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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禅宗诗歌境界-第2章

小说: 禅宗诗歌境界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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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二,重视对禅宗哲学象征的主要文本的研究。禅宗哲学,以解构为主,用的是“减法”,通过对思维定势的消解,对情尘意垢的遣除,以彻见真如本心。然而,当作者“漫步禅林,透越银山铁壁般的公案,欣赏新奇瑰美的意象,涵咏睿智灵动的禅诗,却惊奇地发现,构成禅宗哲学内涵的公案、颂古、意象,在电光石火中闪烁着理性深沉,在睿智险峭中流宕着通脱圆润,体现了哲思与诗情水乳交融的审美最高境界”。根据对禅宗哲学象征重要文本的分析,作者认为,无意于“建构”的禅宗,通过一系列的哲学象征,实实在在地“建构”起一个完整的哲学体系。禅宗在表达“不可说”的本心时,采取的不是定势语言,而是诗意的象征,由此形成禅宗表征本心的特殊的“能指”。从破译诗学意象入手来阐释禅宗哲学象征内蕴,也是研究禅宗哲学的一种方法。 
    三、尝试建立较为完整的阐释体系 
    禅学三书中,对研究对象的融入式体证,与适应研究对象的阐释体系是并行不悖的。对“本心”、“本来面目”的追寻,是禅宗的终极关怀,也是禅学三书一以贯之的主线。在此基础上,作者根据对禅宗思想的理解,认为禅宗思想体系主要由四个部分构成: 
    本心论:揭示本心澄明、觉悟、圆满、超越的内涵与质性。 
    迷失论:揭示本心扰动、不觉、缺憾、执着的状况及缘由。 
    开悟论:揭示超越分别执着以重现清净本心的方法与途径。 
    境界论:揭示明心见性回归本心时的禅悟体验与精神境界。 
    其中,关于境界论,作者又认为有四个主要类型:一切现成的现量境,能所俱泯的直觉境,涵容互摄的圆融境,随缘任运的日用境。这是从哲学内蕴的角度对境界论的表述,从诗学象征的角度对境界论的表述则是:触目菩提的现量境,水月相忘的直觉境,珠光交映的圆融境,饥餐困眠的日用境。 
    对禅宗思想体系的每一层面,作者又分别使用三组话语材料来加以阐说:大乘佛教经典话语、禅宗哲学象征话语、禅宗诗歌境界话语。“本心”、“迷失”、 “开悟”、“境界”基本上囊括了佛教禅宗的要义。对境界论的四个主要类型,作者也以翔实的材料和客观的分析,说明各自的侧重点及其内在的关联。这样就形成了既相对独立,又圆融互摄的阐释话语体系,开放而缜密。 
    由上可见,吴言生博士的禅学三书,有着较强的开拓性、新创性,独辟蹊径,自成一家,是近年禅宗研究著作中令人耳目一新、不可多得的好书。 
    吴言生博士进入中国人民大学哲学——宗教学博士后流动站后,甘于淡泊,潜心治学。现在,中华书局出版他的禅学三书,我为他感到由衷的高兴。禅学三书的出版,将为研究禅宗思想、哲学、诗歌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可以预料,持之以恒,锲而不舍,“咬定青山不放松”,吴言生博士一定会以更加厚重的成果,为中国的禅学、诗学研究做出新的贡献。 
     2001年4月15日于中国人民大学 
     佛教与宗教学理论研究所 





                     

 

 
   

  导言

