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希那穆提传-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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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三天之后,英迪拉要求克里希那吉在离开德里以前再和她见一面。这次的聚会很难安排,因为接下来的两天他都要演讲。最后决定星期天的演讲结束之后,他就到她的寓所和她见面。我们都感觉很惊讶,因为演讲之后他通常是不外出的。
星期天的傍晚,英迪拉在家中等候他。她说他们一边谈话,她一边感觉失眠的焦虑逐渐消失。夜里也不做梦了,家里的气氛变得很安详。他们在谈话时,克里希那吉曾经问她有没有人能保护她的安全,她回答说,家里虽然有许多警卫,但是她很确定没有人会奋不顾身地保护她。
不久克里希那吉便离开德里前往马德拉斯。英迪拉写了一封信向他询问真理和实相的本质,他立刻回了一封信。我不知道后来他们还有没有继续通信,但是很明显,英迪拉心中的探索精神又重新觉醒。
对英迪拉而言,1983年是最重要的一年。她在世界舞台上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但是印度的内部却充满着风暴,印度周围的国家也动荡不安。英迪拉的势力在扩张的同时,压力和责任也在加重;她需要付出不得了的时间和精力。为了应付这项挑战,她从1983年的6月开始勤练身体。她为了减去身上多余的脂肪,还特别进行节食。她旺盛的精力已经成了传奇——她一天可以工作十八个小时。她的穿着雅致,两撮银发潇洒地往后梳拢,带给她苗条而又结实的身体一份高贵与优雅。
她的演讲反映了她高度的关怀。她察觉这个世界正面临史无前例的核武危机,因此她急于要解除军备。她从孤独中产生了许多洞见。她在演讲中表示,这个世界四分五裂的资源应该重新结成一体。
人性、传统和生态学,被她赋予了崭新而又强烈的意义。她在童年为自己筑起的那一道墙已经打破,她再度变得易感而清醒。
1983年的冬天,印度将面临危险的迹象已经十分明显,旁遮普的问题也日趋严重。克里希那吉和英迪拉在11月见了一次面,他们长谈了许久。他在瑞希山谷交给我一封信,让我捎给她,还有一包蕃荔枝。她在12月26日回了一封信。
敬爱的克里希那吉:
普普尔带来了你的问候和那包蕃荔枝。我的灵魂和肉体都得到了滋养。谢谢你的美意。
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因为我充满了焦虑。我有一种感觉,好像误闯进一个不知名的星球。从创世纪开始,或者应该说自从有人类开始,我们就企图操纵一切,但是从没有像现在这么严重,这么危险。然而有几个人真正关心这件事?大部分人关心的还是眼前的事物,他们甚至连了解的意愿都没有。那么多人来听你演讲,他们回家之后又做了什么?维持希望和信念真是一件困难的事。
我只想告诉你,我已经接到你捎来的信,还有你的想法对我有多么重要。很抱歉和你扯了一大堆。能够谈心的人实在太少,但是和你在一起,却连说话都没有必要。
我很珍惜我们短暂的相聚。
献上我诚挚的祝福。
英迪拉
她的人生如史诗中的悲剧一般,不可避免地朝着命运逼近。克里希那吉深刻地觉察到事件进展的方向,他向她表达了最深的情感和关怀。如果能有帮助,他随时愿意去看望她。
我亲爱的英迪拉吉:
我很高兴拿到普普尔吉前几天捎来的那封信。
听到你如此不安和沮丧,我感到很抱歉。这个世界已经颠倒了,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核子战争的威胁、谋杀、刑求,还有更多难以启齿的事。它已经变得愈来愈疯狂,我很担心你会牵扯在其中。希望你不介意我用打字机打出这封信。
如果我能帮得上任何忙,我愿意随时前来德里。普普尔吉已经和我谈过这件事。我将于2月15日离开印度,普普尔吉会不断地让你知道我的行程。
我希望你一切安好。
请你接受我的爱。
J。K。
我把这封信带给她,她把信放在一旁,准备等一会儿再念,接着我们就聊了一阵子。她的能量逐渐在衰退,她谈到未来可能面临的危险。她有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并且认为有一股力量正企图摧毁国本。我说她外表看起来还很平静,她回答:“有时大海的表面没有一丝涟漪,底下却暗潮汹涌。”
她已经将近一年没有看见她的孙子瓦伦了,我发现这次的别离带给她很大的哀伤。桑贾伊过世之后,瓦伦在她家住了二十个月。他一向睡在祖母的房间里。我曾经和她坐在一起,看她和这个孩子玩捉迷藏,有时她搂着他和他一起牙牙儿语。1983年的3月以后,曼尼卡就不再允许她的儿子来探望英迪拉。这件事伤她很深,虽然她并不承认。
1月29日她写了一封信给克里希那吉,我带着这封信前往孟买。
敬爱的克里希那吉:
非常感谢你给我的那封信。
