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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石榴之谜 作者:江户川乱步-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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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那天晚上看到晚报时,我就知道死者是谁了,只是出于害怕,没有报告警察局。”娟代结结巴巴地回答。 
  “那个空房子里被杀的人是谁?”我迫不及待地追问。 
  “是长期以来与我们家竞争的商业对头,另一家羊肉包子铺的主人琴野宗一。晚报上印的衣物和他穿的一模一样。另外,还有二个证据……” 
  我明白了,谷村娟代知情不报的原因,是怕受牵连。 
  当初,在名古屋开羊肉包子铺的有两家,并排在热闹的丁町大街上。一家是我的老相识谷村万右卫门,娟代的丈夫,另一家是琴野宗一,就是娟代说的被杀者。两家都是数代相传的老铺子。究竟哪个是正宗,我也不清楚。反正两家互不相让。为了竟争,两家都挂出了引人注目的“元祖羊肉包子铺”的大招牌。那势头不亚于东京K街上两家民间药铺。 
  商业的竞争必然导致关系紧张。多少年来,两家都明争暗斗,出现过不少纠纷,仟么琴野宗一家的店伙计潜入谷村家的厨房往包子馅里掺砂子啦,什么谷村家雇巫师祈咒琴野家破产啦,还有两家伙计在大街上大打出手的事。万右卫门的曾祖父和琴野家的主人曾象武士一样拔刀相斗等等,举不胜举。几代人积怨的种子,深深地埋在谷村万右卫门和琴野宗一的心里。 
  谷村万右卫门和琴野宗一少年时代就是同一学校的上下级学生。在校园里或上下学的路上,俩人一碰面就殴斗,常常是头破血流。争斗,随着年龄的增长,形式、手段也千变万化。最后,这两个不幸的对头在恋爱问题上也相互倾轧,为了争夺一个美丽的姑娘而豁上一切。 
  直到姑娘倾心于谷村万右卫门,争斗也就以谷村万右卫门取胜而告终。在硫酸杀人案的头三年,谷村万右卫门举行了隆重的结婚仪式,那位姑娘就是谷村娟代。 
  这次败北,成了琴野宗一家破产的开始。真心爱着娟代的琴野宗一,由于失恋自暴自弃起来,他整天不理商事,出没于花柳界,加上大规摸的制点心公司的挤压,已经不景气的店业急速破落。从旧幕府传下来的家业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转到了他人手里。 
  店业倒闭的前夕,琴野宗一的父母也相继去世了。没有妻小,琴野宗一完全成了独身汉,只得靠亲戚的帮助勉强度日。到了后来,琴野宗一不顾人言,伙同过去的同业人三天两头到谷村万右卫门家里乞讨一顿晚饭。起初,谷村万右卫门看到琴野宗一的可怜相曾一度笑脸相迎,以友相待过。可时间一长,察觉到琴野宗一来的目的是在打谷村娟代的主意。谷村夫妇很担心。娟代再三让万右卫门想办法阻止琴野宗一再来。于是,有一天,谷村万右卫门和琴野宗一大吵了一场,琴野宗一也就从此不再登门了。 
  谷村家表面安静了,可是琴野宗一在这同时却四处诽谤谷村万右卫门,散布些无中生有的沉言,说谷村娟代不贞洁,自己曾与娟代有过不正当关系等等。 
  谷村万右卫门明知道这些都是诽谤,但难听的话一再流传,他就不由得不怀疑起来。因为我妻子同娟代很要好,常去玩要得到许多照顾,诸如此类的事也就可以听到许多。妻子告诉我,谷村夫妇近来关系反常,动不动就争吵。娟代很可怜。 
  谷村万右卫门和琴野宗一的关系急剧恶化,渐渐地琴野宗一充满仇恨的挑战书象雪片一样飞到谷村万右卫门的手里。 
  谷村万右卫门虽说是个知情达理的人,一旦失去理智,便会象恶魔一样凶残狂暴。这也许是祖传的好斗性格在作怪吧。 
  硫酸杀人案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琴野宗一被害的第二天凌晨,谷村便乘车失踪了。所以说,谷村娟代的担心是可以理解的。 
  谷村娟代说的另一个证据是一张叠得很细的纸头。展开一看,里面写的好象一封信,大体意思是:“某月某日下午四时,我在以往的空房里恭候。请务必来。我打算在那里了结我们之间的世仇。你见到这封信不会胆怯逃避吧?!” 
