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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1984-第31章

小说: 1984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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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了幼时对她的爱恋。他还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大雨如注,雨水在玻璃窗上直泻而下,屋
子里太黑,无法看书。两个孩子关在黑暗拥挤的屋子里感到极其无聊。温斯顿哼哼卿卿地吵
闹着要吃的,在屋子里到处翻箱倒罐,把东西东扯西拉,在墙上拳打足踢,闹得隔壁邻居敲
墙头抗议,而小的那个却不断地号哭。最后,他的母亲说。“乖乖地别闹,我给你去买个玩
具。非常可爱的玩具——你会喜欢的。说完她就冒雨出门,到附近一家有时仍旧开着的小百
货铺里,买回来一只装着骰子玩进退游戏的硬纸匣。他仍旧能够记得那是潮的硬纸板的气
味。这玩意儿很可怜。硬纸板都破了,用木头做的小骰子表面粗糙,躺也躺不平。温斯顿不
高兴地看一眼,毫无兴趣。但是这时他母亲点了一根蜡烛,他们就坐在地板上玩起来。当他
们各自的棋子进了几步,快有希望达到终点时,又倒退下来,几乎回到起点时,他马上就兴
奋起来,大声笑着叫喊。他们玩了八次,各赢四次。他的小妹妹还太小,不懂他们在玩什
么,一个人靠着床腿坐在那里,看到他们大笑也跟着大笑。整整一个下午,他们在一起都很
快活,就象在他幼年时代一样。
    他把这副景象从脑海里排除出去。这个记忆是假的。他有时常常会有这种假记忆。只要
你知道它们是假的,就没有关系。有的事情确实发生过,有的没有。他又回到棋盘上,拣起
白色的相。他刚拣起,那棋子就啪的掉在棋盘上了。他惊了一下,好象身上给刺了一下。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响了起来。这次是发表公报了!胜利!在发表消息的前晚喇叭总是有
胜利的消息。咖啡馆里一阵兴奋,好象通过一阵电流一般。甚至服务员也惊了一下,竖起了
耳朵。
    喇叭声引起了一阵大喧哗。电幕已经开始播放,广播员的声音极其兴奋,但是刚一开
始,就几乎被外面的欢呼声所淹没了。这消息在街上象魔术一般传了开来。他从电幕上所能
听到的只是,一切都按他所预料的那样发生了:一支海上大军秘密集合起来,突然插入敌军
后方,白色的箭头切断了黑色箭头的尾巴。人声喧哗之中可以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得意扬扬
的话:“伟大战略部署——配合巧妙——彻底溃退——
    俘虏五十万——完全丧失斗志——控制了整个非洲——战争结束指日可待——大获全胜
——人类历史上最大的胜利——
    胜利,胜利,胜利!”
    温斯顿在桌子底下的两只脚拼命乱蹬.他仍坐在那里没有动,但是在他的脑海里,他在
跑,在飞快地跑着,同外面的群众一起,大声呼叫,欣喜若狂。他又抬头看一眼老大哥。
哦,这个雄踞全世界的巨人!这个使亚洲的乌合之众碰得头破血流的巨石!他想起在十分钟
之前——是的,不过十分钟——他在思量前线的消息、究竟是胜是负时,他心中还有疑惑。
可是现在,覆亡的不仅仅是一支欧亚国军队而已。自从他进了友爱部那天以来,他已经有了
不少变化,但是到现在才发生了最后的、不可缺少的、脱胎换骨的变化。
    电幕上的声音仍在没完没了地报告俘虏、战利品、杀戮的故事,但是外面的欢呼声已经
减退了一些。服务员们又回去工作了。温斯顿飘飘然坐在那里,也没有注意到酒杯里又斟满
了酒。他现在不在跑,也不在叫了。他又回到了友爱部,一切都已原谅,他的灵魂洁白如
雪。他站在被告席上,什么都招认,什么人都咬。他走在白色瓷砖的走廊里,觉得象走在阳
光中一样,后面跟着一个武装的警卫。等待已久的子弹穿进了他的脑袋。
    他抬头看着那张庞大的脸。他花了四十年的功夫才知道那黑色的大胡子后面的笑容是什
么样的笑容。哦,残酷的、没有必要的误会!哦,背离慈爱胸怀的顽固不化的流亡者!
    他鼻梁两侧流下了带着酒气的泪。但是没有事,一切都很好,斗争已经结束了。他战胜
了自己。他热爱老大哥。

