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根谭的智慧-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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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是从矿山中挖出来的,美玉是从石头中产生的,可见不经过幻变就不能得到真悟;道理是杯酒中悟出来的,神仙也许能在声色场上或繁花丛中遇见,可见即使是高雅之士也不是完全隔绝世俗情欲。
这里着重谈谈“金身矿出,玉从石生”的话题。这两句话表示只有经得起环境考验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自古以来的强者,大多是抱着不屈不挠的精神,从逆境中挣扎奋斗过来的。
广阔的世界,漫长的人生,未必都充满称心如意的事情。倘若可以没有任何苦恼和忧愁,能平平安安地享受太平,就是求之不得了。然而,事事不能尽如人意,有时候日坐愁城,有时候一筹莫展,进而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尽管如此,人们却只有在悲风之中才能领略到人生的深奥,置身绝境,才可感悟出生活的真滋味。
照射黑暗的阳光,引领人鼓起勇气,一往无前。
不系之舟既灰之木
不系之舟既灰之木
身如不系之舟,一任流行坎止;心似既灰之木,何妨刀割香涂?
不系之舟:指不用绳索缚住的船,比喻自由自在。语出《庄子列御寇》篇:“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虚而遨游者也。”
身体像一艘没有缆绳的船,自由自在地随波逐流尽性而泊;内心就像一棵已经烧成灰的树木,所以人间的成败毁誉又有什么关系呢?
孔子到吕梁山游览,见一男子在那里游水,便赶上去问他:“吕梁瀑布深几十丈,流水飞沫远溅几十里,鱼鳖也不能浮游,刚才我看到你在那里游走,以为你是有痛苦而寻死,便打发学生沿着流水来救你。你游出水面,披头散发,一面走,一面唱,我以为你是鬼怪,但仔细观察,还是人。请教你,到这深水中去有什么办法呢?”那男子说:“没有,我没有办法。水回旋,我跟着回旋进入水中,水涌出,我跟着涌出水面。顺从水的活动,不自作主张,这就是我能游水的缘故。”所以,随机应变,与物迁移,不固守一端,不固执一辞,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前,一会儿后,这就是真正的通达之士了。
庄子在《德充符》中假托孔子和他的学生常季关于残疾人王骀的对话,指出经过验证而充实的“德”,是一种“忘形”与“忘情”的心态。
常季说:“他运用自己的智慧来提高自己的道德修养,他运用自己的心智去追求自己的理念。如果达到了忘情、忘形的境界,众多的弟子为什么还要聚集在他的身边呢?”孔子回答说:“一个人不能在流动的水面照视自己的身影而是要面向静止的水面,只有静止的事物才能使别的事物也静止下来。各种树木都受命于地,但只有松树、柏树无论冬夏都郁郁葱葱;每个人都受命于天,但只有虞舜道德品行最为端正,他们都善于端正自己的品行,因而也能端正他人的品行。保全本初时的迹象,必怀无所畏惧的胆识;勇士只身一人,也敢称雄于千军万马。一心追逐名利而自我索求的人,尚且能够这样,何况那主宰天地,包藏着万物,只不过把躯体当寓所,把耳目当作外表,掌握了自然赋予的智慧所通解的道理,而精神世界又从不曾有过衰竭的人呢?他定将选择好日子升登最高的境界,人们将紧紧地跟随他。他还怎么会把聚合众多弟子当成一回事呢!”
