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万山讲伤寒论1~9-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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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枝加厚朴杏子汤,它不是中风见喘,所以,不可更行桂枝汤,也是个鉴别诊断。
在《伤寒论》中,还有一个证候,就是阳明腑实证,由于肺和大肠相表里,当阳明里实的时候,阳明之热迫肺,可以出现喘。所以在大承气汤适应证中有“喘冒不得卧”,有“微喘直视”等等。而阳明病本身是多汗的,阳明病是里热里实的证候,里热里实逼迫津液外越,总是会多汗的,所以《伤寒论》原文中有一条说:“阳明病,法多汗”。阳明病理应当多汗,所以你见到一个汗出而喘的病人,会不会是阳明里热,阳明里实,然后迫肺所造成的证候呢?63条和162条,原文说“无大热”,这个“无大热”是个鉴别诊断,告诉你,没有阳明里大热,没有阳明里大实。
所以你看,我们在学63条和162条的时候,就这个短短两条原文,把《伤寒论》中可能见到喘的其它四个方证全排除在外。最后,汗出是邪热壅肺,然后肺热逼迫津液外越,所以有汗出。邪热在肺,肺气宣发肃降失司,肺气上逆,所以有喘,所以出现了喘。所以这样的话,只限定在通过鉴别这个喘证。就是个邪热壅肺的喘,你看这种鉴别诊断的思路,鉴别诊断的方法,难道不值得我们学习吗?
我的这个侄子有一天给我打电话,说,叔叔,叔叔,说我们这里县委书记的媳妇是美尼尔氏综合证,你给她开一个方子吧!我说,你这么打电话,我也没见过这个人,也没见过舌苔、脉象,我怎么能够给她开方子啊!他说,你这个县的办公室主任,他的媳妇以前美尼尔氏综合证,吃了你两副药就好了。我说,啊,是有这么回事。那一年是她来北京,我看了她舌苔脉象,又问了她情况,我给她开了两副药,那可能就好了。
我说,你这个县委书记的媳妇,我也没见过啊。我说,你说美尼尔氏综合证,从中医辨证的角度来说,是可以肝阳上亢,可以是肝火上扰,可以是清阳不升,可以浊阴不降,可以血虚不能上养清窍,可以是阳虚水泛。你给我说说她属于哪个类型?他说,哦,原来不是说,一说美尼尔氏综合证你就能给开方子啊?我说,我必须把这些都鉴别清楚了,才能够给她开方。我说,你去给我鉴别鉴别,然后你把结论告诉我,我给你开方子,然后我等你的电话。等了两周了,他还没给我来电话。那肯定是他鉴别不了啊!
所以,我们在临床上,要学习《伤寒论》中的这种鉴别诊断的思路,我们还要学习《伤寒论》中的这个用方的思路,灵活用方的思路。
你比方说第100条“伤寒,阳脉涩,阴脉弦,法当腹中急痛,先与小建中汤”。阳脉是轻取,轻取脉涩,提示了气血不足;阴脉是沉取,沉取脉弦,就是脉沉弦,提示了少阳气郁。既有气血不足,又有少阳气郁,特别容易发生木来克土的腹中肌肉拘急疼痛的证候。张仲景用小建中汤温中补虚,补益气血,和里缓急,来治疗这种肚子痛。
可是在102条里头说“伤寒二、三日,心中悸而烦者,小建中汤主之。”它的主证不是肚子疼,而是心慌心跳,心中悸而烦,这是因为气血两虚,在平常情况下人体感觉不出来。一得外感病以后,正气抗邪于表,里气就更加虚衰,所以得了外感病两三天就出现了气血两虚,心脏失养的心慌心跳。张仲景这个时候怎么办呢?也用小建中汤来补益气血,颐养心脏。
如果从症状表现来看,一个是肚子痛,一个是心慌心跳,心中悸而烦,那主证表现根本就不一样。可是,张仲景用的方子都一样,都是小建中汤。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用方思路呢?这就是一种抓病机的用方思路。唉,这两个证候症状表现不一样,但它们的病机都是气血两虚。
