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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中国文化要义-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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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者比较,以植物生活最省事;依本能为生活者次之;理智一路,则最费事。寄生动物 ,即动物之懒惰者,又回到最省事路上去。脊椎动物自鱼类、鸟类、哺乳类、猿猴类以 讫人类,依次进行理智,亦即依次而远于本能。他们虽同趋向于理智,但谁若在进程上 稍有偏违,即不得到达。所谓偏违,即是不免希图省事。凡早图省事者,即早入岐途; 只有始终不怕费事者,才得到达——这便是人类。 
  唯独人类算得完成了理智之路。但理智只是本能中反乎本能的一种倾向;由此倾向发展 下去,本能便浑而不著,弱而不强,却并不是人的生活。有了理智,就不要本能。其余 者,理智发展愈不够,当然靠本能愈多。因此,所以除人类而外,大致看去,各高等动 物依然是本能生活。 
  人类是从本能生活中解放出来的。依本能为活者,其生活工具即寓于其身体,是有限的 。而人则于身体外创造工具而使用之,为无限的。依本能为活者,一生下来(或于短期 内)便有所能,而止于其所能,是有限的。而人则初若无一能。其卒也无所不能——其 前途完全不可限量。 
  人类从本能生活中之解放,始于自身生命与外物之间不为特定之行为关系,而疏离淡远 以至于超脱自由。这亦即是减弱身体感官器官之对于具体事物的作用,而扩大心思作用 。心思作用,要在藉累次经验,化具体事物为抽象观念而运用之;其性质即是行为之前 的犹豫作用。犹豫之延长为冷静,知识即于此产生,更凭借知识以应付问题。这便是依 理智以为生活的大概。 
  人类理智有二大见征,一征于其有语言,二征于其儿童期之特长。语言即代表观念者, 实大有助于知识之产生。儿童期之延长,则一面锻炼官体习惯,以代本能;一面师取前 人经验,阜丰知识。故依理智以为生活者,即是倚重于后天学习。 
  从生活方法上看,人类的特征无疑是在理智,以上所讲,无外此意。但这里不经意地早 隐伏一大变动,超过一切等差比较的大变动,就是:一切生物都盘旋于生活问题(兼括 个体生存及种族蕃衍),以得生活而止,无更越此一步者;而人类却悠然长往,突破此 限了。我们如不能认识此人类生命本质的特殊,而只在其生活方法上看,实属轻重倒置 。 
  各种本能都是营求生活的方法手段,一一皆是有所为的。当人类向着理智前进,其生命 超脱于本能,即是不落于方法手段,而得豁然开朗达于无所为之境地。他对于任何事物 均可发生兴趣行为,而不必是为了生活。——自然亦可能(意识地或无意识地)是为了生 活。譬如求真之心,好善之心,只是人类生命的高强博大自然要如此,不能当做营生活 的手段或其一种变形来解释。 
  盖理智必造乎“无所为”的冷静地步,而后得尽其用;就从这里不期而开出了无所私的 感情(impersonal feeling)——这便是理性,理性、理智为心思作用之两面:知的一面 曰理智,情的一面曰理性,二者本来密切相联不离。譬如计算数目,计算之心是理智, 而求正确之心理是理性。数目算错了,不容自味,就是一极有力的感情,这一感情是无 私的,不是为了什么生活问题。分析、计算、假设、推理……理智之用无穷,而独不作 主张,作主张的是理性。理性之取舍不一,而要以无私的感情(1)(无私的感情(imperso nal feeling),在英国罗素著《社会改造原理》中曾提到过;我这里的意思和他差不多 。读者亦可取而参详。)为中心。此即人类所以异于一般生物只在觅生活者,乃更有向 上一念,要求生活之合理也。 
