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讲坛:王立群读史记 之汉武帝-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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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元光六年(前129)卫青、公孙敖、公孙贺、李广四人各带一万兵马出征。其中,卫青是第一次任将出征。结果,公孙贺未遇敌,白跑一趟;卫青杀入龙城,斩敌七百;公孙敖损兵七千;李广最惨,全军覆灭,自己被俘,后逃回。
汉匈作战中,令汉军最头疼的问题,是不知道匈奴军队在哪里,因此,要么无功而返,要么遭遇强敌吃败仗。这就是命运!
李广确实命运不济,四路人马中唯有他遭遇强敌。
第二次,元朔六年(前123),李广随卫青出征,未立功。
第三次,元狩二年(前121)秋,汉武帝派张骞和李广出右北平,击匈奴左贤王。左贤王率四万大军包围李广率领的四千人,李广毫不畏惧,沉着应战。张骞救兵到达,李广才得以脱险,但是,四千士兵几乎全军覆灭。
上述三次战役,李广两次遇险,一次无功。
命耶?非耶?
李广确实有机遇不佳的时候,但是,这种情况并非李广一人;当时许多将领都有类似经历。《史记?卫将军骠骑将军列传》的末尾,司马迁记录了诸多抗匈将军的遭遇,大都和李广相差无几。
命耶?非耶?
龙城之战,李广已是资深将军,卫青则初出茅庐。卫青直指龙城,应当说不是天意,而是人意。龙城并非卫青所专有。这一选择可以给四人中任意一个人,包括李广。李广没有作此选择,看起来是命,又怎一个“命”字了得?
血性长留千古名?
李广难封,有没有自身之过?
项羽困于垓下,三呼“天亡我,非战之罪也”。其实,世间纯粹偶然的失败极少,更何况李广确有自我之过。那么他过在何处?
第一,恃才而骄。
李广确实有才,但是,他自负其才,不讲谋略。公孙昆邪评价李广:李广才气,天下无双,自负其能,数与虏战。自负其才,对一个军事统帅来说,无疑是一处致命伤。
第二,铤而走险。
追杀三位匈奴射雕手,李广大展神勇,但并非良将所应为。
一不和军中商议;
大军根本不知道统帅李广去哪儿了,因此,无法组织接应。
二不该亲自追杀;
李广判明三名匈奴人是射雕手后,派人追击即可,不应撂下大军,亲率一百骑兵前往。“兵不可一时无将”,这种兵家常识,对李广这个“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的老将来说,是不应该违逆的。
如果匈奴识破李广的圈套,或者也冒险赌一把,这一百名骑兵包括李广本人,能够逃此一劫吗?绝难。
李广作战时,惯用近距离射击。敌人未接近,他从不发箭;一旦出手,敌人应声而倒。但李广也因此多次在战斗中受困,射猎时常为猛兽所伤。(其射,见敌急,非在数十步之内,度不中,不发;发,即应弦而倒。用此,其将兵数困辱。其射猛兽,亦为所伤云。)李广只求百发百中,反而将风险控制放在其次了。
第三,适应能力。
李广于文帝时从军,至景帝朝,一直是在防御战中与匈奴对阵。这种防御战,李广打了多年,他的才干、勇气得到充分发挥,声名显赫。但是,到了武帝朝,汉匈作战发生很大变化。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即是由被动防御转变为主动进攻,由阵地战转为运动战。汉军要深入匈奴腹地,长途奔袭。这种运动战,要求指挥员敢于深入敌后,善于在运动中歼敌。卫青用此法首战龙城告捷,霍去病更是将这种战法发挥到极致。
龙城之战时,李广从军已三十七年,从十几岁的青年成为五十多岁的老将军。比起年轻气盛、敢打敢闯的卫青、霍去病,李广已是暮气有余、锐气不足,无法适应长途奔袭、运动歼敌的新战法。
第四,武帝之虑。
李广恃才而骄、多次失败,对此,指挥全军作战的汉武帝不得不有所顾虑。所以,我们既要看到汉武帝在漠北之战中对李广的处理不公,又要看到汉武帝着眼全局的负责态度。
李广自杀之后,和他一起的右将军赵食其被判死刑,赵食其交钱赎罪,免死为庶人。李广大半生位居高官,五十万是交得出来的,而且,此前他多次因误期失军判为死罪,而舍财保命,为什么这一次引刀自刎呢?
