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士今天答辨-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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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要害的问话。林逸蓝当时未能确切地体会到它们的价值,回来后整理记录时,才感到应涤
凡都是点睛之笔。
“祝你的论文成功!祝你们幸福!你们真是很般配的。”分手的时候,女作家说。
自以为历尽沦桑洞察世事的女作家犯了绝大的错误。
他们很热情地向女作家道了谢意和再见。到了华灯初上的大街上,突然缄默了。
路过应涤凡的学院宿舍。应涤凡还是拥着林应蓝往前走。
“你到家了。”林逸蓝悄声说。
“我送你回去,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难得再见。”
“就不能邀请我到你的房间里去坐坐?”林逸蓝柔声说。
“我的室友今天刚好不在家。在这种情况下,人是很难把握自己的。”应涤凡的眼睛被
渴望和意志烧的得象两块水晶。
“我讨厌你总要把事情说的那样明彻。为什么一点朦胧一点诗意都不留?”林逸蓝娇嗔
地说。
“因为有根就有叶,有开头就有结尾。假如我们不喜欢那个跋,就不要写序言。”应涤
凡恳切地说。
“我喜欢过程。”林逸蓝清晰明朗地说。
小屋到了。
从林逸蓝走进这间小屋到她走出这间小屋,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学校的规矩挺严,她
必须赶回去。
她走进去的时候还是一位处女,走出来的时候就是一位妇人了。
“我送你回学校去。”应涤凡体贴地说。
“你不是说要做研究吗,我自己可以回去。”
“你自己走,我不放心。再说,我还有件事要做。”应涤凡和林逸蓝一道在浓密的路旁
树影中走着。
“从那条街绕一下好吗?”应涤凡说着,领林逸蓝上了一条灯火辉煌的繁华街道。林逸
蓝温顺地跟着,应涤凡上天涯海角,她都会这样亦步亦趋。她好笑自己:女人一属于了男
人,就这么没出息!
应涤凡松开了胳膊。在大城市里,随时都可能遇上熟人。林逸蓝体谅地同他保持着普通
朋友的距离。
“你在门口等我,我去去就来。”应涤凡说着进了一家商店。周围的许多商店都打烊关
门了,唯有这家店铺上方的霓虹灯灿烂地亮着:XX药店。
应涤凡走出来,把一个精致的小药瓶填进逸蓝的手。逸蓝凑着变幻的霓虹灯刚要仔细观
看药瓶上的字,应涤凡按住她,“回去再看吧。”
林逸蓝说:“你病了吗?”“这是给你吃的药。”
“什么药?我没病。”林逸蓝不解。
“避孕药。就是那种夫妻两地分居,丈夫突然回来时,妻子吃的药。你回去后立刻吃上
一片,连续吃上五天。”应涤凡郑重地说。
林逸蓝愕然。她从温馨慵懒中醒未,才知道那件事情拖着一条又长又粗的尾巴。
“你想的还挺周到。”她说。
“女人比男人要难。我不愿意你承受无渭的痛苦。你说过你珍惜过程,但过程之后是有
结果的。小姑娘,你可千万要记得连吃五天药。”应涤凡再三叮咛。
这个男人把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所有的事情都有言在先。他把自己象个笋子似的剥得
干干净净。他将不对她负有任何责任,一切都是她在清醒状态下的自由决定。
这挺好。这才符合林逸蓝做人的脾气。自己做的事,为什么要让别人负责呢?林逸蓝觉
得自己挺豪迈。
在离校园不远的地方,他们分了手。“你安心做文章好了,我不会打搅你的。”林逸蓝
很爽快地说。
“等我忙完了,就打电话给你。我们一言为定。”应涤凡紧紧地握了一下她的手。
