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4年第6期-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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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然是一个特别的好消息,简直就是上天给他最好的一份礼物。这样,至少他们可以自由幸福地度过两天的假日了。接到电话以后,高兴心里暗暗地兴奋得不行,他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见面了。也许,快有四个月了。真的是非常非常地想念了。
异地的情人,思念之情往往会更加的浓郁。
丁小燕是他一次到C城出差时,在会议上认识的。当时整个会议上就只有三四个女性,而丁小燕在其中格外引人注目。她的穿着和气质都与众不同,有些不太像是参加那种会议的人(会议是枯燥的,而会上的人全都是灰色的)。她虽然坐在较为靠后的一个位置,却成了整个会场上惟一的亮点。高兴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向那个亮点看去。但她却一直低着头,偶尔,抬头看一下,就又迅速低下去。她是一个内心里非常清高自傲的女人,他想。一般漂亮女人在公众场合,总喜欢坐在较前的位置。她们自觉不自觉地在吸引着男性的目光。她不一样。稍后,她的种种做派更加印证了他的判断。比如她的不合群(她总是独来独往。当然,也可能是那三两个女性不喜欢和她在一起),比如她的内向(很少看她说话),比如她的自恋(几乎是一天换一套衣服),等等。
三天的会议,高兴一直也没有找到和她独处的机会。他们只是在会议休息时,他主动过去和她说过两句话。从她的表情和态度来看,她对他的搭讪一点也没有兴趣。作为一个漂亮女人,大概她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她心里清楚地知道男人想要什么。
回到N城的高兴心里却一直没有放下她。每隔一段日子,他就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个电话过去,闲聊几句。他知道,对这样的女人,一定要有耐心。只要有耐心,他相信他一定能把她争取过来。没有女人是攻不破的堡垒。男人的进攻当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来自女人自身内心的松动。
高兴有过情人。有情人并不可怕。他想:中国人总是把情人问题看得很严重。至少,周围的人们总是对这一切讳莫如深。或者,只是表面上装作那副严肃异常的样子。但他心里知道,有情人,并不影响他的婚姻生活。妻子刘丽丽好像对此是浑然不知。当然,他一向是小心翼翼。小心谨慎是必须的。他先后经历过两个情人,但维系的时间都不长。一个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单独见过四次面,发生两次性行为;另一个(过去的大学同学)有两年多时间,见过十来次面。对于这两个,刘丽丽都不知道。当中她有过一次警觉,但没有抓住实在的把柄。
情人关系说断就断了,高兴没有感觉有多大的负担。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断。也许是因为他们在相处后发现并没有像原来想像中的那样好。他们更像是那种一夜情的关系。双方都没有约束。好离好散。彼此没有怨恨。当然,以后再遇上,再发生点什么小故事,并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他们后来好像再也没有遇到过。
因为这种背叛,高兴心里是有过内疚的,尤其是在和第一个情人约会之后。每次从外面回来他都有一种隐隐的内疚感(第一次当然是强烈的,可慢慢地,它逐渐变淡,成了一种隐隐约约的东西。最后也许只是一种心虚,和内疚无干了)。回来以后他会表现得对刘丽丽格外地好,干起家务来也格外地勤快。正是这外遇,成了他婚姻生活中必要的调剂。是外遇,丰富了他的枯燥的婚姻生活。是的,他和刘丽丽已经有十二年的婚龄了,彼此其实早都没有了新鲜感。看着对方,和看着自己,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种厌倦的感觉谁都没有说出来。都藏在心里呢。双方早没有了激情。不,也许说外遇是润滑剂更合适。是外遇,让他们的夫妻关系倒变得顺畅起来了,和睦起来了。
事实上,高兴后来再也没有过婚外情,一来是在机关里工作,要考虑到影响,二来他也的确不想给家庭带来伤害。他自认为自己并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男人。他还是严肃的。可是,认识了丁小燕以后,他原来的想法(或者说叫信念)就粉碎了。
他想她。
翻来覆去地想。
他就像一个二十岁的少年。
仿佛是突然之间,他认识到:自己好像是在恋爱。是的,他和妻子是婚姻,好像没有经历过爱情。他们是经人介绍的,认识了,彼此有一定的好感,而且认为对方的条件比较适合,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一起。是一种很实际的婚姻模式,而不是那种男女间纯粹的心动。
他开始想和她发生上关系。
