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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明史纪事本末 作者:[清]谷应泰-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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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因奏曰:「皇长子龙姿凤表,岐嶷非凡,仰见皇上昌后之仁。」上欣然曰:「此祖宗德泽,圣母恩庇,朕何敢当。」辅臣奏:「皇长子春秋长,宜读书。」且云:「皇上正位东宫时,方六龄,即已读书,皇长子读书已晚矣。」上曰:「朕五岁即能读书。」复指皇三子云:「是儿亦五岁,尚不能离乳母。」遂手引皇长子至膝前,抚摩欢惜。辅臣叩头奏曰:「有此美玉,何不早加琢磨,使之成器?」上曰:「朕知之。」时行等叩头出。
  十月,吏部尚书朱(糹熏)、礼部尚书于慎行率群臣合疏请册立东宫。上怒,下旨夺俸。辅臣申时行引疾乞休,王家屏居中调之,上意稍解。以郑国泰请册立疏示群臣,传谕建储之礼,当于明年傅立,群臣无复奏扰,如有复请,直踰十五岁。
  十九年(辛卯,一五九一)冬十月,阁部大臣合疏请建东宫。先是,建储事既奉上旨,申时行与同官约,遵守稍需一岁,每诸司接见,亦以此告之,故辛卯岁自春及秋,曾无言及者。至是,工部主事张有德请备东宫仪仗,时行方在告,次辅许国乃曰:「小臣尚以建储请,吾辈不一言可乎?」仓卒具疏,首列时行名以上。时行闻之大愕,别具揭云:「臣已在告,同官疏列臣名,臣不知也。」故事,阁臣密揭皆留中,而是疏与诸疏同发。礼科罗大綋遂上疏论时行迎合上意以固位,武英中书黄正宾继之。上怒,杖正宾,削大綋籍。
  十二月,辅臣王家屏乞明春建储,以塞道路揣摩之口,销墙帏牵制之私。不报。
  二十年(壬辰,一五九二)春正月,礼科都给事李献可疏请豫教,削籍。大学士王家屏具揭申救,封还御批。上怒。给事钟羽正、舒弘绪、陈尚象、李固策、丁懋逊、吴之佳、杨其休、叶初春,御史钱一本、邹德泳、贾名儒、陈禹谟、主事董嗣成交章申救,削籍、降调有差。科臣孟养浩疏最后上,加杖一百。家屏三疏乞归,许之。吏部主事顾宪成、章嘉祯等廷推家屏忠爱,不宜废置,请召还。上怒,宪成削籍,嘉祯谪罗定州州判。
  十一月,礼部尚书李长春屡请册立,疏十有四,不报,寻罢去。
  二十一年(癸巳,一五九三)春正月,辅臣王锡爵归省还朝,密疏请建东宫曰:「前者册典垂行,而辄为小臣激聒所阻。皇上亲发大信,定以二十一年举行,于是群嚣寂然。盖皆知成命在上,有所恃而无虞也。倘春令过期,外廷之臣必曰:『昔以激聒而改迟,今复何名而又缓?』伏乞降谕举行,使盛美皆归之独断,而天功无与于人谋。」上报云:「朕虽有今春册立之旨,昨读《皇明祖训》,立嫡不立庶。皇后年尚少,倘复有出,是二储也。今将三皇子并封王,数年后皇后无出,再行册立。」锡爵复疏曰:「昔汉明帝取宫人贾氏子,命马皇后养之。唐玄宗取杨良媛子,命王皇后养之。宋真宗刘皇后取李宸妃之子为子。与其旷日迟久,待将来未定之天,孰若酌古准今,成目下两全之美。臣谨遵谕,并拟传帖二道以凭采择。然尚望皇上三思臣言,俯从后议,以全恩义,服人心。」上竟出前谕。工部郎中岳元声谓科臣张贞观、史孟麟曰:「此举何如?」贞观曰:「此乃锡爵密进者。」元声复诣礼部郎中陈大来家,兵科给事许弘纲、礼部郎中于孔兼皆在。弘纲以属元声。