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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君王论-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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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古至今,统治人类的一切国家,一切政权,不是共和国就是君主国。君主国不是世袭的就是新的。在世袭君主国里,长期以来君主的后裔就是那里的君主。新的君主国或者是全新的,如弗朗切斯科·斯福尔扎'1'的米兰公国;或者是世袭君主国占领的附庸,如西班牙王合并的那波利王国'2'。这样获得的领土,或者原来习惯在一个君主统治下生活,或者向来是自由的国家;而其获得,或者是依靠他人的武力或君主自己的武力,否则就是由于幸运或者由于能力'3'。

  '1'弗朗切斯科·斯福尔扎(Francesco Sforza,1401—1466),其父为有名的雇佣军队长。弗朗切斯科十六岁即从军,1424年父死即继承其父的军队指挥权,为米兰作战。其后娶米兰公爵菲利普·马利亚·维斯孔蒂(Filippo Maria Visconti)的私生女比昂卡(Bionca)。1447年维斯孔蒂死后米兰宣布为共和国,弗朗切斯科·斯福尔扎担任雇佣军队长;1450年倒戈,迫使共和国最高会议拥立为维斯高蒂的继任者——米兰公爵。马基雅维里在本书第七章及所著《佛罗伦萨史》第七卷和《兵法》中一再引述弗朗切斯科为例,说明雇佣军的危险性。 
  '2'那波利王国,十五世纪意大利半岛的五个主要国家之一,于1500年由西班牙国王费尔迪南多二世(FerdinandoⅡ,1452—1515)同法国国王路易十二世缔结条约予以瓜分。1504年西班牙将法国势力从所占领的部分领土赶走,并将西西里兼并。 
  '3'“幸运”(fortuna ),一译“命运”;“能力”(virtù),同前者相对待,是马基雅维里学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如同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家的用语一样,通常指肉体上和精神上的力量,包括才能智慧,只是在极少数场合特指美德善行。

               尼科洛·马基雅维里 '意'

          第二章 世袭君主国

  这里,我想撇开共和国不予讨论,因为我在别的地方已经详尽地论述过了'1'。我打算单独地转到君主国这方面来,并且按照前述的顺序,探讨这些君主国应该怎样进行统治和维持下去。 
  我认为,在人们已经习惯了在君主后裔统治下生活的世袭国里保持政权,比在新的国家里困难小得多。因为君主只要不触犯他的皇宗皇祖的制度,如遇有意外事件,则随机应变,这就足够了。因此,一位君主如果具有通常的能力,依此方法,总是能够维持他的地位的,除非遇有某种异乎寻常的格外强大的力量,才可能被篡位。但是即使他被夺权了,当篡夺者一旦发生祸患的时候,他就能够光复旧物。 
  例如,在意大利我们就有费拉拉公爵'2'。其所以能够抵御1484年威尼斯人的侵袭和1510年教皇朱利奥'3'的侵袭,就是因为在这个领地的统治已经历史悠久了,此外更无其他原因'4'。因为世袭的君主得罪人民的原因和必要性都比较少,因此他自然会比较为人们所爱戴。除非他异常恶劣,惹人憎恨之外,他的臣民自然而然地向着他,这是顺理成章的。而且革新的记忆与原因,由于统治已经年代久远并且连绵不断而消失了;因为一次变革总是为另一次变革留下可以继续进行的条件的。