  这封装腔作势的信无疑是琴野宗一写的。落款用的是琴野家以前的标记。 
  “你丈夫这期间去过空房吗?”我感到很震惊,因为谷村万右卫门一冲动是会干出杀人蠢事的。 
  “这没说的,我丈夫看完信后脸色铁青,你是知道的,他一激动起来,太阳穴就会青筋暴露。我很担心,苦苦劝他不要同那个疯子一般见识。” 
  谷村娟代前面说过,那天,谷村万右卫门为了写带到东京去的公司计划书,在书房里忙到深夜。娟代也就放心了。 
  现在看来,谷村万右卫门事先把去处告知家里人,出走后又两天下落不明,头一天又在书房里呆到半夜,这一切不会是谷村万右卫门有意麻痹娟代的一个圈套吗?谷村万右卫门的书房是面朝廷院的日本房,下了套廓,打开木板折叠门,到附近的G街,然后又无声无息地返回书房,也不是不可能的。万右卫门绝不会抱着杀人动机进入空房。不顾门面,舍弃妻子,同一个丧家犬对命是毫无价值的。谷村万右卫门到空房去,只能是当面责骂琴野宗一的卑鄙、无耻,或是揍他一顿。而琴野宗一呢,这个无赖汉是什么阴谋都会想到的。 
  他可以提前准备好硫酸,待谷村万右卫门进屋后,便甩到他脸上。对琴野宗一来说,让情敌成为麻疯病人似的丑八怪。是最称心的报复。这样,不仅可使情敌陷入残废一样的绝境,也可使娟代永远侍侯这个丑八怪,可谓是一举两得。进入房间的谷村万右卫门如果觉察到了琴野宗一的诡计,一定会勃然大怒,埋在心底的仇恨会燃烧起来,燃得他失去理智,随后,两人之间的一场恶斗是不难想象的。 
  这是谷村娟代的猜想。昨夜她一宿没眨眼,这种可怕的想法时刻都在折磨着她。实在承受不住了,就打电话把我这个常客叫来,端出了压在她胸中的疑团。 
  “可是夫人,你可能不知道,琴野宗一并非死于脸上的硫酸,而是被人灌入口腔,流入胃中而死的。据说过去有一种残酷的刑罚,把犯人的背脊割开注入热铅水。可这次犯罪手段的残忍性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就算是你丈夫感情冲动,会干出这种事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娟代不自然地看了我一眼,顿时面红耳赤。我立即领悟到,谷村在某种意义上讲是心狠手毒的。 
  那是前些日子的事,我妻子和娟代到笠置温泉去游玩,发现娟代满身通红,伤痕累累,是谷村干的。刚才,娟代一定是想起这件事,才脸红的。 
  我装着没注意又安慰了她一番:“您不要自寻苦恼,您丈夫外出才两天,究竟怎么回事还不清楚。再说,死者就算是琴野宗一,还有一个从现场抓到的赤池,只有举不出什么证据来,就可以认为他是凶手。能把一个死人头当做艺术品来写生,就有可能往人嘴里灌硫酸。” 
  我说了许多宽心话,娟代却似懂非懂,没有任何反应。 
  最后我说,不管怎样讲,我只当什么也没听见,再等两天,也许什么时候您丈夫就回来了。不必担心。就这样,我离开了谷村娟代家。 
  我打算马上就死者是琴野这一新发现,到出租房屋的主人那里去调查,弄清楚琴野的下落。可是回到署里一看,在我离开期间好象发生了什么事,署内喊喊喳喳,一片嘈杂,我正要发问,担任司法主任的齐藤副警部(他是全省屈指可数的名侦探之一)。拍着我的肩膀说,死者查清了。 
  原来,在我离开不久,有一个点心铺老板领着两个人来要求看一下死者的衣物。恰巧,衣物仍在署内,两个人看过后相互对视一下,便很有把捏地说,衣物是原羊肉包子铺老板琴野的,一点没错。前些天他还穿着这件衣服到我屋里去玩过,肯定没错。事后,署里又派人到琴野宗一的住处去查实,结果证明,琴野从前天外出,至今未归。 
  已经真相大白了,被害人就是琴野。至少娟代的感觉是正确的。这样看来,杀人凶手也可能象她说的一样。我不知怎的,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搞清了死者是琴野,就有必要调查另一家羊肉包子铺,无论如何,两家是出了名的冤家对头。对啦。另一家的主人是谷村,和您还是老相识,让你去不会有麻烦吧?”司法主任试探着对我说。 
