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所有权-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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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包胥埃限于作一些描述,他总是值得钦佩的:例如,除其他一些篇章外,他给我们描述了波斯战争以前的希腊情况,这段文章好像曾使台莱马克斯得到了启发;雅典和斯巴达之间的对比,这从包胥埃以来已经作过二十次了;关于古罗马的风俗和特性的叙述;最后是结束《论世界史》的那篇高超的结论。但是,当这位著名的历史家在论述原因时,他的理论是有错误的。
“护民官始终是赞成把略取的土地或由出卖这些土地所得的收入分给公民的。元老院则坚决反对那些使国家遭受损失的法案,要把土地的代价拨归国库。”
这样,按照包胥埃的说法,受到内战的最早的和最大的祸害的,乃是人民;这些快饿死的人民要求把他们流血略取的土地分给他们去耕种。那些买了土地来把它们交给奴隶的贵族,对于正义和公共利益却较为重视。对人们的见解的影响是多么渺小呀!如果把西塞罗和格拉古兄弟所扮演的角色调换过来,那么,不是由护民官的叫嚷而是由那伟大演说家的雄辩唤起其同情心的包胥埃,就会用一种完全不同的目光来看待土地法了。这时他就会懂得:国库的利益不过是一种借口;当略得的土地提出拍卖时,贵族赶快买进,以便从这些土地的收益中得到好处,——而且他们确信迟早可以收回付出的代价,以换取他们供给共和国的粮食,或者换取群众只能向他们购买的生活必需品,而这些群众有时是由于所提供的劳务、有时是由于穷困而获得国家的酬劳或贴补的。因为一个国家并不从事积蓄;相反地,公家的资财总是回到人民的手中去的。所以,如果某一部分人是主要必需品的唯一出卖者,那么结果就是,国库在他们的手中来回经过时,就会把不动产在那里存储和积累起来。
当米尼聂乌斯给人民讲述他的关于四肢和胃的寓言时,如果有人对这个讲故事的人说,胃把它无偿地接受的营养物质无偿地给与四肢,而那些贵族却只肯在支付现金的条件下才把东西给与平民,只肯在高利贷的条件下才借钱给平民,那么,他无疑地会使那个诡计多端的元老哑口无言,并且会把人民从一个巨大的负担下拯救出来。元老院的元老只是他们自己的系统的元老。至于普通人民,他们都被当作一种血统不纯的族类,可以加以剥削,可以向他们征收捐税,可以听凭主人的高兴和安排而使他们从事劳动。
按一般的情况说,包胥埃对人民是不怎么关怀的。他的君主政治的和神学的本能,只知道权力、顺从和在慈善的名义下的施舍。这种不幸的气质经常使他把征象误认为原因;他那深受赞扬的渊博知识是从他的作家那里抄袭得来的,毕竟没有什么了不起。例如,当他说“共和国的纷争以及最后它的崩溃是由公民的嫉妒和他们的发展到了不可容忍的极点的对于自由的爱好所造成”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不禁要问他这种嫉妒是什么造成的呢!——什么东西使人民激发起对于自由的极端的不能容忍的爱好呢?如果回答说,这是由于道德的败坏,由于不顾过去的穷困,由于放荡、奢侈和阶级嫉妒,由于格拉古兄弟的反叛性格等等,那是不中用的。为什么道德会败坏呢,贵族与平民之间的那些永恒的纷争是从哪里产生的呢?