男女间的事,说难就难,说容易也容易。高兴知道,要真正和她好上,并不容易。主要是两人有距离,一方面是地理距离,另一方面是心理距离。心理距离有时比地理距离要更为遥远。他已经听说了,丁小燕的条件非常优越,非常有钱,她的丈夫是一位合资企业的副总经理。然而,事实后来却出乎他的意料。一次,丁小燕来N城开会,主动给他打了电话,说她已经在N城了,下榻在某某宾馆。他特地赶到宾馆去看她,然后做东请她吃了一次饭,当中又陪她出去玩了一趟明湖和东郊风景区。当时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但高兴知道:他们的暧昧关系已经从接触就开始了。
这样他们的关系一直维持了有八九个月,最后终于有了突破。
所以有了突破,一方面当然是由于他的执著,他的真诚打动了她;另一方面,他想,可能是她感觉比较可靠、安全。女人对婚外情最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了。她们比男人更加胆小。她们害怕露馅。但外地的恋情露馅的可能性就比较小,这样容易消除她的疑虑。
高兴也想过,他和丁小燕的关系和过去的那两个有什么不同。不一样,是的,最关键的一点,是他爱她。他从来也没有像爱她那样,爱过前面的那两个。虽然这种爱,他还不是能解释、分析得很清楚,但他相信那是爱。他看重她,而且把她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上。
他觉得他是认真的,而不是在玩。
他在投入情感。
男女之间,是否投入情感,是一个很重要的标志。
接到了丁小燕的电话之后,高兴真的高兴了好一阵子。他在盘算着,如何幸福地度过这两天。他想,一是请她住好、吃好,另外还要带她出去玩好,比如请她看场电影,或是请她到东郊。她一直说想去东郊。如果去东郊,他就要向朋友借一辆车子。
兴奋得晚上都有些睡不好。
心里,只盼着她早一点到来。
车站上,到处都是人。
在出站口,高兴一眼就看到了丁小燕。丁小燕是很好认的,因为她是一个俏丽年轻的女人。在人群中,非常抢眼。她比高兴整整小了十三岁,比刘丽丽小十二岁。就是说,她现在的年龄,正是刘丽丽当时和他结婚的年龄。她们俩同一个属相。虽然事实上丁小燕也是一个成熟的已婚女性了,可是,高兴却感觉她还是一个年轻的小丫头。
丁小燕年轻。事实上她已经是一个四岁女儿的母亲了,可是她看上去还像一个未婚姑娘一样。她身材苗条,下肢修长。她那天打扮得非常休闲,全身是一套湖蓝色的名牌运动装,脚上是一双雪白的高跟运动鞋。她的肩上挎着一只深蓝色的背包,手里还提了一只拎包。看见高兴,她的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向他这边挥手,然后像一只小鸟一样就蹦跳过来了。
高兴几乎是下意识地四顾看了看,但事实上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和她说话,她已经把一只胳膊伸进了他的臂弯,挽住了,半倚在他的身上。“挺快的,”他说,“累吗?”她笑了一下,“不累。”
在出租车上,丁小燕把头完全地靠在了高兴的肩膀上。她眨巴着眼睛不停地看着他,那眼神里充满了兴奋和顽皮,甚至还有一些好奇。高兴却还做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他是一个成熟男人,在机关里,平素训练出来了。这其实就是虚伪了,他想。但是,虚伪就虚伪吧,他不想让出租车司机看出他是一个有家庭而又在外面“鬼混”的男人。他还想要一个公众形象。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假正经很可笑,可是他改不了自己。人需要面具。他离不开面具。面具已经长在脸上了,剥不下来。
“你老婆呢?”她问。
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他不想让前面的司机听见。好几次了,他发现丁小燕是个涉世不深的,缺乏社会经验,不懂得隐藏自己的女人。年轻、漂亮的女人(如果又是快乐的话)大多是这样的。她们对人不设防。年轻漂亮的女人容易得到男人们的殷勤。从她们十三四岁刚还是一个花骨朵的时候就开始了,有人恭维,有人呵护。到了十七八岁,尤其是从学校毕业进入了工作单位以后,成了完全的鲜花了,围着她们转的人就更多了。如果说有烦恼,那她们只会为了恋爱的感情问题而烦恼。她们不会想到敌意、陷阱、谣言和中伤。所以,也就造成了她们的天真,她们的不设防。男人就不一样,尤其是在机关里工作过的男人。
丁小燕对高兴的这种小心谨慎不以为然。心想:谁认识你呀?这么大的城市,人海茫茫,人家一个出租车司机,每天不知要拉多少客人,才不管你别人什么闲事呢。再见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的,微乎其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也许下车以后人家连你长什么样当时都没有看清。高兴越是那样的小心谨慎,她就越是要做出一种明目张胆的姿态。她故意偎得他很紧,故意扭动着腰肢,作撒娇状。
下榻的宾馆偏离市中心,在城西。他们过去三次都选择在这里。一是他们感觉安全,二是条件还不错。第三,他们也熟悉了那个环境。一进了房间,高兴就紧紧地抱住了她。“当心叫人看见。”丁小燕说。“谁会看见?现在就是我们的天地了,”高兴说,“想死我了,上床吧,快点!”
