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道传--又四十年-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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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传道啊!”
“我信仰都摇动了,怎么能传道呢?”
“没关系啊,你可以用演戏的方法传道嘛!梅兰芳演杨贵妃时,明明是姓梅,上了台就姓杨了。明明是男的,上了台就变成女的了。”
“这个我可作不到。”王先生说,“演戏就得说谎,我一说谎,我就痛苦万分。”
“你痛苦是因为你不习惯说谎。你多说几句谎,就习惯了。”
审讯员看他不肯答应,就说:“你去吧!”
到了监号,王、蒙二人问他审讯的经过,他不肯说。过了一天,他才把经过的情况讲出来。王克道听了以后就对他说:
“政府叫你演戏传道,你就演呗!”
“我不能演戏。”王先生说,“演戏就得伪装,伪装就得说谎。我一说谎,心里就痛苦。”
“你心里痛苦是因为你不习惯说谎。”王克道劝他,“你多说几句,就不痛苦了。”
王先生接受不了,却又不敢反驳,因为他已经完全被他们掐在手里了。
由于不答应演戏传道,他回监房以后就好些日子不提讯了。他心里挂念着妻子:她是个南方人,只能吃米饭,不能吃窝窝头。在家里连吃饺子都吃不饱,必须吃碗米饭才行。在监里这样一天两顿窝窝头,怎么能活得下去?他担心她过不多久,就得饿死在监里。于是他写材料说,愿意接受审讯员的意见,用演戏的方法传道,结果没过几天又提讯了。
审讯员说:“很好,你演戏吧!”
怎么演呢?他一向是不看戏的。演戏就必得伪装,他怎么办得到呢?提讯的时候,审讯员对他态度很好,因为觉得他是跟政府走一条路子了。其实他自己明白,他所以写材料说自己信仰摇动了,是因为他觉得神对他不公义、不慈爱,没有听他的祷告。至于他的思想,仍旧是原封未动:他并不怀疑神的存在,甚至当他嘴里说神是虚无缥缈的时候,心里仍旧笃信神是真实的,因为几十年的经历证明,神是千真万确的。
一月下旬,王克道调走了。蒙光华见王克道到吃饭的时候还没回来,就对王先生说:
“王克道大概是枪毙了,你看,他到吃饭的时候还不回来。你可要小心,下次该轮到你了,你也快要死了。”
王先生听了,心里十分紧张。蒙又问王先生是在几号审讯室受审?王先生告诉了他,他就说:
“你犯过大罪!你杀过人吧?你赶快承认吧!”
“我哪里杀过人啊?”王先生说,“我连鸡都不敢杀,还敢杀人?”
五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就是这样翻来覆去地折腾他,吓得他连话都不敢说。
王克道走了以后,就剩下他和蒙光华两个人了。因为没有第三者在,蒙就更加肆无忌惮地欺凌他。有一天蒙动手打他,把他打倒在地上。王先生说:
“你打我,我报告管理员。”
蒙就躺在地上,说:“你打我了,把我打倒了。你报告,我就说你把我打倒了。”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无赖。
王先生和这两个犯人同处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们前后打过他好多次,黑夜白日受他们的摆布、恐吓和欺凌,终日心惊胆战,以致后来精神都有些失常。直到第二年七月初,蒙光华也调走了,这才结束了那段可怕的岁月。后来王先生被调到丁监,那里比原来的新监条件好得多了。
第 二 十 一 章 基 督 徒 会 堂 被 掳
八月七日夜; 北京基督徒会堂经历了一次大变动。住在那里的传道人和信徒全部被捕入狱; 北京市公安人员进驻其中; 成为那里的主人。平常进出的侧门紧紧关闭; 不许信徒们进去; 只有临街的大门; 聚会时还照常开放。到了这个时候; 教会已经名存实亡; 基督徒会堂被掳了。