  '1'参阅马基雅维里:《论提图斯·李维前十卷》(以下简称:《李维史论》),特别是第一卷。该卷第二章的题目就是《共和国有多少类,罗马共和国是属于哪一类的?》。 
  '2'费拉拉公爵(ducadi Ferrara),指在教皇辖地费拉拉执政的埃斯特家族的埃尔科莱一世(Ercoleld‘Este,在位:1471—1505)和阿尔方索一世(AlfonsoⅠd’Este,在位:1505—1534)。这个家族从1208年起就同萨林圭拉家族(Salinguerra)轮流统治费拉拉。1332年教皇承认埃斯特家族三兄弟为其在费拉拉的代理人,由是埃斯特家族统治者的势力日益强大。 
  '3'朱利奥二世(Iulio Ⅱ1413—1513)原名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IuAliano della Rovelle),1503年起任教皇至1513年,决心收复全部教皇辖地,除费拉拉公爵抵御了他的攻击外,一些处于教皇宗主权之下的小国的繁荣时代由此告终。 
  '4'根据意大利学者的分析,事实上埃尔科莱和阿尔封索这两名费拉拉公爵在政治和军事上都是具有伟大才能的首领。马基雅维里在这里的提法,看来是有意强调世袭的作用。 

















          第三章 混合君主国


  但是在新君主国里,就出现重重困难。首先,如果它不是全部是新的,而只是一部分是新的(从整个来说,它可以称为混合国),那里的变动主要是来源于一切新君主国所固有的困难。这就是,人们因为希望改善自己的境遇,愿意更换他们的统治者,并且这种希望促使他们拿起武器来反对他们的统治者。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上当受骗了,因为后来经验告诉他们,他们的境遇比以前更恶劣了。这种情况是由于另一种自然的、通常是必然的情况造成的。这就是,因为新的君主由于他的军队和新占领之后带来的无数的其他损害,常常不可避免地开罪于新的属民。
  这样一来,当你占领这个国家领土的时候,所有受到你损害的人们都变成你的敌人了;而且你又不能够继续保持那些帮助你取得那里统治权的朋友们,因为你既不能够依照他们的期望给以满足;你又不能够采取强有力的措施对付他们,因为你感到对他们负有恩义;还因为一个人纵使在武力上十分强大,可是在进入一个地方的时候,总是需要获得那个地方的人民的好感的。由于这些理由,法国国王路易十二世占领米兰甚速,而丧失米兰亦甚速,而且头一次把路易十二世撵走,只需要洛多维科'1'自己的军队就足够的确,凡是一度叛变的地方再度被征服之后就不会那样容易丧失,因为统治者会利用叛乱提供的机会毫不犹豫地惩办罪犯,把可疑分子搞清楚,并且在薄弱的地方加强自己的地位。因此,头一次使法国失掉所占领的米兰,只要一位洛多维科公爵在边境揭竿而起就成了,但是要使法国国王再一次失去米兰,那就必须使全世界都反对他'2',必须把他的军队打败并将其驱逐出意大利,其原因有如上述。
  可是,米兰毕竟一而再地两度从法国人手里夺取过来。关于头一次丧失的一般原因已经讨论过了,现在还要谈谈第二次丧失的原因,并且看一下法国国王当时有什么办法,以及任何一个人如果身临其境要比法国国王更牢固地保有他征服的领土能够有什么办法。
  让我说,那些被胜利者合并到自己的古老国家的国家,或者与征服的国家属于同一地区,使用同一语言,或者并非如此,二者必居其一。如果是同一地区的话,特别是如果那些国家的人们不是起义帮助下,洛多维科归国迅速光复米兰。但其后又被法军挫败,死于监狱。
