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时代的鳄鱼战争-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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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全吓傻眼了,明白过来以后,孟说赶紧扶起秦武王在怀里。有些事真的来不及、回不去,秦武王一直出于昏迷状态,俩眼流血,小腿粉碎性骨折,失血过多,没救了。“我留着陪你,强忍着泪滴。”孟说抱着他说,看见秦武王的“脸在抽搐,就快没力气”。最后的距离,是秦武王的侧脸,倒在孟说的怀里,“泪水在,战壕里,决了堤┅┅”(周杰伦《八度空间》主打歌“最后的战役”)
天上飘下细针的雨毛,落在静静无人宫殿区,洛阳天色低沉郁静,若有所思地很。秦武王的遗体,在威仪的游车运送下,怎么来了又怎么走了。 “黑云在降落,我被它拖着走,静静悄悄默默离开,噢Baby┅┅”
公元前307年,秦武王愧疚而年轻的前半生,最后终结在咸阳郊外的陵墓里,和他爸爸秦惠文王并排埋着——现今“周陵中学”就在这里,陵墓非常幽静,学生们常来这里背单词儿吧。秦武王虽然死了,但他给我们留下了“拔山举鼎”这个成语的后半个(前半个“拔山”则是归功于项羽)。孟说也和他一样,成为举重运动的先驱者,但孟说由于勾引主子举鼎有罪,回国后全家问斩。
扬子雄鳄三
虽然秦武王长得有点像周杰伦,死的又比较惨,但我们不得不说,他生前派甘茂攻取韩国宜阳,杀死六万韩人,以求得一次洛阳游,这是一种战略错误,违反了张仪一贯制定的连横韩、魏策略。
须知,秦国自商鞅变法以来,尚处在发展壮大阶段,秦人应该团结东边近邻韩、魏(所谓远交近攻),以秦、魏、韩的整体实力,去对抗远方的齐楚大国,这是张仪一贯坚持的正路。但张仪被秦武王赶跑以后,张仪的路子也被“修正主义者”修正了。秦武王开始急躁用兵,急不可待地兵加韩人,殴打连横阵线的盟友,没等创出什么天地,就因为贪玩而死在洛阳了。24岁的秦武王死时年纪轻轻,连个像样的继承者都没有。他的儿子秦昭王是个小孩,勉强即位,秦王族随即立刻发生内讧。
秦昭王的妈妈和姨娘们开始互相火并,秦昭王的哥们、叔叔也参与进来,死了好几个,一闹就是三年,国内无比动荡,秦国大有社稷之危。这么乱闹着,南方的楚国获得了从容喘息的时机。楚怀王挥军杀向远东,要去灭越国。而中原地区的韩、魏(秦国的连横盟友),因为在宜阳刚挨了秦武王打,所以并不肯帮助秦人去限制楚军的动作。于是楚怀王顺利东进,攻灭了越国,杀越王无疆(勾践第六代孙),攻夺了越国所有土地,包括越王勾践一百七十年前所占领的吴国(苏南地区)。越国灭亡,江苏、浙江两省地区并入楚国版图,楚人面积扩大三分之一,成为秦人更为强大的对手。楚怀王还是很牛的啊!楚国到底不是盏省油的灯啊!楚怀王在受到秦国重创之际,还能以强弩之末,出兵吞并面积庞大物产富饶的江浙地区,一舒他在汉中、商於、黔中惨败之耻,也算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啦。楚怀王成为盘踞长江中游、下游沿岸的巨大水怪——扬子鳄。
