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批评的魅力-二十世纪西方文论-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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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极作用,还是起了阻碍历史前进,使社会停滞甚至倒退,恶化人的生存状
况的消极作用。一种合理的、较为正确的理解(观念、主义、学说、理论)
在特定历史时期必定会起到好的作用,产生好的效果,而一种不合理的、错
误的理解则一定会起到相反的作用和效果。因此,理解本身便是作用史的关
系,理解的历史便是作用的历史。
对世界、社会、人生和历史的某一种理解不仅在理解发生的那个时代会
起到它的作用,而且会作为传统的一部分留传后世,对后人的理解产生某种
影响,带来某种后果。但后人对这种理解不会不加反思地继承,而会对它进
行鉴别、判断,以决定自己的态度,或全盘否定,抛弃,或批判地吸收它的
某些部分。因此,一种理解在历史上所起的作用决不是固定不变的,而会随
着时代的变迁不断地变化。我们常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情况:一种在它产生的
那个时代并未起到过重要作用,或甚至是被压制、被否定、被斥为异端的理
解经过若干年忽然被后人重新发现,引起极大的重视,对后世产生巨大影响;
或者,一种理解尽管在某个时代曾起过重要的、积极的作用,但在后来的时
代却逐渐陈旧,过时,或遭到批判,被认为是荒谬、错误的而被抛弃,其作
用完全丧失。因此,判断一种理解是否合理,既不能根据它在一个时期所起
的作用,也不能依照一部分人对它的看法,而只能历史地加以审视,看它的
现实效果。这就是迦达默尔所主张的“作用史原则”。
阐释的循环
阐释的循环是阐释学的基本概念之一,也是这门学科探讨的核心问题之
一。施莱尔马赫和狄尔泰等古典阐释学家由于追求一种“客观主义”的理解
和解释,无法突破阐释的循环的封闭园圈,因而陷入了无法解决的矛盾和巨
大的困惑。海德格尔虽然试图打破阐释的“恶循环”,从而摆脱此在的前理
解结构的内在性束缚,但他并未解决阐释学这一中心难题,因此在后期抛弃
了阐释的循环,甚至离开了阐释学,不再注重以在的结构和状态的分析,而
直接从语言的原始生动性入手,竭力想找出一条通达“存在之真”的途径,
转向了存在与思的诗化之境。迦达默尔对此评论道:“海德格尔后来又完全
抛弃了阐释学的概念,因为他看到这个概念不能使他走出先验思辩限定的范
围。这样,他的哲学本来试图通过他所谓的转向来回避先验的概念,便越来
越陷入表达方面的困难,以致众多读者认为他的哲学中诗意多于哲理。我认
为这是一个错误。于是,我的一个想法就是开辟可以介绍海德格尔关于存在
——不是当下的存在——的说法的道路。这使我深究传统阐释学的历史,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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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批判中努力突出所隐含的创新因素。” ①
正如迦达默尔所指出的那样,后期海德格尔的哲学非但 未展示出阐释
学的光辉前景,相反却暴露了这一理论的危机,即它所要解释的恰恰是无法
解释的超验之物,因为此在的释义结构整个地局限于时间性之中,理解的循
环中的“前理解”仍然是此在摆脱不了的先验图式。以迦达默尔之见,海德
格尔在理解的循环这一难题面前依靠语言的诗意化本质和无意识原生性向存
在本身趋近,并不能提供富有说服力的解决办法,因为,存在之真的不可描
述性造成了存在和理解的悖论。对此,迦达默尔陷入了痛苦的反思。他不愿
追随海德格尔后期从此在的时间性转向空间性,从世界转向大地的神秘的自
然主义,而想继续沿着历史的现实道路把哲学阐释学贯彻到底,即贯彻到人
类的整体经验中去。他写道:“我同样理解,人们以为我对阐释的循环的依
恋可以识别这种 ‘内在性’,而事实上,要打破这一循环在我看来是一项无
法实现的要求,我甚至可以说在我看来完全是违背意义本身。因为这种内在
性只不过是对理解为何物的一种描述。”②
迦达默尔的确作了打破这种“内在性”的努力。在他看来,所谓解释的
循环,其实是转向“此在”,即“在世之在”自身的结构,即转向主客体分
裂的扬弃。阐释的循环所具有的本体论意义,表明了前见、前有、前役和前
