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3年第10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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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菊在街上帮人擦皮鞋,正巧遇上了初中同学阿宽。阿宽喊菊时,菊有点不知所措,脸色绯红。阿宽说,你怎么在城里干这个?菊尴尬地说,下岗了,没找着别的事,擦几天皮鞋,省得闲着。阿宽爽朗一笑说,别干这个,跟我干得了。我在跑运输,给城里菜市场运蔬菜,你到时候帮忙过过称,一天给你二十,比你干这个强。菊说,那行吗?阿宽说,咋不行,到时候上你家给碗水喝就行了。
就这样,菊跟阿宽干起了运输蔬菜的生意,收入也不错。每次阿宽给她发钱,她都说自己多拿了不好意思,要拿出百十元给阿宽买点东西。
阿宽还是上学时的老样子,朴实,爽快。菊觉得阿宽帮了自己的大忙,也经常请阿宽上家里吃顿便饭。菊那天喝了点酒便说,阿宽,世上的人都在变,就你没变。阿宽说,不是我没变,菊,是你没变。实话对你说,当初我老婆嫌我穷,跟别人跑了的时候,我杀人的心都有。我恨过所有女人,为报复女人,我泡过小姐,又把她扔掉。女人不是爱钱吗?我阿宽现在有…有…钱了。阿宽那天也喝多了。
从那以后,菊单独和阿宽在一起时就有点不自在。阿宽总问,菊,我那天酒喝多了,没有违法乱纪吧?菊淡淡一笑说,怎么会呢?
菊那天把阿宽扶上床时,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阿宽壮实的手臂搭在她瘦弱的肩头时,她顿时感到心里暖暖的。她把阿宽放在床上,正想起身帮阿宽脱鞋,阿宽有力的手一把抓住了她。她没站稳,一下倒在阿宽的怀里。阿宽醉醉地说,菊,别走开。阿宽说完便睡着了。菊静静地躺在阿宽的怀里,情不自禁搂紧了阿宽。这时,客厅的时钟敲响十二点。菊猛地想起了自己死去的老公。她又跑到客厅望着老公的遗像哭泣起来。阿宽在床上打着呼噜,菊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夜。
阿宽显然不知道这些,还是一天到晚忙着跑运输,菊的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终于有一天,阿宽西装革履提着一个小包来到菊家。菊说,今天咋这么精神?阿宽说,要娶媳妇嘛,能不精神?说着,就拉菊去婚姻登记处登记。菊迟疑地说,等两天不行吗?阿宽说,不行。我等不及了。等两天到哪儿去找你这么不贪钱的女人。菊噗嗤一下笑了。
竹
竹是个喜怒哀乐爱挂在脸上的人。今天看到报上又称她是女强人,就满脸不高兴,逮着谁就想对谁撒气。凌志见竹进门后鞋都不脱就气呼呼地把报纸重重地摔在饭桌上,便奇怪地问,嗳,又谁惹你哪?竹坐在沙发上,把脱下的鞋往门口一扔,没好气地说,没你事儿,做你的饭去。
竹最烦别人说她是女强人,她对女强人这个称谓很反感。
一听到女强人这个词,竹就会联想到强人所难、强盗等词汇。总之,竹的思维很奇特。
她认为能干的女人还是女人,只不过背后比别人付出了更多的艰辛和酸楚而已。女人天生就是弱者,爱哭、胆小几乎是所有女人的共性。竹说自己也不例外。
如今这年月,女人能干,还不如年轻貌美。你费尽心机谈的合同,左推右拖签不下来,人家漂亮小姐撒个娇就结了。能干有什么用?什么女强人?全是扯淡。
然而,竹确实精明强干,在前任总经理贪污受贿锒铛入狱,公司连年亏损的情况下,竹极不情愿地接下这个烂摊子,能把它经营得有条不紊,并创收千万元,这就是本事。
竹是个典型的工作狂,工作起来不分白天黑夜。同事们怕她累垮了,就劝她悠着点儿。竹说,我也想悠着点,可别人都在拼命挣啊,你悠着饭碗就被别人抢跑,那就要挨饿。再说老天爷不叫我生孩子,不就是让我轻装上阵,全力以赴地工作吗?
