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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假如鲁迅活着-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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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罗外,还有陈铭珊、漆琪生、谈家桢、赵丹等三十五位科技文教工商界代表人士,但独独没有周谷城。而且,这次人数众多的座谈会还有中共上海市委的主要领导柯庆施、陈丕显、曹荻秋等陪同在场。既然不是“老乡聊聊”,自然也不存在假设的“老乡”罗稷南向毛泽东提出这个“具有潜在的威胁性”话题的可能了。    
    对于历史上特别是与鲁迅生前相关联的人和事,海婴先生又是怎样描写的呢?在该书300页中有如下一段文字:    
    1933—1934年某日,陈赓同志由冯雪峰陪同,详谈长征的反围剿斗争和事迹,直谈到晚间……谈到延安种种故事,鲁迅深为感动,他认为党的二万五千里长征,是史无前例的英雄伟业,远远超过《铁流》……(编者注:这是照原文抄录1966年5月27日许广平口述、周海婴记录、许广平又修改的《左联时期有关三十年代后回忆资料》一文底稿。)    
    在2001年成书时,海婴将他们母子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1966年5月27日受江青密命而写的这份材料,原封不动地收录了进去,但在收录时仍不作任何考证。    
    有关此事,冯雪峰、楼适夷两位当事人都著文说明过(见《冯雪峰忆鲁迅》,写于1950年,原刊于当年《新观察》;楼适夷《鲁迅二次见陈赓》,载《鲁迅回忆录》第2集),确切时间是“1932年的夏秋之间”,而非“1933—1934年某日”。具体内容是“陈赓同志从鄂豫皖红四方面军来到上海,谈到红军在反对国民党围剿中的战斗的剧烈、艰苦和英勇的情形”。在这里要强调的是,无论是冯、楼二人确证的“1932年的夏秋之间”,还是许广平、海婴母子所述的“1933—1934年某日”,红军都还没有开始长征。其二,书中所云“延安种种故事”更是子虚乌有的事,就连1934年10月率领红军长征的张闻天、博古、周恩来以及长征途中确立领导地位的毛泽东,事先也无法预测三年后将在延安安营扎寨。而且这些历史知识,新中国成立后只要上过中学的人们都能说个一清二楚。……(中略)    
    我们需要什么样的鲁迅遗产    
    我们需要什么样的鲁迅遗产?对于这个问题,无论是鲁迅的后代,还是万千热爱鲁迅的读者,应当说,目标是一致的。这也就是当读者掏钱买来这本近400页的“热门”书时的一种殷切企盼。    
    这本书,与其说是《鲁迅与我七十年》,倒莫不如取名为《我这七十年》更要贴近得多。这是因为读者所要从中汲取的精神营养实在可怜得很。    
    我们无意去评价《长子周令飞的婚事》一节究竟跟鲁迅的遗产、或者鲁迅生前所要提倡的有什么关系。我们都清楚,在史无前例的“文革”中,十六岁能特招当兵意味着什么?一般人能实现这个目标吗?我们也清楚,在80年代初,不是大学毕业生,不是有专门研究课题的科技人员,有几个能“公派”出国留学的?那么,当你因了祖父鲁迅的光环实现上述目标时,是否应当想一想:我为继承祖父的精神,为祖国、为民族做了些什么?    
