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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禅宗诗歌境界-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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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外,执着于两边,都是偏差。石头只是自然而然地在当下,在一切处。 
    在“本来现成”的基础上,形成了法眼宗“一切现成”的宗风。“一切现成” 的宗风,生发了法眼宗禅诗日用是道即凡即圣、圆融谐和三界唯心的美感特质。 
    1.日用是道,即凡即圣 
    “一切现成”的宗风注重当下性,侧重于证悟当下即在的生命情境,正如有的论者所指出的那样,“法眼宗所要证悟的禅理是一种当下即在的东西,因而法眼宗的禅师们在教禅学禅、接引参禅者时,最常用的方法是把参禅者的注意力随时随地引向现在和这里,指示他们时刻关注这当下即在的东西”《分灯禅》第141页。 具体说来,法眼宗“日用是道”的感悟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 
    其一,不可舍近求远。既然日用是道,若舍此他求,即与道相违。“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洋澜左蠡,无风浪起。”《道坚》西来意就在日用中,追问它一似无风起浪,无事生非。“什么是祖师西来的的意?”“即今是甚么意!” 《守仁》不必问玄奥的西来意,只需领会日用中的深意即可。法眼宗指出, “古涧寒泉”的悟境固然高妙,但如果一味沉溺其中,反而会丧失禅悟慧命 《从进》, 必须从孤高的境界转身而出,回归于当下的生活。 
    其二,应当随缘适性。桂琛的禅风是“栽田博饭吃”《桂琛》, 在随缘适性中感受佛法的真义。法眼宗发挥了桂琛禅法特色,常以顺应时节变化来启发学人体悟一切现成的禅理,以达到无住生心境界。文益说:“出家人但随时及节便得,寒即寒,热即热。欲知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并一再告诫参禅者要守分随时《文益》。 法眼宗将“今日十五,明朝十六”当作“的的意” 《道潜》, 主张过“晨朝一粥,斋时一饭,睡后吃茶”《慧居》、  “随众参请,随众作务。要去便去,要住便住”《新兴齐》的随缘任运生活。在随缘任运中,时间、空间的界限都消殒泯灭,“昔之日月,今之日月。昔日风雨,今日风雨。昔日上座,今日上座”《瑰省》, “古今山河,古今日月,古今人伦,古今城郭,唤作平等法门,绝前后际”《志升》。 如此一来,本来面目遂不复存在于遥远的彼岸,而存在于当下日用之中。 
    法眼宗继承僧肇“触事而真”思想,指出一切皆是道,在日常生活之外,并不存在着另外的真理:“道远乎哉?触事而真。圣远乎哉?体之则神。……诸上座欲得省要,僧堂里、三门下、寮舍里参取好!”《道钦》僧问文益: “如何披露,即得与道相应?”文益说:“汝几时披露,即与道不相应?”问话的僧人以为得道之人,应该另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作法,文益则指出,一切皆是道,在日常生活之外,并没有另一个与道相合的作法。法眼阻雪时,曾与同行的人研讨过《涅槃无名论》中的名句“天地与我同根”。僧肇在《论》中说:“净名曰: ‘不离烦恼,而得涅槃。’天女曰:‘不出魔界,而入佛界。’然则玄道在于妙悟,妙悟在于即真。即真则有无齐观,齐观则彼己莫二。