但是丁小燕却故意扭动着身体,不肯让他马上得到。她想让他的虚伪在自己面前彻底地扫地。她要看看他在车上的一本正经后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截然不同的猴急模样。她笑着,反抗着。而她越是这样,高兴就越是心急。事实上,在出租车里,他也早有意识了,已经有了一种非常强烈的冲动。她青春惹火的身材,她的调皮,都让他有点守持不住。只是他是一个有身份的人,要讲究公众形象的。如今关在了宾馆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了,他的性欲就一下喷发出来了。
高兴其实至今也没有完全想明白:丁小燕怎么真的就成了他的情人?事前其实他一点把握也没有。但是,事情就是这样怪。甚至可以说,他得到她非常容易。他并没有花太多的心思,至少是没有像他开始想像的那样难。她是那样的年轻,而且是那样的漂亮,可以想见,明里暗里想她心思的男人不在少数。她曾经向他说过,她是C城整个政府机关大院里为数不多的美女之一。局长们出席宴会什么的,经常会叫上她。为此,单位里的一些妇女也会在背地里说些闲话。她也知道,在某种程度上,她就像是一个花瓶,赏心悦目。因此,她平时总是非常注意,工作上非常认真,和人交往讲究分寸,做事也绝不张扬,不给任何人以口实。这些是明的,还有一些暗的,让她感到无奈。比如上下班乘车,就有那些不上路子的男人故意挤她,摸她的屁股和大腿。这些骚扰都是不能与外人启齿的。
丁小燕虽然漂亮,但是她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对这一点,高兴心里很清楚。她家庭条件优越,丈夫在所在的市里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当然不会在丈夫的脸上抹黑。她家里的经济条件比他要好得多,毕竟她的丈夫是做企业的。
高兴软磨硬泡,说尽了好话,而丁小燕也终于笑得没了力气,双双跌倒在床上。上了床以后的高兴马上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变得特别的凶猛。他好像要把自己很长时间以来积蓄的蛮力都倾注到她的身体里面去。一种不计后果的疯狂。
外面是一个阳光灿烂的白昼。但是房间里在拉上窗帘后却变得非常的昏暗。昏暗到他们必须扭亮床头的灯光才能看清对方的面目。夜晚的感觉。而空气里却静极了,静到他们能听到自己哪怕发出的最微小的声音。房间和外面是隔成了两个世界。他们只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其他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忘记。动作和喘息。爱意与快感。真实的皮肤感受。橘黄的灯光下,高兴看到丁小燕眼神迷离。她的身体是完全地裸露着,白皙而苗条。她一会咬牙,一会皱眉。她扭动着身体,把脸别过去,努力地避开他的目光。她甚至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她是紧张的,也是羞涩的。可是,他全然不顾。
一场像是野蛮的角斗。
她原来深及腰际的染成深棕色的长发散乱了,或披在脸上,或压在身下。当他们结束了那场激烈的性爱之后,雪白的床单上,遗落了好几根秀发。高兴一根根地捡着,感觉有些可惜。“压在身下,扯断了,”她说。“疼吗?”他问。她笑了一下,吐了一下舌头,说:“当时没有感觉呀,注意力不在那上面。”
丁小燕躺了一会,然后跳起来,用浴巾裹住身体,冲进了卫生间。卫生间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高兴两眼盯着天花板,静听着水声。现在,他平静多了,那是一种满足后的平静。真好,他想。
“高兴,你把我那只黑色小拎包给我。”丁小燕在里面叫。
高兴跳起来,却只看到屋角的那只深蓝色的背包。
“没有——”他说。
“怎么没有?我来的时候拎着的,黑色的,我有要换洗的东西在里面。”她说。
“真的没有。”高兴说,他恨不得把地毯都掀起来看一遍。
丁小燕湿漉漉的身子就出来了,还不停地往下滴水。高兴拉开窗帘的一角,房间里立即变得异常的明亮。是的,房间里一点没有多余的东西,她所带的东西尽现眼前。在这样的一个标准间里,只有两张床(一张是凌乱的,一张却还是整洁如新),一个写字台(上面是一台电视),一张小茶几,两张椅子(上面堆放着他们的衣服)。那只大背包放在墙角位置。
“见鬼!丢了?”她说。
“不会吧?”他简直有些不能相信。
“是丢了!”
沉默。
“你肯定你没有丢在火车上?”他问。
“我出站的时候还提在手里的,你没有看见?”她的心情有些坏起来。
但高兴现在真的想不起来他当时是不是看见了。他当时只注意到她的人,怎么会注意她的包呢?可是,再仔细想想,似乎的确是见过的。而且,越想越清楚了,他还帮她提过的,然后上了出租车。是的是的,上了车以后,他们俩靠在一起,拎包就被忽略了。当他们下车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再想到它。
“里面有什么?”高兴感到事情的严肃了。
丁小燕沮丧地一屁股坐在床边。
“里面有什么重要东西吗?”高兴觉得事情严重了。
丁小燕还是不说话。
她在努力地回想那个出租车司机的样子。
二
车到白石桥,有新的客人招手,凡三才发现后座上有只黑包。女式的,柔软,精致。他回想了一下,那应该是从火车站上车的那一对男女的。他们后来去了城西的一家宾馆。如果的确是他们的,应该不难归还。凡三把包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