自从当上了总经理,竹就很少在家吃饭。总经理少不了应酬,而竹最怕这种应酬。竹是个直肠子,不会说违心的话,搞不好就把人得罪了。那次请工商、税务吃饭,酒喝到最高潮时,大家都在相互说些逢场作戏的话,竹却念了段时下流行的顺口溜:“财政是爹,银行是娘,工商税务两条狼。”搞得大家不欢而散。
更令人心焦的是,应酬来,应酬去,竹的身体应酬得越来越胖,脾气也应酬得越来越坏了。凌志却说,竹是到了更年期。
更年期寓意着什么?竹想,男人四十一朵花,女人四十豆腐渣。何况自己都四十二了,恐怕连豆腐渣都算不上。瞅着自己发胖的躯体,竹下了下狠心,开始节食,喝减肥茶。直到有一天,胖是减了,但她在作报告时昏倒了。
躺在医院里,竹望着凌志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凌志对竹耍贫嘴说,以后别再减肥了,瘦子有啥好?搂着像一捆干柴。我不嫌你胖。别人说啥没用,管他呢。
竹是不在乎别人说什么。记得有一次,一个泼妇为了泄私愤,在办公室指着竹破口大骂,骂竹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竹只平静地回敬了一句,你除了会下蛋还会干什么?
竹回家还是大哭了一场。自己受委屈不要紧,她感到对不起凌志,不能为他生个孩子。每次和凌志一起散步时,凌志看人家孩子那种慈爱的目光就像钢针一样刺痛着竹的心。
竹虽然很少回家吃饭,但早餐她每天必须亲手做。她做的甜米酒,能让凌志喝一口,甜上一天。凌志就笑,以后你别做早餐了,怪忙的,怪累的。竹说,那不行。撒切尔夫人都天天给丈夫做早餐,何况我这个小小的总经理。凌志说,不是的,再这样下去,我的牙都得甜掉了。
竹笑说,甜掉了,我不嫌你就行。
凌志大笑,老婆你搞清楚,到底谁嫌谁哟?
兰
兰的婚姻终于走到了尽头。十年的忍让,到头来换来的是丈夫一句冰冷如铁的话:我们的缘分已尽,分手吧。
兰听后没有感到震惊,只是很绝望。她想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可丈夫说,离婚谈不上谁对谁错。
结婚十五年来,前五年兰和昆还是出双入对的恩爱夫妻。可后十年,昆的文凭、职务日渐见长,脾气也日渐见长。动不动就说兰是个只会卖菜做饭目光短浅的小市民,开始是笑着说,后来是板着脸说,再后来就不愿和兰一起上街了。昆觉得兰像一潭死水,怎么也激不起一点浪花。怎么说她都不急不恼,夫妻之间连架都吵不起来,日子过得没味透了。
兰心里更是万分委屈,这些年来,为了支持昆学习工作,自己把外出培训学习的机会一次又一次地自动放弃,一天到晚老黄牛一样任劳任怨地为昆服务,可到头来,昆已是具有硕士学位踌躇满志的处长了,自己还是个原地踏步的中专生。兰是个本分人,从不指望夫贵妻荣。但让她始料不及的是,昆和她在文凭、职务上产生距离后感情也产生了距离。
兰万万没想到这一点。她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记得上小学时,昆总抢着帮她背书包,成天蜜蜂一样围着她转。上初中男女生一般都不大搭话,可昆每天放学还要等兰一起回家。上中专时,昆发现班里好几个男生对兰献殷勤,就幡然醒悟,开始疯狂地追兰。兰性格温柔沉静,以为与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相互了解,可以白头偕老,谁知感情这东西如此变幻莫测?