公安人员进驻之后; 大会堂朝后院的一排玻璃窗; 全部用牛皮纸糊得严严的; 不许人往里面窥探。政府公安人员在里面进行彻底的搜查; 甚至连小会堂后面男女厕所的水泥地都凿开; 还把抽水马桶也挖出来检查; 唯恐里面藏有枪支弹药; 或是谍报装置; 结果一无所获。不过他们也发现了一些东西; 虽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却也与王先生的声誉有关。他们在小会堂楼上的办公室里发现一只小箱子; 箱子没有上锁; 里面有好几万块钱。这笔钱是生懿新姊妹的叔叔汇到王先生的《灵食季刊》银行账户上; 为他儿子和女儿读书用的。王先生把这笔钱取出来以后交给生姊妹; 她就放在一个小箱子里; 搁在小会堂的楼上了。此外在王先生的《灵食季刊》银行账户上还有过一个大笔款项的进出; 这笔钱是东北任振方老先生去兰州做生意赚的; 汇到那个银行账户上; 预备在北京买房子的。这两笔钱被发现以后; 就传出话来说; 王明道有大笔存款。以致后来杨绍唐牧师还在《天风》周刊上发表谈话说:
“以往我对于王明道也是很钦佩的; 。。。。。。但; 现在从被揭发的材料来看; 他反对新中国; 反对人民政府的法令和措施; 即使在生活方面; 也并非诚实无伪。他曾对信徒们讲到他自己的生活是靠着信心的; 银行内没有存款; 但; 现在知道他存的钱竟有数万元之多。”这些话王先生后来看见了; 心里非常难过; 因为连老朋友也不相信他; 反而相信那些揭发和控诉的材料。 公安人员驻扎在基督徒会堂有一年多的时间。在这个期间; 王先生私人装的电话他们照样打; 王先生订的报纸杂志他们照样看; 费用则是从各处寄给王先生的汇款中支付。他们把这些钱都花光了; 还宣扬他有大笔存款; 他感到很委屈。
八月八日一早; 王先生被捕的消息就传开了。尤一波弟兄原订八日上午在南河沿协和礼堂与黄少府、史昌林两位弟兄会面; 讨论有关当年夏季学生灵修会的事。他到了那里; 见没有人; 就在里面等。过不多时; 住在协和礼堂后院的学生会辅导员寇淑珍姊妹进来了; 对他说:
“昨夜王先生被捕了。”
“有这事吗?”尤问。
“是的。”
这时尤弟兄发现原傅作义将军的参谋长黎应福先生(他原是公安部的地下工作者)在那里; 坐在礼拜堂的一个角落里读经祷告。他立刻警惕起来; 随即离开那里往史家胡同去。到了会堂一看; 前后门都关了; 他就去灯市口高老太太家。她见到他; 就把她从女儿王洁泉太太(住在基督徒会堂旁边)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了他; 劝他不要再到会堂去; 并说栗天恩弟兄到会堂去; 被公安人员盘问了好半天才放出来。尤弟兄离开高老太太家; 又去麻线胡同董姐那里。董姐对他说:
“我们祷告吧! 现在牧人被击打; 羊群都分散了。”
他们一同祷告; 然后他就出来。一出来; 发现后面有人跟着他。这人三十来岁; 挎着一个菜篮; 像是卖糖果的。他回忆起好几次他上陈以和弟兄家去时; 都遇见这个人在门口站着。那天他一出来; 又看见他; 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于是骑上自行车; 哪儿也不去了; 直奔回家。
回到家里; 他对妻子说:“我恐怕回不来了。你若是找不到我; 就上李老先生家里去问。”随后他把一本圣经和牙刷、牙膏、肥皂等放在书包里就走了。他先到李再生先生家; 然后他们分头通知西城的一些弟兄姊妹; 到演乐胡同李老先生家会齐; 再一同到会堂去开礼拜一晚上的祷告会; 迫切为王先生祷告。
天下着瓢泼大雨; 大家都是打着伞去的。到了会堂门口; 看见路面上的水已经没过了大门的台阶。大门开着; 里面的电灯通明; 也不知是谁开的; 他们都进去了。
那天晚上参加祷告会的有几十个人; 有的并不是基督徒会堂的信徒。李再生先生主领聚会; 他站起来说:
“今天我们要祷告; 因为我们所信的是神。神不许可的事; 绝对临不到我们。神既许可临到我们; 我们只有祷告我们的主; 没有任何可说的。我要求弟兄姊妹: 我们就是要相信他; 别的都不要。神的仆人被捕了; 那是神所许可的; 我们今天所当作的就是祷告。”
祷告完了; 李先生说:“我们最好派一个代表去问问; 他们究竟为什么逮捕王先生?”于是选出尤一波弟兄为代表; 陈以和弟兄愿意和他同去; 他们二人就从前门出去; 绕到后院的侧门去敲门; 一位公安人员开了门; 问他们:
“什么事?”
