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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40617老舍之死-傅光明-第2章

小说: 040617老舍之死-傅光明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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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高峰。由于他很顺,所以到了“文革”的时候,面对突如其来的这种暴力和侮辱,老舍先生心灵之脆弱无法承受,绝望了,去死;还有一种呢,就觉着那么懂得幽默的老舍,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幽默一下,就可以躲过这一劫了?比如说,人们提出一个假设,就是如果老舍先生那天不去文联,就不会碰上那场批斗,没有那场批斗,没有挨那顿打,老舍先生的心灵和精神没有遭受那样的屈辱的创伤,他可能就不会死了。首先,历史是不可以假设的,就如果我们按照这个假设真的进行历史还原的话,就是老舍先生那天不去,是不是可以不死,我觉得,难!在他几乎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形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惨烈的、血腥的运动,批判、侮辱、毒打,是这样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以写作为生的一个作家无法承受的。就是老舍先生的死,我觉得,是必然的,偶然中有它的必然。就是如果“8·23那天他躲过需去了,估计后面还会有“9·23”,“10·23”,他躲不过去。 

  那么,老舍先生的死为什么选择太平湖呢?太平湖周边离老舍先生家更近的,有什刹海,有后海,有积水潭。有没有他刻意的选择?选择自己死亡的归宿?我想,作为一个大作家来说,作为老舍生来说,如果有第六感的话,他可能在自己的第六感中,把自己死亡的归宿刻意地选在了太平湖。我们可以提出自己的一种思索,把这个思索当成一个证据把它选定这个归宿的地点把它连在一起。作为作家的老舍,生前写了无数的作品,而他大多数的优秀作品的故事的发生,几乎都是在他祖上正红旗下的属地,就是北京的西北。《四世同堂》的故事是发生在老舍的出生,地护国寺的小羊圈胡同,他出生在那个地方,青少年成长在那个地方,他所接受的私塾教育,以及到后来上缸瓦市教堂,作品当中描述的很多人和事物,以及情景的发生,大多数都是在那个地方。就是他对自己生于斯长于斯,度过了青少年时代的,可以说是自己精神的故乡,真实的故乡,心灵的故乡,再熟悉不过了。有一个现象非常有趣,就对老舍作为一个作家来说,其实不单单是老舍。就是我们看老舍写北京的作品,除了他晚年的最后一部《正红旗下》,其他的那几部非常棒的作品,《离婚》、《骆驼祥子》、《四世同堂》、《老张的哲学》写北京的,都不是在北京写的,都是在北京之外,或者伦敦,或者济南,或者青岛,或者重庆。这也是一个很有趣的文学地理的一个现象,或者叫概念。有很多作家,他的青少年时代,决定了他自己今后创作的走向,并且决定了他创作的风格。老舍先生也是这样,就是他虽然写的时候,可能自己不在北京,但是他度过了青少年时代的那个地方,已经深深地融化在了他的血液当中。只要他拿起笔来写北京,他脑子当中就全是他生活过的那个地方的人、情、物、事。像他写《四世同堂》在重庆写,抗战期间他也没在北京,那么他就把那个情节安排在他出生的那个小院,小羊圈。这是一个作家的本领,就是他调动起了自己作为一个艺术家的艺术积累和储藏,而这个储藏是在青少年时代就打定下来了,就注定了。另外,老舍先生当了教授之后,给自己的母亲在太平湖相对城里的那个地,买了一所房子,十间大北房。老舍母亲在那儿住了十年。老舍先生的死,和他给母亲买这房所在的这个地方,是不是也有一个生与死的一种相交?这都是我们可以思考的。 

  老舍先生的母亲是在那儿去世的。老舍在写《我的母亲》这篇文章的时候,当他听到,把性格和生命传给他的母亲去世噩耗的时候,非常地悲痛,因为母亲是带给他生命的人,也是把自己软中带硬的个性传给老舍先生的人,他自己深爱着自己的母亲。那么,当他自己完全悲观、绝望,或者说,也要去抗争的时候,他可能会想到自己的母亲。 

  老舍先生在《我的母亲》里边还有这样一个细节叙述,就是“八国联军”侵略北京的时候。那年一岁的老舍先生在家里面,“八国联军”进了小院,四处搜查,刺刀捅了一个箱子,后来那个箱子压着老舍先生,“八国联军”走了之后,妈妈把那箱子搬开之后,发现底下有个小孩,压着老舍先生,就是如果当时箱子不是空的,箱子里有东西,可能会把这小孩压死,而如果不是翻箱子的时候,老舍先生掉出来,他还在箱子里边,可能“八国联军”一刺刀就把老舍先生给杀死了。而老舍先生的祖父呢,是在保卫北京城的战斗当中,作为正红旗的一名护兵,英勇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老舍的母亲从那一刻开始,就担当起了全家的重任,给人缝补衣服,给人做佣工,把这个孩子抚养成人。那么,老舍先生对于母亲有怎样的情感,可想而知。 

  还有,老舍先生(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曾经在北京师范大学教小说。北京师范大学是在太平湖北岸新建的校舍,那个时候太平湖还没有填平。他可能熟悉那一带,他可能喜欢那一带,喜欢那一带水面,因为老舍先生对水有一种情感,他就觉得坐在水边上,看到水里的游的鱼和蝌蚪,感觉是那么的愉快,完全自由自在。还有,老舍先生家的祖坟在今天的大钟寺一带,也是在北京的西北。就是我们把这些综合到一起,你看,老舍先生的出生,老舍先生的成长,老舍先生给母亲买的房子,老舍先生父亲的去世,老舍先生家的祖坟,再加上他作品当中所描写的那么多的人物、情景,全在北京西北。那么,他到北京的西北的太平湖去投湖,我想,我们可以得出自己的一个理解吧,至少我是那么理解的。 