兰心里郁闷时,就回忆从前美好的日子。那时,昆爱调皮地歪着脑袋看着她,说她是美丽的兰花,带着淡淡的幽香。遇上她,是他这一辈子的幸福。
因此,昆每次发脾气,兰都忍着,承受着,从不向外人提起。
一次,昆喝醉酒后被人送回家,躺在沙发上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兰听到这个名字叫雨霞。兰的心被深深刺痛,她知道这个雨霞是昆的女秘书,一个大学毕业分来不久的靓女生。后来,兰没有向昆问起此事,她也不想知道昆和雨霞之间的故事。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熬着。兰一天比一天消瘦。
终于有一天,昆不在家,雨霞来了。一身素雅的装束,一脸纯真的笑容。兰一见到她就情不自禁地自惭起来,而雨霞与她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兰姐你真漂亮。兰心里没谱,不知说什么好。雨霞直截了当谈到昆,谈到她和昆的关系,谈到鲁迅的小说《伤逝》,爱情要不断更新。兰一直静静地听着,最后,她听明白了,这个可爱的女孩与昆只是上下级关系。雨霞性格活泼开朗,昆爱和她聊天,自然也谈到家庭的关系。她这是特地来劝说兰的。雨霞最后一句话兰记忆犹深,她说,兰姐,你一直是在为别人活着。
兰说,我一直是在为别人活着?
雨霞着实给兰上了一课。兰忽然明白了自己这些年错在哪里,她善于忍受,但不善于沟通;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忽视了自己的存在。
一个女人,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成为男人的附庸。自尊、自强永远是女人自我保护的法宝。兰感到自己醒悟得太迟了。与昆的距离已经拉大,这是一条鸿沟,尽管两人都想去填平它,但也难免有刮风、下雨、发山洪的时候,这条鸿沟还能填平吗?兰决定和昆好好地谈一谈。
梅
梅是我的好友,不是《家》中那个郁郁寡欢的梅表姐;而是一位活泼开朗的现代女性。
在我眼中梅是个独特的女子:美得独特,善得独特,处事更独特。
认识梅,首先是因为梅的美丽。
梅是那种让人见了一眼就难以忘怀的女人。而我这人又天性“好色”,喜欢与美女为伍(可我不是同性恋),这就是我与梅交友的前题。
与梅第一次相见,是在几年前一个很尴尬的场面。
那天,我们年轻帅气的科长杨在科里几位靓女的怂恿下,率领全科先是在海鲜楼喝得五迷六道,然后又晃晃悠悠去歌舞厅唱歌。正当一位浓妆艳抹的坐台小姐坐到杨的腿上撒娇时,忽地进来了一位白衣紫裙的靓丽佳人。这位佳人的到来,男士都眼前一亮,我们科几位靓女都感到相形见绌。佳人露出玉齿微微一笑,指着坐台小姐说:“小姐,您坐错了地方吧?”坐台小姐恼怒地说:“关你什么事?管得着吗?”这时,杨大惊失色,猛地推开坐台小姐呼地站起来(酒可能也醒了一半)吼道:“怎……怎么管不着?她是我老婆。”等大家醒过神来,想再仔细一睹芳颜时,佳人已影去无踪了。
靓女们顿时讪笑:“科长今天可惨了,准备回家下跪吧。”
要说,杨算是个不错的男人。工作认真负责,长得又帅气,脾气也温和。唯一的缺点,也是他致命的弱点,就是太花心。
他的理论是,天下男人都一个德性,都希望自己的老婆保守些,别人的老婆开放些。男人见了漂亮女人,就像女人见了漂亮衣服一样,即使到不了手,也要眼巴巴多瞅几眼。
杨倒是表里如一。
他不像有的男人,人前装得满脸严肃,人模狗样;背地里却是猪狗不如。他敢公开地大大方方地与美女们调笑周旋。那种泡沫爱情把他滋润得很茁壮。
他善于处理内外关系,对外逢场作戏,对老婆情真意切。因此,他一直保持着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的良好纪录。
在没见到梅之前,我猜想科长老婆肯定和我一样,长得对不起观众。
自从那天见到了梅,我心中就感到忿忿不平。科长也是的,守着那么漂亮的老婆还心猿意马,四处拈花惹草。真是太不知足了。