    周令飞的婚事是周家的私事,由不着哪个外人来说三道四。可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周令飞擅自去台湾和屡屡发表声明退出中国共产党的“壮举”,又说明了什么?海婴先生花费整整24页(仅次于《记忆中的父亲》一节)的文字篇幅,用“几乎轰动全球”(该书346页)的惊人词汇向我们披露了一个又一个的“内幕新闻”。这其中,既有国内当局欲将“叛徒”周令飞“不惜采取组织措施——强行押解回国”(该书332页)的“传闻”(一个天方夜谭式的传闻!这是因为,自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国共产党和中国政府还没有“强行押解”海外留学生回国的先例),又有有关方面“注意”其儿媳张纯华是“台湾方面训练有素的女特务”的“谣传”(该书346页),还有国内高层对海婴先生采取的所谓种种“高压”……    
    事实胜于雄辩,连海婴先生最终也不得不承认:周令飞偕妻女在两岸自由往来及经商做事,海婴本人偕老伴飞赴台湾出席学术研讨会和探亲,其亲家公亲家母来大陆探亲及在京逗留,都没有遇到官方非官方任何人为设置的障碍,他们的一切都是自由的。那么,海婴先生在书中反反复复向我们诉说的一切,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笔者不是共产党员,对于书中提到的周令飞擅自在东京和台湾两地机场发表退出中国共产党的声明这一举措,却有着与海婴先生截然不同的看法和立场。周令飞是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入党之时,周令飞庄严地举起右手作了宣誓,自然也十分明确表示要严格遵守党章、党规、党纪。那么,若要退党,又须履行什么样的手续呢?因为直到二十年后的今天,我们仍然没有听说,包括无从见到海婴这本书中有什么披露;当初,有人向周令飞施加了强大的政治压力或曰政治迫害。这,完完全全是他个人要和台湾女子结婚,从而“我宣布退出中国共产党”。而宣布退党,既不是向国内所在党组织提出申请,也不是向我驻日使馆有关方面作口头申明,却采取了在东京机场和台湾机场向媒体宣布的极端做法。    
    我们需要什么样的鲁迅遗产?    
    海婴先生有着惊人的记忆力,他不仅记起了幼小时的种种趣闻,还在书中专门向我们展示了其母亲和萧红共同服用治疗痛经的白凤丸的外包装照片(该书20页),但是为什么不向我们谈谈萧红萧军这一对抗日热血夫妻冒生命危险携带世界上最早两部反法西斯小说原稿来到鲁迅身边的故事;谈谈博大仁爱的鲁迅先生呕心沥血扶持两位东北青年登上左翼文坛一举成名的故事;谈谈你当着二萧面在饭桌上喊“冯先生”以及冯雪峰述说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可歌可泣的众多细节;谈谈在鲁迅逝世前数日你当着萧军、黄源和父亲的面认出手中的木雕像是“高尔基”的可爱镜头;谈谈父亲鲁迅为祖国为民族壮壮烈烈战斗到生命最后一息的动人情节……    
    我们需要什么样的鲁迅遗产?    
    自上个世纪80年代起,我们耳闻不断的是海婴先生关于父亲的版税官司,为此海婴先生在该书中专设《父亲的遗产》一节向世人诉说。对于精神的遗产,海婴先生在书中涉及极少,但对鲁迅“遗作的权益”,海婴先生则反复论之。就同周令飞退出中国共产党一样,鲁迅版税的继承也得有个程序问题。因为早在1949年建国前夕,许广平先生偕子海婴已书面向国家作了捐赠的要求。那么,在许广平先生逝世后,海婴先生欲讨回鲁迅遗作版税,是否应当再写一个书面报告,宣布收回以前的书面捐赠报告,这是一个起码的常识。    
    自上个世纪80年代中后叶到21世纪的今天,境内外地区和国家,主要是台湾、日本、香港和大陆,不断有人标新立异,著文立说。说鲁迅与日本特务机关、国民党政府暗中勾结的有之,宣扬“鲁迅精神过时了”的有之,诬蔑乃至全盘否定鲁迅的人更是有之,但独独不见海婴先生站出来,给予义正词严的驳斥。    
    记得1994年1月,台湾国民党喉舌《中央日报》以两个版的篇幅,以极其低级庸俗的话语,刊发攻击鲁迅及萧红萧军等大陆    
    鲁迅与许广平、海婴合影。摄于1931年7月30日。    
    非党左翼作家的长篇文章,那时,我多么的希望海婴先生能够站出来与之论理啊!可是,海婴先生又一次保持了沉默。后来,在众多前辈作家的支持下,《文艺报》以大篇幅刊发了我与之对阵的长篇文章;面对南北众多报刊对拙文的转载、推介、评价,海婴先生依旧是一言不发。    
    在新世纪里,我们需要什么样的鲁迅遗产?这是笔者在第十一遍读完《鲁迅与我七十年》后掩卷深思的一个问题。著名学者杨宪益先生的夫人,有“中国文化战线上的白求恩”之誉的英籍戴乃迭女士,于临终前说了如下一段话:    
    现在有人叫我写一本书,写我的儿子,写我在牢狱里的经历,说这种书一定会畅销,可以拿一笔钱。我怎么能够这样做呢?    