所以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夫至人虚心冥照,理无不统。怀六合于胸中,而灵鉴有余;镜万有于方寸,而其神常虚。至能拔玄根于未始,即群动以静心,恬淡渊默,妙契自然。所以处有不有,居无不无。居无不无,故不无于无;处有不有,故不有于有。”僧肇主张,不离开现世界的烦恼,而证得菩提涅槃;不离开浊世,而进入佛国。发生这种转折的关键在于能否妙悟。而能否妙悟的关键,又在于能否“即真”,在现实世界的平凡事物上,感受到永恒的真理。能够“即真”,就能将有无、物我打成一片,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观照者即可摆脱情尘欲累,使六合万有尽入心境,使玄妙的根性脱离旷劫的无明习气,在动荡迁转的现象界中保持心灵的宁静。处有不有,不被有所拘束;居无不无,不被无所沉溺。从而超出动静、有无,获得心灵的自在圆满。“随处解脱,应用现前,天地同根,万物一体,唤作衲僧眼睛,绵绵不漏丝发。”《惟素》由此生发了法眼宗禅诗日用是道、即凡即圣的美感特质。 
    长庆慧棱曾作悟解颂: 
    万象丛中独露身,唯人自肯乃方亲。昔时谬向途中觅,今日看如火里冰。 《传灯》卷18《慧棱》 
    此偈后来成为法眼宗禅人参究的常用话头。人世间的一切万法有善有恶,而禅者善知诸法的善恶净染种种差别性,不起分别心,不褒美善法,也不扬弃恶法,将一切对待差别都蠲除荡涤,这时便湛湛然仿佛独自露身于万象之中。 
    法眼宗关于“万象丛中独露身”有一则著名的公案:“子方上座自长庆来,师举长庆偈问曰:‘作么生是万象之中独露身?’子方举拂子,师曰:‘恁么会又争得?’曰:‘和尚尊意如何?’师曰:‘唤甚么作万象?’曰:‘古人不拨万象。’师曰:‘万象之中独露身,说甚么拨不拨?’”《文益》“身” 指法身,“万象”指法身的变现物,法身只能在万象中显露出来,所以不能否定万象,不能把万象与法身分离为二。子方举拂子,意为应拨除万象。而文益指出,从一切现成的立场来看,“万象丛中独露身”是自然而然之事,根本谈不上拨与不拨。《从容录》第64则天童颂:“月逐舟行江练净,春随草上烧痕青。” 万松评唱:“月逐三舟,春随百草。三舟、百草,万象也;月之与春,独露也。”   僧问文益当六识不能感知真理之音“六处不知音”时怎么办,意为识心是生灭体,与不生不灭的自性不相契。人们日常的生活,都因为有识心而蒙蔽了自性。对此文益回答说:六识只是你的一群家属罢了同上。 六根是自性所显之用。如果善于利用,就能帮助人了解自性,证悟自性,而不会障蔽自性,此时六根会完全听命于主人,所以说是等于家属。文益还指出,六根所接触者皆为真理,只要不生分别,随缘而行,则一切都是道。参《中国禅宗大全》第1015页《禅的超越性》。  因此,“如何是禅?三界绵绵,如何是道?十方浩浩” 《德韶》。 在现实生活中,时时处处都可以参悟禅道。僧问晓荣如何是日用事,禅师作诗以答: 
    一念周沙界,日用万般通。湛然常寂灭,常展自家风。《晓荣》 
    在日用之中,条条大道都通向了悟之途,禅者以般若无知的观照,保持着湛然宁静。于是,在“愁杀人”的日用中,有快乐的“无忧佛”《德韶》, 在“生死”的苦海中,有“涅槃”的智光《守仁》。 法眼宗运用僧肇“江河竞注,日月旋流”的般若直观来回答什么是“不迁义”《玄则》, 将 “暑往寒来”《惟素》、 “春夏秋冬”《良匡》作为不迁义,将 “飞飞扬扬”作为不动尊《玄则》, 表达了在动荡迁变的现实生活中保持心性澄湛宁静的感悟。 
    法眼宗还常以随意观看来表达见色明心的感悟。对“什么是古佛家风”、 “什么是和尚家风”之类问题,禅师们答以“甚么处看不足”《文益》、  “一任观看”《智依》、 “一切处看取”《绍明》、 “无忌讳” 《义海》、 “谁人不见”《师智》、 “一切处见成”《绍安》, 以及“云无人种生何极,水有谁教去不回”《天童新》、 “清风满院” 《惟素》, 简洁明快地表达出清风匝地有何极的诗禅感悟。 