    本书研究的对象是禅宗诗歌。对文人禅诗文人创作的有禅意的诗歌的研究,近二三十年来涌现了相当数量的论文,取得了可喜的成绩。但仔细检点一番之后,笔者发现这些文章中涉及到禅宗诗歌的比较少见,站在禅本义的立场来研究禅诗也比较少见。近百年来大陆地区的禅诗研究论文,大多集中在对文人禅诗的研究上详本书附录《近百年禅诗研究论文要目》。专著方面,也出版了若干种研究文人禅诗的著作,取得了可喜的成果,但这类著作同样是仅在有限的篇幅里涉及到禅宗诗歌。国内现有的禅诗研究著作,主要研究文人禅诗,而非禅宗诗歌,研究禅宗诗歌的专著迄今尚无一部。这些论著对禅诗文本的选取偏离主干,对禅诗文本的解读缺乏理性的省察与悟性的透入,由此形成了禅诗研究重心偏离、研究方法浅易等不足。 
    当然,这种情形并非是近二三十年来所特有,而是由来已久。早在20世纪30年代,铃木大拙与胡适便分别站在偏重悟性和偏重理性的立场上,进行了一场中外闻名的禅学论争。铃木大拙有着极其深厚的宗教热忱,但片面强调禅宗 “反理性”、“反逻辑”,对禅宗缺乏理性的省察,容易把人引入迷宫,因此在胡适等人看来,铃木大拙的相关著作,为禅宗研究徒增一层不必要的淆乱。胡适具有史学家的冷静与缜密,对早期禅宗史的研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是在铃木大拙等人看来,胡适仅仅是钻入了考据一途,对禅宗精神境界缺乏体证,作为历史学家的胡适难以想像禅宗超出具象的“非时间性”。铃木说:“历史与禅都关涉着时间,但有本质上的区别。历史对于非时间性毫无所知,甚至把它当做一种虚构;禅却反要贯穿时间与非时间。禅的生命呈现在时间与非时间的矛盾。” 引自傅伟勋《从西方哲学到禅佛教》第310页,三联书店1989年版。   这两种倾向代表了禅宗研究中的重要倾向。直接或间接受此影响的禅诗研究,要么采取完全站在外部的、局外人的角度,缺乏禅意的感悟;要么一味沉溺其中,遇到不可解的公案、诗句,采取“反逻辑”、“反理性”的方法,使人读来仍然难得其解。 
    这种情形在对诗禅关系的研究中也鲜明地凸显了出来。研究诗禅关系的著作很多,然而能够得其要领者似并不多见,正如季羡林先生所说:“诗与禅,或者作诗与参禅的关系,是我国文学史、美学史、艺术史、思想史等等中的一个重要问题。……仅就我涉猎所及,我发现这个问题的典籍,一千夺年以来,多得不得了。一直到今天,此风未息。论文专著,层出不穷。内容丰富,词彩动人,读起来令我如入山阴道上,目不暇接。但是,一旦掩卷沉思,则又似乎没有在脑海里留下多少东西,杂乱而浑沌,一点也不明朗”,“诗与禅的根本问题依然存在,还没有得到解决。进一步加以探讨,是不可避免的。我并非此道专家,但是对此道的文献却确实阅读了不少。可惜的是,就我浅见所及,没有发现哪一个是搔着痒处的。”季先生得出结论说:“这些机锋的语言,看来五花八门,但是,据我看,纲只有一条,这就是中国汉语的模糊性。”季羡林《作诗与参禅》,见《禅与东方文化》第1页、21页、32页,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 这是非常客观的看法。确实,有相当数量的禅语完全不能从字面上来理解。其所以会产生这种情况,与禅僧普遍追求语言的新奇、玄妙有关。支持者谓此类禅语是禅师启悟学人的“断流语”,反对者则认为是迷惑人的故弄玄虚。岳珂《桯史·解禅偈》:“今之言禅者,好为隐语以相迷,大言以相胜,使学者伥伥然益入于迷妄。” 禅诗研究所要解决的,正是这“模糊性”中的禅悟内涵。阿部正雄指出,禅虽然超越了人的理性,但并没有从根本上排除理性:“所谓一旦从理性或哲学上去理会和表达,禅的‘认识’‘悟’就衰退的说法,必须说从一开始就是没有根据的。真正的禅悟,即使它经过严密的理性分析和哲学思考,也决不会被毁坏。相反,分析有助于给自己阐明这种认识,并进而使人们能把这种认识的精微之处传达给他人,即使这要通过语言的中介。”阿部正雄《禅与西方思想》第29页,张汝伦、王雷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年版。   