林逸蓝没进宿舍,先拐进洗脸问,掬了一口自来水把那粒红色的药丸吞下,然后把药瓶
妥贴地藏在内衣兜里。晚平是个细心人,要是逸蓝在灯光下操作这些事,她非问个底掉。
逸蓝的预防措施完全是多此一举,晚平已经睡着了。
清晨,林逸蓝还没睁眼,就被胃肠翻江倒海的搅动惊醒了。她连连干呕,直到吐出酸涩
的胃液。
“你这是怎么了?”晚平一边帮她收拾,一边关切地问。
“闹肚子了。昨晚灌了点生水。”
“赶快到校医那儿拿点黄连素。”晚平拉着逸蓝去看病。
黄连素按时按响地吃了,一个白天便风平浪静。两个人都安安稳稳地看书。当然林逸蓝
极容易走神,思绪象穿了冰鞋,一下就滑到那个高大的男子身上。她禁绝自己去想他,慢慢
也见了一点成效。
晚上,林逸蓝又背着人吞了一粒红药丸,不过这一次用的是开水。
早晨,一切又象施了魔法似的浮现出来,林逸蓝吐的昏天黑地。
“又拉肚子了?”晚平问。
“没……”逸蓝答。
“甭管怎么说,黄连素加倍。”晚平显得比医生还有经验。
这法还真灵,逸蓝又跟没事人似的了。只是第三天早上,她吐的更凶了。
“逸蓝,你这恐怕不是一般的胃肠炎。我说一句话,说错了你也别恼。你该不是怀孕反
应吧?”晚平帮她收拾着秽物说。
逸蓝扑嗤一声笑了:“晚平,你想到哪里去了?半个月前咱俩不是一块倒霉的吗?”
晚平说:“对了。怪我未雨绸缪。我也不是有别的意思,只是说万一有了这事,得早点
想想办法。这事拖不起。”
逸蓝说:“好象你多么有经验似的。”
晚平说:“不入虎穴,也可得虎子。这是妇女杂志上长盛不衰的话题。”
但是晚平的话启示了逸蓝,趁没人,她在光天化日下拿出那个小药瓶,说明上赫然写着
本品的副作用类似早孕反应。
原来是它在做怪!
逸蓝又坚持服下第四颗红色药丸。那反应越来越剧烈,甚至延续到下午都没有消褪。陶
教授说:“你做论文也不要太辛苦,你的脸色很不好。”
晚平干脆大叫:“林逸蓝你是不是得了肝炎?我再也不吃你碗里的菜了!”
第五颗红色药丸逸蓝没吃。倒不是成心,而是和教授谈论文的最后定稿直到深夜。再有
两个月就要进行学位答辩了,这是最后的修改。身心俱乏,倒头便睡。直到第二天大早她舒
舒服服地睁开眼,才记起没吃那魔障。
怎么办呢?时间已经过了,再吃还管用吗?如果没用,还受那罪干什么?可要是万
一……不会那么巧吧?真想问问他……不。这事我自己决定……
她不再理睬这件事了。已经吃了四颗,这是一个很大的概率了。
晚平再次“倒霉”的时候,逸蓝一派“幸福”。晚平什么也没说,逸蓝忙说:“我有时
不准。”
晚平“喔”了一声。
又过了半个月,逸蓝还是一点“倒霉”的迹象也没有,但也没有其它的不良反应。她一
时心里很害怕,一时又说服自己,杯弓蛇影,其实什么事也没有。
一天中午逸蓝回来,晚平不在家。床上有个小小的盒子,上写:早孕自我检测盒。
这是谁给她的呢?逸蓝第一个想到的是应涤凡。她当然希望是他,但她知道绝不是他。
他果真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么只可能是一个人——晚平。
林逸蓝有点恼火。晚平也太机警了,无时无刻不在窥测别人的秘密。可她也感激晚平,
自己是一点经验也没有的。
检测需要晨尿,逸蓝只好耐心地等待。晚平回来后,什么话也没讲。大家都在小心地回
避着什么。
早上,晚平说:“我今天到图书馆去,中午就不回来了。”
“好。”逸蓝说。她一直没敢上厕所,憋着那泡宝贵的试验材料。她要在没人打搅的状
态下,严丝合缝地按照操作规程,得出一个确实可靠的结果。
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在等待高考分数的日子里,也没有这么忐忑不安。
答案出来了。强阳性。一个毋容置疑的生命已匍匐在她的体内。在那一瞬,林逸蓝感到
