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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19_新五代史-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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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军节度使高行周为都部署以讨之,以彦超为副。彦超与行周谋议多不协,行周用兵持重,兵至城下,久之不进。彦超欲速进战,而行周不许。行周有女嫁重威子,彦超扬言行周以女故,惜贼城而不攻,行周大怒。高祖闻二人不相得,惧有佗变,由是遽亲征。彦超数以事凌辱行周,行周不能忍,见宰相涕泣,以屎塞口以自诉。高祖知曲在彦超,遣人慰劳行周,召彦超责之,又遣诣行周谢过,行周意稍解。

  是时,汉兵顿魏城下已久,重威守益坚,诸将皆知未可图,方伺其隙,而彦超独言可速攻,高祖以为然,因自督士卒急攻,死伤者万馀人,由是不敢复言攻。后重威出降,高祖以行周为天雄军节度使,行周辞不敢受,高祖遣苏逢吉谕之曰:「吾当为尔徙彦超。」行周乃受,而彦超徙镇泰宁。

  隐帝已杀史弘肇等,又遣人之魏杀周太祖及王峻等,惧事不果,召诸将入卫京师。使者至兗,彦超方食,释匕箸而就道。周兵犯京师,开封尹侯益谓隐帝曰:「北兵之来,其家属皆在京师,宜闭门以挫其锐,遣其妻子登陴以招北兵,可使解甲。」彦超诮益曰:「益老矣!此懦夫之计也。」隐帝乃遣彦超副益,将兵于北郊。周兵至,益夜叛降于周。彦超力战于七里,隐帝出劳军,太后使人告彦超善卫帝,彦超大言报曰:「北兵何能为?当于阵上喝坐使归营。」又谓隐帝曰:「官家宫中无事,明日可出观臣战。」明日隐帝复出劳军,彦超战败奔兗州,隐帝遇弑于北郊。

  周太祖入立,彦超不自安,数有所献,太祖报以玉带,又赐诏书安慰之,呼彦超为弟而不名,又遣翰林学士鲁崇谅往慰谕之,彦超心益疑惧。已而刘旻自立于太原,出兵攻晋、绛,太祖遣王峻用兵西方,彦超乘间亦谋反,遣押衙郑麟至京师求入朝,太祖知其诈,手诏许之。彦超复称管内多盗而止,又为高行周所与书以进,其辞皆指斥周过失,若欲共反者。太祖验其印文伪,以书示行周。彦超又遣人南结李昪,昪为出兵攻沐阳,为周兵所败,而刘旻攻晋、绛不克,解去。太祖乃遣侍卫步军指挥使曹英、客省使向训讨之,彦超闭城自守。

  初,彦超之反也,判官崔周度谏曰:「鲁,诗书之国也,自伯禽以来未有能霸者,然以礼义守之而长世者多矣。今公英武,一代之豪杰也,若量力相时而动,可以保富贵终身。李河中、安襄阳、镇阳杜令公,近岁之龟鉴也。」彦超大怒,未有以害之。已而见围,因大括城中民赀以犒军,前陕州司马阎弘鲁惧其鞭扑,乃悉家赀以献。彦超以为未尽,又欲并罪周度,乃令周度监括弘鲁家。周度谓弘鲁曰:「公命之死生,系财之多少,愿无隐也。」弘鲁遣家僮与周度属刂掘搜索无所得。彦超又遣郑麟持刃迫之,弘鲁惶恐拜其妻妾,妻妾皆言无所隐。周度入白彦超,彦超不信,下弘鲁及周度于狱。弘鲁乳母于泥中得金缠臂献彦超,欲赎出弘鲁,彦超大怒,遣军校笞弘鲁夫妇肉烂而死,遂斩周度于市。

  是岁,镇星犯角、亢,占曰:「角、亢,郑分,兗州当焉。」彦超即率军府将吏步出西门三十里致祭,迎于开元寺,塑像以事之,日常一至,又使民家立黄幡以禳之。

  彦超为人多智诈而好聚敛,在镇尝置库质钱,有奸民为伪银以质者,主吏久之乃觉。彦超阴教主吏夜穴库垣,尽徙其金帛于佗所而以盗告。彦超即榜于市,使民自占所质以偿之,民皆争以所质物自言,已而得质伪银者,置之深室,使教十馀人日夜为之,皆铁为质而包双银,号「铁胎银」。其被围也,勉其城守者曰:「吾有银数千铤,当悉以赐汝。」军士私相谓曰:「此铁胎尔,复何用哉!」皆不为之用。明年五月,太祖亲征,城破,彦超夫妻皆投井死,其子继勋率其徒五百人出奔被擒,遂灭其族。兗州平,太祖诏赠阎弘鲁左骁卫大将军、崔周度秘书监。