元声曰:「我方论锡爵,若言,谓有成心,反败乃事。其以元声为后劲可也。」弘纲不允,元声遂归草疏。适礼部郎中顾允成、张纳陛至,遂联名上,大约言:「皇上正位东宫之日,仁圣亦青年,庄皇帝不设为未然事,以误大计。」疏入,刑科王如坚、光禄丞朱维京疏继上,曰:「皇上念及中宫良厚,顾中宫春秋方盛,前星一耀,则所册元子自当避位,何嫌何疑!今以将来未期之事,格见在已成之命,恐中宫闻之,亦有不安者。皇上以手札咨之锡爵,锡爵不能如李泌之委曲叩请,如旨拟敕,难以厌中外之人心。」光禄少卿徐杰,署丞王学曾,郎中陈泰来、于孔兼疏继上。
  上怒。如坚、维京谪戍,杰、学曾等为民。而元声、允成、纳陛得宽旨,然并封旨竟如故。元声与允成、纳陛、泰来、孔兼暨李启美、曾凤仪、钟化民、项德祯面诘锡爵于朝房,锡爵色甚厉。元声曰:「阁下奈何误引亲王入继之文,为储宫待嫡之例?」凤仪语稍逊,元声厉声呵之曰:「曾员外不知祖训。」锡爵容霁。众欲出,元声曰:「大事未定,奈何出!」锡爵曰:「然则如何?」元声曰:「当以廷臣相迫,告之皇上。」锡爵曰:「书诸公之名以进,何如?」元声曰:「请即以元声为首,杖戍惟命。」锡爵唯唯。庶吉士李腾芳上书锡爵曰:「圣明在上,议者俱为杞忧,以公苦心,疑为集菀,此皆妄也。但闻古贤豪将与立权谋之事,必度其身能作之,身能收之,则不难晦其迹于一时,而终可皎然于天下。公欲暂承上意,巧借王封,转作册立。然以公之明,试度事机,急则旦夕,缓则一二年,竟公在朝之日,可以遂公之志否?恐王封既定,大典愈迟,他日继公之后者,精诚智力稍不如公,容或坏公事,隳公功,而罪公为尸谋,公何辞以解?此不独宗社之忧,亦公子孙之祸也。」锡爵读讫,爽然曰:「诸公詈我,我无以自明。如子言,我受教。但我每揭皆手书,秘迹甚明也。」腾芳曰:「揭帖手书,人何由知?异日能使天子出公手书,传示天下乎?」锡爵默默良久,复曰:「古人留侯、邺侯皆以权胜。」腾芳曰:「邺侯不欲以建宁为元帅,而咏《摘瓜诗》以卫广平,此经也,非权也。但与肃宗私议家事,恐上皇不安,而迟广平为太子,别是一则,然建宁之死胎此矣。若子房以强谏为无益,而招致四皓,有似行权,然未尝请太子与赵王并封。且行权必大智人,委曲宛转,或立语而移,或默然而定,若需之数年,更以他手,虽圣人不能保矣。」语次,锡爵不觉泣下。翌日,上疏自劾三误。不允。
  二月,辅臣王锡爵复疏册立。上命三皇子俱停封。锡爵复疏争之,略曰:「皇上旋止封王之命,再订二三年册立之期,真古圣人从善转圜之盛德。顾臣私忧过计,去年之命既改于今年,则焉知今年之命不改于他日?夫人情惟无疑则已,疑心一生,则将究及宫闱之隐情,虑及千万世之流祸。」复曰:「皇长子年近加冠,未就外传,从来所未闻。皇上纵欲少缓册立之期,岂可不先行豫教之礼?」上不允。寻降陈泰来、薛敷教、于孔兼、顾允成于外,削礼科张贞观籍为民。
  八月,王锡爵以星变言:「天以皇上为子,皇上以太子为子,天子之象帝星,太子之象前星,方今禳彗,第一议莫如册立。」上慰答之。
  十一月,上御暖阁,召辅臣王锡爵。锡爵叩头力请建储。上允明年出阁听讲。寻又传谕皇长子、皇三子龄岁相等,欲一并行出阁礼。锡爵复奏:「皇上有子而均爱之,均教之,固慈父一体之念。然自外廷而观,皇长子明年十三岁,皇三子明年九岁,大抵皇子生十岁而入学,以皇长子之太迟,形皇三子之太早,先后缓急之间,一不慎而圣心又晦矣。」
  十二月,辅臣王锡爵等请皇长子先行冠礼,上报云:「东宫与王衮冕皮弁二服,冠则皆同,其服则异,今冠礼将何从,宜暂着常服出讲。」
  二十二年(甲午,一五九四)二月,皇长子出阁讲学,礼部侍郎冯琦进仪注,上以未册立,免侍卫仪仗。