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恐惧。所有的事情都是有结果的,现在结果就在她的身体内,每一分钟都
在不可遏制地长大……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到了应涤凡的宿舍楼口。她只能来找他,是他和她一道制造出了这
件产品,他们要共同负责……
走过摇曳的树林。她听到一句话在树梢响着:我有能力为自己的所做所为负责。
这是谁的话?这是她的话,应涤凡不会不管,可是这的确是她自己的事。林逸蓝孤苦零
丁地站在路旁,头脑象煮沸的牛奶一样翻腾。她真希望应涤凡这会儿下楼来,那样就不是她
有意来找他,而是无意间碰上了……
她突然愤怒自己为什么这样怯懦!生命既然是自己的东西,用它做了自己愿意做的事,
为什么要向别人讨主意?况且他有什么主意?那主意谁都知道,象冰冷的蛇横在面前。
林逸蓝在矛盾中等待着迟疑着。应涤凡没有出现。就是出现了,林逸蓝也不会叫住他。
“孩子,这扇窗户里住着你的爸爸。”她对自己的肚子说。她这才明白自己到这里来,只是
为了一个告别的仪式。为了孩子的告别。
林逸蓝在回去的路上,进了一家妇产科医院,打听如何进行人工流产。
“要证明。”医生公事公办还算和气地告诉她。
“什么证明?”她小心翼翼地问。
“结婚证明啊。”
林逸蓝离开了挂着许多宝宝图案的妇产医院。
当她停下脚步的时候,才发现这儿是图书馆。抹脖子大哥的修鞋摊不在了。林逸蓝怅然
仁立,以前是多么宁静致远的时光啊!
她并不是悔,只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她愣怔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是来找晚平
的。虽说晚平晚上就会回去,逸蓝可是一分钟也不愿意等了。
晚平一看见逸蓝,就说:“我们到外面花园去坐坐。”
小花园里景色优雅,每棵花木上都悬着标牌,写明它们的种属和拉丁名。透着知识殿堂
里的不同凡响。因为正是读书的大好时光,这里空无一人。
“谢谢你。”逸蓝用手指绞住晚平的手指。
“不必谢。作为女人,这是自救措施。”晚平看着面前的“女贞子”标签说。
“它是阳性。”
“我想到了。”
“怎么办呢?”
“找他。这是两个人的事。”
“不。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已经说过由我个人负责。”“跟他结婚。”
“这不可能。他结过婚,而且绝不会离婚。”
“他骗了你。”
“没有。从一开始他就把事情说的清清楚楚,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你直傻啊!逸蓝。”
“也可能的,但我自己并不这样认为。晚平,我并不是要你来当我的道德法官,是想请
你帮我渡过这个难关。”
“这个孩子你肯定是不要了吗?仔细想想!这可是你一生中的第一个孩子!”晚平非常
严肃地说。
“在这件事中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孩子。可是我没办法。那个孩子现在大约只有一
颗黄豆大,他若有知,也会赞同这个意见的。”
“喔!你谋杀了人家,还说人家会投赞成票,太会推卸了!你既然定了,这事就得抓
紧。医院是不能去的,那里人多嘴杂。我有一个朋友知道一个私人医生,只是收费高昂,不
过技术是很可靠的……”晚平思谋着说。
“你快去找你的朋友,钱的事我来想办法。”逸蓝说。
“好。我走了。那你呢?”晚平不放心地说。
“我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坐一会儿。”逸蓝疲倦地说。
“你可要保重自己。”晚平不住地叮咛。