判断在一切理解中所起的作用,指明了我们在世的基本结构。人本质上是由
阐释的理解构成,并是从事阐释的理解的存在者,因此,事物本身的意义只
有通过闸释的循环,即一个预设了使我们能理解的前结构的循环才能被我们
把握。迦达默尔强调,正因为阐释者具有主观性这一理解不可或缺的“前结
构”,阐释活动所产生的意义就不会是纯然客观的,而是生成了带有主体的
成见的新的意义。理解是人的存在的本体活动,理解始终包含着成见,理解
过程决不会最终完成,而始终是开放的,有所期待,有所创新的。“理解即
传统的运动与阐释者的运动之间的一种游戏。”这就是阐释的循环的本体论
意义之所在。
迦达默尔指出,阐释学经验具有一种“对话”模式,理解就是这一对话
发生的事件。对话使问题得以揭示的和开,使新的理解成为可能。此外,理
解还具有一种“问与答”的逻辑模式。他写道:“传统不仅仅是我们学习认
识和体验把握的过程,它是一种语言,像一个‘你’一样表达自己。这个‘你’
①
不是一个客体,而是处于同我们的关系之中”。文本是一个“准主体”,只
有破除了那种僵死的主客体之间的认识关系,代之以“我”与“你”(主体
间的)之间的平等对话关系和问与答的关系,我们才能倾听文本向我们所诉
说的东西。这样,文本好似向理解者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而为了理解和回
答文本提出的问题,理解者又必须提出业已回答了的那些问题。通过这种相
互问答过程,理解者才能不断超越自己原有的视野。迦达默尔说:“理解一
个问题意味着问这个问题,理解一个观点就是把它理解为对一个问题的答
案。”毫无疑问,在问与答的对话过程中,文本向理解者敞开,向我们言说,
而理解为了理解他人和自己,又必须使文本言说,问题问得越多,文本的言
说便越丰富。一个答案意味着又一个问题的产生,文本在这种问与答的无限
① 迦达默尔 《阐释学的挑战》,载《哲学译丛》1987 年,第3 期,第21 页。
② 迦达默尔 《阐释学的挑战》,同上第18 页。
① 迦达默尔 《真理与方法》,第321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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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续中展现其无限多的可能性,而理解者的视野也不断地扩展和被超越。理
解和解释正是以这种方式不断突破阐释的循环的封闭的园圈,不断扩展和丰
富的。
迦达默尔对“阐释的循环”的这一新的解释把阐释学的理论大大向前推
进了一步,解决了使古典阐释学家感到困惑不解的,海德格尔试图解决而又
未能解决的难题。
理解的语言本质
①
迦达默尔认为:“在理解中发生的视野融合是语言固有的成就。”真正
在文本与解释者,传统与现在之间起桥梁作用的恰恰是语言。文本和阐释者,
过去和现在都只是一个正在进行着的语言过程中的要素,而理解的语言性则
是作用史的具体化。理解是一种经验,但它是语言的经验。一切文化传统和
历史,主要表现为语言。理解本身必须以语言的方式进行,因此,语言是阐
释学问题的起源和归宿。
在迦达默尔那里,对语言的关注远远超过了对存在问题的阐释学关注。
海德格尔的存在哲学力图完成哲学向本体论的转折,因而人们把他的思想称
之为“基础本体论”,而迦达默尔则更进一步,开始了本体论向语言学的转
折。
他认为,语言是我们与世界“遭遇”的方式,因此,语言和理解有着根
本的内在联系。一切理解和解释都在语言的基础上统一起来,这意味着,理
解和解释的基本特性是它的语言性:“语言学表现的问题已经是理解问题。
所有的理解都是解释,所有的解释都发生在语言的媒介之中。这一媒介允许
①
其对象进入世界并同时成为解释者自己的语言。” 当我们关注语言文本的理
解和解释时,解释在语言中自身显示了理解为何物,即将所言说的内容同化,
使之变为自己拥有的东西。语言的解释是一切解释的形式,即使当被解释对
象本质上是非语言的,它也“预设了语言”。因此,语言规定了阐释学的对
象,一切理解和解释对象的本质都存在于语言的媒介之中。我们的传统,即
所有的“文本”都是由语言固定下来的,它们在时间上“凝固”了,与我们
有一种“绝对的共时性”。换句话说,现在的意识可以自由地进入这些由语
言的形式固定下来的文本,使它们与解释者保持一种“时间上的平衡”,使
过去的精神与现在的精神得以沟通。传统的这种“绝对的共时性”或当代性
提供了将过去的经验与当下的经验联系起来的可能性,使过去成为一种“超
时代的陈述”向理解者和解释者敞开。
