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纪事本末 作者:[清]谷应泰-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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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开垦。」上从之,遣郎中赵新等经理,而以福总其事。已而有言:「军民各有常业,恐分屯滋劳扰。」竟寝不行。
五月,上以除郡守由资格,多不称任。各部、院大臣各举荐擢用之。礼部郎中况钟以杨士奇荐,知苏州,御史何文渊以顾佐荐,知温州,皆有善政,而钟出吏员尤有声。
豹房勇士奏与民分居。上曰:「勇士在京师十年,安得今尚无居!此必民居宽好,欲舍而就民。民何罪!」命杖之,荷校示警。召六科给事中谕曰:「此曹敢犯法,恃中官为之救解也。自今中官传朕言释有罪人,须覆奏。」
六月,上御文华殿,召杨士奇,屏左右言:「张瑛尝言:『杨荣畜马甚富。』今察之,皆边将馈荣,荣大负朕。」士奇对曰:「荣屡从文皇北征,典兵马,以故接诸将。今内阁臣知边将才否、阨塞险易远近及寇情顺逆,臣等皆不及荣远甚。」上笑曰:「朕初即位,荣数短汝,非义、原吉,汝去内阁久矣。汝顾为荣地耶?」士奇顿首曰:「愿陛下以曲容臣者容荣,使改过。」
秋七月,谕吏部甄别郡县守令。上曰:「郡县守令,所使安民者,若贤否圂淆,无所激劝,则中才之士皆流而忘反。吏部以进退为职,未闻有所甄别,何也?」因降玺书申谕。
八月,日食,阴雨不见。礼部尚书胡濙请率群臣贺。上曰:「日食,天变之大者。阴雨不见,得非朕昧于省过而然欤!古人云:『京师不见,四方必有见者。』其止勿贺。」
上罢朝,谕吏部尚书郭琎等曰:「东汉初,窦融保河西,以孔奋为姑臧长。姑臧最富饶,而奋守甚洁。光武知之,擢奋武都郡丞。夫激浊扬清,为治之道,光武即位未几,举卓茂,又举孔奋,故东汉多循吏。卿其甄别以闻。」
上与学士杨溥论人才,溥对曰:「严荐举,精考课,不患不得。」上曰:「此恐非探本之论。若不素教预养,则人才已坏,犹浊其源而求其流之清也。」溥顿首称善。
九月,初设巡抚。
冬十月,车驾巡近郊,驻跸雷家站,召杨士奇、杨荣、金幼孜、杨溥问曰:「唐太宗过此,非征辽时乎?」众对曰:「然。」上曰:「太宗恃其英武而勤远略,此行所丧不少,帝王之鉴戒也。」广平、大名水灾,命蠲其租。
六年(辛亥,一四三一)二月,逮江西巡按御史陈祚下锦衣卫狱。祚上疏劝上务帝王实学,退朝之暇,命儒臣讲说真德秀《大学衍义》一书。上览疏怒曰:「朕不读书,《大学》且不识,岂堪作天下主乎!」命缇骑逮至京,并其家下锦衣狱,禁锢者五年。时上方以博综经史自负,祚之措词,若上未尝学问者,故怒不可解。
敕赐少师蹇义、少傅杨士奇、杨荣等御制《招隐歌》及《喜雨诗》。令北直隶地方,如洪武间山东、河南事例,民间新开荒田,不问多寡,永不起科。
秋七月,帝幸杨士奇宅。时上颇微行,夜半,从四骑至士奇家。比出迎,上已入门,立庭中。士奇悚惧,俯伏地下言:「陛下奈何以宗庙社稷之身自轻?」上笑曰:「思见卿一言,故来耳。」明早,遣太监范弘问:「车驾幸临,曷不谢?」对曰:「至尊夜出,愚臣迨今中心惴栗未已,岂敢言谢!」又数日,遣弘问:「尧不微行乎?」对曰:「陛下恩泽岂能遍洽幽隐,万一有怨夫冤卒窥伺窃发,诚不可无虑。」后旬余,锦卫获二盗,尝杀人,捕急,遂私约候驾之玉泉寺,挟弓矢伏道旁林丛中作乱。捕盗校尉变服如盗,入盗群,盗不疑,以谋告,遂为所获。上叹曰:「士奇爱我。」遣弘赐金绮。赐蹇义、杨士奇、杨荣等御制《豳风图诗》。图,元赵孟俯所绘也。
