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9年第02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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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他家门前吊着的几口网箱内喂养的两百多斤鳝鱼全部被投毒致死。陈奇华的第一反应是报警;正欲出门;被汪大毛带领的几名护厂队员堵在了家门口。未等他们开口;陈奇华说;你们毒死了我的鳝鱼;我要报警!我相信有人来治你们。汪大毛哈哈一笑说;报警要讲证据;你这无凭无据的;谁信你呀?陈奇华胸有成竹地说;我当然掌握了证据。汪大毛心里没底;赶紧息事宁人地说;陈叔;都怪我管束不严;让手下做了对不起您的事;造成的损失我们全额赔付。说着从荷包里掏出2000元钱搁在桌上。陈奇华说;你们只要不毒死我;我该上访还得访;除非你们把污染的工厂关了。几个队员捋袖握拳就要动手;被汪大毛拦下;汪大毛说;陈叔;我们信达化工准备新上污水处理设备;排污可以达标;您就不要费这份心了。汪大毛带人走了;可陈家的灾难接踵而至。几天以后;一笼子鸡死了;又过了几天;厨房门被撬开;锅碗盆瓢做饭家什全被盗走。陈奇华赶到派出所报案;直接指证这些事是信达化工的护厂队所为;派出所民警说;指证要有证据。何况这些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挑不上筷子;你让我们怎么去办理这些案子。今后自个儿注意点;少得罪人。陈奇华只能无奈地接受这种现实。半个月后;天刚麻麻亮;陈奇华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门口蹲茅坑。农村的茅坑;约两米深;半径一米左右;用砖砌成;入口处做有一斜槽;斜槽两边各用一块砖垫着;便于蹲下歇脚。人刚踩上去;咣当一声;砖陷人翻;倒在了臭烘烘的茅坑里;刺心的疼痛让陈奇华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原来茅坑底部沉匿着一块钉满钉子的方板;陈奇华背部屁股被刺成了马蜂窝眼;鲜血淋淋;惨不忍睹;被抬到镇卫生院住了下来。
听到这个情况;何老转肺都气炸了。他买上一挂水果;来到医院陈奇华的病床前;询问当时的具体情况;陈奇华眼含泪水默默摇头。
何老转急得快要蹦起来;他说;越软越出鬼;越怕越有祸。他护厂队只有九个人;咱们有几万老百姓;凭什么怕他们?
陈奇华只是摆头拒不开口;他妻子在旁边说;老转哥;咱们老百姓都是各顾各;撩不赢他们。再说;咱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咱们要种田糊口;他们以害人为业;咱们讲脸面讲规矩;他们用下三烂的办法胡来。防不胜防呀。
为什么不报警呢?何老转问。
上次出事就报了;派出所的人说挑不上筷子的事管不完。这次老陈死活不让报。他说怕派出所办案需要指证;又怕和护厂队结怨垒仇;今后的灾难更深更重。
哎——何老转长吁一声;喟叹而语;猫怕老鼠;正义惧怕邪恶;都成了什么世道?
老转哥;只有你才能为咱老百姓出这口气了。陈奇华妻子眼里满是乞怜和期待。
听不得老百姓被欺凌;看不得老百姓受伤害;一股恶气直顶脑门;他难以憋下。晚上;何老转回了一趟老家;把本家的五个侄子带到镇上;先喝酒再盟誓最后说事。几个侄子借着酒兴按照部署分头行动了。
