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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明史纪事本末 作者:[清]谷应泰-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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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徇土人之请,建郡县,置官守。自是以来,交趾无岁不用兵,皇考念之,深为恻然。昨遣将出师,朕反复思之,欲如洪武中使自为一国,岁奉常贡,以全一方民命,卿等以为何如?」义、原吉对曰:「太宗皇帝平定此方,劳费多矣。二十年之功,弃于一旦,臣等以为非是。」上顾士奇、荣曰:「卿两人云何?」对曰:「交趾,唐、虞、三代皆在荒服之外,汉、唐以来虽为郡县,叛服不常。汉元帝时,珠崖反,发兵击之,贾捐之议罢珠崖郡,前史称之。夫元帝中主,犹能布行仁义,况陛下父母天下,与此豺豕较得失耶!」上颔之。
  冬十月,黎利弟黎善据广威州,拥众数十万,分道攻交趾。
  十一月,参将马瑛大破贼于清威,与成山侯王通合兵石室县,进屯宁桥。尚书陈洽以为宜驻师石室县之沙河,以觇贼势,通欲渡河而阵,洽反复言地险恶,宜远斥堠持重,不从。五鼓麾兵竟渡,天雨且泥泞,伏骤起,冲荡,遂大败。洽奋马突入贼阵,死之,失亡二三万人。通惧,师却。黎利时在义安,闻之,自以精兵来会,围东关。通败后,气大沮,阴许为利请封,而激清化迤南归黎氏。清化罗通曰:「非君命而欲卖城,义不可。」连战败走之。初,都督蔡福守义安,被围,福不战,率都指挥朱广、薛聚、于瓒,指挥鲁贵,千户李忠降贼。至是,福驰马清化城下,大呼守城者宜见几全首领,罗通大骂而去。贼又逼镇城,平州知州何忠怀奏潜请王师,夜步走出城二百余里,为贼所得。贼喜曰:「何知州闻名久矣。」共举酒酌忠,曰:「能从我,同享富贵。」忠唾地骂曰:「贼奴!吾天朝臣,岂食汝犬彘食!」夺杯掷中贼面,流血盈颐,遂遇害。事闻,上深悼惜之,敕旌其门,赐谥忠节。
  十二月,交趾布、按上言:「尚书黄福,旧在交趾,民心思之,乞令复至,以慰民望。」遂召福于南京,赴阙议之。以安远侯柳升为征彝副将军,保定伯梁铭、都督崔遂由广西,黔国公沐晟为征南将军,兴安伯徐亨、新宁伯谭忠由云南,二道讨交趾。尚书李震参赞军务,黄福仍掌布、按二司事,敕王通守城练兵,候升等至同进。
  二年(丁未,一四二七)春正月,上御文华殿,召大学士杨士奇、杨荣谕曰:「前者论交趾事,蹇义、夏原吉拘牵常见。昔征舒弒陈灵公,楚子讨之,杀征舒。既县陈,申叔时以为不可,楚子即复封陈。古人服义如此。太宗初得黎贼,定交趾,即欲为陈氏立后。今欲承先志,使中国之人皆安无事,卿等为朕再思。」士奇、荣对曰:「此盛德事,惟陛下断自圣心。」上曰:「朕志已定,无复疑者。但干戈之际,便令访求,恐未暇及。俟稍宁静,当令黄福专意求之。」
  二月,交趾贼黎利攻交趾城,总兵王通出不意猝击,大败之,斩其司空丁礼、司徒黎豸而下万余级,利惶惧不能军。诸将请乘势亟击,通犹豫不决,贼得以暇树栅掘堑修器械,四出剽掠,未几,势复张。
  三月,命行在刑部侍郎樊敬往广西,副都御史胡廙往广东,总督运粮赴交趾。又敕调武昌、成都护卫,中都留守司,湖广、浙江、河南、山东、广东、福建、江西、云南、四川都司,福建、四川行都司官军数万,俱从安远侯柳升、黔国公沐晟等征交趾。黎利围温丘,都指挥孙聚拒破之。