无声抗争。
李广早就明白,自己从军的机会已经不多了。这次被任命为前将军,更是难得。但是,李广并不知道,汉武帝在任命自己为前将军之时,已吩咐卫青适时调离李广;他至死不知道,汉武帝使他这次出征从一开始就变得毫无意义。
卫青在临战关头将他调开,李广既无奈,又悲愤。公孙敖和卫青的关系,李广清楚;卫青的私心,李广也清楚。
男人血性。
士可杀不可侮。卫青强迫李广至右路军,李广再三抗议无效后,未向卫青辞行,就愤然踏上东路(广不谢大将军而起行,意甚愠怒而就部)。这非常失礼,但李广被逼无奈!所以,失期之后,李广拒绝面对刀笔之吏,细数迷路的详情。
右将军可以忍气吞声,交钱买命!但李广不行。李广的血性决定了他只能自杀,不能被辱!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胜固可喜,败亦犹荣。李广以死向命运、向不公抗争;光焰炫目,千古留名!
本该是飞将军李广的一场战争,却以李广自杀出局而告终。这是李广的不幸,还是大汉的大幸?漠北决战后,匈奴单于兵败,左贤王部几乎被霍去病全歼,匈奴只能向环境更严酷的北方逃遁。汉武帝自继位之日起,就在期盼这一天到来。为了彻底打垮匈奴,除了军事上的打击,还有一系列的后续工作要做,因此,汉武帝不会将赌注全押在军事上。那么,汉武帝还将采取哪些措施呢?
凿空西域:汉武帝海选 张骞胜出
汉武帝建元二年(前139),一个普通的郎官肩负着一项特殊使命,开始了探索西域的征程。正是他的西行,开辟了一条千古传颂的丝绸之路。司马迁在《史记》称他“凿空西域”。什么是“凿空”?当世界还是一个混沌的鸡蛋,盘古以肉为土,以血为水,开天辟地称得上“凿空”;上帝奋战七天,垒山引水,开光造人,也是“凿空”!他是谁?汉武帝为什么要派他出使西域?他为什么在身后赢得如此巨大的声誉?
这个感动国人乃至全天下的伟丈夫,名叫张骞。
张骞本是一寂寂无名的郎官,皇帝侍从。
建元二年(前139),张骞的命运出现巨大转折;继位一年的汉武帝招募志愿者出使月氏(zhī,汁)。堂堂大汉帝国,为何对“蛮夷之邦”,如此兴师动众,力主出使呢?
汉武大梦绕边关?
在西汉诸帝之中,汉武帝最具有战略眼光,也是历次对匈作战的总指挥。一次,汉武帝从匈奴俘虏口中意外得知:让汉朝吃尽苦头的匈奴,有一个天敌——月氏。
匈奴和月氏缘何结下仇恨?
