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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硕士今天答辨-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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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但,“抹脖子大哥”不是这个原因。他的父母原是本份的小手艺人,文化大革命被红卫
兵抄了家。老人家受不了屈辱,就双双吊死了。因为学习优异在外面被骂为黑苗子的大哥,
回到家,迎接他的是爸爸妈妈悬在空中的冰冷的脚。
    才是中学生的他也顾不上害怕,只想快点追上父母一道走,他原本也是要上吊的.只是
家中比较结实的绳子都叫两位老人用完了。家徒四壁,连能搓根禁得住他体重的绳子的东西
都没有了。
    他看见了菜刀。菜刀不快,他耐心地在磨刀石上磨了磨。自以为满意了,又打算在什么
物件上试一试。毕竟这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事。他在地上捡了一块烂白菜帮子、刀刃一
挥,菜帮子很利索地分离了,少年冷静地想了想,他认为自己的皮肉一定比菜帮子硬,还得
再实践一下。他仔细地寻找了一圈,看到墙角有一块蜂窝煤,他朝蜂窝煤剁去,煤齐刷刷地
裂开了。少年很满意,他觉得自己的皮肤再结实,也没有蜂窝煤牢固。
    他准备开始操作了。刀刃上沾满了煤灰,很肮脏。他是个爱干净的年轻人,很想把菜刀
洗清洁了再动手。这时风从虚掩的门吹进来,爸爸妈妈的衣袖轻轻抖动,好象在招呼他快
去。他是个孝顺孩子,知道这个时候还慢腾腾地去洗刀”是对父母的不敬。
    他操起刀,很准确很用力地朝自己的嗓子砍了下去。在他知道的故事里,一描写到最重
要的地形,就比喻为“咽喉要地”。他理所应当认为这是最致命的一招。
    他还是单纯了点。一个人要想死,瞄准喉咙是没有错的。但要从侧面下刀,把最大的动
脉血管砍断。那样两分钟后就是华佗再世,也毫无办法。
    这个孤儿用沾满煤粉的菜刀把自己的脖子抹了一个大口子之后,出了很多血,使他昏迷
不醒,却并不要他的命。本应从鼻孔呼进呼出的气息,如今从伤口吞吐,围绕着那把凶器冒
出一串串血红的气泡。
    一个小女孩轻轻地走进来。她不过三、两岁的样子。对于死人,对于满地的鲜血,她都
不知道害怕,看看平日常逗她玩的大哥哥睡着不理她,她就把刀从他的手里拿过来。(她以
为大哥哥一定会不给她,没想到一点劲都没费)大哥哥还是睡不醒,小女孩就失望地走了。
    这个小女孩就是林逸蓝。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在哪搞的满世界的血?”第一个看到小女孩的人大喊大
叫。
    巷子里的人都互相认识,赶紧把脖子上有巨大刀口的孤儿送到医院。
    医生一边给他缝刀口一边说:“用这么凶狠的办法自杀,我行医半辈子,还是第一次看
到。小伙子,我紧针密线地把你缝起来不容易,比缝一件大衣还忙活。我希望你珍惜我的劳
动。”
    因为他失血过多,给他输了不少的血。也许是医生的话打动了他,也许是那些别人的血
改变了他的意志。从此以后,他再没有死。
    送他出院的时候,医生说:“小伙子,你在砍你自己的时候,把那把刀洗一洗就好了。
手术时,我用尽法子也洗不净你伤口的煤渣。这道伤疤会象纹身一样,永远跟随着你。真要
请你原谅了。”
    医生最后又对他说:“谢谢你的那位小邻居。要是再晚发现一会儿,你就称心如意
了。”
    孤儿从此戴上了半截“蓝项圈”。在陕北插了十几年的队,孓然一身回来后,住一间小
平房,摆个小鞋摊。老街坊邻居给他介绍过几个对象。每个介绍人都隐去了他的那段遭遇,
每个女人都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问:“哎,你那脖子是怎么搞的?”
    介绍人总叮嘱他戴条围脖,他说:“瞒得了一时,还瞒得了一世?”便特意裸露着脖
子。
    “是我自己把自己给杀了。”他瞪着女方忧郁地说。
    得!就这一句,把女人们吓得逃之夭夭。一个连自己都敢杀的人,还有什么事不敢
于?!还是躲得远点好!
