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9年第02期-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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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本根来了;送来一张强制拆迁通知书。九叔没有看;福生接过来把通知书撕掉了;说;你本根来送什么?王武咋不来?本根道;福生你吃一堑不知长一智;两条腿刚接上;两条胳膊还想再断吗?本根瞥一眼被撕碎的通知书;下了最后通牒:上头发话了;不允许蹬鼻子上脸;今天是最后一天;初五一上班;镇里就组织强迁!
晚上;福生想陪九叔过夜;九叔摇摇头回绝了。福生把汽油炉点燃;把一桶汽油拎到院子的角落里放好;拄着拐走了。
九叔一夜没有睡;他枕着自己包扎的炸药包;耳畔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混响;有机器的轰鸣声、有履带的倾轧声;还有伤员的呻吟声;他一闭上眼睛;这种混响就格外清晰;轰隆隆的由远而近;他突然就想起了那个词:排山倒海;这声音就是一种排山倒海的感觉。无奈;他只好睁开眼睛;没有电;也没有蜡烛;在黑暗中睁眼和闭眼是一回事;只是当他睁着眼睛凝望空洞洞的黑夜的时候;这混响会渐渐远去;像是躲到黑夜里隐蔽了起来。
九叔就这样睁着眼睛睡着了;尽管那种排山倒海的混响又呼啸而至;他还是进入了一种迷蒙的状态;恍惚中;他发现三台铲车发动了;轰鸣着铲倒了院门;那个他一直视若至宝的高高的门楼在黄尘中倾塌;那棵老核桃树也被拦腰斩断;两侧的厢房已经推倒;眼看着三头巨大的钢铁恐龙以排山倒海之势压过来了;他抱起炸药包;四处寻找火柴;越着急越找不到火柴;没有火柴就点不燃腋下的炸药包;他急出了一头雾汗;接着;“嘭”地一声巨响;把他从炕上掀了起来。
他醒了;发现院外大火冲天。他披上衣服跑出来一看;原来是门前的三台铲车着火了;在劈啪劈啪的响声中;铲车如同三只火龙;熊熊烈焰直冲夜空。
九叔急了;这可都是大价钱的机器呀;他折回屋里;抄起电话想报火警;可是电话里一丝忙音都没有;他才想起这电话早被掐了。他在屋里转了两圈后;急急忙忙来到院子里的古井;借着火光提了一桶水;一边咳着一边要往车上泼水;身后;突然传来福生的声音:
别救了;火是我放的。
福生的双眼被大火映得炯炯有神;像是在欣赏焰火一样神情得意;面前横放着一个空油桶;那是九叔熟悉的一个油桶。福生的体重都架在了双拐上;两个肩头被支成了鹰肩;脖子上;依旧吊着那个沉甸甸的黄书包。
你怎么能烧车?这是犯法呀。九叔猛烈的咳声戛然而止;话里带着颤音。
反正我是个废人了;福生说;你不行;你是老英雄;你不能丢咱蓝湾的人!
九叔顿感手中拎着的水桶重若千斤;咣当一下脱手了;一桶水洒出来;浸湿了两人的鞋;两人谁也没有躲。
好一会儿;有大批的车和人来了;其中一个光头的胖子在那里捶胸顿足;大呼完了完了完了这车还没有保险啊。福生看到胖子后眼睛顿时红了;拄着双拐就扑过去;九叔从来没有看到一个拄双拐的人能冲得这么快。
福生没有冲过去就被两个警察架住了;警察架福生其实很简单;一人架住他的一支拐;这样;福生的头和脖子就鸭子一样伸出去;吊在脖子上的那个黄书包荡来荡去;像个巨大的铃档。马上;又过来一个警察;摘下了他脖子上的黄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借着火光;九叔终于看清了:
原来是一把菜刀!
