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搜神记-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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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幼舆对周f 说：“你好比社树，远远望去，高高地插入云霄，走近一
看，树根下有不少狐狸，简直肮脏得象个粪坑。”周答说：“枝干长到云里
不算高，群狐在下面捣乱，不会污浊。粪坑的臭气，是你所保存的，为什么
要值得自己称说。”
十六
王长豫从小就温和善良，父亲丞相王导非常疼爱他。每次父子围棋，丞
相要拈起子来下时，长豫拦阻不让他下。父亲笑着说：“难道这样子？咱们
似乎有些瓜葛哩！”
十七
晋明帝问周伯仁：“真长是个怎样的人？”周回答说：“（他）本是一
头能背负千斤的牛牯。”王导在旁笑他的话（未免粗野了一点），伯仁说：
“自然不如卷起了角的老母牛，走起路来慢慢吞吞。”（此处意思是取笑王
导象头老母牛。）
十八
丞相王导枕在周伯仁膝上，指着伯仁的肚皮说：“你这里面有什么？”
周回答说：“此中空空洞洞，什么也没有，但是客得下你们这些人几百个。”
十九
干宝对刘真长讲他所写的《搜神记》，真长说：“你可以算得是鬼之董
狐。”（按：董狐是春秋时的好史官，不论什么人干了坏事，他都敢于如实
写进史册。）
二十
许文恩到顾和那里，顾先睡在帐内，许来，他便在床上斜躺在枕上说话。
不久，许邀顾同行，顾命随从把架上新衣取下，斢换身上所穿的衣。许笑着
说：“你居然还有专门为出门时所穿的衣吗？”
二十一
康僧渊一双眼睛深深地陷进去，鼻子却高高地，王丞相时常取笑他。僧
渊说：“鼻子是脸上的山，眼睛是脸上的水潭。山不高就不灵，水不深就不
清。”
二十二
何充时时去瓦官寺拜佛，非常勤恳。阮思旷对他说：“你的志向大过宇
宙，古往今来没有象你这样勇往迈进的。”何说：“你今天是什么缘故，忽
然这样夸奖我？”阮说：“我图谋一个几千户人家的小郡，尚且不能到手，
你却图谋成佛，不是志向很大吗？”
二十三
征西将军庾翼带领全军人马进行北伐，既已成行，驻屯在襄阳。这时豫
章太守殷羡写信给他，并送他一支缺了角的如意，用来戏弄他。庾回信说：
“收到送来之物，虽然已经破败，但是我还想修理使用它。”
二十四
大司马桓温趁着下雪的时候，想去打猎。先到王濛、刘惔处，刘见桓穿
一身行军服，便问；“你这个老强盗，这样装束，想干什么？”桓说：“我
如果不这样，你们哪能坐下来清谈！”
二十五
褚季野问孙盛：“你修的国史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孙说：“早应该写
完了，因公务在身，实在抽不出空暇，所以拖延到今天。”褚说：“古人述
而不作，为什么一定要象司马迁那样陷入蚕室中（才能写成《史记》）？”
（按：这是讥笑孙盛说的因公务耽搁了写书。）
二十六
谢安隐居东山，朝廷屡次下令要他出来做官，他从未动摇。后来，出任
桓温手下司马。从新亭出发时，满朝名士都来为他送行。高崧当时做御史中
丞，也来送行，他早先喝了几杯酒，因而假装已经喝醉了，开玩笑说：“你
过去多次不奉朝廷之命，高卧东山，我们这些人时常说：‘安石不肯出来，
对老百姓怎么办？’（今天你出山了）老百姓将会对你怎么办呢？”谢公笑
了一笑，没有回答。
二十七