临济门下有一位定上座,已参学日久,多年的修行使他已达到“现在公案,打迭不下”的境界。有一次他郑重其事地问临济和尚:“什么是佛法的大精神?”临济和尚也不回答,只见他走下禅床,一把抓住定的胸口,狠揍了他一下,并用力把他推搡走。定茫然若失,呆然而立,身体直得像一条棍子。旁边的一位僧人提醒他道:“定上座,怎么还不还礼呢?”上座向临济和尚作揖之际,豁然开悟。定上座直到这时才透过最后一关,真正获得了利己利他的大自由。一切本来现成,又要悟得便是。
幼不陶铸难成令器
子弟者,大人之胚胎,秀才者,士大夫之胚胎。此时若火力不到,陶铸不纯,他日涉世立朝,终难成个令器。
胚胎:指生命之开端。
秀才:指在学学生。
令器:美好的栋梁之材。
小孩是大人的前身,学生是官吏的前身,假如在这个阶段磨炼不够,教养学习不多,那将来踏入社会,就很难成为一个有用之才。
我国古代特别重视幼教蒙训。东汉桓荣,字春卿,著名的儒学家。他年轻时,拜欧阳歙为师,学习《尚书》。汉光武帝任他为议郎,向太子传授儒学经典,后来又当上太学博士,汉光武帝常常去太学观察。视察中,常让各博士阐叙对各自所教儒学经典的理解,并且互相提问辩论。桓荣在辩论中,总是彬彬有礼,以理服人,从不强调本位,很得光武帝赏识,后来,光武帝挑选桓荣当太子的老师,任命他为太子少傅,并赏赐给他辎车乘马,桓荣获赏后,召集太学的学生们,指着皇帝赏赐的车马官印绶带说:“现在所得到的这些东西,全是深入专研古代历史的结果。你们能不努力学习吗?”太子即位后,仍然用老师的礼节尊崇他,并封为五更。
马祖和百丈师徒两人出外散步,途中看到一群野鸭子从头顶飞过。马祖问百丈:“那是什么?”“野鸭子。”马祖又问:“到哪里去了?”“飞走了。”马祖听后,用力捏紧百丈的鼻子,百丈连喊“痛痛痛。”马祖淡淡说了一句:“什么时候飞走了呢?”雪窦对本则公案的唱偈为:“野鸭子,知何许?马祖见来相共语。话尽云山海月情,依然不会还飞去。还飞去,却把握。”野鸭到哪里去了?马祖见状与百丈共语。话尽云山海月情,活象云山推涌,海上月生,真情至性,何等契阔。可百丈依然不会,还胡说“飞走了”。马祖于是把这个要飞走的百丈的心牢牢抓住了,不让百丈迷失了自己的心。因为至人用心若镜,一切事与物来时则现之,去之则不现。镜仍然在,心依然明。马祖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浓夭淡久早秀晚成
浓夭淡久早秀晚成
桃李虽艳,何如松苍柏翠之坚贞?梨杏虽甘,何如橙黄橘绿之馨冽?信乎!浓夭不及淡久,早秀不如晚成也!
馨冽:馨,芳香。冽,本意为寒冷,此处作清香解。
浓夭:夭是夭折,早逝。浓夭指美色早逝。
桃树和李树的花朵虽然艳丽夺目,但是怎比得上一年四季永远苍翠的松树柏树那样坚贞呢?梨子和杏子的滋味虽然香甜甘美,但是怎比得上橙子和桔子经常飘散着清淡芬芳呢?的确不错,容易消逝的美色远不如清淡的芬芳,同理,一个人早有才名远不如大器晚成。
孔子说:“数年发愤,勤奋苦读,而不想做官发财的人,真难得呀!”清代刘宝楠则是另外一种说法:《周礼》中已规定官府三年选拔一次人才,但有不满于“小成”(即做小官)的,则可以继续读书,读满九年,达到大成。孔子因为读书人“急于仕进,志有利禄,鲜(少)有不安小成者”,所以发出“不易得”的感叹。至于“早秀不如晚成”的说法,可能是认为:因为少年得志易生骄狂,自我吹嘘而至堕落;而饱经忧患,历经沧桑,才体会出创业的艰难而安于守成。