  本能生活,行乎其所不得不行,止乎其所不得不止,不须操心自不发生错误。高等动物 间亦有错误,而难于自觉,亦不负责。唯人类生活处处有待于心思作用,即随处皆可致 误。错误一经自觉,恒不甘心。没有错误不足贵;错误非所贵,错误而不甘心于错误, 可贵莫大焉!斯则理性之事也。故理性贵于一切。 
  以理智为人类的特征,未若以理性当之之深切著明,我故曰:人类的特征在理性。 
  二 两种理和两种错误 
  人类之视一般动物优越者,实为其心思作用。心思作用,是对于官体(感官器官)作用而 说的。在高等动物,心思作用初有可见,而与官体作用浑一难分,直不免为官体作用所 掩盖。必到人类,心思作用乃发达而超于官体作用之上。故人类的特征,原应该说是在 心思作用。俗常“理智”“理性”等词通用不分者,实际亦皆指此心思作用。即我开头 说“理性始于思想与说话”者,亦是指此心思作用。不过我以心思作用分析起来,实有 不同的两面而各有其理,乃将两词分当之;而举“心思作用”,一词,表其统一之体。 似乎这样处分,最清楚而得当(惜“心思作用”表不出合理循理之意)。 
  心思作用为人类特长,人类文化即于此发生。文化明盛如古代中国、近代西洋者,都各 曾把这种特长发挥到很可观地步。但似不免各有所偏,就是,西洋偏长于理智而短于理 性,中国偏长于理性而短于理智。为了证实我的话,须将理性理智的分别,再加申说。 
  从前中国人常爱说“读书明理”一句话。在乡村中,更常听见指说某人为“读书明理之 人”。这个理何所指?不烦解释,中国人都明白的。它绝不包含物理的理、化学的理、 一切自然科学的理,就连社会科学上许多理,亦都不包括在内。却是同此一句话,在西 洋人听去,亦许生出不同的了解罢!中国有许多书,西洋亦有许多书;书中莫不讲到许 多理。但翻开书一看,却似不同。中国书所讲总偏乎人世间许多情理,如父慈、子孝、 知耻、爱人、公平、信实之类。若西洋书,则其所谈的不是自然科学之理,便是社会科 学之理,或纯抽象的数理与论理。因此,当你说“读书明理”一句话,他便以为是明白 那些科学之理了。 
  科学之理,是一些静的知识,知其“如此如此”而止,没有立即发动什么行为的力量。 而中国人所说的理,却就在指示人们行为动向。它常常是很有力量的一句话,例如“人 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它尽可是抽象的,没有特指当前 某人某事,然而是动的,不是静的。科学之理,亦可以与行为有关系,但却没有一定方 向指给人。如说“触电可以致死”,触不触,却听你。人怕死,固要避开它,想自杀的 人,亦许去触电,没有一定。科学上大抵都是“如果如此,则将如彼”,这类公式。 
  所谓理者,即有此不同,似当分别予以不同名称。前者为人情上的理,不妨简称“情理 ”,后者为物观上的理,不妨简称“物理”。此二者,在认识上本是有分别的。现时流 行有“正义感”一句话。正义感是一种感情,对于正义便欣然接受拥护,对于不合正义 的便厌恶拒绝。正义感,即是正义之认识力;离开此感情,正义就不可得。一切是非善 恶之理,皆同此例。点头即是,摇头即不是。善,即存乎悦服崇敬赞叹的心情上;恶, 即存乎嫌恶愤嫉不平的心情上。但在情理之理虽则如此;物理之理,恰好不然。情理, 离却主观好恶即无从认识;物理,则不离主观好恶即无从认识。物理得自物观观测;观 测靠人的感觉和推理;人的感觉和推理,原是人类超脱于本能而冷静下来的产物,亦必 要屏除一切感情而后乃能尽其用。因此科学家都以冷静著称。但相反之中,仍有相同之 点。即情理虽著见在感情上,却必是无私的感情。无私的感情,同样地是人类超脱于本 能而冷静下来的产物。此在前已点出过了。 