最初，谢安隐居东山当老百姓时，他的兄弟有的已经出来做官，成为贵
人。一门之内，轰轰烈烈，人们都认为这家真了不起。谢安妻子刘夫人对他
开玩笑说：“大丈夫不应当象这样吗？”安于是捏着鼻子，小声地回答她：
“只怕也免不了呢！”
二十八
支道林托人向竺法深买邖山（准备作隐栖之地），深公回答他说：“没
有听说巢父、许由买了山然后归隐的。”
二十九
王濛、刘惔每每对蔡谟表示不尊敬。有一天两人同去拜访蔡，谈了许久，
最后问蔡：“您自己认为比王夷甫怎么样？”蔡答说：“我不如夷甫。”王、
刘互相望了一眼，笑着说：“您哪些地方不如夷甫？”蔡答说：“夷甫没有
象你们这样的客人。”
三十
吴兴太守张玄之，八岁时牙齿缺了。有些前辈知道这小孩不是普普通通
的人，故意戏弄他说：“你口里为什么开个狗洞？”
张应声回答说：“正是为了让你们从这儿出进。”
三十一
郝隆在七月七日那天，在太阳下朝天躺着。有人问他什么缘故，他说：
“我在晒（肚子里的）书。”
三十二
谢安开头有隐居东山的志愿，后来迫于屡次接到命令，不得不接受桓温
手下司马一职。这时，正有人送给桓温药物，其中有一味远志。桓温把这药
取来问谢：“这药又名小草，为何一种药物，有两个名称？”谢没有立即回
答。碰巧郝隆在座，立刻答应说：“这很容易解答。这药居在山中就名远志，
从山中出来，就名小草。”谢安听着，脸都红了。桓温望着谢安笑了一笑，
说：“郝参军这种解说还不错，很有体会。”（按：据《本草》：远志一药，
用其根。用茎叶时，则名小草。）
三十三
庾翼（字稚恭）的儿子园客，前往拜访中书监孙盛（字安国），值盛不
在。见孙盛的儿子齐庄在外面，年纪还小，但从神情上望去很有意思，庾想
试试他，便说：“孙安国在哪里？”小孩说：“在庾稚恭家。”庾大笑，说：
“诸孙很盛旺，有这样的儿子。”小孩又答说：“不及诸庾之翼翼。”（按：
翼翼，蕃茂貌，这里是用庾园客父亲的名来报复他叫了孙盛的名。）客人去
后，齐庄对别人说：“我本来就胜了，因能两次叫了这小子父亲的名。”
三十四
范玄平在简文帝座上谈论时，被别人占了上风，便求王濛说：“你快来
帮助我！”王说：“这不是拔山之力所能帮助的。”
三十五
郝隆在桓温手下做南蛮参军，三月三日举行诗会，凡不能作诗的，罚喝
三升酒。郝隆起初因不能作诗，自愿受罚。既已喝过酒，提起笔来写了一句：
“如隅跃清池。”桓温问他：“娵隅是什么？”隆回答说：“蛮人称鱼为娵
隅。”桓说：“作诗为什么用蛮语？”隆说：“我不远千里前来投奔您，才
得到蛮府参军，怎么能不说蛮人的话呀？”
三十六
袁羊有次曾到刘恢那里，恢睡在帐内尚未起来。袁便作诗嘲笑他，说：
“角枕粲文茵，锦衾烂长筵。”（四四方方的枕头，映着虎皮褥子，多鲜艳
呀：丝绸被子铺在长席上，更加灿烂啊。）刘恢妻是晋明帝的女儿庐陵公主，
见了这诗，很不高兴，（按《诗·唐风》有“角枕粲兮，枕衾烂兮”之句，
是说见到这些东西想起了去世的妻子，即今所谓悼亡之作，故公主见后极不
高兴。）说：“袁羊，是古代遗留下来的狂人。”
三十七
殷洪远答孙兴公诗说：“聊复放一曲。”（意思是：姑且放声歌一曲吧。）
刘真长见了，笑他语句太笨拙，问道：“你想说什么放？”殷说：“答蜡答
蜡击鼓声也是放，何必一定要钟、铃才叫做放呢？”
三十八
桓温废除海西公后，立简文帝做皇帝。这时侍中谢安见到桓温就拜。桓
大吃一惊，笑着说：“安石，你为什么这样？”谢说：“未有君王在前拜，
臣下却站在后面的（道理）。”
三十九
郗昙写信给谢安说：“王敬仁听说有一个少年，居然怀问鼎之心。不知
是齐桓公德望衰落，还是后生可畏？”（按：《左传》载楚庄公问鼎之大小