你愿意随时来德里真是太周到了。我真的快要被你的盛情淹没了。和你见面是非常特殊的经验,但是你如果中断在马德拉斯的节目前来看我,我会觉得良心不安。这两个月我特别忙,因为有很多正式的庆典要参加,还要接待一些访客,但是我一定会把时间让出来给你。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四部分
第31章 你对她的怀念只会造成她的执着(3)
每一天都有新的事发生,使人更加担心这个世界的未来。美国的科学家莫里森曾经详细地为我解释“核子之冬”的含义。
2月12日星期天和13日星期一,我都在孟买参加海军庆典。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在12日的八点以后或13日的六点以后,到你住的地方去看你。我希望你一切安好。
献上我最诚挚的祝福。
英迪拉
克里希那吉住在孟买佩达尔路的史特林公寓。英迪拉在13日的傍晚前来看他,他们谈了一个多小时。他送她上车,道别的时候,他还握着她的双手。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旁遮普的局势早已充满阴霾,不久又爆发了更严重的问题。不断有人扬言要杀掉英迪拉?甘地和她的儿子拉吉夫。快要2月的时候,一名资深警官阿特瓦尔正要离开金庙时被人谋杀,于是情况变得更加严重。4月初我在华盛顿特区,克里希那吉也抵达纽约,准备举行几场演讲。我打电话告诉他印度的发展。
他问我是否应该打一通电话给英迪拉?甘地。我的侄子阿希特?彰德玛尔正和他在一起。好不容易他才打通了这个电话。克里希那吉一直没学会如何在电话中长谈,因此他们并没有谈得很深入;但是他对英迪拉表示了关怀,英迪拉觉得非常感动。我和她通话时,她一直不停地谢我。
6月初,印度将组团前往希腊的德尔斐参加一个有关文化的会议,我负责领队。启程的前一天晚上,我在电视上听到英迪拉的演讲。从她的声调中,我可以感受到这个国家在未来将有一场试炼。我要我的秘书取消这次行程,因为我觉得我不应该离开德里。第二天我接到英迪拉的私人助理达旺打来的一通电话,她说总理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前往雅典。我说当天傍晚见到她时我会向她解释。
晚上我和她碰面,她坚持我一定要去雅典。她说:“普普尔,去吧!这里不会有事的。”她写了一封信要我带给希腊总统,并且要我亲自向他表达她的问候。我启程的前一天晚上又和她见了一面,她显得孤立而沉默。我有一种感觉,她已经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她整个人就抽离了,因为未来已经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我坐在她的屋子里,我们谈起希腊的艺术、阳光以及美丽的景致。晚一点我和他们一家人共进晚餐。第二天我到达罗马时,传来政府军队已经进入金庙的消息。
德里的10月是个温柔的月份。湿热已经减退,朝露预报了冬天的来临。人们从散发着丁香的包袱中取出保暖的围巾,乡间正忙着举行庆典,祝贺农作物的丰收。
1984年的10月,我和英迪拉见了好几次面。这是她一生中最后的一个月。我们坐在她的书房里聊天。她已经放下所有的重担和障碍,因此看起来很安详。过去的几个星期中,她再度和物理学家、哲学家及诗人们聚会。11月3日她将和克里希那吉到我家共进午餐。对她而言,这个月份是上下场的休息时间,因为11月又要准备大选。
那天傍晚我们讨论各种的象征。我告诉她北卡拉那的巴德拉卡蒂神庙里没有任何雕像或画像。象征宇宙之母的是一面磨得很亮的铜镜,信徒可以从镜中看到自己的脸孔,借此步上认识自己的道路。那是一段朴素而又孤独的旅程,因为其中没有上师,也没有任何神明。
这个象征激起了她很大的兴趣。她突然感觉焕然一新,急着想和我进一步交谈。她记得曾经有这么一天,她突然生起一种狂喜的感受。这种感受没有什么原因,她只是强烈地觉得大地好像要张开嘴把她吞下去了。这种狂喜改变了她的面相,人们都说她看起来容光焕发。当时她感觉她就要消失在大地中,但是她并不想死,她说她从没有惧怕过死亡。“我觉得死亡是很自然的事,也是人生的一部分。你活了好几十年,然后你就死了。”她说她很想寻根;印度人一向主张“光明就在你的心中”,她很想找到一条发现光明的路。
10月26日的傍晚,我和她见了最后一面。她不久要到斯利那加访问。她从没有在秋天去过斯利那加,她很想看看那里的齐拿尔树的红叶。她想躺在阳光下欣赏绿叶转红或转成金黄色,她也想看看地上的落叶。也许是落叶令她想起了死亡的问题,她半开玩笑地说:“我的父亲喜爱河水,而我却是喜马拉雅山的女儿。我曾经告诉我的儿子们,”有一刹那的时间,她似乎忘记桑贾伊已经过世,“我的骨灰应该撒在喜马拉雅山的雪峰上。”我正要离开时,她大声叫着我的名字:“普普尔!记住我的话,不要忘记。”