 





新五代史卷五十四

杂传第四十二

  《传》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善乎,管生之能言也!礼义,治人之大法;廉耻,立人之大节。盖不廉,则无所不取;不耻,则无所不为。人而如此,则祸乱败亡,亦无所不至,况为大臣而无所不取,无所不为,则天下其有不乱,国家其有不亡者乎!予读冯道《长乐老叙》,见其自述以为荣,其可谓无廉耻者矣,则天下国家可从而知也。

  予于五代,得全节之士三,死事之臣十有五,而怪士之被服儒者以学古自名,而享人之禄、任人之国者多矣,然使忠义之节,独出于武夫战卒,岂于儒者果无其人哉?岂非高节之士恶时之乱,薄其世而不肯出欤?抑君天下者不足顾,而莫能致之欤?孔子以谓:「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岂虚言也哉!

  予尝得五代时小说一篇,载王凝妻李氏事,以一妇人犹能如此,则知世固尝有其人而不得见也。凝家青、齐之间,为虢州司户参军,以疾卒于官。凝家素贫,一子尚幼,李氏携其子,负其遗骸以归。东过开封,止旅舍,旅舍主人见其妇人独携一子而疑之,不许其宿。李氏顾天已暮,不肯去,主人牵其臂而出之。李氏仰天长恸曰:「我为妇人,不能守节,而此手为人执邪?不可以一手并污吾身!」即引斧自断其臂。路人见者,环聚而嗟之,或为弹指,或为之泣下。开封尹闻之,白其事于朝,官为赐药封疮,厚恤李氏,而笞其主人者。呜呼,士不自爱其身而忍耻以偷生者,闻李氏之风,宜少知愧哉!

  ○冯道

  冯道,字可道,瀛州景城人也。事刘守光为参军,守光败,去事宦者张承业。承业监河东军,以为巡官,以其文学荐之晋王,为河东节度掌书记。庄宗即位,拜户部侍郎,充翰林学士。道为人,能自刻苦为俭约。当晋与梁夹河而军,道居军中,为一茅庵,不设床席,卧一束刍而已。所得俸禄,与仆厮同器饮食,意恬如也。诸将有掠得人之美女者以遗道,道不能却,置之别室,访其主而还之。其解学士居父丧于景城,遇岁饥,悉出所有以赒乡里,而退耕于野,躬自负薪。有荒其田不耕者与力不能耕者,道夜往,潜为之耕。其人后来愧谢,道殊不以为德。服除,复召为翰林学士。行至汴州,遇赵在礼作乱,明宗自魏拥兵还,犯京师。孔循劝道少留以待,道曰:「吾奉诏赴阙,岂可自留!」乃疾趋至京师。庄宗遇弑,明宗即位,雅知道所为,问安重诲曰:「先帝时冯道何在?」重诲曰:「为学士也。」明宗曰:「吾素知之,此真吾宰相也。」拜道端明殿学士,迁兵部侍郎。岁馀,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天成、长兴之间,岁屡丰熟,中国无事。道尝戒明宗曰:「臣为河东掌书记时,奉使中山,过井陉之险,惧马蹶失,不敢怠于衔辔;及至平地,谓无足虑,遽跌而伤。凡蹈危者虑深而获全,居安者患生于所忽,此人情之常也。」明宗问曰:「天下虽丰,百姓济否?」道曰:「谷贵饿农,谷贱伤农。」因诵文士聂夷中《田家诗》,其言近而易晓。明宗顾左右录其诗,常以自诵。水运军将于临河县得一玉杯,有文曰「传国宝万岁杯」,明宗甚爱之,以示道,道曰:「此前世有形之宝尔,王者固有无形之宝也。」明宗问之,道曰:「仁义者,帝王之宝也。故曰:'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明宗武君,不晓其言,道已去,召侍臣讲说其义,嘉纳之。