  二十六年(戊戌,一五九八)五月,吏科给事戴士衡、全椒知县樊玉衡削籍谪戍。先是,庚寅山西按察使吕坤辑《闺范图志》,郑国泰重刻之,增刊后妃,首汉明德皇后,终郑贵妃。科臣戴士衡指其书上言,谓吕坤逢迎掖庭,菀枯之形已分,语侵贵妃。樊玉衡前疏皇长子册立中,亦有「皇上不慈,皇长子不孝,皇贵妃不智」等语。贵妃闻之,泣诉于上。会有援引历代嫡庶废立之事,着为一书,内刺张养蒙、刘道亨、魏允贞、郑承恩、邓光祚、洪其道、程绍、白所知、薛亨、吕坤等,名曰《忧危竑议》者,戚党疑其书出士衡手,张位教之。郑承恩遂上疏力辩,并奏士衡假造伪书,中伤善类,日为二衡,以激圣怒,欲并杀张位。上怒甚,二臣谪戍。
  六月,御史赵之翰以《忧危竑议》为戴士衡伪造,主于张位,预谋者徐作、刘楚先、刘应秋、杨廷兰、万建昆也。中旨礼部右侍郎刘楚先、都察院右都御史徐作罢,国子祭酒刘应秋降调,吏科左给事杨廷兰、礼部主事万建昆俱谪典史,张位先以密荐杨镐东征失利,罢去,命值赦不宥。
  二十八年(庚子,一六00)春正月,礼部尚书余继登请先皇长子册立,而后冠礼可致祝,婚礼可致醮。大学士沈一贯请皇长子冠婚。不报。
  三月,南京礼部侍郎叶向高等乞行皇长子三礼。不报。己巳,移皇长子慈庆宫,再谕内阁,册立有期,群臣不得渎扰。
  夏四月,刑部主事谢廷赞请册立,谪贵州布政司照磨。
  戊寅,沈一贯密揭请撰敕。上报曰:「谢廷赞狂妄,少待之,俾天下臣民晓然知出自朕心。」
  秋七月癸卯,谕:「皇长子清弱,大礼稍俟之,百官毋沽名烦聒。」
  冬十月乙酉,谕内阁来春册储。
  庚子,工科都给事王德完言:「臣入京数月,道路相传,中宫役使止数人,忧郁致疾,阽危不保,臣窃谓不然。第臣得风闻言事,若如所传,则宗社隐忧。臣羡袁盎却坐之事,祁皇上眷顾中宫,止辇虚受,臣死且不朽。」上震怒,下锦衣卫狱,讯其由。吏部尚书李戴、御史周盘等论救,俱切责之。
  十一月,戚臣郑国泰疏请皇子先冠婚,后册立。科臣王士昌纠之。署礼部朱国祚以国泰颠倒其词,与明旨有背,恐酿无穷之祸。不报。皇长子出阁讲学,时严寒,皇长子噤甚,讲官郭正域大言:「天寒如此,殿下当珍重。」喝班役取火御寒。时中官围炉密室,闻正域言,出之。上闻亦不罪。
  二十九年(辛丑,一六0一)五月丙午,戚臣郑国泰请册储冠婚,夺俸。戊申,礼科右给事杨天民、王士昌等请立储,俱谪贵州典史。御史周盘等疏救,夺俸。
  八月甲午,沈一贯上言:「《诗既醉》之篇,臣祝其君曰:『君子万年,介尔景福。』继曰:『君子万年,永锡祚胤。』则愿其子孙之多。又曰:『厘尔女士,从以孙子。』愿酬淑媛而生贤子孙也。《斯干》之篇曰:『筑室百堵,西南其户,爰居爰处,爰笑爰语。』美新宫也。继曰:『吉梦维何?维熊维熊,男子之祥。』言吉祥善事,当生圣子神孙无穷也。今称觞、万寿两宫落成,在廷同祝,而启天之祥,实自圣心始。皇上大婚及时,故得圣子早。今皇长子大礼必备其仪,推念真情,不如早谐伉俪之为适。皇上孝奉圣母,朝夕起居,不如早遂含饴弄曾孙之为乐。乞今年先皇长子大礼,明春后递举诸皇子礼。子复生子,孙复生孙,坐见本支之盛,享令名集完福矣。」上心动,谕俟即日行之。
  冬十月乙亥,上以典礼未备,欲改期册立。沈一贯封还圣谕,力言不可。
  十五日己卯,册立皇长子为皇太子,暨册封福王、瑞王、惠王、桂王,诏告天下,上特谕在籍辅臣申时行、王锡爵知之。
  壬辰,皇太子加冠,福、瑞诸王俱冠。
  三十年(壬寅,一六0二)春正月丁巳,增东宫官属。己未,福王暂讲武英殿西庑。
  二月丙子,册皇太子妃郭氏,上引疾免贺。
