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证券市场批判-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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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周密的策划和高度协调的调度,这种走势是不可能出现的。幕后操纵者虽然从未现身,却一直在从容活动。涉资如此巨大的案件,是谁才有能量让主力如此从容地活动?其实,查幕后的操纵者在技术上是应该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只需要将主要的交易账号一锁定,就可以查到最重要的线索。但奇怪的是,为什么没有人查一查呢?
此种迷惑,作为中科创业总经理的欧锡钊也同样强烈地感受到。欧介绍说,“中科事件全面爆发后,朱焕良账户上的剩余股票于今年元月18日被人神秘卖出。而吕梁等核心人物从容失踪,背后似乎总有一双手在操控着全局。”
他接着发问:“据本月(2001年1月)25日(中科创业巨量换手后)康达尔公司从深交所查询的股东持股数量显示,持股10万以上的股东基本没有变化,这可以大致看出当初买入公司股票的机构并未有大的变动,谁接走了巨额筹码,谁又有如此实力通吃巨额筹码?”
很明显,当吕梁在前台起劲地表演,从而吸引人们的注意力的时候,另外一只有力的手却在幕后有条不紊地继续操纵着撤退和善后。但这个通天的“北京机构”会是谁呢?
从中科创业崩溃到2月28日失踪,吕梁整整在舞台上大大方方地表演了两个月。这其间,相关的执法部门都在干什么?两个月,所有该做的事情都可以做完了。现在已可以肯定,吕梁自爆内幕之举,不过是缓兵之计。他在掩护一个黑幕的失踪,然后他自己——这个黑幕的最后一点线索也失踪了。然而,如此从容的失踪能算是失踪吗?
吕梁失踪了,黑幕也失踪了,但却以更巨大的形式笼罩着我们。
第一部分 从草根到权贵第11节 动物凶猛“中经开”(1)
“‘中经开’终于完了。”
一位经历过“327事件”的朋友听到这个消息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说,“‘长舒一口气’将是许多人共同的第一反应。”
2002年6月7日,一则以“中国经济开发信托投资公司清算组”名义发布的公告称,“鉴于中国经济开发信托投资公司严重违规经营,为维护金融秩序稳定,根据《金融机构撤销条例》和中国人民银行的有关规定,中国人民银行决定于2002年6月7日撤销该公司,收缴其《金融机构法人许可证》和《金融机构营业许可证》,并自公告之日起,停止该公司除证券经纪业务以外的其他一切金融业务活动。”
人民银行这一纸公告,了结了中经开短暂但却充满神秘色彩的金融生涯。
“中经开”,全称“中国经济开发信托投资公司”,前身为中国农业开发信托投资公司,1992年1月改为现名。中经开成立于1988年4月26日,原隶属于财政部,后由国务院中央金融工委管理,基本核心业务为证券。中经开成立不过十余年,但它在中国股市中的名气可能要远远大于其他老资格的同类公司。其中原因很简单,因为中经开的历史基本上与中国证券市场的历史纠缠在一起。中经开短暂的发展史意味深长地揭示了中国证券市场的某种必然命运。不夸张地说,中经开的历史几乎与中国证券市场所有最著名的丑闻相关。
最早知道中经开是90年代初期。一个当时在某券商做营业部老总的朋友,言谈之中经常提起中经开,并充满敬畏之状。于是,中经开作为绝对主力的形象便在心中牢牢扎下了根。不过真正领略中经开的威力,还是后来的“327国债事件”。
“327国债事件”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了,但它留下的疑惑却始终没有被人忘记。而这个疑惑并不是大输家万国留下的,却恰恰是大赢家中经开留下的。
1995年2月,上海证券交易所的国债期货交易逐渐变得越来越火爆。其中主角就是以万国为首的空头及以中经开为首的多头,加上不断变化阵营的辽国发,这场最能反映当时中国证券市场基本势力对比的经典大战,实际上有三位要角:一方是以财政部的行政权力为背景的中经开,一方是有地方政府支持的万国证券,第三方则是野路子出身代表草根或民间资本的辽国发。这种势力对比,不仅反映了1992年之后中国经济的整体格局,也非常贴切地反映了当时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那种紧张的博弈关系,而“327”国债品种恰好将这三方势力奇妙地纠结在一起,并以戏剧性的方式呈现了其中的冲突。
其实,“327”这场惨烈搏杀的结局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但它还是在2月23日达到了最高潮。为了挽回败局,万国的总经理管金生,在收盘前的七分钟用700多万口空单砸盘,上海证券交易所只好取消最后七分钟的交易。