如果当初秦武王能一直坚持张仪“连横韩魏”的政策,团结好近处的韩魏,而死盯着远处的老楚,楚国当不至于轻易东吞越国。如今,楚国地跨湖北、湖南、安徽、江苏、浙江,以及部分河南、四川、云贵,成为南中国的超级大国。从春秋初期的百里弹丸,楚国发展至今成为纵横五千里的超级大国,疆域东到大海,西扼三峡,北含河南南阳,时人誉为地方五千里,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栗支十年,富大无朋。可以说,中国的统一,有一半是楚人完成的。楚人对于中国的最后统一和汉民族形成,功不可没。
楚怀王坚定不移地执行“越人制越”方针,让越王遗族以封君形式,管理江浙故地,一百年没有动摇,直到被秦始皇消灭。楚怀王还在吴越之地推行养蚕,使楚国与吴越的丝绸生产后来居上(以前是齐鲁的丝绸最好)。楚国人弄出了花色繁多的绢、绨、纱、罗、绮、绵、涤、组、缂,九大类,数十种颜色,工艺繁复,还使用提花织,织出龙鸟图文,繁杂生动。一些丝织品残片及细腻生动的绣纹,至今还保存在武汉的湖北省博物馆。楚怀王还利用吴越江海之利,发展商品经济,把沿海渔盐矿产卖往内地。当时诸侯国君和高官望族之间虽然常用金子馈赠交易,比如三千斤金子买韩国美女,但这个金子不是流通货币,而是一大块一大块的,像土坷垃。唯独楚怀王时期,楚人把金子做成一块方板,切成22小块儿,掰开零着用,成为列国唯一的金币,标志着楚国商品经济的发达。楚国农贸市场都预备天平和砝码,称金子用。
楚怀王甚至用金子铸造了列国诸侯的人像:他自己的金像坐在金车上,其他诸侯有的给他赶车,有的给他拉马,有的给他打扇子,非常过瘾,是典型的阿Q。
扬子雄鳄四
楚怀王刚刚灭掉越国,没等舒一口气,就发现:一个越王倒下去了,另一个魔王却站起来了。那就是齐国的孟尝君,此人把老楚害得很惨很惨,比张仪害的都惨。我们先介绍介绍孟尝君其人。
孟尝君叫田文,他爹田婴是齐宣王的弟弟,专齐国之权柄,有四十多个儿子(平均一年生一个)。按照当时的命理学常识,五月五号生的男孩会克爹,女孩会克妈。孟尝君就是五月五日生下来的男孩,偷着被妈妈养大,长大以后来参见爹爹。爹爹田婴大怒:“我不是说了吗,让你妈不要生下你。怎么你还是出来了!”
“为什么不叫生?”
“五月五号的孩子,长到门楣一样高的时候,就要克爹!你知道吗!”他比量着孟尝君的身材,“Oh; my God!我没几天活头啦!”
“人生受命于天地,还是受命于门楣?如果受命于天地,那自有天意决定,您老有什么担心呢?如果受命于门楣,那就把门楣增高行了嘛!”几句话说得对比铺排、纵横有理,这孩子口才不错啊,田婴大奇。于是让孟尝君招待宾客。
孟尝君还真能跟人沟通,答应使者,飘逸自如,广罗宾客,名噪一时,诸侯闻之,都夸奖之。田婴也乐了,破格把孟尝君定为家族继承人。
孟尝君在临淄市里大兴土木,修房盖屋,把老爹存的钱,都用于招待各路英雄好汉,客人们一登门,孟尝君陪着议论。屏风后面有速记员,把客人的姓名、地址、亲戚居处,都记下来。客人离去,不等到家,孟尝君就已派人送细软礼品到了家。这些人感激涕零,都以孟尝君最爱自己。
但是孟尝君并不是开粥厂搞社会救济,并不是把睡大街的都收罗来。相反,老的弱的他不要,宁可收一些在逃犯,必得对他有用的人,而所谓有用,就是能帮他在朝中夺齐宣王的权。有个七十岁的老头子披了块破皮裘,也来见孟尝君,路都走不快了。孟尝君不想接纳,老的不要。孟尝君说:“先生老矣,春秋高矣,您就算了吧。您来的话还能教我些什么呢?”
