代,那一夜成就发生过什么故事。幽默的李龙云只是一脸的坏笑,一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的无辜样子,让大家尽情地猜测,让过去一段完全的单纯与纯洁,亵渎为今天添油加醋的浪漫和想像。当然,玩笑只是玩笑,只有在这时大家才又脱却了平日上班时的盔甲,显现出当年的率直与轻松。之所以开这样的玩笑,因为明天一清早,火车到哈尔滨,在站台上迎接我们的,首当其冲就有周彦。在我们此次重返北大荒之行,在哈尔滨为我们张罗的就是周彦,当然,还有刘树才和刘树华兄妹两人。从哈尔滨出发,周彦和我们一起回大兴2队,我们的队伍就扩大到了17人。
  想到北大荒之行终于开始成行了,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些激动。那一晚,几乎所有的人,带了药的自己拿出了药,没带药的找赵军——正经医院的主治大夫兼门诊科主任,要来安眠药片才能够勉强地入睡。
  充满冷气的车厢里,夜色浓郁,灯光如流萤一闪一闪扑窗而过,我久久没有睡着。柔软的枕下,铁轨咣当当地撞击中,间或听到火车头汽笛穿透夜色的鸣叫声,似乎将历史与现在、回忆和现实,剪接交织一起,有了一种错位和间离的效果。今夕何夕?飞鸿杳杳,流水茫茫,北大荒一下子变得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一般。
  在一锅老汤中乱炖出来的味道
  没想到能碰到的两个人
  晚上的聚会,是哈尔滨知青筹备已久的,光是白酒就搬来两箱,近卫军一样先行威风凛凛地列队站在了那里;啤酒更是大兵团作战似的,排了一排又一排,一直挤到墙角,看样子,不喝个一醉方休是不会收兵的。知青的聚会,自从知青返城之后,便成为了一种青春祭奠的仪式,无论混得好的,还是混得不好的,在过去曾经生活过的插队背景中,没有了贵贱高矮,一律找齐。所有的一去不返,所有的一言难尽,所有的无可奈何的回忆,都随后化作了聚会酒桌上的一锅东北菜:“乱炖”,炖不烂在各自的心头,即使在以后再漫长的岁月里,也是消化不干净的,然后在一次次的知青聚会中,在那锅老汤中接着碴儿一次次地乱炖,无限的味道,都在其中了。
  在这一晚上的聚会中,我没有想到能够碰到的是这样两个人。一个是周彦的姐姐周静,一个是袁柏林。
  其实,更准确地说,我见到的是周静的女儿小琳,因为去年小琳生了一对双胞胎,孩子还小,周静得在家里照顾,腾出女儿来为我们的聚会摄像。周彦为了这次重返北大荒而刚刚买的一台索尼的新款DV摄像机,没有人会用,只有小琳会用,所以,小琳来了,周静没有来成。
  这应该是我们第二次错过见面的机会了。第一次,是在22年前,1982年的夏天,我大学刚刚毕业,和作家梁晓声、诗人郭小林等人组织的北大荒回访团,回了趟北大荒,回到阔别8年的大兴岛。当时,周静还在那里的7队当老师,没有像妹妹在知青返城高潮中一样回到哈尔滨。没有回来的原因很简单,她在1973年就早早地把自己嫁给了7队当地的坐地户,一个老实可靠的康拜因手。然后,是连续两年生下了两个女儿,1974年生下老大小颖,1975年生下老二小琳。周静读中学的时候,她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读书,写作,一直是她的梦,却因为婚姻和孩子的拖累,那年已经考上了大学也没能上成。也许,正是因为文学一直蛇一样缠裹着她,在她的心里吐着信子暗暗地作祟,那年我回北大荒的消息在大兴岛农场场部的广播喇叭里播放了之后,她从7队跑了18里地跑到场部,希望能够见到我。她大概是想找我切磋一下写作吧,可惜我已经回2队了,阴差阳错没有见成面。