轻重，周使王孙满答复他说：“在德不在鼎。”“问鼎”一词后世用为称野
心家想取而代之。）
四十
苍梧太守张镇，是张凭的祖父，曾对凭父说：“我不如你。”凭父不知
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镇说：“你有个好儿子。”凭当时只有数岁，两只手
臂垂下恭恭敬敬地说：“爷爷，您不应该拿儿子来戏弄父亲。”
四十一
习凿齿、孙兴公，两人互不相识。有一次同在桓温座上，桓对孙说：“可
以和习参军谈论一番。”孙说：“蠢尔蛮荆，敢与大邦为仇！”（愚蠢的楚
国蛮子，敢和大国结成仇敌吗？）习说：“薄伐狁，至于太原。”（讨伐
狁，直到太原地方。）（按：这都是《诗·小雅》中的诗句。习是襄阳人，
孙是太原人，两人借诗来开玩笑。）
四十二
桓豹奴是丹阳尹王混的外甥，长相很象母舅，他非常忌讳这件事。桓温
说：“不是常常相象，只偶然相象罢了。常常相象，是形似，偶然相象，是
神似。”豹奴听了更加不乐意。
四十三
王子猷去拜访谢万，支道林先到了那里，东瞻西望，神态很高傲。王说：
“假如林公胡须、头发都保全的话，那么神态可能比现在更好。（你说是
吗）？”谢说：“唇齿相依，不可缺一。（按：可能支道林的牙齿露出唇外）
至于须发与精神无关紧要。”林公听了他们的话，非常恼火，说：“七尺之
躯，今天给你两位说够了！”
四十四
司空郗愔任命为都督徐、兖等州军事，兼徐、兖两州刺史，坐镇京口。
命令发布那天，黄门侍郎、郗愔的外甥王徽之到府
祝贺，并且说：“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意思是做主帅带兵不适宜）
他反复地朗诵这两句话。愔次子郗仓对老兄嘉宾说：“今天是父亲任官的好
日子，子猷出言不逊，实在难于容忍。”嘉宾说：“这两句是陈寿在《三国
志》中对诸葛孔明的评语。别人以你家（父亲）比作诸葛武侯，还有什么可
说的！”
四十五
王子猷拜访谢安，安说：“什么叫做七言诗？”子猷听了这句问话，回
答说：“昂昂若千里之驹，泛泛若水中之凫。”（按：这两句是《楚辞·卜
居》中的句子。严格地说，仅仅是七个字一句，不是七言诗。王徽之信口说
出，是开玩笑罢了。）
四十六
王文度、范荣期二人同时受简文帝邀请，一道前往。范年纪较大，但官
位较低；王官位较高，却年纪较小。于是互相推让谁走在前面。后来，还是
王走在后面，他边走边说：“簸之扬之，糠秕在前。”（又簸又扬，糠和秕
都被甩在前头。）范接着说：“洮之汰之，沙砾在后。”（经过淘汰，沙子
瓦砾都落到后头。）
四十七
刘遵祖早年受到殷浩器重，把他推荐给庾亮，亮很高兴，随即用他做属
吏。接见时让他单独坐在榻上和他谈话，可是那天刘谈论并不理想，使庾亮
感到失望。因此，称刘为“羊公鹤”。往年羊叔子养有一只鹤，善于舞蹈，
叔子在客人面前经常夸奖它。有一次客人要求看看鹤舞，把鹤赶来时，鹤身
上的羽毛蓬蓬松松，却不肯舞。所以庾将刘比做“羊公鹤”。
四十八
魏长齐体魄气量都很好，但是缺少才学。初次出去做官，虞存和他开玩
笑说：“与你约法三章：清谈者死，写诗文者刑，商略抵罪。”魏听后笑了
一笑，脸色并不难堪。（按：商略，一般作商量解。这里可能是指放纵不羁
言。）
四十九
郗超写信给袁宏，评论戴逵、谢敷说：“（这两位先生）在有恒方面，
当会更加有所发扬。”因为袁宏为人无恒，所以用来激励他。
五十
范启写信给郗超说：“王子敬身上全无一点放任自如的意味，扯下皮来
也没有馀润。”郗答复他说；“身上全无馀润，也比全身都不真率好。”因