老先生大怒:“噫!我老吗?如果让我去追车赶马,投石跳远,逐鹿搏虎,那我是老了。要是让我给您出些馊主意,帮你在朝廷里夺权,那我还年轻的很呐!”孟尝君逡巡避席,面有愧色,赶紧把这老的也收留了,以后有大用啊。
孟尝君养的人,或者识文断字,或者能说会道,或者孔武有力,总得有一把刷子,哪怕人品恶劣,也没关系。比如说有一个好色的食客,居然跟孟尝君的正媳妇云雨开了,弄得大家都知道,纷纷请杀了他。孟尝君故意打马虎眼:“目睹美貌之人而心里相悦,是人之常情,各位就别管了。”据说这个奸夫后来成功地阻止了卫国攻打齐国(其实是胡说八道,卫国怎敢攻打齐国,齐国又如何惧它攻打)。
终于,孟尝君家里的流浪汉,多达三千多人,吃喝穿戴,跟孟尝君一模一样,完全打成一片,天天跟着他一起在“聚义厅”大碗喝酒,均秤吃肉。有一天开晚饭,屋子里全是肥猪咀嚼泔水的吭吭声。孟尝君一边吃,一边还用手遮住蜡烛火光,怕风吹坏了烛火。这可把旁边一个食客惹愤怒了,误以为孟尝君吃的更好:“真是岂有此理,为什么让我们吃差的?你还遮着怕人看见。”说罢把筷子一扔,愤然离席而去(讨饭还挑肥拣瘦哩)。
孟尝君连忙追上去,端着自己的饭菜跟他比较:“你看看我吃的吧!”果然是一样的。这老兄一看,觉得很失面子:“孟尝君真心实意地待我,我却起疑心,我还有什么脸见人哟?还怎么在这儿混!”非常惭愧,说着,拔出剑自杀了。从此以后,孟尝君名声在外,被誉为战国四君子之首。
这也说明了当时中国饮食习惯是分餐制,每人一套餐具(盘、箸、匙),把锅里的分到个人盘子里,个人吃个人的。或者把丰盛的食物堆在桌案中间,大家取到自己餐具里吃,跟现在的美国人开party一样。分餐制更符合饮食卫生。吃多少,盛多少,剩下的不浪费。至于现代中国人全家围坐吃几盘菜的所谓“伙食”,是宋朝时候才形成的习惯。宋朝的大儒们心眼很坏,鼓励中国人多过大家庭生活,家族聚得越大越好,内部互相牵绊,以免犯上造反。大家族生活使得其中个体失去privacy,没了个性,没了创造力,一切新东西、新想法都泯灭于对家庭规范和长辈传统的尊重之中。可恶的理学家!
总之,孟尝君仰仗老爹传给他的薛城封邑,从封邑聚敛了雄厚的税收,用来在临淄城里招致食客,越来越成规模,他们聚集在临淄的孟尝君府上,三千多人,帮助孟尝君吆喝。这些食客都是士人,按照士人一贯的原则,只对主子(孟尝君)负责,而不关心国家和国君利益。他们对上威逼国君,对下琢磨膨胀田家势力,成了临淄城里一股不可小觑的的邪恶势力,武装起来足可以控制全城。孟尝君还拼命发展黑社会,招致天下任侠奸人,都搬到他的封地薛地,合计六万多家,俨然国中之国。于是,孟尝君继其父田婴之后,把持朝政达三十年之久,以致“闻齐之有田文,不闻齐有王也”, 独揽了齐宣王中晚期的大权。
孟尝君专权有什么不好吗?不好,首先它导致地方与中央的分裂,地方上的军队、税收不受国家干预,削弱了国家的整体实力,不利于国际间竞争,特别是军事竞争。这时候,国际间的通行趋势是用郡县制取缔分封采邑制,以加强王权,牢牢地管控地方行政,走向君权一元化专制。这一趋势无疑是当时历史的正确走向。而孟尝君大力发展私人封邑势力,属于向从前分封制的倒退,使得齐国散成砂子,不足以与诸侯抗衡。很多人才也不去国君的政府效力,而是投奔私人家族的门下。孟尝君把谋求私人家族利益放在首位,而不是维护国家利益,净干损害国家利益的蠢事。比如他攻楚、攻秦所战胜取得的土地,由于距离齐国本土遥远而都无法接受,大大消耗齐国国力而一无所得,被后人视为“远攻近交”的典型失败反面案例。
扬子雄鳄五
公元前303年,孟尝君独揽齐国朝政,他想找些事儿干。
实在找不着事干,孟尝君就琢磨着去欺负老实可怜的楚怀王。他给写信挑逗楚怀王说:“您从前受欺于张仪,亡地于汉中,兵锉于蓝田,天下之人莫不替您心怀愤怒,可是您却还要连横秦国,侍奉秦国。好好想想吧,再好好想想吧。”