“到底王明道被捕是为什么缘故?”尤弟兄问;“他犯的什么法? 你得跟我们说说。”
“你还不知道?”那个公安人员狠狠地反问他。“你们该知道; 我们逮捕他就是因为他搞反革命活动。”
“什么反革命活动?”
那人没有回答; 反而问他说:“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们就是这个教会的信徒; 他是我们的传道人啊!”尤弟兄理直气壮地说。
“你甭问; 你们还不知道吗?”
“我们就是因为不知道才来问的;”尤弟兄说;“我是弟兄姊妹们派为代表来问你们的。”
门里面有一个人对跟他讲话的那人说:“甭理他! 甭理他!”说着就把那人拉进去; 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他们回到大会堂; 雨一直在下; 聚会的人都陆续散去; 最后就剩下他们二人和章纪勇弟兄; 准备在那里过夜。过了一会儿; 大约十点多钟; 一个穿便衣的进来看了看; 见他们在那里说话就走了。又过一会儿; 一部吉普车载着两个警察开到大会堂门口; 他们走进来问:
“你们在这里干吗?”
“我们聚会。”
“聚什么会?”
“我们为王明道先生祷告。”
“来; 来; 来! 我是干面胡同派出所的。这里属这个派出所; 你们三个都来。”
他们都去了。一到派出所; 他们就被分开了; 一人一个房间单独问话; 叫他们交代问题; 讲过去都干过什么。尤弟兄说:
“我没干过什么; 我是来北京上学的。。。。。。。”
“还有呢! 怎么不交代?”
“没有了。”
“你不老实!”
“你问我的历史问题; 我都说了。”
“你若是抗拒; 就要从严。”
过了一会儿; 听见外面有吉普车响的声音; 逮捕证送来了。一个人走进来; 把他和陈以和从南屋带到北屋; 向他们宣布逮捕。他们签了字; 戴上手铐; 就被推上吉普车; 送到草岚子胡同看守所去了。章纪勇弟兄没有被捕; 交给群众管制。
八月九日; 天津市的安梦华先生去北京看望王先生。他不知道北京所发生的事; 下了火车就迳去基督徒会堂。一敲门; 公安人员问他:
“你找谁呀?”
“我找王明道先生。”
“进来吧!”他们开了门让他进去; 他一进去就给扣起来了。押了几天; 后来把他解到天津去; 判刑十年。
王先生的被捕深深刺痛了孩童的心。隔壁六岁的的小惠仁; 从小就常跟爸爸妈妈到会堂去玩; 听王大爷给他们讲故事。当他知道大爷被捕; 再也看不见大爷了; 就站在他们家门外的小胡同口; 对着会堂哭。他大声地哭; 哭得很伤心; 一连哭了好几天; 谁也劝不住他。
北京教会的圣徒王善堂老大夫在王先生被捕前曾许过愿:“王先生若是被捕的话; 我们一块儿去; 因为我们都一样。”王先生被捕后; 他未能实现自己的诺言; 就决心留起胡子来; 并说:“王明道什么时候放出来; 我什么时候再刮脸。”这是羊和牧人生命上的联系。
王先生很欣赏天津的元宵; 每逢他去天津的时候; 甄品道先生都要请他吃元宵。有时甄先生到北京来; 也带些元宵来; 大家一起吃。自从王先生进监; 甄先生就再也不吃元宵了。有朋友请他吃; 他说:“谢谢你; 我不吃。我吃了心里难受。”
一九五五年王先生被捕后甄先生第一次去北京时; 火车一拐过东便门; 列车员就报告说:“各位旅客请注意; 再过一段时间就到了伟大的首都北京了; 很快你们就可以到家里跟你们的亲人团聚了。”听到这话;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家没有了; 我上哪儿去啊? 从前每次下了火车; 就直奔会堂去; 因为那是我的家。现在呢? 。。。。。。”他禁不住泪如泉涌。