汪大毛在兰高镇伊妹儿发廊有一固定三陪叫小倩;只许他吃“独食”;不容别人染指。何老转的一个侄儿到集镇借公用电话打通了汪大毛的手机;告诉汪大毛有狠人单点小倩的单;怎么劝也劝不住。汪大毛听后恼羞成怒;说;你给我稳住这个人;他是骨头作胀欠修理。说完骑上摩托车往镇区赶。信达化工距兰高集镇有一段寡路;汪大毛杀红了眼似地只顾往前冲;哪里顾及别的。何老转的几个侄儿暗中埋伏手牵铁丝勒住了汪大毛的颈脖。汪大毛连人带车摔在地上。几个侄儿迅速扑上去;用毛巾塞住汪大毛的嘴;并把他五花大绑塞进口袋;你一拳我一脚像击沙袋;把汪大毛打了个半死;一个劲地嗡嗡怪叫呻呤求饶。凌晨时分;几个侄儿用车把装汪大毛的麻袋扔到镇区十字路口;上面插上一梭标形牌子;就像过去皇帝赐死的令牌;上面写着:当“恶霸”的下场;做“拐头”的结局。
陈帮村近几年有十几个四十岁左右的村民死于癌症;光湖村有二十多对夫妇结婚怀不上孩子;丁口村有近十名孩子出生不长头发……触目惊心的事实像一把钢锉在何志转的心上锉来锉去;让他疼痛无比。他直接来到信达化工找到黄布仁;当面把数据报给他听;说;罪孽呀罪孽;这种祸害可能要殃及子孙后代;布仁;你行行好;再不排了;老叔给你下跪磕头都行。说着就要跪下;被黄布仁拦住了。黄布仁先让座;又斟了一杯水递给何老转;笑着说;转叔啊;癌症死人;婚后不孕;孩子不长头发;这在哪里都有;属于自然现象;你怎么说是我的罪过呢?何老转站起来;说;布仁;你不要强词夺理。这几个村高于一般村几十倍几百倍。由于你的排污;舟河水质的有机物含量超过了30;PH值只有1。5;二甲苯的隐性污染就更严重了。你现在赚钱赚红了眼赚疯了心;我说什么你是听不进去的;但是;你这种行径要遭天打雷劈的!黄布仁垮下脸;说;转叔;有理讲理;可别诅咒人啦。何老转呸地一口;说;和你这种人有理可讲吗?你成立个什么护厂队;比原来资本家的走狗还要疯狂;比地主恶霸的乡丁还要狠毒;舟河流域的老百姓说起来伤心提起来流泪。我警告你;所有告状都是我何转运所为;与老百姓不相干;你让护厂队找我好了。但是你胆敢动老子一根汗毛;老子就炸掉你这害人的工厂!说完;他蔸着脖颈;大摇大摆而去。
在兰高;何老转是黄布仁唯一没有搞定的人;也是他心中永远的一个痛。这几年;何老转像疯狗咬破卵袋似地到处戳他的短告他的状;一刻也没有停过。他把信写到国家环保总局;局长签批省局查办;要不是县长出面顶一杠子;信达化工只怕早就关门了。他还把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记者请来;拍摄了满满一大卷资料;多亏宣传部长下深水做工作;才没在中央电视台曝光。他喑自庆幸当时给足了宣传部长面子;不然;他才不会下驾耻脸给你做工作呢。当时;宣传部要组织一个活动;让他赞助十万元钱;他很爽快地答应了;真是放片春风收场夜雨。
俗话说;狗怕争食;人怕当面。即便当面;何老转也不放过弹劾他;让他洋相尽出尴尬不堪。他和何老转都是县人大代表;在人代会的代表发言会上;何老转在千人百众面前;振振有词地作了《关闭信达化工治理舟河污染》的发言;坐在下面;他如坐针毡无地自容。最恼人的是电视转播;全县人民都知道信达化工排污;把他的公众形象破坏得惨不忍睹。当时手上要是有枪;他会一枪崩了那个老杂种。此议案被列入县人大的重点督办议案;人大环资委的人三天一查五天一访;搞得他脚不沾地疲于应付。
虽然上了污水处理设备;但很少使用;因为使用成本太高;厂里为了赚取更多的利润;只能是有人检查时污水处理设备运转;一般时候就偷排。发现这种情况后;何老转竟然独自跑到省政府门口;早晨拦驾告状;刚好拦到省长的车。人家拦驾告状只是象征性地跑到车前下跪申冤;可他却直接往车上扑;被撞得头破血流;一副要理不要命的拼命架势。省长十分生气;责令省环保局等单位严查信达化工;好在有县环保局长通风报信;有县长从中周旋;还有镇长帮着遮掩;天大的事才小而化之。一想到这;他就暗自得意;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百分之十的干股换来的是一把巨大无比的保护伞。每年向环保局交几十万的排污费;养活他们更是方便了自己;他们能下真马查吗;查垮了企业就等于查丢了他们的收入来源。
黄布仁也曾想到过收买何老转;化敌为友;知道他喜欢喝酒;黄布仁让人专赴茅台镇购回两箱酒送过去;他把酒掀到门口看都没看一眼;搞得人很无趣。酒送不去;他又托人给他送五万元钱;他说;五万块钱让我封口;没门!实在没法;黄布仁就把他儿子何志雄找回来做工作;他一句话就打发了何志雄:老子的事儿子不要管。儿子往下说的机会都没有。