  过惯了自由生活的话,那末保有这些国家是最容易的;而且只要灭绝过去统治他们的君主的血统,就能够牢固地保有这些国家了。由于在其他的事情上维持着他们的古老状态,而且在风俗习惯上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人们就会安然地生活下去。正如人们在布列塔尼、布尔戈尼、加斯科涅和诺曼底所看到的,这些地方已经长时期地归属于法国了'3',而且尽管语言有某些差异,可是习惯是相同的,因此它们很容易结合在一起。征服这些地方的人如果想要保有它们,就必须注意两个方面:一方面就是,要把它们的旧君的血统灭绝;另一方面就是既不要改变它们的法律,也不要改变它们的赋税。这样一来,在一个极短的期间内,它们就会同古老的王国变成混然一体了。
  但是,如果那些被征服的国家在语言、习惯和各种制度上同征服国不同,那末就会发生种种困难了。要保有那些被征服的国家,就需要非常的好运并作出巨大的努力。而最好和最有力的办法之一,也许是征服者亲自前往,驻节在那里。这就会使得他的占领地更加稳固,更加持久,例如土耳其人在希腊就是这样作的'4'。假使土耳其国王不移跸希腊,那么,即使他为着保有希腊而采取其他一切办法,他还是不能够保有那个国家的。因为如果一个人在当地的话,骚乱一露头他就能够察觉了,从而他就能够迅速地加以消除。但是如果他不在跟前,那么,只有在大乱的时候他才能够察觉,那时他已经不再能够消除骚乱了。除此之外,那个地方不受他的官吏掠夺;臣民由于能够立即求助于君主而感到满意。因此,那些愿意做良民的人势必更加爱戴君主,而那些别有怀抱的人则势必更加害怕他。至于那些想从外部进攻这个国家的人,就必须非常谨慎,因为当君主驻节其地之日,想把它从君主手里夺取过来是极困难的。
  另一个更好的对策,就是在一两处可以说是那个国家要害'5'之地派遣殖民,因为这样做是必要的,否则就有必要在那里驻扎大批步兵和骑兵,二者必择其一。而君主在殖民这件事情上不用花费许多钱财;他无需花费,或者只要支出很少费用就能够移送殖民,并且使他们驻屯在那里。而君主所触犯的人们只是因为他们的田地房舍被拿去给新来的殖民的一些人,而这些人只是那个国家的极少数的一部分人。同时被触犯的这些人仍然散居各方并且仍然是贫困的,因此是永远不能够对君主为害的;而且,所有其余的人都没有受到侵害,因此对他们加以安抚是容易不过的。同时,由于他们害怕自己遭遇将如同那些被掠夺的人们一样,他们就战战兢兢不敢犯错误。
  我的结论是:这种殖民并不靡费,而且比较忠实可靠,触犯的人也较少;而被触犯的人,正如上面已经说过的,既贫困而且散居各方,是不能为害的。关于这一点,必须注意的是:对人们应当加以爱抚,要不然就应当把他们消灭掉;因为人们受到了轻微的侵害,能够进行报复,但是对于沉重的损害,他们就无能为力进行报复了。所以,我们对一个人加以侵害,应当是我们无需害怕他们会报复的一种侵害。
  但是如果在那里以驻屯军队来代替殖民的话,由于维持驻屯军不得不把那个国家获得的全部收入耗费掉,这样耗费就更多了;结果所得反而变成损失,而且得罪的人就更多了,因为由于他的军队从这里到那里辗转调动,那个国家全部受到损害,对此每一个人都感到痛苦,于是一个个都变成他的仇敌了。他们虽然被打败了,可是仍然在他们自己的老家里,是能够为害的敌人。因此,无论从哪方面说来,驻屯军队是不中用的,而殖民却是有益的。
  再说,一个君主如果占有上面所说的在语言、习惯和各种制度上同本国不同的地区,他就应当使自己成为那些较弱小的邻近国家的首领和保护者,并且设法削弱它们当中较强大的势力,同时要注意不让任何一个同自己一般强大的外国人'6'利用任何意外事件插足那里。而且常常会发生这样的情况:那些心怀不满的本地人,由于分外野心或者由于恐惧,把外国人引进来了。正如大家所知道的,罗马人就是由埃托利亚人给引入希腊的'7';而且罗马人过去侵入的任何地方都是由那个地方的人给引入的。事情的经过常常是这样的:当一个强大的外国人一旦侵入一个地区的时候,在这个地区里所有那些较弱小的势力,由于对那个凌驾在他们头上的强大势力的嫉妒作祟,就会立即依附这个入侵的外国人。因此把这些弱小的势力笼络过来并不需要什么气力;因为他们全体会立即甘心情愿同他所已经征服的国家联结成为一体。他只要注意不要让他们取得太大的力量和太大的权威;他依靠自己的力量并且在他们的帮助下,是能够很容易迫使那些较强大的势力屈服的,从而能够继续成为这个地区的完全的主宰。但是如果他没有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他就会很快地把已经赢得的一切丧失掉,而且当他拥有这个地区的时候,他会感到无限的困难与烦恼。