    人们就送了他一个外号,叫“抹脖子大哥”。
    抹脖子大哥每天很忙,可收入并不多。周围都是熟人,大妈大娘们拎夹姑娘媳妇儿子孙
子一大堆鞋,往抹脖子大哥脚下一仍,就放心地买菜遛弯去了。
    “哟,咱们胡同里的女进士逸蓝回来了。”一位小脚老太抱着一捧菜走来。
    对抹脖子大哥说,“补好了?”
    抹脖子大哥点点头。
    “多少钱哪?”她瘪着嘴问。天底下的老太们都是讨价还价的高手。她先让你喊个价,
无论多低,都会毫不留情地砍下一半。
    “您老人家看着给吧。”抹脖子大哥不愿和一个见过自己穿开裆裤形象的老太斤斤计
较。
    “刚买了白菜,又添了把小葱,临了又给小孙子带了儿块泡泡糖。就剩一块钱了,给你
吧。我可把鞋拿走了。”老人说着,把菜放在一边,往篮子里装鞋,一双双检查着质量。
    “保修吗?”老人太对活挺满意,最后再往实处砸砸。
    “保修。您老就放心吧!”抹脖子大哥大声说,他知道老人耳背。“大哥,您也太老实
了。那么一大堆鞋,光料也不止一块钱!这不是剥削吗!”逸蓝打抱不平。
    “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小的时候,有一回手上生了冻疮。这老太太看见了,就把我拉到
她家,给我手上抹了厚厚一层猪油,后来我的冻疮就好了。她也不是故意少给我钱,她是花
光了……”抹脖子大哥淡淡地说。
    “她就不能少给她的孙子买两块泡泡糖?”逸蓝不服地说。
    抹脖子大哥忧郁地不说话。都是街坊四邻的,你叫他说什么好!
    他把修好的鞋递给逸蓝。逸蓝要给钱,抹脖子大哥就要发火。
    “大哥,要不您换个地方摆摊。”逸蓝设身处地为抹脖子大哥着想。
    “换到哪儿去呢?这周围都摆满了。”抹脖子大哥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保证没有鞋摊。而且也没有这样讨价还价剥削人的老太太。凭
您的手艺,一定会比现在多些收入。”逸蓝很肯定地说。
    “哪个地方?”抹脖子大哥也来了兴趣。他倒不是特别地想赚钱,只是感激巷子里最美
丽最有学问的女孩,这么认真地为他出主意。
    “图书馆门前啊!人们读书的时候,你把他们的鞋也修好了。你可以备两双鞋,人们把
旧鞋放下,穿着你的鞋进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就可以穿自己的鞋回家了。而且我敢打保
票,大学生付钱痛快。”逸蓝很为自己的设计得意。
    “好,我去试试。”抹脖子大哥也被说动了心。
    从此,逸蓝再到图书馆的时候,就会在门前看到抹脖子大哥的小鞋摊。生意真如逸蓝所
说的那样红火。学子们以一种社会调查般的热情,同这位脖子上有一道黑色伤疤的手艺人交
谈。抹脖子大哥也乐意和有学问的人交往,觉得自己也长了许多的知识。他原本就是一个爱
学习的人,要不是文化大革命,他想自己也会是经常出入图书馆的。
    逸蓝经过大树下的小鞋摊时,都要同抹脖子大哥打招呼。有时看见抹脖子大哥嘴里叼着
鞋钉,一把小锤子上下翻飞,不忍打扰,想悄悄溜过去。抹脖子大哥能从喧嚣的汽车声、嘈
杂的人语声和工具的碰撞声中,极敏锐地捕捉到逸蓝飘袅的脚步声。在逸蓝经过他面前时,
准确地抬起头来,冲逸蓝憨厚地笑笑,脖了上的伤痕象蓝蚯蚓似的跳动起来。
    逸蓝那一日象往日一样走过,抹脖子大哥象往日一样冲她笑笑。一切都再平常不过了,
但就在逸蓝离去时随意一瞥,她看到鞋摊上有几双修好的鞋,其中有一双白色网眼男皮鞋。
    这一定是“他”的鞋!