“走吧走吧。我绝不会象个失足少女似的去自杀。”逸蓝真心地微笑了。这笑容虽有几
分惊慌,却并不凄凉。于是晚平知道逸蓝的确不会被压倒。
晚平走了。逸蓝合上双眼,阳光透过眼皮温暖地照射着神经,红彤彤地好象一片火海。
“告诉我!那个混蛋现在在哪?我替你杀了他!”一声断喝劈头盖脸从天降下,吓得林
逸蓝抖个不停,睁开双眼看见抹脖子大哥老槐树似的立在面前,脖子上的伤痕铁链般抖动。
“您怎么会在这儿?大哥!”逸蓝着实吃了一惊。
“你不是总说我没有讲过图书馆的大门吗?今天我特意收了摊子,换了一件干净的衣
服,预备上这座大楼里所有让人进的屋里都坐坐。事先我都打听了,带个证件就行,没别的
手续。谁知我带的是身份证,不行。要工作证。象我这种没单位的人,连图书馆也进不得。
到不了里头,我就在这外面逛逛吧。以后跟熟人提起,也不在我在这图书馆门前摆过这么长
时间的小摊。走到这花园,正听见你和小姐妹在说悄俏话,可把我给气死了……”抹脖子大
哥嘘嘘地吐着气:“你说,是不是那个穿白网皮鞋的男人?甭说,就是他!我真后悔。都怪
我给你打听来了他的消息,你才落得这么惨……”抹脖子大哥捶着自己的腿。
逸蓝用所有的力量布出一个微笑:“大哥,我没有您说的那么惨,只是遇到了一点小麻
烦。您不必伤心,这同您没关系。就是您不告诉我,我迟早也会找到他的。这从头到尾都是
我一个人的事。”她反过来安慰抹脖子大哥。
“逸蓝,别逞强。你心里的苦处我知道。你不是就惦记那个孩子吗?逸蓝,我有个主
意,你不用操心生下来没人管,就交给我吧,我一定好好待这个孩子,等你什么时候安定
了,我再把孩子还你。大哥愿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能快活。”抹脖子大哥动情地说。
逸蓝扶着大哥的手,这不但是一种亲近,更是她怕自己跌倒。“大哥,您的心意我领
了。”她低声说:“只是这个孩子是不能要的。一来我还在读书,学校里是不许有这种事
的,二来我吃过药,这个孩子恐怕先天会有病。大哥,我会一辈子记得您的好意的!”她说
着,有些硬咽。
抹脖子大哥说:“哪个男人娶了你,是天大的福气!这是多么大的事,就自己一个人担
起来!大哥没别的法子帮你,给你这一千块钱。不知道够不够黑道上的医生做手术的钱?这
钱是大哥一个鞋钉一个鞋钉敲出来的。原本今天收了摊想存到银行里去,可巧派上个用场。
要是不够,我再给你去凑。千万叫你的小姐妹找个高明大夫,别出了危险!”说着,递过一
个汗津津的手绢包。
逸蓝接过那个脏兮兮的小包。隔着薄布,她觉出那些纸币的碎而软。她连谢谢也没说,
就转身走了。在她和抹脖子大哥之间,什么都不必说了。她不想让抹脖子大哥看见她的眼
泪。
晚平陪逸蓝去做手术,那是一栋普通的居民楼。医生戴着雪白的大口罩,白帽子压得很
低。两团惨白的色块之间,是一双毫无表情的单眼皮。只有眼角密集的鱼尾纹给人历尽沧桑
的可靠感。逸蓝想出了这间单元房,就是近在飓尺她也绝认不出这位医生。
“我要的价钱是高。可我是有丰富经验的妇产科医生。我保证你们不会出危险,而且还
尽最大可能保存你们今后受孕的功能。女人是什么?女人是一个花盆。现在里面长了一颗不
合时宜的小苗。我会把苗连根拔掉,又不伤土和盆。今后那里还会长出繁茂的苗。好了,现
在我们开始……”女医生说了这一席话,好象是临战前的思想动员,然后就再也不说一句话
了。
林逸蓝不断对自己说:不要恐惧!既然你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一切,就应该有勇气承
受。
医生的医术的确很好,但林逸蓝仍旧感到刻骨铭心的疼痛。医生把她的身体当成半空的
果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