    一个为中国革命和中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无私奉献了一生的外国人,“文革”中又备受误解和折磨,尚且如此,那么作为中国人的我们又该如何呢?鲁迅后代呢?    
    (原载《文艺报·理论与争鸣》第3版,2002年9月17日;    
    转载于《文汇读书周报》2002年9月27日)


第一辑 “毛罗对话”的公案第12节 质疑毛泽东关于鲁迅的一次谈话

    ——读周海婴《鲁迅与我七十年》薛克智    
    公正地讲,周海婴先生的回忆录《鲁迅与我七十年》(海南出版公司2001年9月第1版)写在新世纪初,顾虑较少,不少地方显示出他敢说真话的勇气。比如,他对创造社、四条汉子问题等的看法,就撇开了上一代的恩怨。关于“鲁迅之死”,关于鲁迅如何在八道湾涉嫌羽太信子(鲁迅的大弟媳)的所谓“绯闻”,造成与周作人一家反目的事件等敏感问题,海婴先生也谈了自己的看法。在我看来,海婴先生提供的史料,对于学界研究鲁迅的重大意义当是毋庸置疑的。    
    我所要质疑的是这本回忆录中披露的所谓“反右”中毛泽东关于鲁迅的一次谈话。    
    (编者按:下引《鲁迅与我七十年》第370—371页,参见本书第一篇。此处从略。)    
    诚然,在“极左”政治猖獗的那个年代发生了不少光怪陆离、匪夷所思的事件。至今,在不少人那里,一些冒出来的比较奇特的“孤证”和传闻只要暗合了其过去的猜想抑或对某个历史人物的评判,就常常很少存疑。吴小龙先生在《平静的回忆和回忆的平静——读周海婴〈鲁迅与我七十年〉》一文(《博览群书》2002年第7期)中感慨地说:“他(引者注:指周海婴)在书里引述了自己父亲极有先见的话:‘我在这里,被抬得极高,苦极。’——鲁迅在这种‘苦极’和别的‘苦极’中及时地离开了世界,至少躲过了又一层‘苦极’:那是把他抬得极高的另一位伟人在1957年对他可能的命运做出的严峻回答:‘要么是关在牢里还是要写,要么他识大体不做声!’”我还担心,有人会据此对新中国成立后知识分子的命运进行思考,得出结论说:曾获得毛泽东高度评价的鲁迅先生,在毛泽东时代的1957年反右运动中,依然要难逃大劫,遭受牢狱之灾(除非他“识大体”,保持缄默),那么,那些在毛泽东眼里地位要低得多甚至不屑一顾的知识分子在这场运动中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这不是不可能的。听说,已经有人借此写文慨叹:“幸亏鲁迅死得早,否则他注定了将在无休止的批斗、监禁、劳动改造中度过风烛残年。”    
    其实,海婴先生“披露”的“史实”是值得商榷的。    
    熟悉中共党史的人大概知道,在毛泽东看来,在完成了对资本主义所有制的社会主义改造,从经济上剥夺了资产阶级以后,必须有一个政治战线与思想战线上的社会主义革命,来巩固共产党的领导权,这是既定的战略方针。知识界成为政治战线、思想战线上社会主义革命的重要阵地,可以说是在所难免的。    
    当然,1957年3月下旬,毛泽东抵达上海,当时尚看不出他要大动干戈,搞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右”运动的架势,而只有整风的准备。当时不少知识分子并不害怕,他们真正产生恐慌是两个月以后的事。1957年4月27日,中共中央才发出《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这个指示是5月1日见报的。此后中央为了整风,到5月10日前,先后开过七次会议,要民主党派和无党派人士帮助党整风,每次开会的翌日,《人民日报》都作了详细报道。朱正先生在《1957年的夏季:从百家争鸣到两家争鸣》(河南人民出版社1998年5月第1版)指出:中共中央整风指示公布之后,全国各地各机关团体学校等等,都开始整风。一些人以这些民主人士的发言为范本,一些人得到这些发言的启发,在自己所在单位的整风会上慷慨陈词……就在这七次座谈会上,一些最重要的右派分子已经出场,一些后来遭到集中批判的右派言论,例如说党不应直接发号施令,外行不能领导内行,成绩是不是主要的,等等,也已经或显或隐地提出来了。所以毛泽东在上海的时候,那些知识分子是不可能感到要“反右”的。    
