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的宫殿-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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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革命爆发后,德农被列入了驱逐出境的名单,所有财产均被没收,他变得穷困
潦倒,在巴黎贫民窟中藏身,用卖画换来的一点钱打发时光。有一次,他因受到著名革
命画家路易·达维的赏识,从而再次得以回到巴黎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一当踏上那久
违的镶花地板,德农与生俱来的交友本能便再次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没用多长时间,罗
伯斯屁尔就下令归还了他的所有财物,并取消了对他的驱逐令。他最大的转折是结识了
绝美的约瑟芬·鲍阿娜,并因之深受拿破仑激赏而参加了对埃及的远征。
■征服埃及的一支笔
从尼罗河畔回到法国时,德农由于地位稳固,并且备受恩宠,受命担任全国博物馆
总监。随着拿破仑在欧洲战场叱咤风云,德农也飞黄腾达了。他以搜集古物为名把许多
艺术品暗中据为已有,后来直到那些极为平凡的艺术品都变成法国的高级饰物,他还在
继续这种活动。他想起当年自己随便画了几张油画和素描,竞能名噪一时,现在未尝不
可在文学方面也试它一下。在一次交际场合,有人发表议论认为爱情故事想要写得实际,
不诲淫是不可能的,德农当场保证他能做得到。24小时以后,德农写成了《翌日拂晓》。
这部颇长的短篇小说给德农带来了文学家的声誉,评论界称之为同类作品中的翘楚。后
来巴尔扎克说这部小说“使已婚男子受到教育,为青年人提供了上一世纪社会风俗的出
色的画面。”
德农的另一部作品《拓片集》于1793年出版。如书名所写,这是一部拓本集,主要
是描写性爱的。这是德农的活动的一个侧面,有趣的是有些写德农的考古学家竟不知道
这一点。相反地,像爱德华·福照这样一位渊博的文化史家,尽管在《道德史》一书中
用了整整一章 讨论海淫的作品,却并不知道德农在埃及考古学的早期起过非常重要的
作用。
德农就是这样,他样样通晓而又往往一鸣惊人,但他真正值得永远纪念的却是一件
独特的成就。拿破仑用刺刀征服了埃及,但他的占领期只有短短的一年;德农却是用画
笔征服了这个法老的祖国,并且永远占领了它。他凭着那训练有素的目光和双手,把一
个活生生的古埃及展示在现代世界的面前。
尽管德农在长期的沙龙生活中搞得弱不禁风,但从他呼吸到沙漠的热风的时刻起,
他就深深地爱上了埃及的一切。他到过许多古墟和遗址,但他的兴致从未稍减。
德农在军中隶属德赛将军的部队。德赛将军率部穷追选定的马穆鲁克领袖毛拉德,
部队穿过埃及北部的荒漠,这时德农5l岁,已经是德赛的父辈了,但他不仅受到将军的
厚遇,而且在行伍中也深得人心。他对那恶劣的气候毫不在意,使战士们都深为叹服。
有时他策马疾驰,跑在给养车的前面,次日却会远远落后。每天黎明他就走出帐篷作画,
无论行军、宿营都坚持绘画不辍,饿了就简单地吃些东西,身边也放着素描本。有一次
他刚听到报警的号声,战斗已经在他的身边打响了。德农看到战士们向敌军开火还击,
就挥动画本鼓舞士气,这时他突然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的画面,竟不顾飞舞的子弹开始作