    有鉴于禅诗研究现状,本书尝试采取的方法,是理性与悟性并重,既入乎其中,进行直觉感悟,以心印心;又出乎其外,进行理性反思,冷静审察,以揭示禅宗诗歌所蕴含的佛心、禅韵、诗情。古哲时贤的相关研究成果,分别从悟性、理性等角度启发了笔者的思路,激发了笔者的灵感。虽然它们有或偏于理、或偏于悟的倾向,但将之统一起来,则可铸成理性悟性兼利的双刃剑。本书力图站在禅本义的立场上来论析禅宗诗歌,尝试运用理性与悟性并重的新思路来进行阐释。本书以禅宗诗歌为主体,探讨其表现的禅悟境界。需要说明的是,本书所探讨的禅宗诗歌,是指广义的禅宗诗歌,包括禅僧上堂说法时大量运用的偈语。与纯文学性的诗歌不一样,禅宗诗歌的着眼点不在于语言文字的华美,艺术技巧的娴熟,而在于其中所蕴含的佛教智慧、哲学意蕴、禅悟内涵、美感质性,因此,本书的重点也放在这里,书名《禅宗诗歌境界》,就是基于这样的考虑。 
    禅宗诗歌是禅宗思想、禅悟思维的载体,禅宗诗歌的终极关怀是明心见性。体证“本来面目”是探讨禅宗诗歌境界的逻辑起点。“本来面目”就是澄明、觉悟、圆满、超越的本心。禅宗指出,随着二元相对意识即分别智的产生,人们逐物迷己,迷己逐物,清纯无染的“本来面目”遂受到情尘意垢的障蔽。为了重现 “本来面目”,必须“不思善,不思恶”,抛弃一切相对的知识。慧能的禅偈指出,本心如同“常清净”的明镜,即使蒙受灰尘,仍不改其清纯明亮,这就使得 “本来面目”突破了存在于遥远彼岸的“清净”的预设,而焕显为现实生活中的 “灰头土面”,即俗即真,即凡即圣,即色即空。 
    与“本来面目”相关的著名禅语是青原惟信禅师见山三阶段的论述。见山三阶段表达了禅宗独特的审美感悟。第一阶段包含“原悟”混沌未分的准开悟状态和“执迷”二元意识生起所产生的迷执两个层面,第二阶段是“初悟” 时片面沉溺于否定性而缺乏肯定性,第三阶段则是“彻悟”时既有区别性又有肯定性、既有共同性又有独立性的体验。只有到了第二、第三阶段才是禅宗初悟、彻悟的境界。惟信禅语,以诗学象征表达禅悟体验,既植根于坚实的佛教理论背景,也体现着禅宗的掣电机锋。见山三阶段说,从禅宗审美感悟的角度,揭示了人类由“原我”的素朴到“自我”的迷执,由“自我”的迷执到“无我”的初悟,由“无我”的初悟到“真我”的彻悟的禅悟生发机制,高度浓缩了禅的智慧,蕴含着丰富的佛心、禅韵、诗情,对禅宗审美感悟有独到的阐发。 
    在充分体证、理解了禅宗的终极关怀和禅宗审美生发机制后,本书尝试对禅宗诗歌进行具体分析,指出禅宗诗歌表征了对禅宗本心论、迷失论、开悟论、境界论的体证。 
    禅宗本心论揭示本心澄明、觉悟、圆满、超越的内涵与质性。“郑州梨,青州枣,万物无过出处好”,禅宗诗歌以晶莹澄明、玲珑剔透的境界,描绘回归于本心的美好。禅宗诗歌运用了南岳万年松、庐山瀑布水等比喻本心的超越、永恒,以清泠甘洌的泉水比喻本心的纯真无染,以原本就有的田地比喻本心给人的寄托回归之感。禅宗对迷途不返的哀叹,织成一曲曲如怨如慕的怀乡哀歌,诗词修养精湛的禅师们,化用古典诗歌意境,抒写归乡的种种体验。禅宗诗歌所描写的生命本源,是“黄叶殒时风骨露,水边依旧石斓斑”繁华落尽见真淳的原真。禅宗诗歌大量运用了易于引发韶华迁逝之感的意象,如暮春、残花、杜宇、晚秋、西风、落叶、岁末、风雪、游子、客作、鸿雁等,来表达对精神故乡的憧憬与追寻。 