  夏四月,黎利攻昌江。初,蔡福教贼造攻具,攻东关,我兵九千人愤欲焚贼营,福报贼,贼尽杀之,遂攻昌江,都指挥李任、顾福日夜拒战,凡九阅月城陷,任、福皆自刎死。中官冯智大哭北向再拜,与指挥刘顺、知府刘子辅自缢死。子辅有惠政,民爱戴之。一子一妾,皆先子辅死。军民俱立斗尽,无一人降者。贼纵火焚民居,大杀掠。王通敛兵不出,贼致书请和。通自宁桥之败,气大沮丧,虽获城下一胜,而志不固,且意柳升师虽出,未能猝至,道路多梗,黎利既求和,不如徇其所请。按察司杨时习曰:「奉命征讨,乃与贼和,弃地旋师,何以逃罪!」通厉声叱之曰:「非常之事,非常人能之,汝何所知!」遣人同利所遣人进表及方物。
  秋七月,黎利攻隘留关,镇远侯顾兴祖拥兵南宁不赴。隘留城陷,逮兴祖下狱。
  九月,安远侯柳升等师至交趾隘留关,黎利及诸大小头目具书遣人诣军门,乞罢兵息民,立陈氏后主其地。升等受书不启封,遣人奏闻。时贼于官军所经处,悉列栅拒守,官军连破之,直抵镇彝关。升勇而寡谋,连胜易贼。梁铭、李庆曰:「主帅气甚骄,兵累日不得休,困罢而少斥堠,不拒险握重,而欲急发卒,如敌伏何?」庆力疾语升,升唯唯。前至倒马坡,独与百骑先驰渡桥,既渡而桥遽坏,后队阻不得进,贼伏兵四起,升中镖死,梁铭、李庆皆死。崔聚率官军进至昌江,遇贼,奋力死战。聚宿将,然仓卒新丧元帅,吏士沮且嚣,贼驱象乘之,官军大溃,聚被执。贼大呼降者不杀,官军或死或奔散,竟无降者。郎中史安、主事陈镛、李宗昉等皆死,惟主事潘原大脱归,七万人皆没。王通谍知升败,益大惧,决意与和。工部尚书黄福为贼所得,皆下马罗拜,曰:「我父母也,公向不北归,我曹不至此。」言已皆泣,福斥之,谕以顺逆,贼终不忍加害。其渠长馈以糇粮,乘以肩舆,赠金币出境,至龙州,福悉以所赠归之官。时晟兵竟不出。
  冬十月,王通与黎利立坛为盟,退师,遣指挥鬫忠同黎利所遣人,奉表及方物至。表曰:「安南国先臣陈日煃三世嫡孙臣陈晡惶恐顿首上言,曩被贼臣黎季犂父子篡国,弒戮臣族殆尽,臣暠奔窜老挝,以延残息,今二十年。近者国人闻臣尚在,逼臣还国。众云天兵初平黎贼,即有诏旨访求王子孙立之,一时访求未得,乃建郡县。今皆欲臣陈情请命,臣仰恃天地生成大恩,谨奉表上请。」上览之,密示英国公张辅,辅对曰:「此不可从,将士劳苦数年,然后得之。此表出黎利之谲,当益发兵诛此贼耳!」尚书蹇义、夏原吉皆言不宜隳成功,示贼以弱。大学士杨士奇、杨荣言:「兵兴以来,天下无宁岁,今疮痍未起,而复勤之兵,臣不忍闻。且求立陈氏后者,太宗皇帝心也。求之不得,而后郡县。叛乱相寻,至深廑先帝忧。今因其请,抚而建之,以息吾民,于计大便。汉弃珠崖,相史荣之,安在为示弱乎?」上曰:「卿二人言是。先帝意朕固知之。」明日,出暠表示群臣,且谕以息兵养民意,群臣顿首称善。于是以礼部侍郎李琦、工部侍郎罗汝敬充正使,通政王骥、鸿胪卿徐永达为副使,诏谕安南,言:「黎利表言,前国王遗嗣暠尚在老挝,国人乞封暠王,永奉职贡。头目耆老其以实对,即遣使受封,朝贡如洪武故事。」又敕通等即日班师,内外镇守、三司、卫、所、府、州、县文武吏士,携家来归。
  三年(戊申,一四二八)闰四月,王通至京,群臣交劾通及梁瑛、马骐、山寿等,廷鞫王通失律丧师弃地,山寿曲护叛贼,马骐激变藩方,皆论死,诏系狱籍其家,梁瑛等坐罪有差。诏褒赠安南死事诸臣。蔡福、朱广、薛聚、于瓒、鲁贵、李忠皆伏诛。黎利遣头目黎公僎送还官吏百五十七人,戍卒万五千一百七十人,马千二百匹,闭留不遣者无算。已而使还,到奉表言暠死,陈氏绝。上心知其妄,然业置之不问。先是,文皇时用兵交趾,侍读解缙力言交趾古羁縻国,通正朔、时宾贡而已,得其地不足郡县。文皇不悦,至是言始验云。