迦达默尔认为,语言揭示了世界,而人以语言的方式拥有世界。对于人
来说不存在一个语言之外的世界,“凡词语破碎之处物将不存”(Kein Ding
②
sei,wo das Wort gebricht)语言和世界的关系并不在于世界成为语言的
对象,相反,知识和陈述的对象已经包含在世界的语言视野之中。人的存在
的特殊方式是语言,因为语言创造了人拥有世界的可能性:“语言原初的人
① 迦达默尔 《真理与方法》,第258 页。
① 《迦达默尔《真理与方法》,第360 页。
② 迦达默尔 《真理与方法》,第44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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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类性同时也意味着人的在世之在原初的语言性。”正是因为有了语言,人才
拥有了自己的世界,没有语言,人的存在将同其他在者之在没有什么两样,
将是黑暗、混沌的,所以人所拥有的这个世界是语言的世界,人对这个世界
的经验是语言的经验。
正因为如此,迦达默尔驳斥了将语言视为主体所有物或工具的看法,并
认为,世界和语言都是超越主体之物。是世界 而不是人的主体性决定着语
言,在这种意义上,是语言决定人而非相反。人并不是“利用”语言说话,
而是“按照”语言在说话,因此,“不是我们在说语言,而是语言在说我们”
②
。
世界必须成为语言的对象才能向我们呈现,换言之,它必须成为语言,
③
才能为我们所拥有。“在语言中,世界作为世界展现自身”。通过语言把握
到的东西不仅仅是一种主观的经验,而是经验所揭示出来的世界。迦达默尔
指出,人的世界观念是语言构造的,其世界图像也是由语言描绘的,“可被
④
理解的存在即语言”,人与世界的关系以及对世界的经验在语言中得到最终
的体现。理解是人的存在的普遍方式,而语言作为理解的唯一的媒介,则是
⑤
“世界构成的无所不包的形式”。这一观点同海德格尔,甚至同维特根斯坦
不谋而合。前者称“语言是存在的寓所”,后者则说“我的世界的边界就是
我的语言 的边界”。语言并不只是传达意义的被动的媒介,相反,它在不
同时代的组织形式——话语的结构——决定性地参与了世界的构成。
迦达默尔指出,人是被“抛入”语言的,人一生下来,便进入了一种早
已存在的语言,即进入了一种固定的意义网络。这个意义网络规定了他与自
然、与社会、与历史、与他人、与自我的关系,规定了他的思维、行为方式
以及与他人交往的方式。语言构成的一整套观念、原则、规范形成一种象征
性的秩序,并以风俗习惯、道德标准、价值判断、行为准则甚至法律条文的
形式世代流传。因此对于人来说,进入语言就意味着接受一种强加于自身的
表达方式和意义系统,接受一个早已存在的世界秩序,一种异己的意识形态,
一种被给定的价值和道德的体系。在这种意义上,人并不是自由地拥有和支
配着语言,而是被语言所限定,是语言的“囚徒”。
在迦达默尔看来,语言并不是人所能任意支配的明沏的反思工具,而应
当说,“它既是桥,又是墙。之所以是桥,因为只有通过它,人们才能跨越
差异的激流,达到某种意识的同一性;之所以是墙,因为它阻止人们毫无障
①
碍地表达自己的内心,限制着这种表达的可能性。” 语言的表达永远是既明
确,又不充分、不完全的。因此,语言既敞开又遮蔽,与它相关的是两个截
然相反的领域:意义敞开和意义隐蔽的领域,或者显指域和隐指域,光明域
和黑暗域。语言不仅内向地规定着或收摄着自身的无限内容,同时还外向地
开拓着或投射着自身的无限关联,二者反向加强。它表现为双重方向的运动,
“它既以达到思想的客观性为目标,但它也从思想出发,表现为一切对象化
① 迦达默尔 《真理与方法》,第419 页。
② 迦达默尔 《真理与方法》,第439 页。
③ 迦达默尔 《真理与方法》,第408 页。
④ 迦达默尔 《真理与方法》,第408 页。
⑤ 迦达默尔 《理理与方法》,第411 页。
① 迦达默尔 《文本与阐释》,载《文本与阐释》,1989 年法兰克福,第31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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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词语的隐蔽威力的回复。”隐蔽是语言的深层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