  她是1984年先到呼兰,1990年才辗转回到了哈尔滨,丈夫跟着她也辗转来到哈尔滨,康拜因开不了啦,只好干临时工,一干干到现在,颠簸几个地方,干了整整20年的临时工,就像现在年轻人里的“漂一族”一样,在陌生的都市里寄人篱下,含辛茹苦,和周静一起把两个女儿拉扯大。周静还是一直在做她的文学梦,业余时间学完了哈师大中文系的全部课程,在哈尔滨第20中学当一名语文老师,白天给学生上课,夜晚回家悄悄涂鸦。去年,二女儿小琳生下双胞胎,偏偏赶上小琳的丈夫意外出了车祸,一下子无法照看孩子,周静只好提前办理了退休的手续,替女儿照看一对双胞胎。可能,这就是周静的命,当初,为了丈夫,她牺牲了读大学;如今,为了女儿,她再一次牺牲自己。
  也许,是我和她的缘分不够,这一次又没办法见面了。看到长得很漂亮的小琳,我在想像着周静,我一直没有见过周静,只能在小琳的身上猜想她的模样。年轻的时候,她应该和女儿一样的漂亮吧?青春的轮回,总是以失去一代人的青春为代价的呀!历史车轮的前进,往往是以弱者作为牺牲品为车轮前进的润滑油的。我一直没有弄清楚的是,她为什么那么早就结婚了呢?而且,又非要嫁给一个当地的康拜因手呢?也许,这样问,本身就不公平,康拜因手怎么呢?英雄从来不问来路,爱情更是本来没有原因和对错可讲的。事过境迁之后,只有我们旁观者才这样猜测和揣摩,做一些自以为是的判断和隔靴搔痒的安慰或关心。我只是有时会悄悄地想,一个人的青春就是这样的过去了,爱情和婚姻以及生育,当然还有文学这样多少有些虚妄的梦,能够让一个女人的青春被滋润得充实美好,也能够让一个女人的青春被切割得痛苦零碎。一个个当年曾经伴随着泪水写下过的文字,成为了如今的一点点灰蒙蒙的尘埃,将岁月与人生一起尘埋网封起来,谁还会记起?她自己又还会对谁说起?想一想,没有梦的人生就像没有星星的夜空一样,是可怕的,可有了梦的人生,就一定不可怕吗?就一定能够星光璀璨吗?
  现在,周静还有她妹妹一样兴致勃勃的心境吗?也愿意和我们结伴而行一起重返北大荒,再到她的7队去看看吗?我猜不透。周彦告诉我,她姐姐活到现在还是一个特别单纯的人,虽然回哈尔滨已经那么长时间了,却好像和城市格格不入,没有融合在一起,总还是生活在过去,生活在回忆里,生活在北大荒。我问文学呢?你姐姐还是那样的痴迷吗?周彦说,当然,那是她的一个梦,只是淡漠了许多。也是,再浓的茶,架不住时间的煎熬,几十年来,一壶水沏到这时候,茶也冲淡了许多。再美好的梦,哪怕灿若一天云锦,也会被风雨洗涤得颜色褪尽,薄如蝉翼,再也禁不起撕扯。北大荒,在那场天翻地覆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中,曾经造就了北大荒的版画和文学,阴差阳错地出了包括我在内的一批作家,却是以牺牲了周静这样许多人的文学梦和青春梦为代价的。虚妄而飘渺的文学,曾经成全了我们,却是害了她。
  你知道吗,你影响了我的一生
  袁柏林,是我在3队组建宣传队时认识的。那时,武装营成立,营部就设在3队的大道北面,营教导员是邓灿,他把我召去营部负责组建宣传队。人员基本以3队的为主,和我先后报到的,外队来的,就有一个人,他就是袁柏林。一个个头不高却很精神的小伙子,哈尔滨知青,我知道他是打洋琴的,我们正缺一个打洋琴的。我和他睡在营部的一铺炕上,天冷,就睡在一个被窝里,亲如兄弟。在大兴岛乃至建三江大大小小的角落里演出,大部分时间来往没有车,都要在那甩手无边的荒草甸子或弯弯曲曲的沙石路或泥路上走,都是我和他走到最后,我和他一人在前一人在后,用一个木棍抬着洋琴盒,路远无轻载,走的路长了,洋琴盒便显得很沉。大概是因为我总和他一起抬洋琴盒,让他觉得本来应该是他自己的事,有人在帮助他,所以他一直都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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