  “是老相识就不便出面,了?我只好亲自去了。” 
  司法主任自问自答,还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齐藤副警部不愧是位优秀侦探,调查工作进行的干净利索,他当天晚上就探听到了谷村失踪的消息。第二天早晨便亲自督战,让手下人到谷村的店铺、住宅,以及谷村要好的同业家去调查。不大工夫,就把我从娟代那里得到的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此外,还很快获得了一个重要的情况,可以证明万右卫门是杀人凶手。 
  前面讲过,谷村正在为创立制点心股份公司而奔波。这个股份公司是靠一些不景气的城市点心铺老板的集资,为求条生路才同谷村搞合作的。他们约定,公司成立后,谷村任常任理事。为此,购买建厂地皮和其他费用所筹集的五万元现金都由谷村万右卫门保管,活期存在市内银行里。 
  几家点心铺的老板得知硫酸杀人案后,急忙到谷村家去打听存款帐单。娟代说存款帐单应放在小金柜里。可是翻来翻去,只找到了一些小存款单,并没有那张五万元的。老板们又到银行去询问,银行职员说,钱已被取走。 
  在硫酸杀人案的第二天清晨,银行刚开业就有人持合法手续取走了五万元钱。银行出纳员不认识谷村,也就无法证明取钱人是谁。有此看来,谷村乘早4点快车很可能是掩人耳目,实际上在银行开业时他己到了名古屋。仅从这一点,就可以断定谷村是杀人凶手。 
  失去理智杀了人,一般情况下,犯人会直接想到断头台。因此,谷村冷静下来后,就会想到逃跑。要逃就需要钱。只有金钱会象魔鬼一样保护他逃脱法网。所以,他杀人后返回家中,一是向夫人告别,更重要的是从小金柜里拿走五万元存折。 
  还有一条独家新闻。我妻子告诉我,据娟代说,谷村失踪前一天晚上很反常。象是再也见不到面似的说了许多温情话,又哭又笑,好象得了精神病。谷村平时向妻子表达爱情的方式就与众不同。谷村娟代说,当时认为他又犯老毛病了,也就没在意,过后想想,有点蹊跷,谷村可能预感到了此行便是永别。 
  谷村无疑是杀人凶手了。十多天后仍不见踪影。于是警察署便向全国各地警察发布人头像,协助搜捕,还是无济于事,看来,谷村早已销声匿迹了。 
  事后,那位非凡的青年艺术家终于获释,他开头对破案起过重要作用。想想也挺可怜,听说,后来他真的患了精神病住进了疯人院。 
  从旧幕府时代,世代相传的名古屋市有名的两家羊肉包子铺就这样相继倒闭了。只是苦了娟代。丈夫出事后,亲戚都来了。清理家产中可以看出,谷村急于创立制点心公司是有原因的。羊肉包子铺从外表看很阔气,实际上负债累累。 
  娟代没有丝毫可以继承的产业。丁町街上具有古老风格的祖传铺子做了三次抵押,土地、住宅也同样做了抵押品,剩下的只有十几个衣柜和里面的几十套衣服。可怜的娟代不得不带着这些衣物哭哭啼啼地寄食到娘家。 
  至此,硫酸杀人案的侦破工作就算告一段落,任何人都确信无疑。 
  半个月后的一天,我到娟代的家去,正赶上她指挥女佣人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在谷村的书房里,我偶然发现了他的笔记本。我心想,这个人如今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一定会后悔莫及吧。我边想边翻动着日记看,里面无非是些咒骂琴野之类的话。翻着翻着,其中一页的格外空白处,一个清晰的手印映入了我的眼帘。这大概是谷村写日记时,用沾上了墨水的拇指翻本子无意留下的。我激动得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想必当时脸色也变了。见到我这个样子,娟代几乎叫了起来。 
  “你怎么啦?” 