在罗马,像在所有其他的地方一样,富人与穷人之间的纷争并不是直接由对财富的欲望造成的(就一般的情况来说,人们并不垂涎他们认为不应当得到的东西),而是由于平民的一种天然的本能,这种本能使他们到共和国的宪法中去寻求他们的苦难的原因。这就是我们今天正在做的事情;我们不是要求变更我们的公共经济,而是要求来一次选举上的改革。罗马人民希望恢复社会契约制度,他们要求改革,请求修订法律和设置新的官职。那些丝毫不感到不满的贵族则反对任何革新。财富总是保守的。可是人民克服了元老院的抵抗;选举权得到了很大的扩展;平民的权利得到了增加,——他们有了自己的代表、自己的护民官和自己的执政官;但是纵然有了这些改革,共和国没有能够得救。当一切政治上的应变方法已经用尽,当内战使人民陷于枯竭,当罗马那些皇帝把他们染有鲜血的外衣脱下来掩盖那正在毁灭帝国的毒瘤时,——由于积累的财产始终受到尊重,并且因为战火永远不熄,所以那个国家就不得不在火焰中灭亡。皇权是一种妥协的办法,它保护富人的财产,并从非洲和西西里运进小麦来养活无产者;它是一个双重的谬误,因为它靠多血症摧毁了贵族,并用饥饿摧毁了平民。最后只剩下一个真正的所有人——皇帝,每一个公民都变成他的臣属、谄媚者、帮闲或奴隶;并且当这个所有人崩溃的时候,那些从他桌子底下拾取面包碎屑的、当他放声笑谑时陪着他欢笑的人也就随着灭亡了。
孟德斯鸠在探索罗马衰亡的原因时,所得的成就并不比包胥埃的更好;事实上,我们可以说,这位审判长只是发展了那个主教的观念。如果罗马人在他们的征略行动中较有节制,对他们的同盟军较为公正,对战败者较为人道;如果贵族的贪心比较小一些,皇帝的不法行为比较少一些,人民的猛烈性格比较差一些,各阶级的腐化程度浅一些;如果……等等——帝国的尊严也许可以得到保全,罗马也许可以保持世界的王座!这就是从孟德斯鸠的学说中所能推断出来的全部内容。但是历史的真实情况不在这里;世界的命运不是由这样一些不重要的原因决定的。人们的热情,像时间的偶然性和气候的变化那样,可以用来维持那种推动人类前进并产生一切历史变革的力量;但是那种热情不能说明这些力量。帕斯卡所说的一粒沙子只能造成一个人的死亡,如果先前的行动没有规定那些由这个死亡作为先导的事件的话。
孟德斯鸠博览群书;他精通罗马的历史,十分熟悉他所讲到的民族,清楚地知道为什么他们能够战胜敌人并统治世界。在阅读他的文章的时候,我们赞美罗马人,但是我们并不喜欢他们;我们看到他们的胜利而并不感到高兴,我们看到他们的衰亡而并不感到悲哀。孟德斯鸠的著作像所有法国作家的著作那样,是精巧地组织起来的,——生气勃勃,妙语联珠,并且充满着有见识的解说。他令人喜悦,使人感到兴趣并获得教益,但是没有能发人深思;他不是用深奥的思想来取胜的;他不是用高超的理智或恳切的情感来提高思想的。如果我们要在他的著作中寻求古代的知识、原始社会的特征或者关于其风俗和偏见直到共和国末期还存在的英雄时代的记述,那是徒劳的。维哥在描述具有可怕特征的罗马人时,把他们说成是可以原谅的,因为他指出:他们的一切行为都是受原先存在的思想和习惯的支配的,他们可以说是受他们所没有意识到的一位地位较高的神灵的怂恿的;罗马人的残忍引起孟德斯鸠的反感,但是没有得到解释。所以,作为一个作家,孟德斯鸠给法国文学带来了较大的光荣;作为一个哲学家,他敌不过维哥。