责任编辑吴大洪
我与楚国的不解之缘 作者:邵 丽 文章来源:长江文艺 《长江文艺》
我并不怎么喜欢历史;让我跟历史扯上了联系的;是中青社出版一套丛书;让十几个作家写十几个城市;我也名列其中。推脱不了;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在查阅这个我曾居住和生活过多年的城市的历史资料时;突然发现很多著名的历史事件;就发生在我的周围。
首先发现的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召陵之盟”;离这个城市竟不足五公里。那是发生在两千多前年的事情。春秋初年;楚国从一个蕞尔小帮;经过数年的筚路蓝缕惨淡经营;逐步发展壮大起来;后来欲问鼎中原;与齐抗衡。公元前656年;齐桓公率齐、宋、陈、卫、鲁、郑、许、曹等八国军队以天子之命攻溃楚的盟国蔡国;陈兵楚境;以楚不向王室朝贡而兴师问罪。楚国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为避免发生战争;派大夫屈完与齐讲和。经过一番交涉;齐也看到楚国的强大;感觉到无隙可乘;即与楚在召陵订立盟约;史称“召陵之盟”。这是春秋时期的第一个霸主齐桓公“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又一次胜利;其霸主地位更加巩固。想象着单枪匹马的屈完与被称为“春秋第一相”、辅佐齐桓公成为春秋时期第一霸主的管仲站在齐国的战车上;巡视着早已排兵布阵、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八国联军;不卑不亢;唇枪舌剑;崇敬的心情真是无以复加。那时候;管仲一边捋着随风飘扬的胡须;一边居高临下地说:“以此众战;谁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屈完临危不惧;大义凛然。一方面动之以情:“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一方面晓之以理:“君若以德绥诸侯;谁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虽众;无所用之!”一个区区的楚国大夫;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强敌;竟有如此的气魄和胸襟;想后来楚国在短时间内称霸;应在情理之中。
其实就当时而言;在离召陵不远处;就是楚国的地界。而当楚国终于成为一代霸主;称霸中原的时候;它的疆域已经非常大了;东边到达吴越、齐鲁之境;北至陈、卫、郑、宋等中原腹地;西至秦邦;南及粤桂;横跨江淮;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国。如此说来;我的生活在豫东的祖先;也曾经是楚国人。所以我在湖北省安排的接待宴会上;曾戏言自己是“回国”了。
其次与楚国有关的;是我的先生。他曾经任信阳的市委领导;并兼任近二百万人之众的河南省第一大县固始县的县委书记。而信阳和固始;却是“三年治楚而楚国霸”的楚国一代名相孙叔敖的家乡和主要活动区域。孙叔敖的父亲曾任楚国司马;战功显赫;后为楚将斗越椒残杀。楚庄王时任孙叔敖为令尹;即宰相。司马迁称他“三为楚相;施教导民;上下和合;世俗盛美;政缓禁止;吏无奸邪;盗贼不起”。他任宰相期间;编修《仆区》(楚国刑书名);法制大振。又“秋冬则劝民山采;春夏以水;各得其所便;民皆乐其生”。孙叔敖善于用兵;也善于治水;被毛泽东称为“水利专家”。他任令尹前;曾在固始县的泉河、石槽河上游修建蓄水陂塘;形成长藤结瓜式的期思陂;既防下游水涝;又供上游灌溉;使固始成为“百里不求天”的鱼米之乡;也使信阳成为楚国逐鹿中原时的粮仓。他修建的这些水利工程;是我国最早见于记载的大型灌溉工程;其遗址今又成为梅山、鲇鱼山灌区的组成部分;几千年后还成为泽被百姓的德政工程。作为宰相;他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楚国的兴衰具有很大的决定权和影响力。但是;名相孙叔敖作为一名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在楚国霸业初绽、他离开经世济民的舞台时;却没有购置棺木的钱。这个故事现在读来依然让我们扼腕长叹;凄婉而悲壮。