  宪宗成化十六年(庚子,一四八0),安南国王黎灏侵占城。先是,黎利死,子麟立。麟死,子浚立。浚为庶兄琮所弒,因自立。侵老挝宣慰刁扳雅兰掌,为八百败归,黎寿域等杀琮而立浚弟灏。至是,太监汪直用事,好边功,议讨之。职方郎中陆容上言:「安南臣服已久,今事大之礼不亏,叛逆之形未见,一旦加兵,恐遗祸不细。」直意犹未巳,传旨索永乐中调军数甚急。时刘大夏在职方,故匿其籍,徐以利害告尚书余子俊力沮,事得寝。而中官钱能镇云南,复私与灏通,阑结诸彝,奸宄绎骚,几危云南,赖巡抚王恕发其奸,乱乃弭。
  世宗嘉靖元年(壬午,一五二二),莫登庸立黎懬,僭号统元,追谥黎晭为襄翼帝。先是,黎灏死,子晖立。晖死,子敬立,未封而死,弟谊立。正德间,谊母戚阮种用事,屠戮宗亲,逼谊自杀。头目黎广讨平之,立灏庶子晭。晭多行不义,国人恶之。谅山都将陈立孙与其子昺、升作乱,郑绥、郑惟铲攻诛之,遂弒晭立譓。郑氏国世臣,譓母、妻族也。诸大臣疾郑氏典兵,攻之。绥等亡走清华,昺、升犹据谅山。莫登庸者,本都斋渔人,负勇力,时时凌波而飞,持剑下刺鱼,得巨鱼,呼噪为乐,诡言莫邃之后。以武举从立孙,官参督,有罪,自拔归,譓用为宜阳参将,将令与昺战,大败之,杀昺,封武川伯,总水步诸营。时郑氏既去,譓倚登庸自强,诸大臣皆受其赂,方喜登庸起微陋可托,因请以兵尽属之,加封太傅仁国公。登庸权日盛,乃销九鼎为兵器,窃库藏金宝,潜使其弟橛烧宫室人居,杀伤吏民,若他盗者。因言寇急,请自为兴安王镇之。谋杀譓兄弟,夜率兵围其宫。譓易服间行得脱,至清华,复依郑绥,国中大乱。登庸乃立譓弟懬。初,登庸通譓母,懬,登庸所生也。
  六年(丁亥,一五二七),莫登庸酖杀黎懬,并其母杀之而自立。时譓尚据清华、义安、顺化、广南四道,其旧臣不服登庸者,分据险阻,为之声援。登庸立其子方瀛,居守伪都,自称太上皇,率兵击譓,取清华据之。譓走义安,又追败之。譓走葵州,又弃葵州走老挝。
  九年(庚寅,一五三0)秋九月,黎譓愤悒死,众复立其子宁,号曰「世孙」,有兵三千。登庸屡攻之,老挝为援,不能克。宁结国人袭击登庸,大败之。登庸走海阳,据上洪、下洪、荆门、南策、太平诸郡。宁还国,诛大臣为请者,悉发兵二十万,起郑绥将而攻海阳,一月,固守不下。登庸别选兵万人,舟行出大江,竟掩国都。宁错愕复走清华,登庸掠库藏,取世孙旗盖张而还,呼曰:「得王矣!」郑绥兵大溃。久之,宁复悉清华兵讨登庸,相拒不决。登庸阴结土帅郭辽鹤使袭宁,大败之,擒宁妃淑宝沉于江,宁与郑绥子惟堫走老挝,聚兵八千人,保漆马江。登庸以其子方瀛为大王,改国大正。
  十六年(丁酉,一五三七)夏四月,议讨安南。先是,皇子生,当颁诏安南。大学士夏言请问安南罪。下廷议。兵部尚书张瓒言:「登庸弒逆当讨。」户部侍郎唐冑谓:「帝王之于荒服,以不治治之。自安南内难,两广遂少边警,不必疲中国为黎氏复仇。」然上意甚锐,而安南使者郑惟(忄尞)适至。初,黎宁居海曲,屡驰书总镇告难,俱被邀杀。惟(忄尞)等十人泛海自占城,附广东商船,凡二年方得至京,陈祸乱始未,乞兴师问罪。惟(忄尞)有志操,能文章,为书引申胥、张良、豫让为比,读者悲之。礼、兵二部议登庸有大罪十,不容不讨。兵部侍郎潘珍言:「安南不足置郡县,其叛服无与中国,释门庭之寇,远事瘴岛非计,宜择文武重臣佩印而往,移徼自定。」上责珍妄言,对状,闲住。廉州知府张岳亦上书谏,不报。
  八月,云南巡抚汪文盛奏:「莫登庸闻发兵进讨,阴遣知州阮景等行觇至纳更山,为土舍李孟光所擒,并获伪撰《大诰》一册。」上怒,复敕征讨。先是,交人武文渊以其众来降,汪文盛遣指挥赵光祖往抚谕。文渊献进兵地图及登庸可破状,授冠带,赐四品武服,赉金帛。