  道相明宗十馀年,明宗崩,相愍帝。潞王反于凤翔,愍帝出奔卫州,道率百官迎潞王入,是为废帝,遂相之。废帝即位,愍帝犹在卫州,后三日,愍帝始遇弑崩。已而废帝出道为同州节度使,逾年,拜司空。晋灭唐,道又事晋,晋高祖拜道守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司徒,兼侍中,封鲁国公。高祖崩,道相出帝,加太尉,封燕国公,罢为匡国军节度使,徙镇威胜。契丹灭晋,道又事契丹,朝耶律德光于京师。德光责道事晋无状,道不能对。又问曰:「何以来朝?」对曰:「无城无兵,安敢不来。」德光诮之曰:「尔是何等老子?」对曰:「无才无德痴顽老子。」德光喜,以道为太傅。德光北归,从至常山。汉高祖立,乃归汉,以太师奉朝请。周灭汉,道又事周,周太祖拜道太师,兼中书令。道少能矫行以取称于世,及为大臣,尤务持重以镇物,事四姓十君,益以旧德自处。然当世之士无贤愚皆仰道为元老,而喜为之称誉。

  耶律德光尝问道曰:「天下百姓如何救得?」道为俳语以对曰:「此时佛出救不得,惟皇帝救得。」人皆以谓契丹不夷灭中国之人者,赖道一言之善也。周兵反,犯京师,隐帝已崩,太祖谓汉大臣必行推戴,及见道,道殊无意。太祖素拜道,因不得已拜之,道受之如平时,太祖意少沮,知汉未可代,遂阳立湘阴公赟为汉嗣,遣道迎赟于徐州。赟未至,太祖将兵北至澶州,拥兵而反,遂代汉。议者谓道能沮太祖之谋而缓之,终不以晋、汉之亡责道也。然道视丧君亡国亦未尝以屑意。

  当是时,天下大乱,戎夷交侵,生民之命,急于倒悬,道方自号「长乐老」,著书数百言,陈己更事四姓及契丹所得阶勋官爵以为荣。自谓:「孝于家,忠于国,为子、为弟、为人臣、为师长、为夫、为父,有子、有孙。时开一卷,时饮一杯,食味、别声、被色,老安于当代,老而自乐,何乐如之?」盖其自述如此。

  道前事九君,未尝谏诤。世宗初即位,刘旻攻上党,世宗曰:「刘旻少我,谓我新立而国有大丧,必不能出兵以战。且善用兵者出其不意,吾当自将击之。」道乃切谏,以为不可。世宗曰:「吾见唐太宗平定天下,敌无大小皆亲征。」道曰:「陛下未可比唐太宗。」世宗曰:「刘旻乌合之众,若遇我师,如山压卵。」道曰:「陛下作得山定否?」世宗怒,起去,卒自将击旻,果败旻于高平。世宗取淮南,定三关,威武之振自高平始。其击旻也,鄙道不以从行,以为太祖山陵使。葬毕而道卒,年七十三,谥曰文懿,追封瀛王。道既卒,时人皆共称叹,以谓与孔子同寿,其喜为之称誉盖如此。道有子吉。

  ○李琪兄掞

  李琪,字台秀,河西敦煌人也。其兄珽,唐末举进士及第,为监察御史。丁内艰,贫无以葬,乞食而后葬。珽饥卧庐中,闻者哀怜之。服除,还拜御史。荆南成汭辟掌书记。吴兵围杜洪,梁太祖遣汭与马殷等救洪。汭以大舟载兵数万,珽为汭谋曰:「今一舟容甲士千人,糗粮倍之,缓急不可动,若为敌人縻之,则武陵、武安必为公之后患。不若以劲兵屯巴陵,壁不与战,吴兵粮尽,则围解矣。」汭不听,汭果败,溺死。赵匡凝镇襄阳,又辟掌书记。太祖破匡凝,得珽,喜曰:「此真书记也。」太祖即位,除考功员外郎、知制诰。珽度太祖不欲先用故吏,固辞不拜,出知曹州。曹州素剧难理,前刺史十馀辈,皆坐废,珽至,以治闻。迁兵部郎中、崇政院直学士。许州冯行袭病,行袭有牙兵二千,皆故蔡卒,太祖惧为变。行袭为人严酷,从事魏峻切谏,行袭怒,诬以赃下狱,欲诛之。乃遣珽代行袭为留后。珽至许州,止传舍,慰其将吏,行袭病甚,欲使人代受诏,珽曰:「东首加朝服,礼也。」乃即卧内见行袭,道太祖语,行袭感泣,解印以授珽。珽乃理峻冤,立出之,还报太祖,太祖喜曰:「珽果办吾事。」会岁饥,盗劫汴、宋间,曹州尤甚,太祖复遣珽治之。珽至索贼,得大校张彦珂、珽甥李郊等,及牙兵百馀人,悉诛之。召拜左谏议大夫。太祖幸河北,至内黄,顾珽曰:「何谓内黄?」珽曰:「河南有外黄、下黄,故此名内黄。」太祖曰:「外黄、下黄何在?」珽曰:「秦有外黄都尉,今在雍丘;下黄为北齐所废,今在陈留。」太祖平生不爱儒者,闻珽语大喜。友珪立,除右散骑常侍,侍讲。袁象先讨贼,珽为乱兵所杀。