这场战役不仅导致当时证券市场上最为风光的万国证券公司的关门,也导致了被称为“证券教父”的管金生个人的悲剧人生。但当人们被管金生个人的沉浮和“327事件”本身的戏剧性所吸引的时候,一个最应该被长久关注的问题却被遗漏了,那就是,作为多方主力的中经开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从当事人的回忆来看,将万国当作这场金融灾难的首恶是非常不公平的。起码,违规开仓的就不仅仅是万国,中经开也同样存在类似问题。但这不是问题关键所在。问题的关键是,中经开究竟是凭什么在这场对赌中大获全胜的?其实,这个答案早已明白,中经开靠的是万国想都不敢想的内幕消息。财政部早就决定贴息了;而此时的万国还蒙在鼓里。虽然万国肯定知道中经开的背景,但他们还是固执地以为可以凭自己的智慧赢过对方的权力。如此天真,在那些谙熟“国情”的人那里,恐怕会笑掉大牙。据说,当时万国的操盘手是刚刚从海外归来的金融专业人士,算得上第一批“海归”了。但是直到最后,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因为在他们的专业眼光中,对手显然要比自己疯狂得多,但他们还是错了。这当然不仅仅是这批“海归”的悲哀,也不仅仅是万国的悲哀。不难想象,这种冷酷的逻辑将决定性地改变他们一生的思维方式。
可以说,中经开开创了中国资本市场上靠“违规看牌”赢钱的先河。不过,这还不是中经开在“327事件”中作出的最恶劣示范。最恶劣的示范在于,中经开在“327事件”中,以最明火执仗的方式开创了中国裙带资本财富转移的新通道。这实际上是中国裙带资本大规模介入证券市场的一个明确信号。
在“327事件”之前,上海和深圳证券市场虽然已经红红火火,但仍然具有强烈的地方色彩,与成立不久的证监会的关系也处于若即若离的状态。或者更准确地说,它是地方政府权力在90年代初期急速扩张的一个标志性领域。由地方崛起的万国证券在当时全国证券业中的无限风头,就是这种扩张的生动写照。许多人都记得万国在虹桥机场树起的那块著名的广告:万国证券,证券王国。其气势与雄心,让人闻之而怦然心动。而国债期货的引入彻底终结了地方性券商的主导地位。
就当时上交所总经理尉文渊先生的本意看,引入国债期货品种,主要是为了扩大和巩固上海证券市场在全国的地位,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国债——这个无论如何也属于中央政府权限范围的品种,不仅将全国性的宏观经济政策带进了证券市场,同时也将一种更加具有操纵性的力量引入了市场。中经开正是这种力量的代表。市场原有的博弈格局陡然发生了变化,天平的倾斜已经在所难免。
有人估算,在整个“327事件”中,多头的盈利在70亿左右。作为多头主帅,中经开自然应该赚得盆满钵满。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中经开竟然没有盈利。那么70亿白花花的银子究竟被谁拿走了呢?答案已不言自明,靠内幕消息在中经开名下开老鼠仓的人拿走了。可以证明中经开的确没有在“327事件”中盈利的一个间接证据是,在“327事件”后不久,中经开公司竟然几次面临支付危机。在挪用客户保证金达68亿元的同时,还累积了70多亿元的债务,公司几乎被掏空而濒临破产。不过,这仅仅只能表明中经开公司没有盈利,而那些与中经开相关的个人的财产增值情况也许正好相反。中经开作为一个特殊公司的功能及性质,在这里变得一目了然。“327事件”后有人称,“327”一役,造就了一批亿万富豪。对此,一位朋友笑着问,你能想象一个普通的司机在“327”短短的几天行情中,赚到近亿元吗?不过,最应该问的是,这一批人究竟是谁?
“327”事件后,中央组成了以财政部、人民银行、证监会、安全部等六大部委构成的联合调查组,对事件进行了调查。阵容不可谓不强大,规格不可谓不高。但正如一些人所预料的那样,管金生以个人17年牢狱的代价为“327事件”画上了暂时的逗号。之所以说是暂时的,是因为“327事件”在以后肯定还会被人重新提及。后来一位更著名的海归派人士——梁定邦提到了这个问题。梁先生用同样不识时务的口气说,应该重新评价6年前的“327事件”。很显然,在中国目前的环境下,他也只能是说说而已。
不管围绕“327事件”还会产生多少争议,但有一点现在就可以肯定:作为违规的一方,中经开也应该受到惩罚。万国的管金生被判,辽国发的高氏兄弟蒸发,惟独中经开稳如泰山。这个结果,已经充分暗示出中国证券市场的庄家群落自“327事件”之后一直延续至今的新版图。以“327事件”为界,中国证券市场由此折入了一个新的时代:一种全局性的操纵力量开始登堂入室,并逐渐占据主流。
在许多人看来,中经开是不能受到惩罚的,因为它意味着一种超越法律的力量,在这种力量面前,法律是软弱的。这等于是在说,只要中经开不自寻死路,它就依然可以为所欲为。果然,中经开在东方电子的炒作上又上演了它的拿手绝技。
从炒作上讲,东方电子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典范。这不仅是因为它在4年中累计60倍的惊人涨幅,而且也在于它将科技股高成长性的投资理念,深深地植入了中国证券市场。中国证券市场中的许多投资者,大概都是从东方电子开始认识科技股的魅力的。但可惜的是,这只是东方电子这个传奇故事的前半段,后半段则又是一个让所有投资者魂飞魄散、恶梦连连的梦魇。