  老舍先生在他23岁的时候,给比他小一点的学生做过一次公开演讲,他在这场演讲当中,曾经就提出来,因为他那个时候已经入教了,说耶稣基督仅仅是负起了一个十字架,我们要准备牺牲、负起两个十字架,一个要打破旧世界,一个要建设一个新世界。富有青春朝气的一个年轻人,就是有那种骨气,要牺牲。抗战的时候,老舍先生抛妻舍子,提只皮箱赴国难。在《入会誓词》当中写下:“生死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当一个尽职的小卒就够了。”当日寇的军队从大西南迂回到贵州,威胁到重庆的时候,重庆人心惶惶,都开始准备撤离了。有朋友问老舍,你怎么办?老舍先生说,附近就是滔滔的嘉陵江,又没有盖,我不会逃走。 

  这已经是老舍先生自身的性格的骨气的一种表征,一种表象。我们很多人觉着,老舍先生那么幽默,那么外场,那么会跟人搞关系,八面玲珑;甚至,还有人说,老舍先生很世故。你看,他把外场都招呼得体体面面的。有人觉着这样一个性情的人,最后自杀,难以理解。但老舍先生的性格呢,有他软中带硬的个性。刚才已经说到了,他是一种软中带硬的个性,是从母亲那儿继承来的。这种软中带硬的个性,也体现在他还回来对待母亲。他宁可跟母亲断绝关系,也要拒绝母亲跟他说的亲事;在小的时候,他背着母亲去报师范;抗战的时候,他抛妻舍子。这都体现了老舍先生性情中软中带硬,或者说很刚烈的那一面。 

  他在他的作品中,也流露过这样的意思:“悲剧的结局是死,死来自于斗争,经过斗争,谁去死,却不一定。”我们想想,老舍先生也是这样,他死了,他斗争了。然后,今天我们来看,谁死了?不一定!老舍先生没死,还活着!所以,这个同样是我们今天依然在纪念老舍的一个原因所在,就是一个艺术家的艺术生命在他死后用他的作品,依然在延续着。 

  有趣的是,老舍先生之死,我一直那么看,如果原封不动地把它搬上舞台,就是一部特别好的悲剧,就是我们不用进行任何艺术的加工。老舍先生老说,就是他的悲剧论,悲剧的观点:“什么叫悲剧?悲剧就是一个人跟自己的命运抗而抗不过。”老舍先生最后也是这样。你就说,他在建国以后,很顺的那一段,他自己没有思考,没有抵抗吗?他一直在抗争,一直在挣扎。可能有很多东西,我们不太了解。所以,我们研究“老舍之死”呢,我想,是应该更立体地、多元地、多侧面地去探讨、分析和研究。比如,老舍先生的性格是怎么样的?性情是怎么样的?作品中的人物的命运是怎么样的?这一点非常重要。 

  说到老舍先生投水,冰心先生曾经有一句话,包括我采访冰心先生的时候,冰心也跟我说,说老舍先生肯定是要投水自杀的,为什么呢?因为老舍先生作品当中,很多好人的结局都是投水。就是老舍先生为笔下很多善良人安排的命运,最后的命运是投水而死。作品中有很多人,而从艺术的人物和现实的老舍,最具有可比性,或者说最贴近的一个是《四世同堂》里面的祁天佑,他在遭受了日本人那样的侮辱之下,挂牌游街,不甘屈辱,绝望,最后投水而死。 

  其实,我们考察和研究“老舍之死”不应忽略了老舍作品所提供给我们的有价值的线索和启示。我只举三个小例子。1941年的时候,老舍先生写过一篇篇幅不长,却意味深长的散文,叫《诗人》。在一般人的印象当中,诗人好像狂士啊,疯狂啊,不修边幅啊,大大咧咧。但是,他们有一个心底的精神的底线。就是“及至社会上有了大祸患,他会以身谏,他投水,他殉难。”那么,老舍先生最后临死之前,也是“及至社会上有了大祸患,他会以身谏,他投水,他殉难。” 

  我们很熟悉老舍的《茶馆》最后一幕,王掌柜跟自己的小孙女告别,把小孙女揽过来,跟小孙女说:“让爷爷再看看,跟爷爷说‘再见’!”我们想一想,老舍先生在自己临终前,离家出走的时候,同样是跟小孙女说了一样的话:“跟爷爷说‘再见’!” 

  我想,我们不能简简单单地把这个看成是巧合。 

  老舍的《茶馆》最后一幕,三个老人在茶馆中转着圈,往空中扔着纸钱,自吊。那么,按照有些历史见证者的叙述:在老舍尸体打捞的现场,太平湖的湖面上,也撒落了很多的纸片。如果这个历史叙述者对历史现场的描述是真实的话,那么,老舍《茶馆》中的三个老人扔纸钱、自吊,这个艺术真实的场景,和老舍先生投湖之前,这个真正的历史的悲剧竟然构成了绝妙的呼应。艺术的悲剧、历史的悲剧,竟然是这么地契合一起了。 

  芦苇丛生,充满野趣的太平湖填平了,建成了北京地铁修理总厂。人们每天坐着地铁,奔至各自忙碌的生活。但我想,他们的脑子中是不是不应该是空白一片。我一直觉得,我们每个人的心里,如果保留,哪怕一小块太平湖的芦苇,都不是有害的。这一根芦苇,可以把老舍之死同我们自己的现实生活,同我们目前发展的历史联系起来,挂在一个历史的挂钩上。这不禁让我想起法国十七世纪思想家帕斯·卡尔的一句话:“人不过是一根芦苇,是所有生物中最脆弱的生物,但这是会思想的芦苇。”如果可能,我愿意做这样的芦苇。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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