  琪少举进士、博学宏辞,累迁殿中侍御史,与其兄珽皆以文章知名。唐亡,事梁太祖为翰林学士。梁兵征伐四方,所下诏书,皆琪所为,下笔辄得太祖意。末帝时,为御史中丞、尚书左丞,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萧顷同为宰相。顷性畏慎周密,琪倜傥负气,不拘小节,二人多所异同。琪内结赵岩、张汉杰等为助,以故顷言多沮。顷尝掎摭其过。琪所私吏当得试官,琪改试为守,为顷所发,末帝大怒,欲窜逐之,而岩等救解,乃得罢为太子少保。

  唐庄宗灭梁,得琪,欲以为相,而梁之旧臣多嫉忌之,乃以为太常卿。迁吏部尚书。同光三年秋,天下大水,京师乏食尤甚,庄宗以硃书御札诏百僚上封事。琪上书数千言,其说漫然无足取,而庄宗独称重之,遂以为国计使。方欲以为相,而庄宗崩。明宗入洛阳,群臣劝进,有司具仪,用柩前即位故事。霍彦威、孔循等请改国号,绝土德。明宗武君,不晓其说,问何谓改号,对曰:「庄宗受唐锡姓为宗属,继昭宗以立,而号国曰唐。今唐天命已绝,宜改号以自新。」明宗疑之,下其事群臣,群臣依违不决。琪议曰:「殿下宗室之贤,立功三世,今兴兵向阙,以赴难为名,而欲更易统号,使先帝便为路人,则茕然梓宫,何所依往!」明宗以为然,乃发丧成服,而后即位。以琪为御史中丞。

  自唐末丧乱,朝廷之礼坏,天子未尝视朝,而入阁之制亦废。常参之官日至正衙者,传闻不坐即退,独大臣奏事,日一见便殿,而侍从内诸司,日再朝而已。明宗初即位,乃诏群臣,五日一随宰相入见内殿,谓之起居。琪以谓非唐故事,请罢五日起居,而复朔望入阁。明宗曰:「五日起居,吾思所以数见群臣也,不可罢。而朔望入阁可复。」然唐故事,天子日御殿见群臣,曰常参;朔望荐食诸陵寝,有思慕之心,不能临前殿,则御便殿见群臣,曰入阁。宣政,前殿也,谓之衙,衙有仗。紫宸,便殿也,谓之阁。其不御前殿而御紫宸也,乃自正衙唤仗,由阁门而入,百官俟朝于衙者,因随以入见,故谓之入阁。然衙,朝也,其礼尊;阁,宴见也,其事杀。自乾符已后,因乱礼阙,天子不能日见群臣而见朔望,故正衙常日废仗,而朔望入阁有仗,其后习见,遂以入阁为重。至出御前殿,犹谓之入阁,其后亦废,至是而复。然有司不能讲正其事。凡群臣五日一入见中兴殿,便殿也,此入阁之遗制,而谓之起居,朔望一出御文明殿,前殿也,反谓之入阁,琪皆不能正也。琪又建言:「入閤有待制、次对官论事,而内殿起居,一见而退,欲有言者,无由自陈,非所以数见群臣之意也。」明宗乃诏起居日有言事者,许出行自陈。又诏百官以次转对。

  是时,枢密使安重诲专权用事,重诲前驱过御史台门,殿直马延误冲之,重诲即台门斩延而后奏。琪为中丞,畏重诲不敢弹纠,又惧谏官论列,乃托宰相任圜先白重诲而后纠,然犹依违不敢正言其事。豆卢革等罢相,住圜议欲以琪为相,而孔循、郑珏沮之,乃止。迁尚书右仆射。琪以状申中书,言《开元礼》「仆射上事日,中书、门下率百官送上。」中书下太常,礼院言无送上之文,而琪已落新授,复举上仪,皆不可。

  明宗讨王都,已破定州,自汴还洛,琪当率百官至上东门,而请至偃师奉迎。其奏章言「败契丹之凶党,破真定之逆城」,坐误以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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