  “夫人,您看……”我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这指纹是您丈夫的吧?” 
  “是的。他的笔记本从不让人动。一定是他的。” 
  “那么,夫人,在您丈夫用过的东西中,是否还有可能留下指纹的。比如象漆器和银器什么的。” 
  “这里有个烟灰缸,”娟代说话时显得很慌乱。 
  我一下子拿过烟灰缸。缸表面没发现什么,经检验,上面留下的拇指指纹与笔记本上的大体相同。 
  “夫人,我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请坐下来,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 
  我相信,自己当时一定是兴奋极了。娟代好象受了感染,面色苍白,胆战心惊地在我身旁坐了下来。 
  “首先,那天晚上,就是您丈夫失踪的前一天晚上,他是在家吃的晚饭吗?请您把当时的情况详细地说一下。” 
  “要说详细,也没什么可说的。那天晚上,他在书房里聚精会神地查阅资料。晚饭时,我把饭送到了书房里,约莫他吃完了,又进去拾掇下来,也没说什么话。谷村急于干一件事时,总是从早到晚闷在书房里,不许家里人接近,就连茶水也是提前沏好放在桌旁的铁壶里,他自己倒着喝,有一个艺术家似的怪秉性。” 
  “当时你丈夫是什么表情。没同您说什么吗?” 
  “没有,别说他没有,就是我想说点什么,他也不会同意。我默默地退下来时,他连头也没回。” 
  “是这样。另外,这话不太好说,因为事关重大又不能不问。那天晚上您丈夫在书房里工作很晚才睡觉,你能说说就寝时的情景吗?” 
  娟代显得很难为情。窘得满脸绯红。在我的再三催促下她才说道: 
  “我们睡在里面有l0个榻榻米的屋子里。那天晚上,因为太晚了,我就先进入寝室,在我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时候,丈夫便进来了。当时大约一点半左右。” 
  “那时屋里点灯了吗?” 
  “没有,关着灯是我们的老习惯了。不过走廊里的灯光照在拉门上,屋里并不是漆黑一团,一切都模糊不清。” 
  “您丈夫说什么了吗?别的不必回答,我只想知道当天你俩在寝室里有没有说过家庭方面的话。” 
  “没有,他没有说过什么话。” 
  “于是,在早晨四点钟就起床了,是吧!那么,起床后的情况呢?” 
  “我睡过头了,不知道丈夫什么时候起的床。那天早晨正好没有电,我丈夫怎样点着蜡烛穿的西服,又是怎样到化妆间换的衣服,我全然不知,直到头天晚上吩咐的人力车来了,我才起来和女佣人拿着蜡烛把他送到大门口。” 
  那天早上,谷村没吃早饭就走了。秋天的四点钟可说是深夜,是没什么可说的。我能问的都问了,心情越来越激动。手心都攥出了汗。我的想法能否兑现还没有把握,可是从了解到的情况看,是大有可能的。我决定孤注一挪,于是又问道:“夫人,那天晚上到第二天早晨,您都没看到您丈夫的脸,也没听他说过一句象样的话吗?” 
  娟代好象没有理解我的话,怔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请快讲清楚!” 
  “夫人,您能肯定那人是您丈夫吗?” 
  “无论如何,你怎么能说……” 
  “可是夫人,您并没有看清那人的脸,还有,为什么那天晚上您丈夫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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