心里是那么想,但每次杨出差不在家时,科里派我去梅那儿送工资或什么的,我从不说杨半句闲话。不是因为我多高尚,我是不愿看到梅这样的漂亮女子委屈生气。
梅对我很友好,每次去她家,她总是倾其所有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招待我。她爱笑,一笑嘴角就微微上翘,眼睛弯如月芽儿,迷人极了。她脸上的笑容犹如冬日的阳光,让你感到暖融融的。
与梅交往很轻松很愉快,我们常常一起逛商店、书店,她从不向我打听科里的事,这让我感到安然。
她爱美的劲,让你没辙。见了她喜欢的时装,她能一件件试个没完。自个儿在镜子跟前照够了,就笑嘻嘻地来问我:“怎么样,好看吗?”我说:“好看。”其实梅真的穿啥都好看。
梅试衣多,买衣少。梅悄悄告诉我,她每月的工资要省下五十元寄给她资助的那个山区特困生。这件事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包括杨。她说:“能帮助别人,心里感到很幸福。”
梅十分爱自己的丈夫,包括杨的缺点她都能包容。她处处用柔情浸染感化着杨。
我佩服她的大度,欣赏她的为人。但我也担心她将来成东郭先生。
中国进入WTO后,梅就报名学起了英语,而且学得很起劲,有时还酸不溜秋地给我对几句。白天上班忙,只有晚上去上课。杨有些不以为然了,嘴上说是担心梅的安全,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憋了几天,杨终于装着玩笑的样子对梅说:“嗳,小心点,别让老外把你勾走了。”
梅听后,格格开心地笑个不停说:“老外才勾你呢,我们老师是个女的。”杨乐得哈哈大笑:“嘿,你早说呗,害得我几晚没睡好觉。”
责任编辑维佳
切
■ 吕志青
“切”这个字是阿根廷人从印第安人的瓜拉尼语中借用来的。在瓜拉尼语中,“切”的意思是“我的东西”。但在潘帕斯草原居民那里,随着语气和上下文的不同,“切”表示多种多样的人类激情:惊讶,喜悦、悲伤、温存、赞同、抗议。
——俄约·拉弗列茨基《格瓦拉传》
1、背景
2001年3月,话剧《切·格瓦拉》在上海的蓝馨剧场上演,演出极为成功。演出结束后,剧组人员去复兴公园酒吧开了一个庆功会,之后大家打车回去。三个女演员和一个男演员兴奋劲还没过去,决意步行。走着走着来了状态,竟借着路灯,在马路上演起了剧中片段。一大帮上海人紧跟在后面,出租车司机用车灯帮着照明,街两边的居民打开了窗子。几个演员发了人来疯,走一段,演一段,正剧演完再反串,后面跟着长龙般的队伍,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出租车司机,演员们步行,他们就缓驶护驾,互相推波助澜,气氛很是壮烈。不觉天色将晓,队伍已经走到了旅店门口。
这是张广天在《我的无产阶级生活》一书中讲到的一个情景。张说的这个晚上我正在上海,而且正是那长龙般队伍中的一员。
当时我碰巧到上海出差,顺便去复旦看望在那里读博士学位的老戈。老戈从前跟我有过一段共同的流浪经历。那个晚上我们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实际上,跟我们在一起的还有几个混在上海的自由撰稿人。那晚,我们从蓝馨剧场出来之后也去喝了几杯啤酒,喝啤酒的时候我们一直在谈论着格瓦拉,五个人分成了两个阵营。
以老戈为首的一方,在总的倾向上对这个话剧是否定的。在老戈看来,演员带给观众的诱导是偏左的,而这种偏左来源于我们以往从教科书上得到的对资本主义的认识。提到了詹姆斯·布坎南的公共选择理论;提到了王国维对哲学发出的感叹:可爱的不可信,可信的不可爱;提到了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罗伯特·达尔的《论民主》以及乔治·奥威尔的《动物庄园》等等,总之一句话,他认为《切·格瓦拉》一剧是在开历史倒车。
另一方则以老戈的一个小个子朋友为首,这位朋友将切·格瓦拉与堂·吉珂德与耶稣基督作了比较,他认为切与耶酥无论在救世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