  冬十月,广东巡按余光疏:「安南自宋以来,丁移于李,李夺于陈,陈篡于黎,黎又转于莫,互相为贼,天道好还。今于安南,直宜问其不庭,彼若听服,因而授之。若必用兵,势难穷追,必生他变。古人臣出疆,苟利社稷,可以专之。广东去京八千余里,去安南又四千余里,若往复陈请而行,将失机事,乞假臣使宜往谕。」以轻率夺俸。
  十七年(戊戌,一五三八)夏四月,命咸宁侯仇鸾为征彝副将军,兵部尚书毛伯温参军务,讨安南。云南巡抚汪文盛传檄谕以祸福。武文渊攻登庸守镇营,破之。莫方瀛帅兵攻文渊,不克。文盛以蒙自县莲花滩当交、广水陆冲,遣兵据其地,以为诸来归人声援。方瀛惧,乃遣其党范正毅赍公移诣云南沐朝辅,言前国王黎晭,被逆臣陈暠杀害,无子,登庸同国人推立晭弟譓。亡何,譓被奸人杜温、郑绥诱迁清华,登庸仍推立譓弟懬。旋自清华迎譓归,与懬俱以病死,黎氏无嗣,懬垂死与群臣议,以登庸父子有功于国,召登庸子莫方瀛入,付以印章,命嗣主国事,遂为国人所推。其不上表通贡者,先缘陈升据谅山为梗,后乃守臣闭关不纳耳。黎宁乃乱臣阮涂之子,冒称黎姓,非譓子也。其所自列如此,然事皆诬罔,多自饰。沐朝辅乃以范正毅等并表疏公移送至京。朝廷知登庸父子奸伪,且虽称求降,而嗣不款服,又不束身归罪,乃决意讨之。以鸾总兵,伯温参赞。未几,巡抚蔡经上言:「安南水陆路有六,凭祥、龙舟、归顺、钦州、海洋、西路,皆接安南境,用兵须二十万,轻调大众,终非完计。」上不悦,然伯温师亦罢。
  十八年(己亥,一五三九)冬十月,以莫登庸请降,命礼部尚书黄绾、翰林学士张治往谕登庸归国黎氏。未入境,召还,谕兵部会议以闻。兵部言:「登庸篡逼,罪所必讨,宜临以兵。如束身听命,然后待以不死。」上从之。仍命咸宁侯仇鸾、兵部尚书毛伯温帅师往讨。
  十九年(庚子,一五四0)夏四月,钦州知州林希元上言:「臣闻莫方瀛请降,命大臣查勘。夫降者,将籍其土地人民以献也。今杀我士卒,夺我战船,降者固如是乎?臣以为欲得其请,宜约之曰:必归我四洞,必令黎宁不失位,必令黎氏旧臣郑惟(忄尞)、武文渊者皆有爵土,必奉我正朔。能从者降也,不然则诈也。而后兴问罪之师,以顺讨逆,何忧不克。方瀛之所恃者都斋耳,其地滨海,淤涂十余里,舟不得泊。计以为王城不支,即守都斋;都斋不支,即奔海上耳!若以东莞、琼海之师助占城击其南,贼不得奔矣;以福建之师航海出枝封,湖广之师出钦州,与之合,都斋无巢穴矣;以广西之师出凭祥,云、贵之师出蒙自,与之合,以攻龙编,则根本拔矣。如此,莫氏可一举而定也。」书凡四上,而为御史钱应扬所劾,言希元所称秘策者,固道路传闻之语,不足听。
  六月,毛伯温等既至广西,征集两广、福建、湖广狼土官兵,并檄云南守臣集兵,候师期,又檄诸司于临边诸郡县储积粮饷。议分正兵为三哨:广西凭祥州为中哨,兵四万人,参政翁万达、副总兵张经督之;龙州罗回峒为左哨,兵一万四千人,副使郑宗、右参将李荣督之;思明府思明州为右哨,兵一万四千人,副使许路、都指挥白泫督之。分奇兵为二哨:归顺州为一哨,一万四千人,参政张岳、都指挥张輗督之:广东钦州为一哨,兵一万四千人,副使陈嘉谋、参将高谊督之。又乌雷山等处为海哨,兵一万四千人,副使涂楗、都指挥武鸾督之。中军都指挥董廷玉率五百人为亲兵,共兵一十二万余人。又议云南兵于莲花滩分三哨,哨各兵二万一千人,中哨以副使倪象贤、都指挥王绍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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