画后来他看到了象形文字。德农对象形文字一无所知,德赛军中也无人可以请教,他不
管这些,逞自画下自己看到的一切,他虽然不懂,却凭着敏锐的观察力立刻看出象形文
字有三种不同的形式。他发现象形文字有的是阴文,有的是阳文,他在撒卡拉画下了阶
梯形金字塔,在丹德拉画下古埃及后期金字塔的巨大的残骸,接着不知疲倦地奔波于古
底比斯的100个城门的废墟之间,他还没有来得及画完.却接到了拔营的命令,只好一
面骂着,一面找了几个士兵,叫他们暂时停下打背包,帮他清除一尊雕像头上的泥壳。
直到给养车已经开动时他还在那里面个不停。
德赛挥军深入,直抵阿斯旺和尼罗河上第一道瀑布。德农在埃勒劳坦因画下了阿门
诺菲斯三世修建的华丽的圆柱教堂。这座建筑于1822年拆毁,因此德农的这幅画是它现
存的唯一的记录了。赛迪曼一战消灭了毛拉德,法军准备回国了。洗劫马穆鲁克军队的
法军士兵们满载着战利晶,但多米尼格·维万·德农子爵带回的无数画稿却是一批更为
丰富的收获。埃及的奇特风貌虽然已经使他极为激动,但这并没有影响他的工艺的精确。
他的素描像老工匠楼刻的作品一样真实,那些老艺人专心致志地精雕细刻,既不从印象
出发,也决无自我表现之意,对于“工匠”这个称呼有无贬义他们是从不计较的。德农
的画稿为考古学提供了极为宝贵的资料。第一本关于埃及考古的名著《埃及记述》
(Description dell'Egypte)就是根据这些画稿写出的一部系统化的科学著作。
■闻所未闻的记述
与此同时,开罗建立了埃及学院。在德农忙着作画的时候,随拿破仑出征的其他艺
术家和科学家们也在纷纷测量、清点、调查和嫂集他们在埃及地面上找到的东西。其所
以只在地面上找,是因为到处都是丰富的资料,举目可见,也就没有人想去挖掘了。拿
破仑的文人们带回去的除许多石密模型、各类备忘录、抄件、素描和动物、植物、矿物
标本外,还有几口石棺和27块石雕,其中多数是雕像的碎块,还有一块磨光的黑色玄武
岩石碑,上面镌有3种不同形式的文字。这块沉重的石板就是后来解决许多埃及之谜的
钥匙——著名的罗赛塔碑。
但是1801年9月,亚历山大市投降了,法国被迫撤出埃及北部的占领区,连同法军
远征时运走的法老文物也一并移交给了英国人。贺钦森将军负责把这批东西运到英国。
因为这些是当时极为珍贵的古物,英王乔治三世下令存在大英博物馆。就这样,法国人
辛苦一年,有些学者还在工作中丧失了视力,如此得来不易的收获完全付诸东流了。但
是事后人们发现,尽管原物都被英国弄走,这批文物已经逐件留下真实的抄本或图片,
这些材料足够巴黎的一代学者研究的了。
德农是远征队伍中第一个使用这些资料的人。他在1802年发表了内容生动的《埃及
北部和南部的行程》。与此同时,弗朗索瓦·若玛开始修订他的杰作,这本书是根据远
征科学集体的收获,特别是德农的大量画稿写成的。这中书的出版是考古学界的一件大
事,对埃及古文化过去只有少数旅行家有所了解;尽管不是完全看不见,其神秘和渺茫
并不亚于特洛伊。这本著作却空前地把埃及古文化摆在了现代读者的面前。
若玛的《埃及记述》从1809到1813年陆续出版。这部24册的巨著轰动一时,那种盛
况只有后来博塔写的关于尼尼微的书和谢里曼关于特洛伊的著作可以相比拟。
若玛竟能选择这样的题材,他的书的内容竟能如此丰富,附有那样多的插图,许多
图还是彩色的,再加上精美的装订,这一切,今天使用现代轮转印刷机的人们很难理解
在当时是如何难能可贵。当时只有富人才买得起这部书,到手以后就当做知识的宝库珍
藏起来,在今天,科学上每有重要的发现很快就可以传遍全球,并且通过照片、电影、
文字和声音复制千百万份加以传播,结果就大大冲淡了轰动一时的效果。出版物一本接