在罗马,财产原来是国有的,不是私人的。努马是通过分配那些由罗墨路斯掠得的土地而建立个人财产的始作俑者。努马所实行的这次分配的实数多少?对于个人规定了哪些条件,国家保留了哪些权力?什么也没有说明。存在着钱财的不平等,共和国根本放弃它对公民财产的优越的支配权——这就是努马的分派土地的初步结果,公正地说,他可以被当作是罗马历次革命的发起人。正是他规定了对于台尔米努斯神——私有财产的保护者和意大利最古老的神之一——的崇拜。正是努马,他把财产放在朱匹忒的保护之下;他摹仿伊特鲁里亚人,希望使土地测量员充当祭司;他给地籍工作创制了一套礼拜仪式,给划定地界的工作规定了供奉的仪式,——总之,他造成了一种财产的宗教。①如果这个神圣的国王没有忘掉一件主要的事情,即确定每个公民能够占有的数量和根据什么条件他才能够占有,那么,所有这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就会利多于弊。因为,既然财产的本质是通过附加和利润而不断增加,既然出租人将利用各种机会来应用财产所固有的这条原则,那么由此就可以推断,财产利用它们的天然潜力和保护着它们的宗教外貌而趋向于互相兼并,钱财有无限度地增减的趋势,——一种必然导致人民破产和共和国崩溃的过程。罗马的历史不过是这条规律的产物。
①同样的或类似的风俗在各国都曾有过。除其他一些著作外,可参考米歇莱所著《法国法律的起源》和格林姆所著《德国法律的古制》。
塔尔昆王族刚被逐出罗马,君主政体刚被废除,等级之间便立刻开始争吵。公元前494年,平民脱离其他的阶层到圣山去,这就导致了护民官职位的设立。那些平民感到不满意的是什么呢?他们所不满意的是:他们穷困,他们由于偿付所有人——高利贷者(faeneratoribus)——的利息而弄得精疲力尽;为了贵族的利益而管理国事的共和国丝毫不给人民做事;平民被交给他们的债权人随意处置,这些债权人可以出卖他们本人和他们的子女,并且他们既没有炉灶又没有家,他们维持生计的要求遭到拒绝,同时利率则保持在它的最高点等等。有五个世纪之久,元老院的唯一政策就是回避这些合理的控诉;虽然有护民官的毅力,虽然有格拉古兄弟的雄辩,虽然有马里乌斯的暴力和凯撒的胜利,这种可恶的政策竟然大获成功。元老院一味拖宕;护民官提出的措施可能是好的,但它们是不合时宜的。大家一致承认应当要有所作为;但首先人民必须重新开始履行他们的责任,因为元老院不能对暴力让步,并且武力只能根据法律来行使。如果人民由于尊重法治而采纳这个美丽的劝告,那么元老院就凭空制造困难;改革的措施被搁置起来,它也就此没有下文。相反地,如果无产者的要求变得过于迫切的话,元老院就来一次对外宣战以维持罗马贵族,那些邻邦也就被剥夺了自由。
但是,战争的阴谋不过使平民流于穷困的过程停止一下。从被征服的国家没收得来的土地立即被列为国家的地产,即作为国有土地(agerpublicus),并且这样的土地是为了国库的利益而进行耕种的;或者,像常常发生的情形那样,它们被拍卖出去。它们之中没有一块是给与无产者的。这些无产者和贵族及骑士不同,他们不能依靠胜利而得到用来买进这些土地的款项。战争从来没有使兵士发过财:大规模的掠夺一向都是将军们干的事。奥什罗和其他二十个将军的先锋队在我们的军队中是闻名的,但是从来没有听说有一个士兵发了财。在罗马,最司空见惯的控诉是:侵占公款、勒索、挪用款项、掠夺,这些行为在外省是由军队带领发生的,还有是在其他的公职上发生的。所有这些控告都是由于法官的舞弊、受贿或者由于原告放弃诉追而沉寂下来的。到了最后,罪犯总是被允许平安地去享受他的赃物;他的儿子只是由于他父亲的罪行而受到更多的尊敬。并且事实上也不能不是这样。如果每一个议会议员、上议院议员或公职人员可以被传唤去说明他的钱财的来源的话,我们将产生什么结果呢?