为范为人喜欢装模作样，弄虚作假，耍小聪明，所以郗嘲笑他。
五十一
郗愔、郗昙兄弟二人信奉道教，何充、何准兄弟二人信奉佛教，都浪费
了许多财物。谢万说：“二郗对道献媚，二何对佛阿谀。”
五十二
王文度在扬州官署与支道林讲论，韩康伯、孙绰等人均在座。支公每次
都讲不过对方，孙绰说：“法师今天好象穿着破絮衣在荆棘丛中，到处都被
牵挂。”
五十三
范荣期见郗超对世俗之情未能摆脱，因嘲笑他说：“伯夷、叔齐、巢父、
许由这些人，一次达到顶峰，垂名千古。何必劳神苦形，支策据梧呢？”郗
未答，韩康伯说：“何不使游刃皆虚？”（按：“支策据梧”、“游刃皆虚”，
均出《庄子》。前者意思是把琴放在几上却不一敲，后者意思是不把事物放
在心上，一切顺乎自然。）
五十四
简文帝在殿上行走，王羲之、孙绰跟随在后。羲之指着简文对孙说：“这
是啖名客。”简文听到后，皇着他们说：“世上原本有些口齿尖利的人。”
后来光禄大夫王蕴做会稽内史，车骑将军谢玄到曲阿为他饯行。正值王
蕴的儿子王孝伯被免去了秘书丞，当时也在座。谢玄谈到上面这件事，并且
用眼睛望着孝伯说：“王丞的牙齿好象并不钝吧？”王说：“确实不钝，事
实已经证明了。”
五十五
谢玄夏天仰天躺着，谢安清晨突然来到。玄来不及穿衣，便赤脚走到门
外，然后恭恭敬敬地行札请安。谢安说：“你可算是‘前倨而后恭’。”
五十六
顾长康在荆州刺史殷仲堪手下做官，请假回建康。当对照例公家不提供
船只。顾一再恳求，然后坐船沿江而下。船过破冢时，遇到巨风，危险已极。
顾写信给殷说：“地名叫破冢，真是破家而出。（幸而）行人安稳，布帆无
恙。”
五十七
苻坚的侄儿苻朗刚过江时，骠骑将军王肃之喜欢管闲事，问他北方有哪
些人物，风土人情如何，出产一些什么，问个不休。苻朗非常讨厌他。王最
后又问：奴婢价格怎样？朗回答说：“忠厚老实，又有见识，中等的，价至
十万，不想做奴婢，而又喜欢提问的，仅数千钱而已。”
五十八
东府宾馆全是板屋，谢景重前往拜会太傅、会稽王司马道子。当时馆中
住满了客人，他也不交谈，只是抬起头望着上面说：“王爷（建造这些房屋）
是给西戎人住的吧。”（按：用木板建成的房屋在秦国很普遍。《诗·秦风·小
戎》云：“在其板屋，乱我心曲。”这里是讽刺宾馆客人说的。）
五十九
顾长康食甘蔗时，先从尾端食起。有人问他为什么，他说：“这样可逐
渐进入佳境。”
六十
晋孝武帝托王濛代他物色女婿，说：“象王敦、桓温那样磊落非凡的人
物，再不易找到。至于稍为得意就喜欢干预别人家国事的，绝对不可取。只
要能比得上刘真长、王子敬的，就最好。”濛提名谢混。后来袁山松想把女
儿许配谢混，王濛说：“你千万别近禁脔。”
六十一
桓玄与殷仲堪在一起谈论，因而一起商量试作“了语”。顾恺之先说：
“火烧平原无遗燎。”（野火烧了平原，没留下任何东西了。）桓说：“白
布缠棺竖旒旐。”（人死后进了棺材，一生都完了。）殷说：“投鱼深渊放
飞鸟。”（鱼落到深渊，鸟飞入空中，都不见踪影了。）接着又共作“危语”。
桓说：“矛头浙米剑头炊。”（在矛头淘米，在剑尖上煮。）殷说：“百岁
老翁攀枯枝。”（随时都会死去）顾说：“井上辘轳卧婴儿。”这时，殷手
下一位参军也在座，他说：“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仲堪听了，说：
“哎呀，这话逼人太甚！”因为殷有一只眼睛瞎了。
六十二
桓玄往射堂射箭，遇见刘参军与周参军两位正在进行朋赌。（按：数人
结成一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