着一本,每本都在极力吸引读者,慢慢地就造成读者什么都略知一二,但一件也不深入。
因此现代的人们很难理解当时若玛的第一批读者拿到《埃及记述》这部书时的心情。书
中的内容过去闻所未闻,里面所写的古人的生活他们是决想不到的,那时的读者比现在
虔诚,读到这样一本书一定会感到很大的震动。
埃及文化是古老的,比当时人们所知的任何古文化都古老得多。早在罗马的国会山
上讨论制定未来的罗马帝国各项政策的时候,埃及已经是一个古国了。当着日尔曼人和
凯尔特人在北欧的森林里猎熊的时候,埃及已经开始衰败了。按现在的历法计算,埃及
法老第一朝是5000年前兴起的,那时尼罗河畔已经有了灿烂的文化。就连第26朝的衰亡
也还是公元前500年的事。统治这块土地的民族先是利比亚人,接着是埃塞俄比亚人、
亚述人、波斯入、希腊人和罗马人,而这一切都在星光照耀伯利恒的马厩之前。
■走向死亡的历程
当然,很早就有人知道尼罗河畔石雕和石建筑的胜迹,但那些传闻都有许多传奇的
色彩。埃及的古文物只有很少几件运到国外,放在博物馆里供人观赏,拿破仑时代的旅
游者在罗马可以看到国会大厦石阶上的狮子,后来就没有了。他们还可以看到托勒密王
朝帝王的雕像,但那已经是后期的艺术品,那时古埃及文化的极盛时期已经过去,亚历
山大希腊文化已经高度发展了。真正代表古埃及文化的只有12块方尖石碑,此外就是红
衣主教的庭园里的一些浮雕了。较为常见的还有雕着圣甲虫的宝石,古埃及人把这种甲
虫视为圣物,这种雕刻品一度在欧洲到处被人用作护身符。此外什么也没有了。
巴黎的书店里也很难找到真正称得上是有价值的学术资料,幸尔1805年出版了斯特
拉被的一套书,共五册,译文的质量极好,这部权威著作的内容过去只为学者所知,至
此才开始普及了。斯特拉波是在奥古斯都大帝时期游历埃及的。希罗多德的第二册书里
也有十分宝贵的资料,那是去过古埃及的一位杰出的旅行家:但是多少人读过希罗多德
呢!其它古籍里也有时提到埃及,但这些材料更为古奥,更为零散,也就更少为人所知
了。
“你像穿衣服一样把光辉洒遍全身,”这是大卫王的《诗篇》里的一句话。早晨的
太阳在湛蓝的天空升起了,运行了,它那黄色的、滚烫而耀眼的光芒照在褐色的、赤色
和白色的沙上,映出的影子像沙上的剪影一样轮廓分明。这是一片永世阳光普照的荒野,
这里没有气候的变化,没有雨、雪、雾、雹,也很少雷声和闪电,这里的空气干得要死,
遍地都是五谷不生的砂砾和硬得发脆的土块。就在这块土地上奔流着伟大的尼罗河,它
是众河之父,人称“万物之父尼罗河”。它源远流长,河水来自苏丹的湖泊和热带雨。
每逢汛期河水就溢出两岸,淹没砂荒,吐出肥沃的7月的泥浆。每年河水高达52英尺,
如是持续了千万年。梵蒂冈有一组大理石像,表现16个儿童在河神周围跳舞,每个代表
15英寸的洪峰,就是表现尼罗河的。水退以后,河边的干土和沙地已经浸透,黄水所过
之处长出绿色的植物。庄稼发芽了,成熟了,“肥年”的收获供应了“瘦年”的需要。
就这样,每年出现一个新的埃及,它是古代的谷仓。正如2500年前希罗多德所说,埃及
是“尼罗河的礼物”。就连遥远之地的罗马人的饥饱也要取决于尼罗河的恩赐。
在这片被太阳烤焦的土地上,城市里礼拜寺的尖塔林立,住的是肤色不同的民族:
努比亚人、柏柏尔人、科普特人、贝都因人和黑人。狭窄的街道上熙熙攘攘,语音杂沓;
无数寺庙、厅堂和陵墓的断壁残垣间到处有人顶礼膜拜。
骄阳下的沙地上矗立着金字塔。开罗周围67座金字塔排列在“骄阳的操场”上,它
们都是帝王的巨大陵寝,单是其中的一座就用了250万块石头,10万奴隶干了整整20年
才建成的。
这里卧着最大的吉萨狮身人面像,它头上的鬃毛已经磨平,眼睛和鼻子也变成了黑