匈奴首领头曼单于因为宠爱幼子,便想将太子冒顿(mò dú,莫毒)废掉,立幼子为太子。当时秦朝已亡,匈奴刚刚摆脱秦的武力压迫,正处在恢复期,不及月氏强盛。头曼单于想出一招毒计:把太子冒顿作为人质送到月氏。月氏人以为这是头曼单于示信的表示。不料,头曼单于却出兵袭击月氏。头曼单于预计:月氏定会杀掉人质冒顿。不巧,命不该绝的冒顿偷了一匹快马,奇迹般地逃回匈奴。于是,头曼单于的行为不仅激怒了月氏,也激怒了冒顿。最终,冒顿弑父自立。
人质事件彻底改变了两个民族的关系,匈奴与月氏成为仇家。
弑父自立的冒顿单于率领匈奴精锐,灭掉东胡,打败月氏,迅速强大起来。
冒顿单于死后,他的儿子老上单于继位,继续征讨月氏。老上单于不仅杀死月氏国王,还用他的头颅作为饮酒的酒杯。月氏对匈奴恨之入骨,但势单力薄,苦于没有同盟军,只能离开故地,逃往远离匈奴的西边。(是时天子问匈奴降者,皆言匈奴破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月氏遁逃而常怨仇匈奴,无与共击之。)
匈奴与月氏的怨仇,让汉武帝看到一个潜在的同盟。因此想联络月氏,共同对付匈奴。(汉方欲事灭胡,闻此言,因欲通使。)
西汉王朝刚建立时,版图比秦王朝还小。当时,被秦朝击败北窜的匈奴人,利用西汉初建无暇他顾的机会,迅速占领了河套地区。汉武帝继位,定下的第一个外交战略,就是征战匈奴;而且,一直坚持了44年。
同时,西域、西南夷、两越都进入了这位皇帝的视野。汉武帝热衷扩张中国版图,实现“大一统”的大国之梦。面对这些陌生而神往的广袤地域,年轻帝王最看重的就是西域。
西域,包括今天我国新疆在内的广大中亚地区。汉武帝时代,西域各国与匈奴族的生活习俗上有很多相似之处,大都属于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他们在汉朝和匈奴两大势力之间徘徊,在双方势力的彼此消长中生存。
刚刚即位的汉武帝果断派人出使月氏,就是着眼于对匈奴的战略包围。此时,汉匈之战尚未开始,汉武帝已经未雨绸缪。
年轻的皇帝和年轻的帝国一样,充满勃勃的雄心和无尽的想象力。这次出使西域,他来了个“选秀”,让最有才智,最能代表大汉形象的人来完成这一重要战略任务。汉武帝为什么出此奇招,确定使者呢?
第一,位置不明。
公元前2世纪,没有精密地图,没有指南针,更没有越野车和GPS全球定位系统,没有人去过西域,月氏远在天边,如同传说。出使一个未知国度,潜伏无穷变数,风险系数极高。不是立功封侯,更不是游历山河,因此,这绝不是人人抢着去的“肥缺”。汉武帝只能公开招聘,网罗天下有志者。
第二,要求很高。
出使月氏,一是路途遥远,二是必经匈奴,随时可能被扣留。所以,使者既要身体素质好、能吃苦耐劳,又要机智勇敢、百折不挠。这种高素质人才,仅仅在大汉皇宫中挑挑拣拣,显然不够;必须放眼天下,广招贤能。郎官张骞跃跃欲试。他只身离开汉中城固老家,到长安寻求“个人发展”已有好几个年头。当年,家里集资捐了“郎”这个官位。一家人打着如意算盘:郎虽说只是殿廷侍从,并不起眼,但好歹是个铁饭碗。而张骞不满足,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一条大汉天子昭告全国的招聘启事,让张骞看到了转机。
第三,优胜劣汰。
汉武帝朝是西汉历史上第二个人才辈出的时代。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汉武帝不拘一格选拔人才,这次出使西域,必要遴选全国最优秀、最适合的人才,就一定要优胜劣汰。
张骞是一个彻底的理想主义者,天生的冒险家。在长安城里蹉跎数载,无处立足。这次总算可以大展身手。
而这场举国关注的“选秀”,不是纸上谈兵,琴棋书画,考察的是胆识和能力。
总决赛冠军就是后世称为“中国走向世界的第一人”——张骞。
命运给了张骞一次机遇,接下来,张骞就必须迎接挑战了。
踏遍广漠轻生死?