    这种鞋在城市绝不是唯一的。但林逸蓝用一颗少女的心感觉到:这就是他——那个高大
的有着雪白牙齿男子汉的鞋!只有他那么高的个子才能穿这个尺码的鞋。这双鞋在她的记忆
中走来走去,她已经非常熟悉它们了!
    “大哥,生意还好吧?”逸蓝返身坐在了小板凳上。
    “晤。好多了!你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好主意。”抹脖子大哥有些不安地问:“逸蓝,你
的鞋子坏了吗?我怎么没听出来?”
    “鞋没有坏,,我只是……只是想在您这里坐一下……大哥难道不欢迎吗?”逸蓝脸红
了。她明知最后的反问是冤枉大哥,为了掩饰自己的动机,只好如此。
    抹脖子大哥非常高兴:“你坐!你坐!大哥看你总是那样忙,不敢耽误你!”
    有人走过来说:“我要钉个跟。”
    抹脖子大哥连连摇手:“改天吧改天吧。今天我休息了。”
    那人悻悻地走了。
    树枝上挂着新生的小树叶,好象无数风铃,簌籁地响着。又一个青色的春天来了。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反倒没有什么话说。林逸蓝装作无意地问道:“放在您这儿的鞋,
什么时候来拿呢?”
    抹脖子大哥随口答道:“他们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就把鞋取走了。”
    又是一阵沉默。
    逸蓝不便指着白网皮鞋追问,就只剩下安安心心等一条路。她索性不急了,同抹脖子大
哥聊天。
    “大哥,您这一天能挣多少钱呢?”
    “我一个人够吃够喝。自打到了这儿,有了些积蓄,再养活个人也有富裕了。”
    “大哥,那您为什么还总是一个人呢?”
    “没有人看得上我。女人们被我这条伤疤吓住了,有人从农村给我介绍,我知道她们是
看上了我的城市户口,她们不怕我这条伤疤,我又有点怕这样的女人……”
    “大哥,那些怕您的女人没有道理。难道说一个人打仗时杀过人,就说明他一定心狠
吗?您也得相信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冲着钱和户口这些身外之物……”逸蓝真挚地说。
    “我喜欢读书人……乡下女人又怕合不来……”
    又有人来钉鞋,抹脖子大哥又把人给打发走了。他们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在初春毛茸茸
的阳光坐,抹脖子大哥很感动,希望时间就这样凝固。
    就这样整整坐了一个下午,傍晚的时候,开始有人来取鞋。逸蓝紧张地望着,心咯哆
跳,不知将怎样同他讲第一句话。在一个秋季一个冬季的漫长发酵中,他好象已经变成了虚
幻的影象。
    鞋被一双双地取走,只剩下那双白网皮鞋,象一对白兔,蹲在城市苍茫的暮色之中。
    “这双鞋为什么没有人来取呢?”逸蓝按捺不住,终于问。
    “这双鞋的主人,那人把鞋放下就走了,说是第二天来拿。结果第二天没来,第三天也
没有来。真是个书呆子,大概把鞋的事给忘了。他忘了我可不能忘,又不知他哪天来,我只
好天天带着这双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卖鞋呢!”
    原来是这样!“那么他哪天会来?”逸蓝迫不及待地问。
    抹脖子大哥奇怪地看了逸蓝一眼,说:“不知道。这双鞋还挺新,他不会不要了的。哪
天突然想起来了,自然就来取了。”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逸蓝刨根问底。
    “让我想想……高高大大的。你看这鞋的尺寸就知道:“
    “牙齿呢?是不是很白?”逸蓝穷追不舍。
    抹脖子大哥诧异地挠挠头:“牙齿?我还真没注意。你知道我又不是补牙的,我是修鞋
的。我只注意脚。”看到逸蓝渴望的目光,抹脖子大哥含糊地说:“好象是……牙很白……
吧。”
    失望混合着希望,那就是他!就是他!不管怎么说,在茫茫人海中,逸蓝捕捉到了他的
确切信息。逸蓝急切地说:“大哥!帮帮我!我想见到他!您有什么好办法?”