气血两虚,腹部肌肉失养,出现腹中拘急疼痛的,可以用小建中汤;气血两虚,心脏失养,出现心中悸而烦的,也可以用小建中汤。那我们临床就可以用这种思路,抓病机的思路来扩大经方的临床应用。
三十年前,我在东直门做住院医生,东直门医院做住院医生。我总觉着我开的方子疗效不好,我就给领导说,我自己不看病了,我要给老大夫们抄方。所以那个时候,东直门医院的老前辈,我都给他们抄过方。那个时候,我有一天给宋耀志老师抄方。
有一天,来一个病人,这个病人是过敏性哮喘。他的哮喘每年的五一节开始发作,国庆节结束不再发了。冬天不发作,夏天发作。五一到十一这一段,急性发作的时候,就用一些西医西药来控制,用中药,急性发作呢也可以控制,但是,始终不能够让他不发作。所以这样反复发作大概有两、三年的历史。找我们宋老看的时候,宋老说,你这个病怎么得的。他说,嗨,别提了。三年前,五一劳动节游行的时候,他是通县农民。一大早,那个时候的游行,你像三十年前的游行是不坐车的呀,是从通县就步行到天安门广场。一大早,没准,头天晚上十一点就开始集合,然后零点就开始走,走到天安门广场的时候,五一节有时候北京的天气是很热的,他走得又热又累又渴。一到大游行的时候呢,长安街两侧和天安门广场呢就临时装许多自来水管子。他又热又渴,作为一个年轻人,咕咚咕咚喝的自来水是管子的凉水啊,喝了很多,他自己怀里揣着那个油饼呢,又吃了好多。
结果,游行没有结束他就开始喘了。从那以后,每年五一节开始喘,喘到国庆节为止。
宋老问完病情之后,看了舌象,看了脉象,给他开了个方,两个药,栀子15克,焦山栀15克,淡豆豉15克。病人拿到这个方子之后,他说,大夫,我在你们医院看了两、三年病了,从来没有大夫给我开这么少的药,这行吗?我可喘得很厉害。我们宋老说话从来不过头,说,你去试试吧,你去试试吧。开了七付。
过了不多会,病人又上来了,拿着两个手指提着一串,每一包都这么小吧,说大夫,这七包茶叶能治我的病吗?给我的印象特别特别的深刻。宋老也不动声色的说,试试吧,试试吧。病人又下去了。我可发生了疑惑,我说宋老,栀子豉汤在《伤寒论》里是治疗热扰胸膈证的,它是治疗心烦的,这两个药它不能够治喘。宋老也不回答是与不是。
一周后,病人来了,说大夫,吃了您这个药呢,喘呢还是喘,但是,我觉着心里痛快了。他原来也没说心烦,只说胸闷憋气。他说,我觉得心里痛快一点了,好像那憋气的程度呢比较轻了,而且喘的那个程度呢,你要过去我每次喘呢都要喷那个药,现在可以不喷,忍一会儿也就过去了。
好,第二周又吃,第三周又吃。后来这个病人不再来了。到底效果怎么样,我也不清楚。
大概又隔了一年多,我在这个走廊里呢碰见了这个病人,因为我对这个这两个药来治疗喘,特别的觉着好奇,那到底这个病人好不好,我想,因为病人后来不再来了,我想他肯定是没有好,我就碰上他了。哎,我说你是不是那年那个喘的那个病人。他说是呀。我说,这次你来看什么来了。他说,我这次来看什么什么。他又有别的病了,我记不清他什么病了。我说,你的喘怎么样了。他说,我的喘好了。我说,谁给你治好的。他说,就是就是你呀,你不是跟着那个宋老师一块儿抄方,就那七包茶叶。我说你吃了多长时间。他说,我后来没再找你们看,我觉着吃这个药很好,就没有进城,就在我们当地抄方,就是这个方子,我前前后后吃了两个半月,从此就不再喘了。你看今年又过了一个夏天,我今年又没有喘。好,我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就跟宋老说,我说,宋老,记得咱们俩三年前看的那个哮喘的病人吗?你用的栀子豉汤怎么治疗哮喘呀?你给我讲一讲这是怎么回事?要让我绝对用许多宣肺平喘的药,你怎么就用一个栀子和豆豉来清宣胸中的郁热呀?