心虚理明心实志坚
心不可不虚,虚则义理来居;心不可不实,实则物欲不入。
虚:谦虚,不自满。
实:真实,择善执着。
一个人一定要抱着虚怀若谷的胸襟,因为只有谦虚才能容纳下真正的学问和真理;同时一个人又要抱着择善执着的态度,因为只有坚强的意志才能抵御外来物欲的侵入诱惑。
这里是《庄子秋水》中的一段描述:
魏牟对公孙龙说:“你的智慧不足以弄清是非的界限,还想弄明白庄子的话,这就像让蚊子背山,蚂蚁过河,一定不能胜任的。而且你的智慧不足以理解最微妙的言论,而只能自己求得一时的胜利,这不是井里的蛤蟆吗?庄子的理论,下入黄泉,上达云霄,不分南北,四通八达,难以测度;无分西东,开始于玄暗幽深,复归于无所不通。而你琐琐屑屑的追求明察,要求论辩,简直是从竹管里看天的大小,用锥子测地的深浅。不是太小了吗?你走开吧!况且你没听到寿陵的少年到邯郸学走路的事吗?赵国的走法没学会,自己的走法又忘了,只好爬着回家。现在你要是不走,就会忘了你自己的走法,丢了你的本业了。”
公孙龙张开的嘴合不上,翘起的舌头收不下了,于是就逃走了。
公孙龙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就是文字开头指出的,公孙龙无法理解庄子的思想。庄子以此告诫世人:假如一个人自以为是,排除外来的一切意见,那他的生命就犹如一潭死水,永远得不到社会人群的理解。
乐极生悲苦尽甘来
乐极生悲苦尽甘来
世人以心肯处为乐,却被乐心引在苦处;达士以心拂处为乐,终为苦处换得乐来。
心肯:肯是可的意思,引申为顺,心肯是心愿满足。
心拂:拂是违背,心中遭遇横逆事物。
世人都认为能心愿满足就是一大快乐,可这种愿望常常被快乐引诱到痛苦中;一个胸怀达观的人,由于平日能忍受各种横逆不如意的折磨,在各种磨练中就能享受到奋斗抗争之乐,最后终于从艰苦中换来真快乐。
孟子说:天将要把重大的使命放在某人身上,必然要先苦恼他的心志,劳累他的筋骨,饥饿他的肠胃,困乏他的身体,而且会使他的每一次行动不能如意。这是我们都耳熟能详的。
古往今来,凡成大事业、有大成就者,无不如此:
舜自田野中兴起,当初他曾居于深山,与木、石同处,以鹿、猪为邻,同深山野人相差无几。
孔子生于乱世,周游列国四处碰壁,曾困于陈、蔡,无米断炊,险些饿死道中。
孙膑遭忌,在被剜去两只膝盖之后修成一部传之后世的《孙膑兵法》。
屈原被谗言所害,屡遭放逐,于三湘四水的荒蛮野岭中赋得绝唱《离骚》。
司马迁直言情理,受囚禁之大侮,领宫刑之奇耻,隐忍不怠,方成一部“无韵之《离骚》”——《史记》……
所以,人当有自信,还当能承受生活的挫折,能经受世事的艰辛,能忍受人生的磨难,至少要有承当起这一切的心理准备。
《庄子在宥》中有段意味深长的描述,庄子说:“人过于高兴,助长阳气;过于悲哀,助长阴气。阴阳一起亢进,四季不调,寒暑不和谐,反过来就伤害人的身体。使人喜怒失常,坐立不安,思虑得不出结果,办事中途而废。于是才有奇谈怪论,行为怪僻,然后就出现了盗跖、曾参、史䲡一类人。所以用整个天下去赏赐善行也觉得不足,动员整个天下去惩罚恶行也显得不够。所以天下这么大也不足以实行赏罚。从夏商周以来,都嚷嚷着必须赏善罚恶,老百姓的性命怎么能够安宁呢?”
人生中的悲欢苦乐,也和阴阳一样,有其固有的特性,它们不是绝对的,是相对的。有的苦尽甜来,有的乐极生悲,有的在顺利时突遭祸患,有的则处逆境而时来运转。有谁懂得人生中的“真乐”呢?