楚怀王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什么意思,我干吗要依附你们齐国啊,不依附。于是孟尝君急了,以齐、韩、魏三国联兵殴打楚国,这是一个任性的做法,损人又不利己。楚怀王赶紧请求秦国救援,派太子入秦为质,求得大秦兵帮忙(自从张仪最后一次离开楚国,秦楚连横结好,秦人把部分汉中之地给了楚国。楚人喜出望外,)。孟尝君三国军队看见秦兵出动,没必要两败俱伤地硬磕,赶紧引兵撤去。
楚怀王的太子呆在秦国当人质,很少收到外边的音信,备感悲哀寂寞,就想找人打架。结果把一个秦国大夫给打死了,然后逃跑回老家楚国。孟尝君从齐国乐了,好耶!楚怀王的太子把秦国人打死了,打死了倒没关系,不辞而别却是大不礼貌。秦、楚构怨,我们现在可以再次打他了。(干吗老打人家!可耻而又胡涂的孟尝君啊,宽纵虎视眈眈的有并吞天下之心的危险的秦国,而把炮口对准了无辜的楚怀王。但是孟尝君看不到联盟楚国的好处,只是想打楚国来。)
公元前301年,孟尝君专拣软柿子捏,合军攻楚,以宿将匡章从山东斜插南下,魏国大将公孙喜从中原南下协助,韩国大将暴鸢同路支持。三国一起挥兵南下,在河南南部的南阳盆地集结,攻打这块楚国的北部肥地。楚将唐蔑北上迎敌,与三国敌军夹沘水列阵,相持六个月之久。
三国统帅,齐国宿将匡章巡视沘水。草色山光里透着对岸广阔山野,楚国的南阳地区深不可测。沘水把蓝天和绿野这张半绿半白的纸从中对折,匡章命令侦察兵选择浅滩渡河。侦察兵们脱了衣裳,没趟出几步,对岸楚国人的硬弩飞蝗一样巡着航就乱射过来了,侦察兵只好到水底找鱼鳖开会去了。
联军不知哪里水浅可以渡河,匡章异常烦闷。这时候,一个没受过高等教育的樵夫挑着一担子柴禾,过来看打仗。双方老也不打,他着急了,告诉匡章说:“匡司令,你们真傻耶!是凡楚国人在对岸守卫最严密的地方,就是水浅可渡之处。楚人兵力稀疏的,就是河深难测之处!”
匡章一拍脑袋,耶!我是真傻呀!赶紧派人在河岸乱跑,吸引楚人火力,根据楚兵火力疏密,推测浅滩位置。然后,匡章选择在对岸楚人集结最密的地方,也就是浅滩之处,以精兵乘夜涉水(就像城墙攻坚是最难的一样,江河守卫也是最易被突破的,而且必定是在夜间突破)。匡章的人各各抱着一块石头以免被水冲走,到了对岸后发动进攻。由于是半夜,楚人措手不及,伤亡严重,很多士兵没来得及穿上衣甲,就倒在血泊之中。我们知道,楚人的武器装备非常精良,以昂贵的犀牛皮制造衣甲,有金石般坚硬,兵器锋利,刃部寒光惨惨好比毒蜂蜇人,楚卒也彪悍,奔跑快如飘风,但是他们夜间来不及穿甲,也没时间分发兵器,没了甲胄和兵器的楚人就像剥了皮的光羊一样任人宰割。(当时五人为一伍,他们的兵器合计捆成一抱,一头装进狗皮的袋子里存放——类似一捆高尔夫球杆,行军时候放在战车里,宿营就放在战车下,所以并不枕戈待旦那样放枕头底下,随时抓起来挥舞)。
楚国败绩,大将唐蔑也在乱军中被杀,河南南部的方城、叶县地区,全部丧失给了三国联军。但这些地方远离齐国本土,齐国无法拣取这被占领土地,所以都给了中原的韩魏两国。孟尝君折腾半天,没有获利一毫,白白消耗了齐国军力。后来秦相国范睢论述“远交近攻”的时候,就是以孟尝君的这次战役作为反面教材。孟尝君近交(韩魏)远攻(南楚),损人又不利己呢,百分之百的资粮于敌,为人作嫁,并且以伤害我们可怜的楚怀王为代价。
伴随楚怀王这次新败,西北的秦国人立刻趁火打劫。秦人虽然从张仪最后一次离开楚国起,开始结好楚国,但并没有长期诚意,只是打完以后再拉,不让他气急败坏地报复秦人罢了。趁着楚国留秦为人质的太子杀人逃跑,以次为借口,秦人宣布不再亲楚,秦庶长奂出兵中原,斩楚人首二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