宋老这个时候给我说了,他说,确实是栀子豉汤没有治疗喘的记载,可是,栀子豉汤它是治疗什么呢,它是治疗郁热留扰胸膈的,郁热留扰胸膈可以见到热扰心神的心烦,如果郁热留扰胸膈,郁热扰肺的话,可以不可以见到喘啊?我说,那也许可以吧。他说,你记得那个病人他是怎么造成的这个病吗?原来他本身不喘,他走得又热又累又渴的时候喝了大量的凉水,吃了大量的冷的食物,就把热郁在胸膈了,不过对他说来,表现不是烦而是喘。我们要想把胸膈中的郁热得到清除,得到宣泄只能用栀子豉汤。你看,这就是抓病机用方。所以,使你起到一个什么呢?柳暗花明、峰回路转的感觉。所以,这些思路从哪来的。我说,宋老您的这个思路从哪来的呢?“从《伤寒论》啊!”从那以后,我就注意从《伤寒论》中的字里行间来探索《伤寒论》中的用方的思路。我再举个例子。
《伤寒论》156条说“本以下之,故心下痞”。“本”就是原来,原来因为用过下法,结果造成了心下痞这个症状。“与泻心汤”,有心下痞当然要给他泻心汤了。结果“痞不解”,吃完泻心汤以后心下堵塞胀满的症状没有缓解,然后“其人渴而口燥烦,小便不利者,五苓散主之”。再看看病人,除了心下痞这个症状之外还有口渴、口燥、心烦,还有小便不利。这才是知道造成这个心下痞的是因为下焦有蓄水,水邪上逆,阻滞中焦气机而出现了心下痞,所以,用五苓散,外疏内利,促进了膀胱的气化,膀胱气化恢复正常了,哎,水邪得以排除了,当然中焦气机壅滞的这种感觉他就没有了。
所以心下痞对五苓散证来说,它绝不是五苓散证的主证。五苓散的主证是什么呢?口渴、消渴、渴欲饮水、小便不利、小便少、少腹苦里急再加上脉浮,脉浮数、身微热这样的表证,这是五苓散证的主证。当下焦不利,水邪上逆的时候,可以阻滞中焦气机而兼见心下痞。但是心下痞这个症状尽管不是五苓散证的主证,可是对于这个病人来说,却是他最感到难受的,最感到痛苦的一个主诉症状。所以“大夫,我这个地方堵”,哎,他来找你看病来了。
我临床就遇到一个病人哪,他说,大夫,我这个地方堵得吃不下饭,不吃饭也堵,吃一点点就胀。他说,我已经看了好几个月了。我打开他的病历一看,好几个医院的这个中医都给他看过了,都是和胃的,降逆的,那要我给他看也是这样。可是,为什么用上这些方子都没有效果,然后我就仔细又问他,我说,你喝水多吗?他说,我嘴是老干的,我总是喝水。我说,那尿多不多?他说,尿不多,相对来说尿不多。我一看他的腿,轻度的水肿。他说,我这堵呢,最先是由肚子堵下边逐渐逐渐胀满,逐渐逐渐硬,硬到这的时候就什么饭也吃不下了。我说,好,我就给你用利尿的方法。用五苓散原方。我说,先用三副试试吧。吃了三副,他给我打来电话,他说,郝老师,因为过去他也听过我的课。他说,你这个方子可真灵啊。说,吃完了之后尿就增多了,口渴也逐渐逐渐的缓解了。然后,我这硬和堵的这个感觉逐渐逐渐往下走,现在呢,就肚脐以下还有点硬,还有点堵。我是再接着吃呢还是怎么样?他说,上边全通了。我说,再接着吃。又吃了三副,整个上下全通畅了,胃里不再堵了。
这一条给我们提示了一个什么思路呢,抓副证。你看,这个病人来的时候,“本以下之,故心下痞,与泻心汤”。病人的主诉症状是个心下痞,你按照常规的治疗心下痞的方法没有疗效,那你到底去再找一找他是什么样的病机,什么样的原因造成的心下痞,这叫“抓副证,兼求病本”。