  三十一年(癸卯,一六0三)十一月丁卯,有蜚语曰《续忧危竑议》,凡三百余言,谓:「东宫不得已立之,而从官不备,寓后日改易之意。其特用朱赓。赓者,更也。内外官附赓者,文则戎政尚书王世扬,巡抚孙玮,总督李汶,御史张养志;武则锦衣都督王之祯,都督佥事陈汝忠,锦衣千户王名世、王承恩,锦衣指挥佥事郑国贤。又有陈矩朝夕帝前,以为之主。沈一贯右郑左王,规福避祸,他日必有靖难勤王之事。吏科都给事中项应祥撰,四川道监察御史乔应甲刊。」其书一夕间自宫门迄于衢巷皆遍,厥明,举朝失色,莫敢言。大学士朱赓得于私宅,以闻,请缉其人,乞归,不允。上大怒,令厂、卫搜缉,务得造书主名,责项应祥、乔应甲回奏。沈一贯请严迹之,侦校塞路,购赏格五千金,宫指挥佥事。或曰:「妖书似出清流之口,将以倾沈一贯者。」或曰:「此奸人作之,以陷郭正域。」正域时有清流领袖之目,见忌一贯。已,乔应甲、项应祥各回奏,奸书谤人,无自名理。不问。召皇太子慰安之,太子泣,上亦泣。随令内竖以慰安太子语谕内阁。时一贯方以楚宗事恨郭正域。正域,辅臣沈鲤门生也。鲤素踽踽,尤负望,供「天启圣聪」牌于阁,入则礼之。时开告密。鲤语人曰:「此事何必张皇也!」一贯大不怿。正域放归,待冻潞河之杨村,闻问不绝,一贯益侧目。
  十二月壬午,给事钱梦皋直指正域并及沈鲤,御史康丕扬佐之。初,侨医吴江、沈令誉多贵游,丕扬巡城迹捕之,搜得楚王揭华走氐副封,及刑部主事于玉立所致吏部郎中王士骐书,以玉立起官,士骐与正域左右之。又前汉中府同知荆门胡化、首渠县训导阮明卿撰妖书,廉问无据,而明卿为梦皋姻,故梦皋首攻正域。疏中称:「沈令誉,郭氏之食客,胡化同乡之年友,当亟讯奸党,治正域罪。次辅沈鲤屡为奸人缓颊,举朝曰大变,彼曰小事;举朝曰当捕,彼曰可容。所上揭有震动人心,亏损圣德等语。回互隐伏,意欲何为?」疏入,中外大骇。于是发卒围正域舟,捕其仆隶乳媪十三人。巡捕都督陈汝忠又获正域舍人毛尚文、江夏布衣王忠。巡城御史康丕扬捕僧达观、琴士钟澄、百户刘相等,同沈令誉下诏狱,考讯无所得。逻校且环逼鲤邸,迫胁不堪。皇太子遣阉人语阁臣曰:「先生辈容我,乞全郭侍郎。」会都察院温纯上书讼之,唐文献、陶望龄先后诣沈一贯为解,陈矩亦力持之,鲤得安。王士骐、于玉立以词连落职,锦衣都督王之祯、千户王名世等首锦衣都督周嘉庆下东厂会鞫,阖门惨掠,嘉庆亦不承。吏部尚书李戴为嘉庆外父,拷讯时不忍惨视,起入中堂。上闻而恶之,罢戴归。命锦衣严鞫妖书。沈一贯、朱赓请宽疑狱。沈鲤亦上章引咎,且乞归,不听。最后锦衣百户崔德缉顺天黜生皦生光并其子其篇,妇赵氏、陈氏鞫之。生旋旋光性险贼,善胁人金,坐谴戍大同,赦归终不悛,犹胁郑国泰家。方廷讯时,丕扬等皆欲坐郭正域,御史牛应元指天为誓,沈裕厉声折生光,从重论,恐株连多人,无所归狱。生光自诬服,叹曰:「朝廷得我结案,如一移口,诸君何处求生活乎?」刑部尚书萧大亨必欲穷究之。礼部侍郎李廷机、赵世卿告辅臣赓,谓即此可以具狱。赓以语一贯,事得稍解。
  三十二年(甲辰,一六0四)夏四月乙酉,提督东厂司礼太监陈矩上妖书狱,移皦生光刑部论斩。上欲加等,以谋危社稷律论磔。矩素清直,妖书事保全善类为多。
  壬寅,皦生光磔于市,妻子戍边。妖书非生光也,第其人可死,故人不甚怜之。或谓妖书出武英殿中书舍人永嘉赵士祯,后士祯疾笃,自言之,肉碎落如磔。
  三十九年(辛亥,一六一一)九月己酉,皇贵妃王氏薨。妃虽生皇太子,失宠目眚,比疾笃,太子始知之,亟至,宫门尚闭,抉钥而入。妃手太子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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