位盛危至德高谤兴
爵位不宜太盛,太盛则危;能事不宜尽毕,尽毕则衰;行谊不宜过高,过高则谤兴而毁来。
爵位:君主时代把官位分公、侯、伯、子、男等五位,指官位。
行谊:合乎道义的品行。
一个人的官位不可以太高,权势不能太盛,如果权势太高就会使自己陷入危险状态;一个人的才干本事不能一下子都发挥出来,如果都发挥出来就会处于衰落状态;一个人的品德行为不可以标榜太高,如果过高就会惹来无缘故的毁谤和中伤。
汉代名将周亚夫以治军严谨有方而被后人称颂,然而当他官爵大至权倾一人时,也面临煞星。
西汉文帝时,匈奴进犯云中,诸将受命出征。周亚夫军细柳,刘礼军霸上,徐厉军棘门。汉文帝亲临慰劳各军,轻驾至霸上和棘门军营时,都长驱直入,无人敢阻拦。当文帝到细柳军营时,其前锋高呼:“天子驾到!”军门都尉却回答:“军营之中,只听将军命令,而不问天子诏书。”文帝无法进军营,只得让使者持皇帝的信符去见周亚夫,周亚夫才令开门。当文帝车驾进军营门时,守门士兵又告诫:“将军有令,军营中不允许急驰。”文帝只好让侍从拉着辔绳,让车缓缓而行。到了中军大帐,周亚夫全副武装来参见,并称:“身着军服的人,是不向皇帝行跪拜礼的。”文帝到此,不由自主地肃穆庄严起来。
以后,周亚夫官位几次升迁,官到丞相,很受景帝器重。每有重大国事都先与周亚夫商议,而周亚夫也累次提出异议,阻止景帝的行动。
后来,周亚夫从景帝的言行中终于意识到自己权倾一人,已面临煞星。于是谢官称病,并放弃丞相职务。
《列子说符》中有一段狐丘丈人和孙叔敖的对话。
狐丘丈人对孙叔敖说:“一个人有三种被怨恨的事,你知道么?”孙叔敖说:“是什么?”答说:“爵位高的,遭别人妒忌;官位大的,被人主厌恶;俸禄丰厚的,所招的怨恨便来了。”孙叔敖说:“我爵位越高,我志向越低;我官位越大,我心越小;我俸禄越多,我施舍越广。拿这个避免三种怨恨,可以么?”
人际之间的矛盾,利益之争,都是由于这三种怨恨引起的。所以做人处事最重要的是把握尺度。
孙叔敖病了,将要死去,警戒儿子说:“王几次要分封我一块地方,我没接受。如果我死了,王就会封你。你一定不要接受好地方。在楚、越相交之处有个地方名叫寝丘的,这地方没有多大出息,名字又丑恶,楚人相信鬼,越人不信楚忌,可以长久保持的只有这个地方。”孙叔敖死了,楚王果然拿一块好地方封给他的儿子,儿子推辞不接受,却请求寝丘这块地方。楚王给了他,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由他家保持着。
人生减省安乐之基
人生减省安乐之基
人生减省一分便超脱了一分,如交游减便免纷扰,言语减便寡愆尤,思虑减则精神不耗,聪明减则混沌可完,彼不求日减而求日增者,真桎梏此生哉!
愆尤:愆,错误、过失。尤,怨恨。
耗:消耗、损失。
混沌:指天地未开辟以前的原始状态,此指的是人的本性。
桎梏:古代用来锁、绑罪犯的刑具,引申为束缚。
人生在世能减少一些麻烦,就多一分超脱世俗的乐趣。如交际应酬减少,就能免除很多不必要的纠纷困扰,闲言乱语减少就能避免很多错误和懊悔,思考忧虑减少就能避免精神的消耗,聪明睿智减少就可保持纯真本性。假如不设法慢慢减少以上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反而千方百计去增加这方面的活动,那就等于是用枷锁把自己的手脚锁住。
东汉的西域都护班超直到七十多岁高龄,朝廷才允许他退休。接替他的任尚向班超请教对治理西域的忠告,班超对他说:“兴一利不如除一弊,生一事不如省一事。。。。。。宜荡佚简易,宽小过,总大纲而已。”要他以简易宽和为主。任尚觉得这是老生常谈,就抛之脑后,还对人说:“我以班君当有奇策,今所言平平耳。”后来不过四年,任尚因过于严苛急躁,失去与边疆民族的和睦关系,导致西域各国纷纷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