“贵族们擅自独占地享受国有土地,并且像封建主那样,把他们土地中的某些部分赠送给他们的下属——赠与人随意可以收回的一种完全不稳固的让与物。相反地,平民则仅有权享受留给他们公用的一小块牧场:一种极不公平的情况,因为,由于这样的结果,穷人所担负的捐税——户口捐(census)——就比富人来得重。事实上,贵族总是豁免他们本应缴纳的作为国有土地出让的代价和凭证的什一税的,并且,在另一方面,如果只有公民的财产才被课税(我们有充分理由可以这样相信),贵族的占有物却是不纳税的。”(拉布赖:《财产史》。)
为了彻底了解上面这段引文,我们必须知道,只有公民的地产——就是说,无论是在努马分地时买到的或是后来从财务总管手中卖出来的与公共土地无关的地产——被当作财产,对于这些财产,征收一种捐税、即户口捐。相反地,由于公共土地的租让而得到的地产(须付一笔轻微的租金)则被叫做占有物。因此,在罗马人中间,有一种所有权和一种占有权约束着全部地产的管理。现在,无产者的愿望是什么呢?他们认为应当利用公共的土地而显然不是私人的财产来把占有权利——单纯的占有权——扩展到他们身上。总之,无产者要求成为他们在征战中得来的土地的租户。贵族由于他们的贪婪始终不愿同意这个要求。他们在尽量买进这种土地之后,还想方设法取得其余的土地作为占有物。在这些土地上,他们使用奴隶进行耕作。由于富人的竞争,人民既买不到土地,又租赁不起土地,因为——用他们自己的双手去耕种——他们不能保证提供一笔与土地在奴隶耕种下所产生的收益相等的租金,所以人民永远得不到占有物和财产。
内战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群众的痛苦。“人民投军到野心家的麾下,以便用武力得到法律所拒绝给他们的东西——财产。一块殖民地就是得胜的兵团的酬报。但它已经不再是国有土地了;整个意大利都处于那些兵团的任意处置之下了。国有土地几乎完全消失了……但是祸害的根源——积累起来的财产——却比以前更有力了。”(拉布赖:《财产史》。)
我所援引的作者没有给我们说明,为什么内战之后的分割土地的过程并没有制止积累起来的财产的并吞现象;这个遗漏是容易补充的。从事耕种所必需的东西不仅仅是土地;流动资本也是必要的,——牲口、工具、马具、一所房屋、一笔垫款等等。从独裁者手里得到报酬并被解散出来的殖民者从哪里去得到这些东西呢?从高利贷者的钱袋中;也就是说,从贵族的钱袋中;最后,由于高利迅速增加和地产被扣押,所有这些土地终于都回到贵族手中。萨鲁斯在他关于卡提利纳的密谋的陈述中,告诉我们这个事实。那些参加密谋的人都是苏拉部下的老兵,他们从他那里得到了座落在阿尔卑斯山脉以南的高卢地区、托斯卡那地区和那半岛上的其他地区的土地,作为他们效劳的报酬。自从这些从债务中解放出来的殖民者离开了他们的队伍并开始从事耕种起不到二十年,他们就已经被高利贷弄得焦头烂额,差不多破产了。由债权人的勒索所造成的穷困就是这次密谋的起因。这次密谋几乎煽动了整个意大利,并且如果有一个比较卓越的领袖和比较充足的财力,本来是可能成功的。在罗马,人民群众是赞助密谋者的——平民都赞成卡提利纳的密谋(CunctaplebesCatilinIinceptaprobabat);同盟者对于贵族的强盗行为都感到厌恶;从阿洛勃罗奇人(萨瓦的居民)那里来的代表为了他们债台高筑的同胞到罗马来向元老院提起上告;总之,反对大所有人的控诉是具有普遍性的。“我们请求人们和天神们前来作证”,卡提利纳的兵士、即没有奴隶的罗马公民说,“证明我们拿起武器来既不是为了反对祖国,也不是为了攻击任何人,而是为了保卫我们的生命和自由。我们大部分人悲惨、穷困,失去了故乡,由于高利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