有时候,在《伤寒论》中的一个方证的副证在具体一个病人的身上可能会上升到主证的地位。有一次呢,一个医院,一个西医大夫,因为他过去参加过西学中班,听我的课嘛。他说,郝老师,我收了一个病人,我实在没辙了,向您求援。我说,她是什么病啊?他说,她是神经性呕吐,喝水吐水,吃饭吐饭,喝药吐药。最奇怪的是,我们给她输液,如果今天输的液体是超过三瓶,啊,就是超过两瓶,她都要变成粘液给吐出来。输两瓶她不吐,输的液体多了,你要输四瓶,她非得吐出来,都吐的是粘液。说,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病人。我说,她吐了多长时间?说,吐了三个月了。我说,你们做了什么检查?我们考虑到的能够造成呕吐的这种病证我们都排除了,所以现在可以诊断为神经性呕吐。这种病人我必须去看一看,我就来到了这医院。我就问这个病人怎么得的病。她说和她丈夫吵架。我说,为什么和你丈夫吵架?她说她丈夫再外面找小蜜。这是可以理解的,嗯,当然她很生气了。我一看前面也有过中药方,也是和胃降逆止呕的。丁香、柿蒂、旋覆、黛赭兼与理中,寒的、热的。全用了,补的、攻的都用了。都是喝了药就吐药。舌光红无苔,脉细弦而数,一派阴虚的现象。我说,你睡得着觉吗?她说,哎呀,我一夜一夜睡不着觉。我说,你是从呕吐以后才睡不着觉呢,你以前就有啊?她说,我以前就经常有神经衰弱,经常睡不着觉。这种阴伤是剧烈呕吐导致的伤阴呢还是原来就有阴伤呢?我就必须问她。我说,你在得这次神经性呕吐之前,有什么病啊?她说:“过去有慢性的泌尿性感染,经常反复发作,小便不利,尿道涩痛,这次又有犯。”好,上面有口渴有心烦,有心烦不得眠,下面有小便不利,有尿少,这不是猪苓汤证吗?你看猪苓汤适应证,它的病机是阴虚水热互结。由于水热互结,膀胱气化不利,有小便不利,有小便少,甚至有尿道涩痛,小便短赤。水热互结又有阴伤,津液不能输布,所以有口渴有烦渴,有渴欲饮水。肾阴虚于下,心火亢于上,心肾不交,所以有心烦不得眠,这三组主证都有,当然对她说来这三组症状都不突出,而突出的是个呕吐。
在《伤寒论》中的猪苓汤证中,由于水邪是流动的,水邪犯肺可以出现咳嗽,水邪犯胃可以出现呕吐,水犯浸渍肠道可以出现下利。所以咳嗽、呕吐、下利是猪苓汤证的三个副证。我很怀疑这个病人就是阴虚,水热互结证,水邪犯胃所造成的剧烈呕吐。好,不管我辨证对不对,我只能去检验一下。我就开了猪苓汤。我给她丈夫说,我说:“你必须每天陪着她,我煮完这些药呢,你一个小时给她喝一勺,一个小时给她喝一勺,这个一次不能多喝。”我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个目的呢,因为她本身喝药吐药,喝水吐水,如果喝的这个药要再吐出来的话,它就不能够发挥作用,哎,所以要每次少量的,让她慢慢的适应。第二个,是她丈夫每天守在她的身边,过了一个小时喂她一口药,过一个小时喂她一口药,就是以这种实际行动来赎罪,以这种实际行动来求得她妻子的这种理解、谅解和宽容。两天以后,那个大夫给我打电话,说“郝老师,神了!”我说怎么了?他说“就是一勺一勺的喂,后来她嫌每次喝一勺少,她不吐,她说这个药非常对口,嗯,这个药非常对口。”我说,那既然对口的话,就再给她吃。他说:“还是一勺一勺喂吗?”我说:“她要喜欢她丈夫一勺一勺喂,你就让他一勺一勺喂,她要说嫌麻烦她丈夫,她自己端起碗来喝,那就随她的便啊。”那这样又一个礼拜之后她可以进流食了。又一个礼拜,不用输液了。后来她一高兴,就吃了个凉的西红柿,当然这吃了这凉的西红柿又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