建元二年(前139),张骞率领100多名随行人员,和一名叫堂邑父的匈奴人向导,从陇西出境。不幸,在经过匈奴之地时,被匈奴人抓捕。
张骞被羁留在匈奴,一呆就是十多年。但匈奴人并没有亏待他:帮他娶妻生子,操持生活。这对一个普通男人,算是安身立命了。张骞也只能入乡随俗:看大漠孤烟,听马嘶雕鸣。人们对他并没有敌意,最初的看管也渐渐放松。恍惚间,“他乡”俨然成了“家乡”。所有匈奴人都认为,十几年安逸的生活,张骞恐怕早遗忘了长安的模样,至于出使西域的宏愿,更是磨灭得无影无踪。
但张骞却是:留胡节不辱,他苟活着、等待着。元朔元年(前128),张骞带着随从成功出逃,夫妻父子,从此天各一方。
张骞一行向西跑了几十天,终于到达一个王国,张骞以为到了月氏,一问才知是大宛(yuān,渊)。大宛早就听说汉朝富有,想与之交往,苦于没有门路。看到张骞,引为上宾,还为他配备了专门向导和翻译,情真意切,一直送他到达康居(qú,渠),康居又把他转送到大月氏。
到了月氏,张骞以为自己终于不辱使命,很快就能得胜回朝了。不料,十几年间大月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月氏原国王被匈奴杀死后,太子继位。新国王已征服大夏,定居下来。那里土地肥美富饶,很少有外敌侵扰,百姓安适快乐。祥和的大月氏早不愿再纠缠和匈奴的旧仇,时间已抚平过去的恩恩怨怨。张骞回味来时汉武帝的嘱托,面对大月氏的现状,恍若隔世。以现在的情况,大月氏还能与汉王朝联盟共同对付匈奴吗?
张骞极力游说,始终没有得到大月氏的明确表态。
无奈,在大月氏住了一年多以后,张骞动身沿羌人居住的地方返回长安。不幸的是,张骞再次遭逢匈奴骑兵,又被匈奴扣留了一年多。元朔三年(前126)匈奴军臣单于死,匈奴左谷(lù,鹿)蠡(lí,离)王攻击太子於单(dān,丹),自立为单于,国内大乱,张骞乘机带着胡人妻子和堂邑父逃回汉朝。
张骞历险十三年后回朝复命,虽未完成联合大月氏共击匈奴的目标,但是,汉武帝已经深深为他的忠诚感动,封张骞为太中大夫,封堂邑父为奉使君。
张骞出使十三年,两次被匈奴扣留,异国娶妻生子,仍毅然决然地返回故土,如果没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绝难支撑到最后。西域之行,去时一百多人,十三年后,只有张骞和堂邑父归来。大减员原因颇多,死亡自不必说,但意志力的涣散同样不容忽视。
有一个与风车作战的理想主义者堂吉诃德,上天就会为他安排鞍前马后的实用主义者桑丘。一种生死与共的主仆关系,往往能胜却人间许多情感。张骞踏平坎坷,胜利归来,副手堂邑父功不可没。堂邑父是匈奴血统,善于射箭,每当途中断粮,就射杀飞禽走兽充饥,保证了张骞温饱不愁。
张骞回到汉朝后,汉武帝认为他熟悉边地情况,多次任命他率部对匈作战。然而,大使者却做不好大将军,延误了作战时机,被判死刑,后赎为平民。
张骞虽被贬为庶民,仍常常得见武帝。武帝向他咨询西域及其周边国家情况,张骞便不厌其烦地讲述外面的世界。汉武帝的大国之梦再次升腾,他决心联络西域诸国,准备对匈作战,借此扩大汉朝版图。
张骞常对汉武帝说:我在匈奴时,听说乌孙国王叫昆莫,他的父亲,是匈奴西边一个小国的君王,为匈奴所杀。昆莫出生就被弃于荒野。但是,鸟儿衔着肉飞来喂他,狼跑来给他喂奶。单于以为他是神,就收养了他。昆莫成年后,单于让他领兵打仗,昆莫屡立战功,单于就把昆莫父亲的百姓给了他,命令他长期驻守西域。昆莫内抚百姓,外攻拓土,逐渐有了几万名能征善战的勇士。
单于死后,昆莫率众远迁,不再朝拜匈奴。匈奴派突击队攻打昆莫,从未获胜;匈奴人越发认为昆莫是神,约束控制,不敢发动攻击。如今,单于刚被我们打败,原来浑邪(yé,爷)王所控之地出现权力真空。而蛮夷之人,素来贪图汉朝的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