第一次到湖北武汉;已经是改革开放之后了。那时候武汉三镇经贸兴盛;尤其是声名远播的汉正街;更是吸引我的地方。每每到武汉;大约都要待上三五天。除了汉正街;一般都要去归元寺、黄鹤楼、古琴台、东湖饱览一番。在武汉能待下来的理由;除了旅游购物;主要还是它的小吃太诱人了;尤其是在我住的璇宫饭店附近;集中了湖北的各种名小吃;不管是白天晚上;街市上总是人头攒动;叫卖声不绝于耳。那时住璇宫饭店也是一个武汉的朋友推荐;说它的武昌鱼做得好。璇宫始建于1928年;是湖北省历史最悠久的欧洲古典建筑风格的饭店;享有湖北省最具文化内涵饭店的美誊。餐厅因“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而享誉全国的名菜“清蒸武昌鱼”而名声大噪。但在饭店里吃武昌鱼;却远远没有在地摊上感觉爽。除了武昌鱼;老通城的豆皮、谈炎记的水饺、荆州的皮条鳝鱼、石首的鸡茸鱼肚和鱼糕丸子、公安的三鲜头菜、钟祥的蟠龙菜、江陵的散烩八宝、沔阳三蒸等;都是著名的地方风味;想起来就让人流口水。说起吃;想起李安执导的电影《饮食男女》来;从头到尾都是吃。其实我觉得;一个城市给人最深的记忆就是吃;如果能吃出文化来;那更是找到了这个城市的血脉;尤其像武汉这样历史悠久、文化底蕴丰厚的城市。
在这次随着“中部作家看湖北”采风团来到武汉之前;已经有很多年没来过了。而且过去来;也仅仅限于武汉三镇;很少这样全面深入地体味荆楚大地。在中部崛起的大潮中;湖北因为具有“九省通衢”的交通优势和资源、教育、科技人才等诸多优势;因此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尤其是她丰富的文化底蕴;使她的发展自始至终都循着一条独特的路径前行。在中国的文化构成中;楚文化占有很重要的一席之地。楚人立国之初;偏僻狭小;但它们不满足于偏安一隅;终于通过“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艰辛历程而成为泱泱大国。楚人之所以能成为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其根本原因也在于其积极开拓、永不言败的进取精神。楚人不以处蛮地而自卑;敢于在逐鹿中原中实现自己的价值;展露自己的锋芒;这也是最值得称道的。
在武汉期间我们随一好友去了一趟“百步亭”;这个拥有六万多人的住宅小区精美得让人惊叹。据说;中央领导每到湖北;百步亭是必看之地。小区俨然是一个功能齐全的小城;学校、医院、俱乐部、超市应有尽有。偌大的小区管理得井然有序;居民一派安定祥和;做得最好的当数绿化;在里面走一个多小时;越走越迷离;恍惚是进了苏州的园林。除了扑面而来的花红柳绿;更兼有浓浓的文化气息。一个提示牌;一幅廊柱上居民自撰的楹联;一张孩子画的漫画;无不生趣盎然。
湖北的山水名胜与文物古迹之丰富;也令人叹为观止。她河网水道密集;湖泊众多;素称“千湖之省”;又与山地、峡谷相结合;故多山水风光;尤以雄伟的长江三峡驰名世界。当我们踏上这座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混凝土重力坝时;那种激动和喜悦的心情;简直用语言无法形容。大坝的坝顶面积相当于80多个篮球场。走完整个大坝;需要近一个小时。我站在大坝上;思绪翩飞;峡谷的风从远处吹来;让人仿佛回到了五十多年前。弹指一挥间;一代伟人毛泽东“高峡出平湖”的设想;终于变成了现实。
作为道教圣地的武当山;群峰山岭环绕;松林翠柏幽深;环境优雅;气候宜人;看起来雄奇俊秀;美轮美奂。武当山不仅拥有奇特绚丽的自然景观;而且拥有丰富多彩的人文景观。尤其是它的古建筑群;集中体现了中国元、明、清三代世俗和宗教建筑的建筑学和艺术成就。古建筑群坐落在沟壑纵横、风景如画的湖北省武当山麓;远远看去;恍若海市蜃楼。据说这些建筑代表了近千年的中国艺术和建筑的最高水平;此言不虚。可以说;武当山无与伦比的美;是自然美与人文美高度和谐的统一;因此被誉为“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也绝不为过。