  总起来两种不同的理,分别出自两种不同的认识:必须屏除感情而后其认识乃锐入者, 是之谓理智;其不欺好恶而判别自然明切者,是之谓理性。 
  动物倚本能为活,几无错误可言,更无错误之自觉;错误只是人的事。人类是极其容易 错误的,其错误亦有两种不同。譬如学校考试,学生将考题答错,是一种错误——知识 上的错误。若在考试上舞弊行欺,则又是另一种错误——行为上的错误。前一错误,于 学习上见出低能,应属智能问题;后一错误,便属品性问题。智能问题于理智有关;品 性问题于理性有关。事后他如果觉察自己错误,前一觉察属于理智,后一觉察发乎理性 。 
  两种不同的错误,自是对于两种不同的理而说。我们有时因理而见出错误来,亦有时因 错误而肯定其理。特别是后一种情理之理,乃是因变而识常;假若没有错误,则人固不 知有理也。理为常,错误为变;然却几乎是变多于常。两种错误,人皆容易有,不时地 有。这是什么缘故?盖错误生于两可之间(可彼可此),两可不定,则由理智把本能松开 而来。生命的机械地方,被松开了;不靠机械,而生命自显其用;那自然会非常灵活而 处处得当,再好没有。但生命能否恒显其用呢?问题就在此了。若恒显其用,就没有错 误。却是生命摆脱于机械之后,就有兴奋与懈惰,而不能恒一。那松开的空隙无时不待 生命去充实它;一息之懈,错误斯出。盖此时既无机械之准确,复失生命之灵活也。错 误虽有两种,其致误之由,则大都在是。人的生命之不懈,实难;人的错误乃随时而不 可免。 
  不懈之所以难,盖在懈固是懈,兴奋亦是懈。何以兴奋亦是懈?兴奋总是有所引起的。 引起于彼,走作于此;兴奋同样是失于恒一。失于恒一,即为懈。再申明之:本能是感 官器官对于外界事物之先天有组织的反应;理智是本能中反乎本能的一种倾向,即上文 所说“松开”。生命充实那松开的空隙,而自显其用,是为心。但心不一直对外,还是 要通过官体(感官器官)而后显其用。所不同者,一则官体自为主,一则官体待心为主。 其机甚妙,其辨甚微。要恒一,即是要恒一于微妙,这岂是容易的?微妙失,即落于官 体机械势力上,而心不可见。兴奋懈惰似相反,在这里实相同。 
  抑错误之严重者,莫若有心为恶;而无心之过为轻。无心之过,出于疏懈。有心为恶, 则或忿或欲隐蔽了理性,而假理智为工具,忿与欲是激越之情所谓“冲动”者。冲动附 于本能而见,本能附于官体而见。前已言之,各种本能皆有所为,即有所私的;而理性 则无所为,无所私。前又言之,理智理性为心思作用之知情两面,而所贵乎人类者,即 在官体反应减弱而心思作用扩大,行为从容而超脱,是故忿俗隐蔽理性而假理智为工具 者,偏私代无私而起,从容失没于激越,官体自为主而心思为之役也。心思作用非恶所 在,抑且为善之所自出。官体作用非恶所在,抑善固待其行动而成。在人类生命中,觅 恶了不可得。而卒有恶者,无他,即此心思官体颠倒失序而已。一切之恶,千变万化, 总不出此一方式。洎乎激越者消停,而后悔焉,则理性显而心思官体复其位也。是故, 人之不免于错误,由理智(松开);人之不甘心于错误,由理性(无私)。 
  两种错误人皆容易有,不时地有。然似乎错在知识者问题小,错在行为者问题大,试看 世界上到处发生纠纷,你说我不对,我说你不对,彼此责斥,互相争辩,大率在于后者 。而由错误所引起的祸害,亦每以后者为严重。今日科学发达,智虑日周,而人类顾有 自己毁灭之虞,是行为问题,不是知识问题;是理性问题,不是理智问题。 
  三 中国民族精神所在 