仇恨如同潮水在胸中汹涌起伏;牙齿咯得轰响;黄布仁真想用钝刀一刀一刀地剜他的肉割他的筋;让他疼痛让他惊恐让他嚎叫让他生不如死;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是何志雄的父亲;而何志雄是自己还有妻子薛玉兰的同窗好友;三人在大学期间是“铁三角”关系。还有一点;何老转是一个软硬不吃血性很强的人;狗逼急要跳墙;人逼急要搏命。基于此;黄布仁一忍再忍;未敢发作。护厂队汪大毛设计出三套陷害他的方案;一是交通肇事;二是偷偷投毒;三是夜晚暗杀。方案周密细致;令他怦然心动。但他板着脸严厉制止了。汪大毛呀汪大毛;你把他悄悄弄死算了;何必给我汇报;万一查出来;咱不成为同谋。挂在口边上的话;他没说出来。搞不定何老转;心里时而会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在人生中;应该有一个敌手。同敌手斗争的过程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也是一个快乐的过程是一个提升的过程更是一个胜利的过程。他要像一名高明的驯兽师一样;把这只桀骜不驯的独角兽驯得服服帖帖;玩弄于股掌之中。
三
赶到信达化工门前;何老转已是气虚肺吼;信达化工高墙深院;铁门紧闭。现在的私人化工厂;为了所谓的技术配方保密;墙院砌得高高的;铁门锁得牢牢的;狼狗喂得肥肥的;和那关人的监狱比;只差没挂铁网了;躲在里面;制K粉造冰毒都没人知晓咧。他妈的;要是有炸弹;老子就要投进去;炸它个灰飞烟灭;看它狗日的还排污不排污。何老转歇息片刻;来到侧门;唯恐内面听不见;他用拳头擂了几下门。不一会儿;门开了;汪大毛站在门口;满脸含笑;故作惊乍地问;这不是何所长吗?什么风可把您给吹来了?这个笑里藏刀的家伙看上去温文尔雅;可却包藏歹心祸害百姓出手毒辣;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村民;何老转从心底里对他感到厌恶;没好气地说;我找你们的黄董。汪大毛继续笑着回答;那就不巧了;黄董在省城;好一段时间没回厂了。何老转说;那就找你们当家理事的董事长婆娘。汪大毛耸了一下肩;语含歉意地说;不凑巧呀;薛玉兰经理出去遛狗了。何老转直通通地问;谁在厂里管事?对于何老转的傲慢和不恭;汪大毛没往心里去;他依旧温和地答道;如果事大呢;我给您记下来等董事长回来后给他汇报。如果事小呢;我可以现场为您解决。何老转提高嗓门;一字一句地说;出大事了;你们排污;导致很多鱼池翻塘死鱼。听到这话;汪大毛并不惊诧;而是不愠不火不急不躁地回应道;何所长;您又不是三岁小孩;又信逗。我们信达化工上了污水处理设备;排出的水质可是达标的。何况我们还交了排污费的。信达化工是县里的十大纳税户之一;董事长黄布仁是全省优秀企业家;我们还是全县治污排污先进单位。您这话要是传出去;那可是毁坏我们信达化工的形象;辱没我们董事长的名声。不提这些还好;一提这些;何老转全身的血直涌脑门;脸涨得通红;话也说得急促而毫不留情;这些都是你们用钱买来的虚名伪誉;骗人的鬼把戏;你们想用这些光环掩盖你们排污的勾当;办不到!永远也办不到!汪大毛的脸抽搐了一下;咬咬牙;恶狠狠地说;姓何的;我对你够客气了;你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诬陷栽赃。前天我听别人说你何转运拱在青青按摩院老板娘青青的怀里嘬嘬啃啃猴急猴相;恨不得一下把她骑在胯下。没有这回事吧。何老转蹦起来;激愤地骂道;放他娘的狗屁!汪大毛狞笑道;你听了冤枉话也发躁呀。捉奸捉双;擒贼擒赃;你说信达排污;拿证据来!他故意顿了顿;用眼光瞟了何老转一眼;说;拿不出来吧。这大把年纪了;做事还前手不顾后手的。说你老不识趣吧;你还不太老。说你吃咸饭操淡心吧;你完全操的不相干的瞎心。我警告你;自重一点;不要再无事生事!汪大毛眼露凶光;满脸杀气;狰狞得像尊恶魔。