九月,宛平民以地施崇国寺,请蠲其税。上曰:「民地衣食之资,乃以施僧,且求免税,甚无谓。」令亟以还之民。
十一月,敕赐蹇义、杨荣、杨士奇御制《喜雪歌》。太监袁琦假公务擅遣内使,事发伏诛。
七年(壬子,一四三二)二月,上御文华殿,召大学士杨士奇谕曰:「忆五年二月,共尔斋宫论宽恤事,今两阅岁矣,民事不更有可恤者乎?」对曰:「诚有之,即五年官田减租额一事,玺书已下,户部格而不行。」上怒曰:「户部可罪也。」对曰:「此永乐末年循习之弊,往年高煦反,以夏原吉为罪首,亦指此事。」上怒稍解,曰:「今必举此为第一事,如再格不行,朕必罪之。卿试言今日更当宽恤者。」对曰:「所在官司不能容逃民,则相结为非。宜令郡县抚恤。不愿归者,听附籍为民,亦弭患于未萌。」又言:「方面郡守,小民安危系焉。吏部往往循资格升受,不免贤愚杂进。请自今令京官三品以上及布政、按察使荐用,犯赃者坐。又乞极刑之家,有贤子弟勿弃。」上皆从之。士奇请更得一人论此事,上曰:「胡濙谨厚,汝与之密议。」于是士奇等议增十数事以进。上悦。
三月,赐大臣御制《猗兰操》及《招隐诗》。
五月,上御便殿观《宋史》,曰:「宋有国三百余年,武事终于不振,何也?」侍臣对曰:「宋太祖、太宗以兵定天下,其子孙率流于弱,致武备不饬。」上曰:「宋之君,诚失之弱。将帅虽才,亦不得展,盖为小人所坏。大抵宋之亡,柄用小人之过也。」
六月,巡按湖广御史朱鉴上言:「洪武间,郡县皆置东西南北四仓,以贮官谷,设富民守之,遇水旱饥馑,以贷贫民。今廒仓废弛,赎谷罚金,有司皆掩为己有,深负朝廷仁民之意。」上从其言,命违者从按察使、监察御史劾奏。
秋七月,赐大臣御制《祖德诗》九章。上曰:「朕与卿等当思祖宗创业之难,守成不易。国家安,卿等亦与有荣焉。」又赐《织妇词》一篇。上曰:「朕非好为词章,昔真西山有言:『农桑,衣食之本也。』朕作为诗歌,使人诵于前。又绘图揭于宫掖戚里,令皆知民事之艰,是以赋此。」
上登万岁山,坐广寒殿。上曰:「此元之故都也。世祖知人善任使,故能成帝业。泰定以后,享祚不久。顺帝荒淫,纪纲荡然。使长守祖宗之法,天下岂为我有!」侍臣顿首曰:「桀、纣之迹,殷、周之鉴也。」上曰:「然。」
八月,释故城县丞陈铭复任。先是,上闻内官奉使者,多贪纵为民害。以太监刘宁清谨,命同御史驰往各郡,尽收所差内官资橐,并其人解京师。既还,道经故城。县丞陈铭闻有内官至,不问从来,辄奋前ㄏ宁,手击之。御史奏丞无状,逮至。上曰:「丞固可罪。朕以其一时偏于所恶,姑宥之。」侍臣言:「纵赦之,亦不可使复任。」上曰:「朕既释之,彼当知所改过也。」
冬十月,八百大甸宣慰司刁之雅贡方物,且云波勒来侵掠,乞发兵讨之。上曰:「八百去云南五千里,荒服之地也,岂能劳中国为远人役乎!」不许。
八年(癸丑,一四三三)春正月,天下朝觐官在京,赐宴温州知府何文渊等七人于廷,以《招隐诗》赐之。命致仕大学士黄淮与张辅、蹇义、杨士奇等十人游西苑,赐宴万岁山之麓。淮寻辞归,上宴之于太液池,亲洒宸翰送之。
夏四月,畿内、河南、山东、山西旱,诏赈恤之。上作《闵旱诗》示群臣。
八月,南海诸国献麒麟四,景星见天门。少傅杨士奇等进颂,上谦不自居,降玺书推功天地宗庙,而励群臣勿恃以骄。
十一月,命杨士奇、杨荣试吏部引进庶官六十八人,录其优者:知县孔友谅,进士廖庄、胡庄祯、宋琏,教谕黄纯、徐惟超,训导晏升七人。命吏部改进士为庶吉士,知县、教谕历事六科备用。