(全书完) 


附:书评
《1984》与世纪记忆

戴锦华/北京

  在中国,而且在世界,二十世纪重要事件的亲历与目击者难于分享他们的记忆,那如果
不是温馨、狂热的怀旧,就是不遗余力的唾弃与否认。想到自己的一次与他人记忆的冲撞,
是关于一本书:《1984》,它不仅牵系着本世纪的若干重大事件,它本身亦是诸多重大
事件之一。

  在我的大学时代,读到了此前从未听说过的《1984》,读的是彼时彼地一个特殊版
本——那是本经历了“文革”岁月的人会记得的、特殊的杂志:《编译参考》,大开本、大
字号、素面子。一本特权层的杂志——对于“文革”,一个不无怨憎与伤痛的点,是在“闭
关锁国”的年代,特权层从未与外部世界隔绝:江青始终追随着最新的好莱坞电影,林立果
酷爱美国摇滚。1978或1979年《1984》分三期连载。不知是通过什么途径,它
流布进了大学校园。作为一本确定无疑的“反动寓言”,它在大学生、也许是我置身的那个
小世界里,引发了微型地震,那个年头,对知识、书籍的饥渴仍十二万分地被封闭和匮乏所
放大。和大多数难于获得的新书一样,它在不同的宿舍间流传。每人两小时吗?不记得了,
只记得曾被排到午夜两点,当然是无怨无悔地等到那个时刻;第二天嘛,只能旷课了。记得
最初阅读时的战栗,那是一种毛骨悚然、撕心裂肺的恐怖认同:第一次,从外面,从一个寓
言(预言?)中读到自己成长的年代,读到了曾无限熟悉的一切:旗海,巨幅画像,胸章,
臂章,“欢乐幸福”的人群,无数的狂欢式的游行,禁欲的、狂热的少女;甚至匮乏的物质
供应、劣质香烟以及吸劣质香烟的方式——小心地揉松、磕实、点燃,而后直立起吸,一如
后来的某些吸毒者;甚至有在极度匮乏的年代,对一点点精美的物品、尤其是对文具的情欲
般的渴求和珍爱。只是“他”的名字,是“老大哥”。在深深的震惊和慑服中,反复地默念
着作者的名字:乔治·奥威尔。——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能想象?充满敬畏地发现,成书
的日期,是1949年。在断续的阅读和焦灼的等待中,读到了主人公的离轨,读到了他的
秘密日记和秘密爱情。一份欣喜,一种自恋式的认同:将自己从1975…1977经历的心
灵反叛和不轨初恋附着其上。窃以为此前的悲剧是因为人们没有机会获得“真理”——因真
理被监禁,谎言遍布于世。