    抹脖子大哥心里一阵酸楚:原来一下午她是为了这个才守在这里!“最好的办法就是你
天天坐在这里等,迟迟早早他总会来的。”他淡淡地说。
    “大哥,那是不可能的。我还要上课啊!”逸蓝竟全没听出抹脖子大哥的反意,很认真
地分辩。
    抹脖子大哥愧恧了:你算什么人?这么美丽善良的姑娘,该找一个天下最好的小伙子。
你可生的哪门子气!你太不自量力了,你!
    “那他来取鞋的时候,我把他的姓名地址问下来,就说你在找他。这样你们就可以见到
了。”抹脖子大哥自以为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别!可别!千万别说我想见到他!您也别问他的姓名地址。我也不会去找他!”逸蓝
急得面红耳赤。
    “这是怎么回事?我倒糊涂了。”抹脖子大哥坠入五里雾中,不知自己是该管还是不
管。他明知逸蓝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在爱着她,心里一片惆怅。
    “是这样的……我借了他一笔钱……要还他……”逸蓝知道抹脖子大哥迟早要问这问
题,早就准备了答对,还算妥贴。
    “那钱多吗?”抹脖子大哥十分关切,觉着这事透着蹊跷。
    “不多……不……多。”逸蓝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要是大多,你还不起,大哥为你还。千万别自己为难。别看我只是个穷鞋匠,多少也
能帮你一把。”
    “大哥,谢谢您,这钱我能还得起。”逸蓝又感动又好笑。“可是你既不认识他,他又
为什么要借钱给你呢?”抹脖子大哥不放心地追问。
    “大哥,您别老逼着我问好不好?这事挺复杂,一句两句的可说不清。您要愿帮就帮
我,要是不愿就算了。别这么跟克格勃似的刨根问底。”逸蓝实在没法自圆其说,索性翻
脸。耍小脾气是年轻的女孩对呵护自己的男人们极有效的一招。”
    “好好。怪大哥问的太多了。只是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帮你。”抹脖子大哥立刻心软了。
    “你就问问他平日什么时间到图书馆来就行了。再问问他爱在哪个阅览室。”逸蓝重又
快活起来。
    “图书馆里那么大地方,就这么问问你就能找到他了?”抹脖子大哥不放心地说,主要
是怕完不成逸蓝交办的任务。
    “大哥,这要怪你没进过图书馆了。人在那里就象野兽在深山里。每天到哪个地方去喝
水,走什么路线,都是一定的。轻易不会改变规律的。”逸蓝解释。
    抹脖子大哥若有所思。“好吧。”他说。
    “问的时候你可一定要装作不经意,千万不要叫人察觉啊!”
    “咱们俩谁更象克格勃啊。”抹脖子大哥苦笑着说。
    “每周二、五下午。六楼资料室。”几天后,抹脖子大哥阴沉着脸把一张纸条交给林逸
蓝。
    他仔细地观察了穿白网皮鞋的男子。的确是英俊而潇洒的。抹脖子大哥因此很想把纸条
撕了,虽说他探听出来颇费了点心机。撕了纸条逸蓝就可能永远见不到那男人。可是抹脖子
大哥不能那样做,逸蓝会难过的。更何况他答应了她。
    林逸蓝非常高兴,连连说:“谢谢你!大哥!”
    抹脖子大哥什么也没有说,用力为一只红色的女高跟鞋钉掌。
    周二下午,林逸蓝走进六楼资料室。这真是一处幽静的所在,偌大的厅里,只有几个
人。
    她终于看到了那个穿白网皮鞋的高大男子。他正在一面巨大的玻璃窗前潜心读着一本厚
厚的专著。
    林逸蓝轻轻地走过去,静静地坐在他的对面。她希望他能抬起头,看一眼迁徙来的邻
居。大家凝眸的一瞬,她就可以装作极偶然地发现了他……再以后会怎么样,逸蓝就想象不
出来了。他是一个那么幽默的人,就得由他多说话。
    可惜,那个男人好象冬眠的熊,对外界变化毫无知觉。偶尔活动了一下。逸蓝满怀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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