巡抚南直隶工部侍郎周忱奏定济农仓之法,令诸县各设仓,择县官之廉公有威与民之贤者司其籍。每岁种莳之际量给之,秋成还官。明年,江南大旱,诸郡发济农米以赈贷,民不知饥。
九年(甲寅,一四三四)三月,庐陵民陈谦出谷一千二百石赈饥,遣行人赍敕旌为义民。上御便殿,观《晋史》,上曰:「晋武开创之主,不为远图,托付非才。羌、胡、鲜卑杂处内郡,不能以时区处。国祸方殷,戎寇遽至。东晋仅能立国,而逆臣接迹,然犹延数世者,亦有贤人为之用也。」又曰:「帝王维持天下,以礼教为本。两晋风俗淫僻,教化荡然,岂久安之道!」
九月,上临朝谕曰:「天下虽安,不可忘武。今穑事既成,朕将亲帅六师,以行边塞,饬武备。」于是车驾发居庸关,驻跸宣府洗马林。晚御幄殿,杨士奇、杨荣侍,上曰:「人君驭世之权孰重?」荣对曰:「命德讨罪。」上曰:「然,二者天下公器。舜举十六相,诛四凶,而天下服,以天下之好恶为好恶也。齐威王烹阿,封即墨,不以左右之好恶为好恶也。」二臣顿首称善。
十二月,瓦剌顺宁王脱欢使臣昂克等来朝贡,请并献前元玉玺。降敕褒谕曰:「王克绍尔先王之志,遣使来朝进马,具悉王意。所得玉玺,朕观前代传世之久,历年之多,皆不在此。王既得之,可自留用,其毋献。」时有僧自陈修寺祝延圣寿,上斥之,谓侍臣曰:「人情莫不欲寿。古之人君,若商中宗、高宗、祖甲、周文王享国最久,其时岂有僧道神仙之说!秦皇、汉武求神仙。梁武帝、宋徽宗崇僧道,效验可见。世人不悟,可叹也!」上御文华殿,召杨士奇等,出御书《洪范篇》及御制序文示之。上曰:「所论或未当,卿等当直言无隐。」士奇等对曰:「圣论真得古人之精蕴。」上曰:「朕在宫中,虽寒暑不废书册。」对曰:「帝王学问,则宗社生民有赖矣,惟愿陛下始终此心。」上嘉纳之。
宣德十年(乙卯,一四三五)春正月,上崩。皇太子即皇帝位,时太子方九岁,大学士杨溥复入内阁,首言:「圣帝明王,莫不务学。先帝在时,屡谕臣等劝学东宫,遗音尚在。皇上肇登宝位,必明尧、舜之道,以图唐、虞之治。乞早开经筵,择老成识大体者辅之。太皇太后、皇太后,为皇上慎选左右侍从之臣,涵养本源,辅成德性。」太皇太后喜。时中官王振,故青宫旧侍,上即位,命掌司礼监。一日,太皇太后坐便殿,上西面立,召三杨及国公辅、尚书濙谕曰:「卿等老臣,嗣君冲年,幸同心协力,共安社稷。」又召溥前谕曰:「先帝每念卿忠,屡形愁叹,不谓今日复得见卿。」溥伏地泣,太皇太后亦泣,左右皆悲怆。盖先是永乐中,上巡幸北京,太子居守,以谗故,宫僚大臣辄下诏狱,陈善、解缙等相继死,而溥及黄淮一系十年。仁宗每与后言,辄惨然泣下,以故太皇太后为言。又顾英宗曰:「此五臣,三朝简任贻皇帝者。非五人所言,不可行也。」又召王振至,欲置之死。英宗跪请得免。踰年,太后崩。时蹇、夏皆先卒,而三杨相继老,振渐居中用事,仁、宣之业衰焉。
谷应泰曰:
明有仁、宣,犹周有成、康,汉有文、景,庶几三代之风焉。然高、成肇造,享国长久,六七十年之间,仓廪赡足,生齿繁殖,而兵革数起,脱剑未祀。后之哲王,但当愉愉煦煦,抚摩疮痏,斲雕为朴,废觚为圆,是所尚矣。语有之,承平之主,与戡乱异。假令永乐以前,施仁、宣之政,则行军而用乡饮;洪熙以后,用高、成之治,则无疾而食乌喙也。故余以仁、宣之朝,专务德化,虽曰度量,盖亦有时势焉。