  罗马人在他们夺得的地方,很认真地遵守这些办法,他们派遣殖民,安抚弱国,但是不让弱国的势力增长;他们把强大的势力压下去,不让一个强大的外国人赢得声誉。我觉得只要举希腊这个地方为例就足够了'8'。罗马人当时同〔希腊〕阿凯亚人和埃托利亚人修好,打倒了马其顿王国;把安蒂奥科驱逐了'9';然而从来没有让阿黑亚人或者埃托利亚人由于立了功劳而使他们的势力有任何增长。同时,无论菲利普怎样劝说也不能诱使罗马人成为他的朋友而不把他打倒。而且安蒂奥科的势力也不能够使罗马人同意他在那个地方保有任何地位。因为在这些情况下,罗马人所作所为正是所有明智的君主都应该做的:他们需要考虑的不仅是当前的患难,还有未来的患难。他们必须竭其全力,对那些患难作好准备,因为患难在预见的时候是容易除去的,但是如果等到患难临头,病入膏肓时就无可救药了。关于这一点,正如医生们就消耗热病患者所说的情况一样,在患病初期,是治疗容易而诊断困难;但是日月荏苒,在初期没有检查出来也没有治疗,这就变成诊断容易而治疗困难了。关于国家事务也是这样,因为如果对于潜伏中的祸患能够预察于幽微(这只有审慎的人才能够做到),就能够迅速加以挽回。但是如果不曾察觉,让祸患得以发展直到任何人都能够看见的时候,那就无法挽救了。
  所以,罗马人预先看到麻烦就立即加以补救,而且从来不曾为了避免战争而让它发展下去,因为他们知道不应该逃避战争,宕延时日只是有利他人。因此,他们要同菲利普和安蒂奥科在希腊作争,以免将来不得不在意大利作战。虽然他们当时本来能够避免这两场战争,但是他们不想这样做。他们决不喜欢我们这个时代的聪明人口中常常念叨的“享受时间的恩惠吧”'10'这句话,而宁愿享受他们自己的能力和审慎的恩惠。因为时间把一切东西都推到跟前:它可能带来好事,同时也可能带来坏事;而带来坏事,同时也带来好事。
  但是,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法国,并且考查一下它是否做过上述任何一件事情。我想谈谈路易'11'而不谈查理'12',因为前者占据意大利时期较长'13',他的发展更便于观察。你会察觉,他的所作所为,同想要在一个大不相同的地区保有一个国家所应当作的事情,正是南辕北辙。
  法国国王路易是由于威尼斯人的野心而被引入意大利的,因为威尼斯人想通过他的干涉获得半个伦巴第。我不想责难法国国王所采取的这个决策,因为他想在意大利获得一个立足点,而他在那个地方又没有朋友,不但如此,还由于过去国王查理的行动'14'使路易十二世尝尽闭门羹,于是他不得不接受自己能够得到的那些友谊。而且假如他在处理其他事情的时候没有犯错误的话,他这个意图是会很快地实现的。这位国王(路易十二世)由于占领伦巴第,立即重新获得了查理所早已丧失的威名:热那亚投降了;佛罗伦萨人成了他的朋友;曼托瓦侯爵'15'、费拉拉公爵、本蒂沃利奥'16'、富尔利夫人'17'、法恩扎'18'、佩萨罗'19'、里米尼、卡梅里诺'20'、皮奥姆比诺'21'等地的统治者,还有卢卡人、皮萨人、锡耶纳人,全都逢迎他,要成为他的朋友。只是到了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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