    禅宗迷失论揭示本心扰动、不觉、缺憾、执着的状况及缘由。禅宗诗歌以丰富的喻象,生动地吟咏了本心的迷失。禅宗指出,由于逐物迷己,迷己逐物,人们如同“丙丁童子来求火”,不知本有佛性,而执幻为真,以致于“反认他乡作故乡”。殊不知“空花岂得兼求果,阳焰如何更觅鱼”,六尘缘影,就永远没有了悟之期。禅宗还进一步指出,只要向外寻求,即使是求佛祖、求师家的开示,也都是迷执,所谓“心中妄想邪思觉,兜率西方觅世尊”,“茫茫尽是觅佛汉,举世难寻闲道人”,“砂里无油事可哀,翠岩嚼饭喂婴孩”。人人都有纯洁圆满的本心,却偏偏要落于知见的荒草,实则“从门入者非家宝。演宗乘,提祖教,千年枯骨何堪咬?”从各种感官之门得来的知识,并不是自己本具的自性。开悟的关键在于重现本心,不明此理,向外寻求,就会毫无所得。宗乘祖教,正如干枯的骨头,一味咬嚼它是得不到液汁与滋养的。 
    禅宗开悟论揭示超越分别执着以重现清净本心的方法与途径。禅宗诗歌运用不二法门,将善恶、美丑、动静、明暗、多少、语默、净染等二元观念截断,搅酥酪醍醐为一味,熔瓶盘钗钏为一金,展现出动静一如、明暗无别、少多绝待、语默浑同的悟境,用“落花随流水,明月上孤岑”诉说着“不迁”的妙谛,用 “昨夜三更月正午”颠覆着日夜对峙的世俗观念,用“月印千江水,门门尽有僧” 体现着一多的融合。为了截断意路,禅宗大量设了“触背关”,通过是与非的意象对峙,将学人的思维逼到绝境,以促之突破触背关,跃入识情难测的非思量处。禅宗诗歌除了表现不二法门截断情尘意垢之外,还通过对临济三句、三玄三要、四喝、四照用、四料简、曹洞正偏五位、君臣五位、功勋五位、云门三句等吟咏,形成了别具特色的纲宗诗。 
    禅宗境界论揭示明心见性回归本心时的禅悟体验与精神境界。境界论主要由四个部分组成,即一切现成的现量境、能所俱泯的直觉境、涵容互摄的圆融境、随缘任运的日用境。对它们的诗学意象性表述,则是触目菩提的现量境、水月相忘的直觉境、珠光交映的圆融境、饥餐困眠的日用境。 
    其一,一切现成的现量境。“般若无知”是禅宗诗歌的重要思想渊源之一。在禅宗看来,世俗智慧是对现象界片断的、虚幻的对象的认识,它承认主客观的存在,承认逻辑思维、推理作用;而般若则是神秘的直观,它无知而无所不知,是洞察一切、无所遗漏的一切知,是最全面最高的智慧,观照活动不需要经过任何感觉思维,不必借助任何语言、文字。由世俗之知升华到般若的无知,即是参禅最亲切的悟入之处。清除了世俗之知,山水自然呈现于观照主体的,已不是外在的色相,而是内在的真如佛性之美。观照主体泯除了心念意识,水月身心,通体澄明。此时观照万象,所见所闻悉是真如自性的显现,由此形成了禅宗诗歌触目菩提的美感特质。禅宗诗歌表征了现象界的乾坤万象都是真如的显现,山河大地即是真如的禅悟境界,以一幅幅清丽如画的图景,作为禅者悟道的契机:秋风、玉露、碧水、青山、吟蛩、鸣蝉、翠峰、金柳、樵唱、渔歌……清丽如诗的景色,即是启人心智的菩提大道。禅宗诗歌生动地反映了从蛙声悟道、从柏树子悟道、从火炉头悟道等开悟情境。在禅宗看来,既然万法皆体现着真实的本性,作为万法之一的人类隐秘情感的爱情,同样能体现出真实的本性,因此在人类的艳情与禅思之间有着相通之处,由此形成了禅宗诗歌中以艳情喻禅的倾向。将艳情引入禅中,使禅宗诗歌增添了香韵缭绕的风致。 
    其二,能所俱泯的直觉境。禅意的感悟,不分能观、所观,花事归花,菊事归菊,当你观察一朵花,凝视一朵菊时,你会一直走到花、菊的里面,与之合而为一,用花的感觉来看花,用菊的心情来赏菊,而不是用人的意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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