  我常常说,除非过去数千年的中国人都白活了,如其还有他的贡献,那就是认识了人类 之所以为人。而恰恰相反地,自近代以至现代,欧美学术虽发达进步,远过前人,而独 于此则甚幼稚。二十多年来我准备写《人心与人生》一书,以求教当世;书虽未成,而 一年一年果然证实了我的见解。在学术发达,而人祸弥以严重之今日,西洋人已渐悟其 一向皆务为物的研究,而太忽略于人,以致对于物所知道的虽多,而于人自己却所知甚 少。(1)(《观察周刊》第1卷2期,潘光旦著《人的控制与物的控制》一文,说目前的学 术与教育,已经把人忘记得一干二净,人至今未得为科学研究的对象,而落在三不管地 带。美国人嘉瑞尔(Alexis Carrel)著《未了知之人类》(Man#the unknown)一书,亦有 概乎此而作也。)最近学者乃始转移视线,而致力乎此,似乎还谈不到什么成就。 
  何以敢说他们幼稚呢?在现代亦有好多门学问讲到人;特别是心理学,应当就是专来研 究人的科学。但心理学应该如何研究法,心理学到底研究些什么(对象和范围),各家各 说,至今莫衷一是。这比起其他科学来,岂不证明其幼稚!然而在各执一词的学者间, 其对于人的认识,却几乎一致地与中国古人不合,而颇有合于他们的古人之处。西洋自 希腊以来,似乎就不见有人性善的观念;而从基督教后,更像是人生来带着罪过。现在 的心理学资借于种种科学方法,资借于种种学所得,其所见亦正是人自身含着很多势力 ,不一定调谐。他们说:“现在需要解释者,不是人为什么生出许多不合理的行为,而 是为什么人民然亦能行为合理。”(2)(语出心理学家麦独孤(McDougall),麦氏擅说本 能,亦被玄学之讥。)此自然不可与禁欲的宗教,或把人身体视为罪恶之源的玄学,视 同一例;却是他们不期而然,前后似相符顺。 
  恰成一对照:中国古人却正有见于人类生命之和谐。——人自身是和谐的(所谓“无礼 之礼,无声之乐”指此):人与人是和谐的(所谓“能以天下为一家,中国为一人”者在 此);以人为中心的整个宇宙是和谐的(所以说“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赞天 地之化育,与天地参”等等)。儒家对于宇宙人生,总不胜其赞叹;对于人总看得十分 可贵;特别是他实际上对于人总是信赖,而从来不曾把人当成问题,要寻觅什么办法。 
  此和谐之点,即清明安和之心,即理性。一切生物均限于“有对”之中,唯人类则以“ 有对”超进于“无对”。清明也,和谐也,皆得之于此。果然有见于此,自尔无疑。若 其无见,寻求不到。盖清明不清明,和谐不和谐,都是生命自身的事。在人自见自知, 自证自信,一寻求便向外去,而生命却不在外。今日科学家的方法,总无非本于生物有 对态度向外寻求,止于看见生命的一些影子,而且偏于机械一面。和谐看不到,问题却 看到了。其实,人绝不是不成问题。说问题都出在人身上,这话并没有错。但要晓得, 问题在人:问题之解决仍在人自己,不能外求;不信赖人,又怎样?信赖神吗?信赖国家 吗?或信赖……吗?西洋人如此,中国人不如此。 
  孔子态度平实,所以不表乐观(不倡言性善),唯处处教人用心回省(见前引录《论语》 各条),即自己诉诸理性。孟子态度轩豁,直抉出理性以示人。其所谓“心之官则思” ,所谓“从其大体……人其小体”,所谓“先立乎其大者,则小者不能夺”,岂非皆明 白指出心思作用要超于官体作用之上,勿为所掩蔽。其“理义悦心,刍豢悦口”之喻, 及“怵惕”“恻隐”等说,更从心思作用之情的一面,直指理性之所在。最后则说“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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