何老转不惧他的凶也不怕他讲狠;但怵他所说的那个证据。自己老糊涂了;证据未捏在手心就来找人论理;等于是把一张老脸送来给狗日的汪大毛左右开弓扇了几下;火辣火辣的;真是自讨刻薄。虽然心里发虚;但嘴上不能输:你们排污是光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实;地球人都知道咧。还要什么狗鸡巴证据。你转告你们的头;再滥排岔放;老子再组织人来堵门!说完;扭过身子噔噔而去。
窝了一肚子火回到镇机关宿舍;打开家门;一片狼藉;客厅的餐桌上;摆放着一碟炒过好多次的榨辣子和吃过饭的一副脏碗筷;几只绿头苍蝇安闲地歇在上面。
他吁了一口长气;拿起水杯;到土把壶里倒水;空的;他摔掉杯子;在沙发上坐下来;眯着眼睛养神。
咚咚咚;敲门声把他惊醒;打开门;迎进了小郭。他忙问;检查情况怎么样?小郭神色严峻地摇摇头;说;环监站检测报告出来;没发现什么特别超标的污染;各项指标均在正常范围之内。何老转迅速夺过检测单;盯着那些数据;似乎要从中寻找出一些破绽和漏洞;口里喃喃而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一定是他们弄错了。小郭说;何所长;鱼塘死鱼;肯定是水质出了问题。信达化工买通了环监站;只要去检测;数据都会在正常值范围。何老转恨恨地说;狗娘养的;为了排污;不知买通了多少人呢。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小郭思忖片刻;压低声音说;何所长;要想扳倒信达;唯一办法就是直接到省环保局告状。何老转摇摇头说;我不知告了多少次;没用的。省里来县里查都要给县局打电话;把时间行程说得清清白白;县局的人马上会通知信达;信达立刻起用污水处理设备;省里来人也是走过场。小郭嘴附在何老转身边;低声嘀咕一阵;何老转推了他一把;欣喜地说;还是你小子灵光。你马上去组织这个活动。
小郭带着使命走了;家里又变得死一样孤寂;何老转感到肚子空空饿得慌;寻遍家里也没找到一点食物充饥。何老转的老婆前年得乳腺癌死了;唯一的儿子何志雄大学毕业后在外面工作;家里平时只有他一个人;吃饭上也是马虎凑合。这一阵他倒是常到按摩院的青青那里蹭饭。
青青是一个虽过四十但风韵犹存的女人;也是一个大奶子的女人;经过化妆的两块白脸迷得死人;一双凤眼勾人的魂。俗话说;漂亮的女人苦命的份。青青也不例外。六年前;丈夫撇下她和一双儿女带着全家积蓄与朋友合伙到新疆吐鲁番开石材厂;一去杳无音信;有人说他被当地的人绑架撕票了;也有人说他又在那边找了一个维吾尔族的小姑娘结婚过小日子了。没消息就没消息呗;死了张屠户不吃带毛猪。青青凭着自己跟着爷爷学来的推拿按摩手艺在兰高集镇上开起了推拿院;租用的是何老转在镇上砌的私房;房租一年5000元;由于位置稍显背静;又加上手艺牌头没打响;因而生意很清淡;女儿读高中;儿子读初中;伸手都要钱;年底结算房租都交不清;还欠2000元;青青很为难;不知如何向何老转开口;生怕他把自己赶走;那一家三口只能流落街头;没法子只能在他面前抹泪。何老转哈哈一笑;朗声道;大妹子;不就2000块钱么?还值得你哭鼻流泪的。2000块钱我存在你这儿;隔天给我做个颈椎按摩。治好了我这脊椎病;我给你当活广告。青青更加不好意思了;说;那怎么行;本来你这三间大楼房租给我够便宜的;给您按摩应该是免费的。何老转手一挥;武断地说;大妹子;别计较了;按我说的办。我提醒你一句;现在什么都讲与时俱进;你这推拿院也该改改名;叫按摩院;这样符合更多人的口味;更吸引客人。青青随即破涕为笑;惊喜地说;何大哥;您不愧为镇干部;太有才啦!来吧;我从今天开始给您做头部肩部按摩。
青青的手纤细却有力;指法柔中带刚直点穴位;尤其是靠在她的胸前;头部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