洞,这是马穆鲁克人用它的头作炮靶演习射击的结果—然而它究竟已经卧了几千年,并
且要永世呆在那里,它的身躯是硕大无朋的:当年一心想做国王的托特米斯竟在它的两
爪之间竖了一块大石碑。
清真寺的尖顶纷然竖在晴空里,为神抵和帝王们看守庙宇的大门。这些精美的石尖
有的高达91英尺,此外还有圆形和方形的石砌陵墓,“村长”和法老们的雕像,各种石
棺、石柱和塔形门,各种浮雕和绘画。这些当年治理过这个古老的王国的人们不可胜数,
他们的形象站立在雕梁画栋之间,他们以僵硬而尊严的姿态指向某种目标。有人说:
“埃及人的生活就是走向死亡的历程。”埃及的壁雕到处突出表现目的论的原则;一位
现代的文化哲学家指出,埃及艺术的主要象征是“方向”,在意义上可以和欧洲的“空
间”、希腊的“身体”相提并论。
■迷样的世界
埃及可谓集古墓之大成,而且它几乎到处是象形文字。象形文字包括各种符号、图
画、线条、暗号以及无法理解的图形。这是一套古怪的表达方法,形象的来源很多,人
形、动物、植物、果实、器械、衣服、编筐、武器、几何形体、波浪和火焰状的线条都
可以成为文字。寺庙和墓室的墙上、纪念石刻上、棺材上、墓碑上、神抵和凡人的雕像
上、箱子上和砧土器皿上都有象形文字;连墨水池和手杖上都有象形的符号。看来埃及
人是最喜欢写字的古代民族。“假如有人想把埃德福寺里的象形文字抄录一遍,每天从
早抄到晚,20年也抄不完!”
若玛就是把这样一个五彩续纷的世界展现在欧洲的面前,而那正是欧洲开始既看到
科学的力量,又看到过去的价值的时候。感谢拿破仑的妹妹加罗琳,庞培城的出土工作
重新加紧进行了。经文克尔曼启发,学者们学到了考古的基本方法,在古文字的破译方
面都是跃跃欲试的。
《埃及记述》一书里的各种素描、写生和记述文字当然是极为丰富的,但是作者不
能对这些做出解释,因为这是他们力所不及的。有时试图解释一下,结果也是错误的。
书中罗列的古文物自己不会说话,而且只能永远沉默。它们的顺序的排列全凭直觉,谁
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做出具体实际的说明。象形文字根本无法弄懂,无论僧侣体、世俗体
或简化体(僧侣体是简化了的象形文字,笔划是曲线形的,而世俗体又是僧侣体的简化
或大众化的形式。僧侣体本来是用来书写一切宗教文学和非宗教文学的。世俗体普及后,
僧侣体只供宗教文字使用。)都是一样。这种文字欧洲人从未见过。《埃及记述》向他
们介绍了一个新的世界;在内部关系、自然状况和其中的意义上,这个世界完全是一个
谜。
在若玛时代的人们看来,谁要是能够解开象形文字之谜,花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波斯的著名东方学家德·萨西说过:“这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一个复杂的问题。”这时却
发生了一件无可否认的事实:戈廷根有一位普通的教师,姓戈罗特芬德,他发表了一篇
论文,为破译皮尔赛波利斯的楔形文字指出了正确的方法,并且这种方法已经取得了成
绩。戈罗特芬德掌握的材料非常有限,而现在却有无数的象形文字可供研究。此外,拿
破仑的一名士兵天缘凑巧地找到了一块非比寻常的黑色玄武岩板。第一批报道这件消息
的记者也都知道。这块罗赛塔碑是解决象形文字的一把钥匙。但那懂得这块碑怎样使用
的人却在哪里呢?
这一块碑出世下久,《埃及信使报》登了一篇谈这块碑的文章,文章的日期写得颇
具革命味道:“共和国7年12(果)月29日。”
再巧也没有,这份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