乃仁宗之初御也,停罢采买,平反冤滥,贡赋各随物产,陂池与民同利,施绖带于常朝,录外吏于西省,凡此皆善政也。而戈谦直言坐徙,马骐矫旨不诛,李时勉廷诤被击,毋亦外示止辇,内则瑱规,让善即喜,翘君即怒耶?此则仁宗之失也。方宣宗之即位也,法祖重农,赈荒惩贪。文事则经史在御,武备则车驾待边。又且却驺虞之祥,禁白乌之瑞。《豳图织妇》,训诰同风。《招隐猗兰》,四诗媲美。凡此皆善政也。而弃交趾于荒外,废胡后于长门,系陈祚于犴狴。毋亦稽中之德,大醇小疵,克终之规,百里九十耶?此则宣宗之失也。虽然,创业固难,守成匪易。仁、宣之治,非高、成不开;而高、成之政,非仁、宣不粹也。尝考仁宗一祀不永,而继以宣之济美,则久道化成。宣宗十载未多,而溯于仁之监国,则重熙累洽。故原其初造,则仁危于宣,席其已安,则宣光于仁。刘绪缵于元嘉,宋治盛于庆历。王道无旦夕之效,礼乐必百年而兴。呜呼!此其时哉。
然而三杨作相,夏、蹇同朝。所称舟楫之才,股肱之用者,止士奇进封五疏,屡有献替耳。其他则都俞之风,过于吁咈;将顺之美,踰于匡救矣。假使齐桓乐善,管子勉之至王;孝公奋烈,商鞅进之于帝,则仁、宣之间,化理郅隆,又能进贤退不肖,而数世之后,固可蒙业而安也。奈何章帝宾天,太后震怒,论诛王振,大臣缄口,坐令勃鞮之祸伏于多鱼,石显之专萌于病已。而仁、宣之业,则几乎熄,朝廷尚为有人哉!
第二十九卷 王振用事
宣宗宣德十年(乙卯,一四三五)春正月甲戌,帝崩于干清宫。时皇太子方九岁,即皇帝位,诏以明年为正统元年。
秋七月,命司礼太监王振偕文武大臣阅武于将台。振矫旨以隆庆右卫指挥佥事纪广为都督佥事。振,山西大同人。初侍上东宫,及即位,遂命掌司礼监,宠信之,呼为「先生」而不名,振遂擅作威福。时辅臣方议开经筵,而振乃导上阅武将台。台在朝阳门外近郊,集京营及诸卫武职试骑射,殿最之。纪广者,常以卫卒守居庸,往投振门,大见亲昵,遂奏广第一,超擢之。宦官专政自此始。太皇太后张氏尝御便殿,英国公张辅,大学士杨士奇、杨荣、杨溥,尚书胡濙被旨入朝。上东立,太皇太后顾上曰:「此五人,先朝所简贻皇帝者,有行必与之计。非五人赞成,不可行也。」上受命。有顷,宣太监王振。振至,俯伏,太皇太后颜色顿异,曰:「汝侍皇帝起居多不律,今当赐汝死。」女官遂加刃振颈。英宗跪为之请,诸大臣皆跪。太皇太后曰:「皇帝年少,岂知此辈祸人家国。我听皇帝暨诸大臣贷振,此后不可令干国事也。」
英宗正统元年(丙辰,一四三六)冬十月,上阅武于将台,命诸将骑射,以三矢为率。受命者万骑,惟驸马都尉井源弯弓跃马,三发三中。上大喜,撤上尊赐之。观者皆曰:「往年王太监阅武,纪广骤升。今天子自来,顾一杯酒耶?」然竟无殊擢。
四年(己未,一四三九)冬十月,福建按察佥事廖谟杖死驿丞。丞故杨溥乡里,佥事又士奇乡里也。溥怨谟,论死。士奇欲坐谟因公杀人。争议不决,请裁太后。振曰:「二人皆挟乡故,抵命太重,因公太轻,宜对品降调。」太后从之,降谟同知。振言既售,自是渐摭朝事。
五年(庚申,一四四0)春二月,命侍讲学士马愉、侍讲曹鼐并直内阁,预机务。先是,王振语杨士奇曰:「朝廷事赖三位老先生。然三公亦高年倦勤矣,后当何如?」士奇曰:「老臣当尽瘁报国,死而后已。」荣曰:「先生安得为此言。吾辈老,无能效力,当以人事君耳。」振喜。越日,即荐曹鼐、苗衷、陈循、高谷等,遂次第擢用。士奇因尤荣,荣曰:「彼厌吾辈,吾辈纵自立,彼容能已乎?一旦内中出片纸,命某某入阁,则吾辈束手矣。今四人竟是我辈人,何伤也。」士奇是其言。
六年(辛酉,一四四一)夏四月,太监王振矫旨以工部郎中王佑为工部右侍郎。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