到湖北来;最绕不过去的就是神农架自然保护区;这里不仅珍稀动物众多;而且“野人之谜”更令人关注。但过去我们更多的是沉迷于各种传说中;真的走入这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这里古木参天;风静林幽。虽然已经开发了旅游;但依然有原汁原味的古朴。大大小小的树上都爬满了青苔;像有生命一样在雾霭里滴着水;满山到处是叫不出名字来的红果子;走到山上;一望无际的草甸子不知要把你引领到什么地方去;好像那就是天的尽头。陡峭峻险的河谷;深沉高亢的群山;葱郁无边的森林……这些几乎让人致命的大美;在不言不语中独自坚守。
与同行的作家们交流;大家更多的是喜爱上了这里的人。我们到武汉的第一餐饭是省委书记罗清泉宴请;罗书记和蔼得好似个邻家大哥;谈笑风生;妙语连珠。宣传部长李春明一直陪同我们到第二天的仪式结束;睿智精彩的演讲博得作家们阵阵的欢笑和掌声。此次参加湖北行的作家只十来个人;却受到如此高的礼遇;真的是由心而外地感动着;一个省份重视文化的程度或许正是体现在这些小事情上;有这样重视文化的领导;才能产生湖北这样的文化大省强省。湖北作协的领导和工作人员大多面目古朴;沉静悠然;和善得让人心动;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湖北:善良、内敛而又无比的坚韧。
责任编辑易 山
我与《长江文艺》的缘分 作者:张水舟 文章来源:长江文艺 《长江文艺》
这个题目或许可以延伸一下:我与湖北文学。应该说;我和《长江文艺》的缘分;其实也就是我和湖北文学的缘分。在“中部作家看湖北”采风活动中;我回答记者说;我是土生土长的湖北人;我是《长江文艺》培养出来的作家。这么说着的时候;我感到时空恍惚;意识流到了“故园三十二年前”。
1976年5月;我到镇上为生产队拉化肥;路遇公社文化站的吴老师;他吃惊地问我;你怎么没去学习班呀?我一头雾水。原来;《长江文艺》(当时叫《湖北文艺》)在鄂州梁子湖镇办学习班(笔会);县文化馆通知我去参加;但通知被大队部扣压不发。
我心里十分清楚;对我而言;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决不能放弃。当时年轻气盛;又患有“文学病”;顾不得大队部同意不同意;我立即整理行装;坐车乘船急行军;风尘仆仆赴笔会地点。到达时分恰是傍晚;但见落霞与孤鹜齐飞;湖水共长天一色。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在湖畔拾贝壳;真是好景致;如诗如画啊。然而;我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转换为沮丧。因为;我被告知;学习班基本结束;“广阔天地出诗篇”也都定稿;大部分作者离去;只有少数几位作者留下来修改待用稿件;其中就有黄运全、陈谢等人。
当时;我的心情的确不好受;而对满桌丰盛的晚餐没有一点味口。县文化馆的樊孝松老师;《长江文艺》的欣秋老师安慰我说:本次笔会为第7期筹稿;7月16日;是毛主席畅游长江10周年;我们还未收到这方面的稿件;要不;你就写写这个?
直到今日;我仍可想象;那会儿自己是多么激动;又是多么惶恐。激动的是老师们为我出了个大题目;好题目;我仿佛看见一线希望;我可以一试身手;惶恐的是;虽然我的村庄就在长江边上;但我不曾到过武汉;也没见过长江大桥;我如何驾驭得了如此重大的题材呢?我明白;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太难得太重要了;我一定要牢牢抓住它;无论如何;我要试一试!
当晚;我和黄运全、陈谢同住一个房间;他俩任务完成诗稿已定;轻松惬意入睡了;而我被激情挟持;彻夜难眠;想象武汉;想象龟蛇二山;想象毛主席当年畅游长江的伟大情景。
次日清晨;政治抒情诗《航船高歌向未来——写在毛主席畅游长江10周年的日子里》草成;我记得先向同室诗友请教;后送欣秋老师审阅;心里头忐忑不安;生怕被“枪毙”。出人意料的是;欣秋老师看着看着就笑了;和蔼地说;好;写得不错。
那是我的第一首诗;真正意义上的处女作;它发表在1976年第7期《湖北文艺》上。我记得同期作者还有熊召政、胡发云、黄运全等人。后来樊老师转告我;欣秋老师对我的评价甚高;他说;第7期《诗刊》也有一首纪念毛主席游长江的诗;但比我的逊色一些。欣秋老师还嘱咐文化馆的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