克里希那吉和玛丽?津巴乐斯特当天很晚才到达。11月4日他将上台演讲。这个消息传遍了印度和海外的佛教中心,因此可能有许多佛教比丘会来听讲。10月30日的傍晚,克里希那吉很早就吃完了晚餐。晚餐后他坚持要我读一读我为他写的传记。玛丽?津巴乐斯特读了这本书的一部分,也就是他的诞生和童年的生活,后来轮到我念其他的部分。
克里希那吉一动也不动地聆听着。当我读到“阿尔库俄涅”那一段时,他突然打断我的话。我说阿尔库俄涅这个词意思是翠鸟——风暴的平息者,而他却告诉我:“这个词指的是昴宿星中最亮的一颗星。”我们念着念着,屋子里的能量愈来愈强,好像有一个存有也在那里聆听。我逐渐感觉承受不了这股能量,不久我就停了下来。克里希那吉问我:“你是不是感受到他了?我恨不得向他顶礼!”他谈到这个正在聆听的存有时,浑身都在发抖,“真的,我恨不得向他顶礼,他就在这个屋子里。”突然他先走了,剩下我们两个人在他的房间里。
10月31日早晨九点二十分,英迪拉?甘地被她的两名警卫射杀。她正要从她的寓所走到她的办公室。中弹之后她立刻倒地身亡,周围是她在旁遮普种下的一些卡丹巴树的树苗。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立刻赶到她家。门前已经设满了屏障。英迪拉的孙子拉胡尔和普丽扬卡及一名友人坐在一起,他们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告诉我,索尼娅匆匆忙忙地送英迪拉到医院去了。屋子里的气氛埋伏着暴力和恐惧。英迪拉的新闻参事沙拉达?普拉萨正在办公室里,他把发生的事告诉了我。去医院之前,我捎信给克里希那吉,告诉他英迪拉遇刺的消息。当天晚上我很晚才回家,却发现克里希那吉还在等我。他把我领到他的屋里,询问我所有的细节。我的家人告诉我,克里希那吉听到消息以后,一整天都坐在我的起居室里,看着外面花园里的树木和鸟儿。他几乎一句话都没说,吃得也很少。
下午四点,他感觉英迪拉的神识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要大家保持安静,以免打扰她的安宁。我可以感受到他心中的那份哀伤。第二天的深夜里他对我说:“你对英迪拉的怀念,只会造成她的执着,让她去吧!”向着永恒的虚空,他比了一个手势。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四部分
第32章 你能不能从今日观察过去的(1)
三十年?
1978年的初夏,我住在布洛克伍德公园,当时我和克里希那吉进行了两次对谈。从1970年开始,我觉得克里希那吉的教诲有了改变。他和科学家的讨论及会议,使他的语汇更加精确。他开始检查字根的含意,非常仔细地诠释他所常用的字眼,例如脑子、心智和意识。他不再亦步亦趋地探索思想的结构,或者像恐惧、羡妒、愤怒之类的烦恼。他在40年代和50年代时常探讨的题目——譬如“思想者和思想是一体的”,或者“我们必须观察思想,观察它的生灭,并且追踪到底”,或者“聆听和觉察当下所产生的念头”——70年代中期以后就不再讨论了。到了1978年他开始谈完整的洞见和圆满的觉察。
我告诉他,我听他演讲三十年了,我觉得他的教诲已经有了改变。我问他:“缺少了亦步亦趋对于意识的观察,完整的洞见能产生吗?你的教诲是不是有了改变或扩展?”
克里希那吉思考了一下我的问题,然后说:“说扩展应该是正确的;教诲的方向并没有改变,它本来就是完整而非局部的检查。它是直接、简单而又易懂的。”
我问他如果没有早期的观察、质疑和检验,他现在所说的如如不动有可能达到吗?克里希那吉像往常一样安静地聆听。他说:“思想的彻底止息就是如如不动,就是空寂;充满着时间感的思想必须停止。”
我问他:“时间感是一种‘变成’的心理活动,假设不对这个心理活动加以观察,它能不能停止?如果没有三十年来的聆听和观察,变成的心理活动能不能停止?你的教诲有没有基本上的改变?”
克里希那吉的回答非常令人惊讶。他说:“你能不能从今天观察过去的三十年?而不是从过去的三十年观察今天?”
“如果你从今天来观察昨日,你的心是不执着于昨日的。”他说。
“我有过昨日,我自然会回顾昨日的种种。”我说。
“你如何从今天来看昨日?”克里希那吉问道,“内心有一种完整的观察,这种观察和聆听是如如不动的。当下就包括了过去的一切,不是吗?所谓的当下是什么?我们有没有可能立刻对当下的状况产生完整的洞见?”克里希那吉询问自己心中的反应。
“如果没有亦步亦趋地认识、探索和检查自己的意识,完整的洞见有可能产生吗?”我拒绝改变自己的立场。过了不久,我突然有所领悟,从今天来看过去的三十年,指的就是停止线性思考,也就是以洞悉力来看透内心的深处。但是从过去的三十年来看今天,则是透过时间感亦步亦趋地观察。
“现在我们该怎么探索呢?”克里希那吉问道。
“三十年前,你牵着我们的手和我们一起探索意识;今天你却把你的手放开了。”我说。
“因为我们更成熟了。”克里希那吉说。
“这种成熟是怎么形成的?是三十年的时间造成的吗?”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