第一部分 从草根到权贵第12节 动物凶猛“中经开”(2)
导演这个悲喜故事的,又是中经开。
与“327”国债期货几十天赌输赢的情况不同,在东方电子上,中经开似乎经过了长时间的策划。资料显示,中经开不仅是东方电子1997年上市时的主承销商和上市推荐人,而且是东方电子在二级市场上长期的重仓持有者。用庄家一词恐不为过。人们通常将德隆系的几家股票作为长庄的代表,但从时间上推算,中经开介入东方电子的时间应该更早。而其操作时间之长,股价翻番幅度之大,决不逊于德隆系股票。如此看来,中国长庄的开山鼻祖应该是中经开。其实,中经开应该早就在四川长虹上有过类似长庄的努力,只是由于各种原因而未能成功,但这种抱负却在东方电子上得到了近乎“完美”的实现。不过,这一次上阵的中经开已经武装了更新式的武器:基金。在东方电子长期的令人惊叹的涨升中,基金景宏和基金景福都扮演了重要角色。从公开资料能够看出,到2000年末,基金景宏持股达到10669512股,占总股本的116%;基金景福持有2737848股东方电子。而到2001年6月30日,这两家基金仍然分别为东方电子的第七和第十大股东。而中经开正是这两家基金的管理人——大成基金管理公司的发起人。虽然这两只基金在规定时间披露的持股量,对于当时流通盘已经相当庞大的东方电子来说,只具有某种象征性,但却为老庄的出货及老鼠仓的出逃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这两家基金首次出现在东方电子的股东名册上的时间是2000年中报,这个时候已经是东方电子的最高价位区域,傻瓜都看得出,这两家基金所为何来。他们并非是冲着东方电子的高成长性而来,而是为了替庄家高位接货而来。鉴于当时基金在投资者心目中理财专家的高尚而又专业的形象,这两家基金实际上还起到了迷惑投资者并吸引跟风盘的作用。这大概用不着有更多的怀疑。虽然基金的高位接货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中经开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将一个为投资者理财的工具,变成了为庄家服务的私器,还是让人不得不感慨于中经开的敏捷与无所顾忌。
这几年,基金的职业操守及专业形象广受非议,但中经开的严重违规却为我们揭示了这个问题的另外一面:大股东对基金公司的控制。有中经开这样的庄家股东存在,基金公司的胳膊又怎能拧过大股东的大腿?在这个意义上,广大的基金从业人员的确相当无辜,他们正在为大股东的不法行为背黑锅。这一次,与撤消中经开的公告同时发布的还有中经开退出大成基金的公告,但愿这能够成为中国基金业重新起步的契机。
在中经开对东方电子的炒作中,大家还可以发现庄家赚钱的另外一个秘密手段,那就是利用内部职工股。中国早期的股份制公司大多发行有大量的价格低廉的内部职工股,这些内部职工股一旦上市,获利将相当丰厚。不过,一般的情况往往是,等到股票上市时,由于上市信息的极度不对称,所谓的内部职工股早已易手。基本上已经掌握在那些对上市信息非常清楚的内部人手上。而许多公司,根本就没有真正发行内部职工股,而是将内部职工股直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有人曾经通过1997年东方电子的年报计算过,东方电子在1997年底,在册职工人数应为1036人左右,但其年报则显示,持有其内部职工股的户数为5444户。比它应该有的职工数多出4000多人。仅此一点,我们就可以判断,东方电子的内部职工股存在严重的问题。要么在上市前有过大规模的换手,要么存在超范围发行的问题。
东方电子在内部职工股上的猫腻,可能正是中经开与东方电子长期“战略合作”的原因——一个美妙的蜜月就此开始。换句话说,没有大量和廉价的内部职工股的集中(更确切地说,是向少数知情人手上的集中)也就没有人有动力去创造东方电子的这个“造富神话”。这个推理应该可以列为常识。东方电子内部职工股创造富翁的能力的确是惊人的。经过长期的送股,在东方电子职工股上市时,其成本已经降低到每股020元,最高增值幅度可以达到200倍。这样的财富奇迹,的确让普通人躁动不已,不过他们也仅仅只有躁动的份儿。
有趣的是,一家IT业的报纸竟然将东方电子的内部职工股模式形容成尊重知识的典范,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一夜之间批量打造了一批百万富翁不假,但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所谓“知识英雄”,而是躲在幕后的“权力贵族”。
以内部职工股的黑箱作为源头,到二级市场上股票价格的延续多年的高成长,我们清晰地看到了中经开在东方电子上的这个“宏大策划”。这当然是一个杰作,但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自从“327事件”以后,很多人就将中经开称为中国证券市场上的“恶少”,这一是形容其树大根深,背景不凡,另一方面则是形容其手法凶悍,行事肆意。但从本质上看,这毋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