    见色明心之“色”,主要指山水自然之色,但有时也可指女色。只要不起分别心,即使是遇到了戒律上所说的容易破戒的事物,仍然不妨碍明心。文益因四众士女入院,问道潜:“律中道,隔壁闻钗钏声,即名破戒。见睹金银合杂,朱紫骈阗,是破戒不是破戒?”道潜说:“好个入路!”《道潜》这可以看作是在“见色明心”后下的一转语。 
    佛法一切现成,任何问题和回答都是多余,这形成了法眼宗接机的独特风格:问题的答案就是问题的本身。“十方贤圣皆入此宗,如何是此宗?”“十方贤圣皆入。”《文益》用问题的本身来回答问题,非常圆满。禅宗有“欲得亲切,莫将问来问。问在答处,答在问处”之说。《碧岩录》第41则。《五灯》卷11《首念》:“要得亲切,第一莫将问来问。还会么?问在答处,答在问处。汝若将问来问,老僧在汝脚底。汝若拟议,即没交涉。”  想要得到亲切的体验,就不要拿问题来问。因为所问的本身就是答案,答案就在问话中。“如何是学人一卷经?”“题目甚分明。”同上禅师的答语,言简意赅,发人深省。德韶遍参天下名宿,最后来到文益处。一僧问文益“什么是曹源一滴水”,文益答:“曹源一滴水。”其僧惘然不解,站在一旁的德韶却豁然开悟《德韶》。 “曹源一滴水”就是“曹源一滴水”。“问:‘如何是佛?’师曰:‘如何是佛。’”《契稠》“诸圣皆入不二法门,如何是不二法门?”“但恁么入。” 《智筠》“如何是如来藏?”“恰问着。”《志逢》“一切山河大地,从何而起?”师曰:“此问从何而来?”《德韶》自性产生疑惑,就会生起形形色色的问题;自性澄明,就波纹不生。德韶的反问,单刀直入,斩尽疑情。法眼宗认为,自性之所以不能被言说,是因为一切现成,故应当摒弃所有知解。“师问修山主:‘毫厘有差,天地悬隔。兄作么生会?’修曰:‘毫厘有差,天地悬隔。’师曰:‘恁么会又争得?’修曰:‘和尚如何?’师曰:‘毫厘有差,天地悬隔。’修便礼拜。”《文益》文益与修山主对本原心性的了悟存在着差异,修山主执着于情识知解,而文益了然于心,故而毫厘有差,天地悬隔。又玄则初问青峰“如何是学人自己”,青峰说“丙丁童子来求火”,后来玄则参文益呈见解说:“丙丁属火而更求火,如将自己求自己。”文益说错了,玄则便问文益,文益说:“丙丁童子来求火。”《玄则》玄则的理解本来也没有错,但还只是一种知解性的言说,通过文益的启发,他突破了知解的硬壳,获得了斩尽葛藤的顿悟。 
    2.圆融谐和,珠光交映 
    法眼宗所观照的事理圆融、三界唯心,是本来如此不假安排的。文益《宗门十规论》把华严宗理事关系作为禅门要旨,宣称华严与禅的宗旨是理事圆融,事相由理体所派生,理体由事相来显现,两者之关系犹如手足之相依。法眼宗汲取华严圆融之旨,其禅诗重视用理事圆融境来表达透彻之悟,形成了圆融谐和、珠光交映的美感特质: 
    般若大神珠,分形万亿躯。尘尘彰妙体,刹刹尽毗卢。《晓荣》 
    般若神珠分形万亿,每一粒尘埃里都有无数的佛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一月普现一切水,千江有水千江月。德韶曾于般若寺开堂说法,示众云: “毛吞巨海,海性无亏。纤芥投锋,锋利无动。见与不见,会与不会,唯我知焉。” 遂有诗云: 
    暂下高峰已显扬,般若圆通遍十方。人天浩浩无差别,法界纵横处处彰。 《德韶》 
    诗意谓悟者所证的实相之理,即般若智所证的真如,圆满周遍,作用自在,周遍一切。人界及天界的一切事物,从理事不二、一多相即、大小相容的立场看,都了无差别,交融无碍,处处彰显着法界,可谓“宗三世于毛端,圆古今于一念。 ……无刹不彰,无尘不现”《德韶》。 德韶特意拈提出“见与不见”、 “会与不会”两种情况,分别代表世俗之知和般若无知,指出只有用般若无知来观照,才能领略华严宗毛端集刹国、须弥纳芥子的要旨。 