    但人们也不应该把从要求党外人士提出批评意见以帮助共产党进行的整风运动到“反右”的这一转变,单纯看成是毛泽东受到外界的刺激才作出的决策。据朱正先生考证,在1957年3月12日宣传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毛泽东提出了一个百家争鸣实质上即两家争鸣的论点:“我们提倡百家争鸣,在各个学术部门可以有许多派、许多家,可是就世界观来说,在现代,基本上只有两家,就是无产阶级一家,资产阶级一家。”(《毛泽东选集》第5卷,1977年4月第1版,第409页)这“两家争鸣”论,就是连接“百家争鸣”和反右派斗争的过门。    
    1957年5月15日,毛泽东写出了《事情正在起变化》,这时被鼓动起来热烈“争鸣”的知识分子们终于开始明白整风的深层意蕴之所在。1957年6月8日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了党内指示《组织力量反击右派分子的猖狂进攻》,强调“请你们注意各民主党派中反动分子的猖狂进攻”。1957年7月9日,毛泽东在上海干部会议上做了著名的《打退资产阶级右派的进攻》。因为这时是“反右”高潮,毛泽东的这次讲话措辞强烈,咄咄逼人,火药味十足。毛泽东在4个月前到上海的一段时间里,多次谈到过鲁迅,而7月到上海那一段时间里的讲话,主要是“反右”,没有提到鲁迅。    
    据考证,1957年前后,是毛泽东一生当中比较多地谈及鲁迅的时期,他对鲁迅的小说《阿Q正传》情有独钟,他这一时期的讲话中主要提这篇小说,而他谈得最多的是鲁迅的杂文。    
    1957年3月8日毛泽东在《同文艺界代表的谈话》中说:    
    鲁迅不是共产党员,他是了解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他用了一番功夫研究,又经过自己的实践,相信马克思主义是真理。特别是他后期的杂文,很有力量。他的杂文有力量,就在于有了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我看鲁迅在世还会写杂文,小说恐怕写不动了,大概是文联主席,开会的时候讲一讲。这三十三个题目,他一讲或者写出杂文来,就解决问题。他一定有话讲,他一定会讲的,而且是很勇敢的。    
    中共中央宣传部办公室1957年3月6日印发的《有关思想工作的一些问题的汇集》,共汇集了三十三个问题。这就是毛泽东所说的“三十三个题目”。“文革”时期社会上传说,毛泽东认为鲁迅可做个文联主席,大概这篇讲话是个缘起。应该说,对鲁迅的这一评价并不高。故而,有人猜测毛泽东对鲁迅是否有其他看法,当不足为怪。    
    1957年3月10日,毛泽东在《同新闻出版界代表的谈话》中谈到鲁迅时又说:    
    鲁迅的文章就不太软,但也不太硬,不难看。有人说杂文难写,难就难在这里。有人问,鲁迅现在活着会怎么样?我看鲁迅活着,他敢写也不敢写。在不正常的空气下面,他也会不写的,但是更多的可能是会写。俗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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