从天真烂漫的孩子的哭声; 到白发苍苍的老人的决心; 我们看到了群羊对牧人的深厚情谊。神仆人的劳苦在主里面不是徒然的。
八月十日(礼拜三)的晚上; 基督徒会堂唯一没有被捕的传道人杨润民先生去找李再生先生。到了房门口; 把他喊出去; 在院子里偷偷地对他说:
“今天我来有点事跟你说; 明天早晨八点钟; 你跟我到宗教事务处去一趟。”
“为什么宗教事务处找我呀?”李先生不解地问;“我既不是基督徒会堂的传道人; 又不是基督徒会堂的执事; 我是一个普通的信徒; 我不去。”
“处长让你陪我一块儿去。”
“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 你告诉他; 我既不是基督徒会堂的传道人; 又不是基督徒会堂的执事; 我不去。如果处长需要我去; 我告诉你; 让他把小汽车开来。”李先生在八日晚主领那次祷告会的事可能给处长晓得了。杨是宗教事务处安排的王明道继承人; 所以叫他来找李先生。既被拒绝; 他只好走了。
八月十四日; 王先生被捕后的第一个主日; 人来的还是不少; 大会堂里全坐满了。人们骑的脚踏车原来都放在会堂的后院里; 现在后院进不去了; 只好放在大门外。李再生先生和王实方弟兄两人在门口看车。
那天杨润民先生上台了; 他报告说:“上个星期天; 王明道先生夫妇都被捕了。”话音刚落; 全场大部分的人都哭了; 有的人忍不住; 就跑到东边的小胡同里放声大哭。大会堂朝着后院的一排窗户糊着牛皮纸; 在阳光的照射下; 人们能从里面看见公安人员的身影。他们在从牛皮纸的隙缝往里边看; 想看看都有些什么人来聚会。
那天杨先生的讲题是:《我不撇下你们为孤儿》。引的圣经是约翰福音十四章。对于这天的讲道; 大家反应不一。有人觉得还挺得安慰; 有人听他讲“你们信神; 也当信我”; 认为他的意思是: 你们信王明道; 也当信我杨润民。
散会以后; 秩序都乱了; 各人走各人的。不少人流着眼泪离去。从那以后; 许多人都不来了。
击打牧人; 羊就分散了。
第 二 十 二 章 一 个 投 案 请 求 逮 捕 的 人
八月八日晚上的祷告会完了以后; 李再生先生回到家里; 他的太太对他说:
“人家都进去了; 你怎么还在外头呆着呀?”
“这个我没有办法。我想不在外头呆着; 也进不去呀!”
从此她就老跟他叨唠:“你看; 人家都进去了; 就你在外头装蒜。你怕什么呀? 到这个时候了; 你还在家里眯着。”
李先生说:“好; 那我就进去。”然后对小儿子说;“今天晚上我也不给你做饭了; 咱们爷俩到“沙锅居”吃一顿; 吃完了你回家; 爸爸上派出所去; 就不回来了。”
那天是派出所冯所长接待的他。所长说:
“你有什么事?”
“我们北京市发生的事情你还没有听说吗?”李先生说;“王明道被捕了! 王明道是什么样的人; 我也是什么样的。我就不等了; 自己来了; 你们看着把我安排安排吧!”
“好!”所长说;“李再生; 你真是主动啊! 我告诉你; 我们认为你是爱国的基督徒。你要让我们安排你也可以; 你得承认你诬蔑宪法。宪法上规定‘宗教信仰自由’嘛; 如果你承认你诬蔑宪法; 那我们今天就可以安排你。”
“那个我不承认。”
“不承认; 你就回去吧!”
八月十三日(礼拜六); 他妻子的工作单位北大医学院派人来问他:
“你李再生究竟跟王明道是个什么关系?”
“就是信仰关系!”他说;“除了这个关系以外; 什么别的关系也没有。”
第二天是星期天; 上午他去作礼拜; 晚上就被捕了。人家来逮捕他的时候; 他心里不知从哪儿来的那股乐; 总是乐。把他押上汽车他乐; 把他拉到草岚子胡同看守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