    三、教乘菁英铸法眼

    禅宗五家七宗都重视教外别传,同时对佛教经典也给予了充分的注意。从法眼宗的禅修实践来看,法眼宗对经典最为看重,并擅于熔铸经典义理而形成自己的宗风特色。五家七宗中,其他诸宗多是以开创者弘法之地来作为该宗的名称,唯独法眼宗是用文益的谥号“大法眼”来命名,显示了法眼宗注重佛法眼目的特色。文益《因僧看经》偈云: 
    今人看古教,不免心中闹。欲免心中闹,但知看古教。《法眼录》 
    这首禅偈表明了法眼宗对经典的基本态度:既不迷信经典,又很重视经典。三乘十二分教,数如恒沙,名相繁复,研读这些卷帙浩繁的佛经,容易陷在名相的沼泽中,难以通晓其义,佛经反而成了悟道的“理障”,使修行难以圆满。但是,如果不研读佛经,没有理论的指导,修行又会成为盲人摸象,容易误入歧途。因此,要想获得正法眼,就必须研读古教。于是,研读佛经遂成了法眼宗的明确主张。玄本见僧看经,作颂说:“看经不识经,徒劳损眼睛。欲得不损眼,分明识取经。”《玄本》研读佛经,贵在“识”经,以一双慧眼领略经文所传达的佛心,否则就是白费精力。德韶说:“只如诸方老宿,言教在世,如恒河沙,如来一大藏经,卷卷皆说佛理,句句尽言佛心,因甚么得不会去!……若一向织络言教,意识解会,饶上座经尘沙劫,亦不能得彻。此唤作颠倒知见,识心话计,并无得力处。……诸佛时常出世,时常说法度人,未曾间歇。乃至猿啼鸟叫,草木丛林,常助上座发机,未有一时不为上座。有如是奇特处,可惜许!”《德韶》从这段话中,可以清晰地看出法眼宗对待佛经的态度:首先,佛经句句皆传达佛心,参禅者须仔细参究研读。其次,阅读佛经不可用意识解会。再次,猿啼鸟叫即是佛心,佛经一切现成。法眼宗正是广泛汲取了教乘菁英,而形成其独特的宗风和诗禅感悟。 
    1.楞严三昧铸法眼 
    《楞严经》七处征心、八还辨见两大公案,明白指出堕入烦恼窠臼者,都是心目为咎。要脱离心目的桎梏,才能获得心灵的自由,它的要旨在于“闻心” “见性”,亦即刊落声色,明心见性。《楞严经》卷2说,“见性周遍”,指出能见功能的自性,周遍一切;《楞严经》卷4说,“知有知无,自是声尘。或无或有,岂彼闻性?……声于闻中,自有生灭,非为汝闻声生声灭,令汝闻性,为有为无。”人们耳朵听到的,只是声尘,尘生尘灭,无关于闻性。“声尘生灭,动静皆空。声不至于耳根,根不往于声所。既无一物中间往来,则心境俱虚,声不可得。”《宗镜录》卷54法眼宗汲取了见闻之性不灭的楞严三昧: “见性周遍,闻性亦然。洞彻十方,无内无外。所以古人道,随缘无作,动寂常真。”《庆祥》见闻之性、自性有周遍、大全、不灭的性质,参禅者要 “随缘无作,动寂常真”,在随顺时节因缘、或动或寂中,保持自己的纯真清明的本性。 
    清除知见是楞严三昧的重点。遇安禅师阅《首楞严经》,到“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无见,斯即涅槃”,遂破句读为:“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无,见斯即涅槃。”有人提醒他:“破句了也。”遇安却说:“此是我悟处,毕生不易。”时人称为安楞严。遇安的改动,将知见彻底清除出禅悟之门,与法眼宗 “般若无知”的宗风合若符契。遇安临终前作偈示弟子: 
    不是岭头携得事,岂从鸡足付将来。自古圣贤皆若此,非吾今日为君裁。 《遇安》 
    既不是大庾岭头达摩初祖将禅法携来东土,也不是迦叶尊者会心一笑就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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