  恰有一个极为风云的作家来学校演讲,作为一个经23年流放的“归来者” ,他颇富传奇,作为一个刚刚发表了轰动作品的文人,他极富口才。他讲:越战斗越安全;
他讲,一个人一旦获得了真理,便不可能再被征服。听得热血沸腾。顾不得平素的矜持冷漠,
拍痛了手掌。但不久,此君便因一时“风吹草动”,露出了极怯懦的面目。我遭到的打击,
近乎失恋。也是在这时,终于读到了书的后三分之一:主人公终于和他神秘的“知音”相逢
在“没有阴影的地方”。那是警察机构的大楼:没有开向外部世界的窗口,但灯光永不熄灭。
在无尽的肉体和精神凌虐之后,是对爱人的出卖。是对爱的背叛。是不再知道爱为何物。是
“忘怀洞”——对记忆的彻底改写。是权力面前无所谓“真实”与“真理”。对于权力机器,
肉体的消灭不是目的,心灵的征服才是战绩。尽管彼时已不再“全信书”,但那是本什么书
啊?!简直是圣音。于是,这样的结局,不啻于五雷轰顶。我仅有的一点乐观被粉碎,仅有
的一点希望被遮蔽;为了这本书,原本便陷在阴郁中的我更加颓唐。在无人处,我甚至会恐
惧地对着光源伸出我的手掌,惟恐有一天看到了不存在的第六个手指——如书中被权力/暴
力重塑过的主人公。“1984年”,成了一个梦魇。难道更恐怖的年代尚未到来?

  不久,结交了第一个外国朋友(用当时的标准说法:是“外国友人”)苏珊娜。颇吻合
于对洋人的想象:我们两个人比肩而立,一样的身高,但她却婀娜丰满,金发碧眼。同住一
室,第一次接触一个完全异样的人种,一份截然不同的文化;也是第一次体味:疆界可以跨
越,文化可以交流。也许是苏珊娜的学识和胸襟给了我太多的希望和幻觉:对于友善而优雅
的欧洲人。但确实,如果说,八十年代国门初开,那么是这个德国姑娘向我展示了迷人的外
部世界。一日,谈起了《1984》,我说起我对小说的预言性的惊叹,并未说得更多——
我毕竟认定,她不会懂得。她却激动得站起来:“谁说是预言?他写的是历史。是纳粹!”
“纳粹?当然不。他写的是红色恐怖。”

  我们好像在争夺这悲剧的原型权。为了证明,她翻出德国的画册。是的,“ 一切”都在上面:旗海,巨幅画像、胸章、臂章,欢乐幸福的人群,无数的狂欢式的游行;
还有禁欲、疯狂和物质匮乏——那是希特勒时代的德国。日后看到纳粹著名的纪录片:《意
志的胜利》,发现与我们成长年代的大歌舞,除了意识形态的对立,其表象系统相像到令人
发指。所不同的,是我在其中长大成人,而她是在父亲反复的讲述中铭记了那可怖的岁月。
她因此不同于视二战为不可逾越的历史断层的西方同代人。

  对,在我们“争夺”悲剧所有权时,她出示给我一只密码锁,码号是1984,她说这
锁从高中寄宿学校跟她到现在;她祈望每一次开锁,便是一次对魔咒的解除。她同样恐惧着
历史的轮回。在20岁的年龄上,几乎下泪——为一个来自异文化的知交。1984年,她
给我写来短信:1984年到了,上帝保佑我们。——对宗教极端轻蔑的她,用了这样的措
词。1985年元旦到来的时候,世界重要报刊的话题之一:我们安度了1984年,预言
幸未成真。

  我记住了那把锁,它第一次使我尝试走出自己的历史和伤痛,望向疆界之外,去思考集
权、暴力、体制与自由。一直热衷于阅读种种关于大革命与历史浩劫的书籍;因无法逃离记
忆中的梦魇,便尝试去正视它。法国大革命,纳粹,奥斯威辛,古拉格群岛,麦卡锡时代的
美国,法国五月风暴。是的,《1984》不是一个关于中国的预言,也不只是一个关于红
色的寓言。

  后来知道,苏珊娜也错了:她和我一样过分沉湎于自己的历史与自己国度中的创伤记忆。
如果说有某种引发奥威尔写作《1984》的历史动因,那么它得自第三帝国,也得自三十
年代苏联的“大清洗”:它是一个关于现代专制的天才寓言。

  《1984》,乔治·奥威尔(英)著,董乐山译,花城出版社1985年12

月第1版,1·75元;1988年7月第2版,2·60元

                 (原刊《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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